“八小姐,您上哪去了,找不到您,可让奴婢急死了。”
“人太多走散了,你怎么在这儿,九妹她们呢?”
“几位小姐还没回来,奴婢担心您,来来回回找了好几趟,没找着您,便先回来等着。”
知道蕾蕾是真心关心她,汤水淳脸上露出暖笑,温声道:“我又不是不认识路,不会丢的。”这大行王朝的民风还算开放,类似古代的唐朝,女子出门是常有的事,她来到这里五个多月,也出过几次门。
“奴婢自然知道八小姐识路,只是赤霞大街上那么多人,奴婢是担心万一您遇上心存不轨的坏人,那可怎么办?”
她还真遇上了,不只是坏人,还遇到一个小阿飘,汤水淳侧过头,望向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朔,她心疼他小小年纪便夭折,又没地方可去,只好暂时让他跟着。
“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咱们进去吧。”
她挽着她的手一块走进去,她没打算告诉蕾蕾自己遇到色狼的事,以前这位八小姐可不会什么拳脚功夫,她懒得找借口向她解释自己怎么对付那头色狼。
正要回自己住的小院,就在廊道上遇见汤业群,思及她想改嫁给景韶之事,正好可以趁这机会说服他,于是她上前乖巧的朝他福了个身。
“水淳拜见爹爹。”
“嗯。”汤业群约莫四十出头,面容儒雅端正,下颔蓄着一绺胡子,见到女儿问安,他应了声,摆摆手便要走。
“爹。”汤水淳急忙叫住他。
“还有何事?”汤业群有些不耐烦的望向她,他赶着要去一个新纳的小妾那里。
“女儿听母亲说,您要将女儿许给李大人为妻。”
“没错,婚事你母亲自会替你安排,你安心等着出嫁便是。”他不认为女儿有胆子敢反对他的决定,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得出嫁,身为汤家的女儿,这是她们唯一的价值。
“女儿近日听人提起景家二爷的事,不禁想咱们汤家要是能有个像景二爷那般能干的女婿,母亲和父亲也就用不着时常为着汤府上下这几十口人的花用而费心。”汤水淳语带暗示的道。
景韶在家排行老二,因此被称景二爷,听说他上头原本还有一位兄长,只不过他在年幼时便夭折。
“你是说景韶?他确实很能干,几年前他从景老爷子手中接掌归云商行后,这几年景家越发兴旺,可惜他克妻,娶一个死一个。”说着,汤业群看向女儿,疑惑她突然对他提及景韶的事是何用意。
不过她适才说的话倒是令他动了心思,以景家的财富,若是能与景家攀上亲,对汤府自然大有助益。
汤业群旋即盘算着,有哪个女儿能嫁给他。
汤水淳看出他有几分被她说动,连忙替景韶辩驳几句,“是那些人没福气,哪里能说是他克妻,女儿是想,要是咱们能与景二爷结亲,往后的日子就不必愁了。”
汤业群若有所思的望着女儿,“水淳,你该不会是想嫁给他吧?”否则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同他提起景韶的事。
汤水淳一脸正色道:“女儿的婚事全凭爹娘作主,女儿只是想到咱们汤府上下几十口人,全仰仗爹一人辛苦支撑着,女儿心中不忍,却又不知该如何做才能帮爹爹,今日出去时无意中听人提起景二爷的事,便想着女儿若是能嫁给他,是不是就能替爹爹分忧解劳?比起嫁给李大人,咱们汤家得到的帮助会不会更多些?”
听见女儿一心向着汤家,丝毫不忌讳景韶克妻之事,汤业群满意的点点头,他沉吟细想片刻,也没立即回答她,只道:“你能有这般孝心很好,不愧是咱们汤家的女儿,但婚姻之事不可儿戏,此事我须与你母亲再仔细考虑才成,你先回去。”说完,他掉头改往邵氏所住的院落走去,要同妻子商量这事。
汤水淳福身目送他离开。
从他离去的神情里,她有几分把握,汤业群八成被她说服了,有意把她改嫁给景韶。
她唇边浮起笑意,漫步回她住的小院子。
景府。
掌灯时分,姜管事领着几个下人候在马车旁,迎接自家主子归来。
待景韶下了车,立即递了块干净的湿巾给他擦手。
“我离开这两天,府里可有什么事?”净完手,景韶询问。这两天他到外地谈生意,今日才回淮州。
姜管事接过他手里擦过的湿巾,恭敬回答:“二爷不在的这两日,府里一切安好,没什么事,不过老太太先前交代,请您回来后,去她那儿一趟。”
景韶点点头,走向母亲住的跨院。
来到屋里,景老太太韩氏正坐在软榻上由婢女捏着腿,见到儿子进来,韩氏摆摆手让那婢女退下,坐起身子。
“韶儿回来啦,这一路可还顺利?”
“一切都很顺利,娘这两日身子可好?”景韶走到母亲身边,素来冷峻的神色微露一分暖意。
“顺利就好。来,你坐下,娘有件事要同你商量。”韩氏噙着笑看着儿子,年过四十的她模样仍显得娟秀,仔细看,母子俩的五官有几分肖似。
“是什么事?”景韶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
韩氏面带喜色道:“汤府昨儿个请了媒婆过来要给你说亲。”自儿子先后娶回来的几任妻子因不同的缘故过世后,淮州城便传出儿子克妻的流言,使得这两年里,也没好人家敢把女儿嫁过来,为了这事,她可快急白了头,就怕直到她闭上眼去了的那天,儿子仍是孤家寡人一个,没妻没儿。
“哪家汤府?”先后死了四个妻子后,他已无心再谈亲事,漫不经心地问。
“就是同知大人府上。”
“汤大人?他想替谁说亲?”
