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同时定下赏罚规则,做得好的,每人每月可以多得一些赏银,做不好的,告诫后会再给一个月的期限,若没有改进,便一律撵走。
一时之间,府里头的下人都卖力做好自个儿分内的差事,不敢再有丝毫偷懒和推诿。
韩氏为此当面夸了她几句——
“这几日,我瞧着下人在干活的时候警醒许多,你这番整顿真是不错。”
而景韶对她的嘉许则是抱着她上床,努力耕耘播种。
数日后,张老爷的案子审结,查证他虐死数名小妾的事属实,提刑官、刑部与大理寺的几名官员联名,将调查的结果呈报皇上。
最终的判决,抄查张家家产,并判张老爷与其妻流放边陲,永不得回乡。
从景韶那里得知他竟没被判死罪,汤水淳心中有几分不平,他虐死好几个小妾,这样的判决未免太轻。
景韶为她解释,“他曾官至户部侍郎,皇上念着昔日君臣的情分,这才饶了他一条性命。不过让他这般苟活着,对他未必是一件好事,他一大把年纪还要承受流放之刑,这一路戴着手铐脚缭走到边陲之地,就够他受的。”他会让押解他们夫妇的官差,在这一路上好好“照顾”他们。
这事了结后,汤水淳挑了个吉日,与景韶亲自送水秀上白灵山,他们将送她去的是景韶一位朋友家眷介绍的尼庵。
临行前,汤水莲依依不舍的来送别妹妹。
“水秀,倘若日后你发现自个儿凡心未了,可以还俗随时来找姊姊,还有,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差人来告诉我。”
“多谢九姊。”汤水秀微笑的道谢。
再叙了会话,汤水莲才含泪离开。
晌午时分,载着汤水淳与汤水秀的马车驶离景家,往白灵山而去,景韶领着周堂飞、严庆与几名随从骑在马上,护卫在马车前后。
行了大半日的路,一行人来到白灵山上的大悲庵。
景韶事先已派人知会,大悲庵的住持亲自出来迎接,众人互相合十见礼。
大悲庵香火鼎盛,为方便施主留宿,在庵外建了小院,当夜众人就夜宿于此,翌日要为水秀剃度受戒见证观礼。
“我觉得这一切好像一场梦。”躺在床上,汤水淳想起这段时日发生的事,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数个月前她穿越过来,接着与水莲、水秀先后出嫁,没想到这才过了几个月,已是物是人非,水秀看破红尘,选择出家为尼。
她喃喃念着水秀那时对她和水莲说的几句话,“一切恩爱会,皆由因缘合,合会有别离,无常难得久。”她想起她与景韶也是因缘而合,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一天离开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而回归原本的世界。
“别胡思乱想,咱们会白首终老。”景韶心忖也许是水秀的遭遇让妻子一时之间有所感触,他将她拥进怀里,抬手轻抚着她的背脊哄着她。
“相公,倘若有一天我先走了——”她话未说完,便被他打断。
“不会有这么一天!”他拥紧她,语气罕见的透着丝严厉,他绝不会让她像他前面四任妻子那样短寿。
隐约察觉到他严厉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害怕,她楞楞望着他,回想起这段时间在景府的事,无论发生什么,这个男人都毫无保留的护着她、信任着她……
他给予她的情感超出她的想象,他用他宽厚的胸膛,煨暖了她一直不安惶然的心,他让她尝到了被人疼宠的滋味。
她心中顿时涨满了一股热烫的情绪,忍不住想,倘若她一辈子都无法回去,那么就这样陪伴他一辈子也好。
“以后你要疼我,也不准娶小老婆。”她趁机提出要求。
他疑惑道:“小老婆是什么?”