“他想把女儿嫁给你,虽然是个庶女,但媒婆说那位八小姐模样生得很标致,性情又伶俐乖巧,是个孝顺懂事的姑娘。”
听母亲这般称赞那位八小姐,似是很中意这门亲事,略一沉吟,他问:“汤家难道没听说我克妻的传闻?”
父亲在他七岁那年病逝,祖父也在八年前过世,当年十八岁的他,一肩挑起景家的担子,这些年来,他把心思全都放在归云商行的生意上头,府里头的事全由母亲作主。
他听母亲的安排先后娶了四任妻子,四个都是娇滴滴的大家闺秀,但每一任妻子都嫁给他不到半年便香消玉殒。
这几年来,为了扩展归云商行的生意,他不常在府里头,与那四任妻子聚少离多,对她们的早逝,虽有些遗憾,但要说有多伤心倒也不至于。
且他性情生来冷淡,对男女之情本就不热衷,比起她们,他更愿意把心思花在生意上。
听他同外头那些人一样说自个儿克妻,韩氏轻斥,“呸呸呸,什么克妻,娘不许你这般诅咒自个儿,那是她们几个人命薄,没福气当咱们家的媳妇。”她接着兴匆匆开口,“我听媒婆说,这汤家小姐幼时给人批过命,说是个有福气的,还能旺夫,要是嫁过来,定不会再像先前那几个一样,你看怎么样?”
景韶明白母亲想答应这门婚事,沉默一瞬,答道:“这事全凭娘拿主意吧。”他不在意有没有妻子,但若能因此让娘高兴,他不介意再娶一次亲。
得知汤业群要将她改嫁给景韶,汤水淳并不意外,与让她嫁给李大人,自然是让她嫁给景韶利益更大些。
这李大人不过是个六品的淮州通判,比起汤业群的五品同知还低了一级,她后来打听到,汤业群之所以要把女儿嫁给李大人,是看在李大人有个亲戚是吏部官员的分上。
这段时日,她从邵氏那陆陆续续听来了些讯息,得知汤业群想调到京城任官,正在四处找门路,所以才想将女儿嫁给李大人,藉以结交吏部的官员。
这吏部掌管百官的考核,若是能与吏部的官员攀上关系,日后也好为他调任的事铺路。
据说当年汤业群不过是淮州七品的推官,这些年来就是靠着将女儿嫁给那些高门权贵,才升到五品的同知,现下又想藉着联姻,好让自个儿再往上爬。
景家虽然不是官家,但胜在有钱,那些钱财能让他拿去疏通贿赂朝廷的官员,为自个儿谋得更好的出路。
两相权衡之下,汤业群自然极力想攀上景家这门亲戚。
而李大人那里,汤氏夫妇盘算后,决定把老九嫁过去,再安排今年刚及笄的老十嫁给张侍郎,听说张侍郎特别偏爱稚嫩的姑娘,如此安排应当更合他心意。
在得了景家答应结下这门亲事的消息后,汤业群便亲自上门向李大人和张侍郎解释改嫁女儿之事,巧舌如簧地说服了他们。
两个月内,汤府将陆续安排三个庶女出阁,一时之间,成为淮州城众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出嫁前四日,汤水淳与即将出阁的九妹汤水莲和十妹汤水秀,坐在院子前的小园子里赏月。
“八姊、十妹,以后咱们要再这般聚在一块赏月,怕是不容易了。”汤水莲幽幽道,比起汤水淳的清丽秀美,她容貌更加艳丽,性情却多愁善感。
才刚及笄的汤水秀,性子就如同她柔美的容貌一样温软羞怯,她轻蹙着眉,面露忧容,“听说我要嫁的那个张侍郎,府里头已有十几房姬妾,我好害怕,也不知我嫁过去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汤水淳对这个才十五岁的妹妹心里有些歉意,要不是她想嫁给景韶,汤业群也不会把十妹嫁给张侍郎。
想了想,她叮嘱这个妹妹几句话,“水秀,你记住,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咱们不去欺负别人,可要是有人欺负你,你也不能默默的隐忍下来,那只会让别人以为你是好欺负的,更加得寸进尺。”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汤水秀呐呐道,她性子软,从来只有被人欺负的分。
“你嫁过去后先观察那里的情势,摸清楚整个府里是谁在作主管事,还有谁最受宠、谁最不受宠。最受宠的人容易招来嫉妒,而最不受宠之人易招人排挤,你别跟这两个人走太近,以免受到牵累。”她接着再面授机宜,传授两个妹妹几招拢络人心的方法。
两人专心的听着,她们远远不如汤水淳那般会做人,懂得察言观色、审时度势,听了她这一番话,两人都觉得很受用,因为这些事从来没有人教过她们,两人赶紧牢牢记在心里。
三姊妹又说了一会儿话,夜深了,汤水莲与汤水秀向她道谢后,三人各自回房。
躺在床榻上,汤水淳对于自己的未来也有些惴惴不安,不知自己这次的决定是对是错,嫁给景韶后,是不是就能如愿回到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