“就是小妾。”
“我不纳妾。”以前是因为应付一个妻子就够麻烦了,他不想再纳小妾给自个儿增添更多麻烦,而现下是有她一个就够了,两人之间不需要再挤个女人。
她翘起嘴角,两手抱着他的背,赞许道:“那这个好习惯要一直维持下去。”
秋风渐起,暑气消退了些。
景府里开始准备裁做冬衣,布料用的是景韶与涂凤宝合伙经营的布庄的布,而那些布来自他们的染坊。
那颜色有的浓艳似彩霞,有的浅淡雅致如云似雾,一推出就被抢空,让染坊都来不及染,把涂凤宝乐得笑呵呵跑来对景韶说:“我让人给我娘和几个姊妹捎了些布料回去,可把她们高兴坏了,四处炫耀呢,我爹还写信过来夸了我一顿,命我多带些布料回去。”这是准他回京城的意思。
景韶知道他被赶回老家这几年早就想回京,便命人收拾了些布料,跟涂凤宝一块送上回京的马车。
涂凤宝明白这次自个儿缠着他,死乞白赖,硬要同他合伙布庄和染坊的买卖,是自个儿占了大便宜,离开前拍着胸膛对他承诺道:“景韶,日后你若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二话不说。”
景韶冷峻着一张脸,摆摆手送走他。
涂凤宝却没有想到,他这次回京,竟替景韶招来一个祸害。
“……二太太、二太太。”蕾蕾唤了她好几声。
汤水淳这才仿佛从梦里惊醒似的,猛地回过神来。
蕾蕾有些担忧,“二太太,您怎么说着说着又出神了?”这已不知是第几次,这几天来也不知二太太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常常说着说着便怔怔出神。
她揉揉眼睛,“可能是最近晚上睡不好。”近来几天夜里,她总是作着梦,梦见一些在台湾时的事,里头有父亲、妹妹,还有已过世的外公、外婆和一些朋友。
“要不要请大夫开帖安神的药给您,让您好睡一些?”一旁的雪荷提议。
她摇头,“暂时不用,我先做道安神的药膳吃吃看。”她起身前往厨房,除了她房里的几个侍婢,景韶另外派来的几个丫鬟也都跟着一块过去。
那几个丫鬟被景韶亲自叮嘱过,只要二太太出了院子,就得随侍在侧,随时留心她的安危。
虽然她们实在看不出景府里有何危险之处,但主子的吩咐,她们照做就是。
来到厨房,汤水淳炖了道玉竹猪心。
这是把玉竹、荸荠、韭黄和猪心,用鸡汤熬煮,再加入一些调味料做成。这道药膳适合因心血不足而导致失眠、多梦和健忘的人服用,一天两次。
白日里她吃了一次,夜里临睡前再吃一次。
景韶也知她这几日因夜里多梦而有些精神不济,叮咛她,“你吃了这药膳,若是仍未改善,就得找大夫来瞧瞧。”
“嗯。”她点点头依偎在他怀里。她近来一直梦见以前的事,让她忍不住猜想,这种征兆是不是意味着她快要回去了。
她有些舍不下他,但又思念在故乡的家人。这不是出嫁后回门,不能带着他一块回去。
她这一回去,只怕两人再也无法相见,思及此,她心中一紧,想起以前曾读过的两句诗——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娘明白你因你妹妹那事对他们有些怨言,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总是你爹娘,纵使他们有错,咱们也不好做得太绝,会让人说话的。”
在张老爷的案子了结后,原先夹着尾巴躲着的汤业群又开始活跃起来,昨日假藉邵氏病了,想骗汤水淳回去,打算狠狠痛斥她一顿,却被她找了个理由推拒,韩氏这才劝解她几句。
汤水淳不想让婆婆觉得她对娘家人太无情,颔首应着,“娘说的道理我明白,只是我这阵子精神不太好,不好在这时回去,要不等过一段时日精神好些我再回去。”
“要不你差人送些补品回去,给你嫡母补补身子,咱们人不到,至少心意到了,也省得别人多嘴。”韩氏说着,见她没回话,又楞怔地走了神,连唤她几声才把她给唤回神。韩氏面露关切道:“水淳,先前大夫来给你瞧过,说你这是神志不宁,我寻思着会不会是这阵子你忙着整顿府里头的下人,累着了,要不要先歇息几日,让霜霜暂时先帮着你?”
“多谢娘关心,不过下人的事前一阵子都整顿得差不多了,他们现在都各安其分,规规矩矩的做事,也没什么事好操心的,倒是不累,若是再有什么事,再麻烦三弟妹。”她好不容易才把府里的下人给治得服服贴贴,要是再让简霜霜横插一手,谁知道会不会又出什么乱子。
“也好,娘也是担心你累着,这事你就自个儿看着办吧。”
“谢谢娘。”
离开婆婆的屋子,她回去时遇见简霜霜。
两人寒暄几句,简霜霜关心道:“听说二嫂这阵子睡得不太安宁,我那儿有些上好的沉香,要不要给二嫂送些过去,夜里点着,说不定能好睡些?”
“沉香前几天相公也拿了些给我,点了几日,似是没什么用,不过还是多谢三弟妹的好意。”谢过她之后,两人客套的再叙了几句话,便各自离开。
简霜霜走了几步,回头瞥向她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低声道:“也差不多了。”
她身边的婆子轻声应了句,“约莫就这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