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溪很好奇长兴侯府的八卦,娥眉扬起,“可以说吗?你们家四爷的桃花债。”
姜停云比她大一岁,但这位四表哥她真的不熟,往年陪小姜氏回娘家,顶多混个脸熟,多说一句话都难。
周云丹前世陷在静王府的后院苦苦挣扎,出不了王府,也打听不到这类小道消息,因此前些日子忽然得知姜停云的桃花风波,委实大吃一惊。
她眉心微蹙,“四表弟自小温和守本分,不算出类拔萃,也是芝兰玉树般的儿郎,又怎会做出有违礼教之事?”
周清蓝解释了来龙去脉,一直说到姜二太太又被气晕倒了,这回真的大病一场,连姜老夫人都气得不行,谁也想不到姜停云会冲冠一怒为红颜,说出要带楚慈搬出去住的话。即使只是一时激动说说而已,姜二太太也伤了心。
周云丹道:“舅舅肯定罚他跪祠堂,去跟列祖列宗忏悔自己的过错。”
“嗯,四爷被关去祠堂半个月,二娇气病了,没去看他,也没派下人照顾吃穿,应该吃了一些苦头。”周清蓝侧了侧脸,幽微叹息,牵动云鬓上红玉髓步摇。
“多吃些苦头才好,真当自己离了侯府便能当家作主?不知天高地厚!”周云丹嚼了一枚蜜汁梅,道:“拿着一块不知打哪儿蹦出来的玉佩,就想进侯府做正房奶奶,美不死她!故意把此事揽得满城风雨,不就是怕我们报官吗?那种女人,给她一个侍妾的名分,她就不闹了。”
“可是……四爷为此才大闹要离家,说不能侮辱纯真善良的楚姑娘。”
“纯真善良的姑娘会待在老家,由长辈作主婚配。她有胆子千里奔波的谋求好姻缘,不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吗?”周云溪嗤之以鼻。古人很少离开家乡,为什么?只要坐一次古代的马车、驴车、牛车,就明白那滋味有多可怕了。
京城的石板道路还好,一出了京郊,马蹄踏过尘土飞扬,道路不平,一路颠簸,隔夜饭都可以吐出来。而且,小偷、拐子、盗匪的存在是真实的,好人家的少爷都不敢随便出远门,何况年轻貌美的姑娘?
周清蓝也觉得楚慈千里奔波挺能干的,换了她肯定要一队人马伺候着才能舒服的远行。
“四爷相信楚姑娘为了信守婚约才千里迢迢来京城,是一女不嫁二夫的贞洁淑女。”她
只是转述,不作评论。楚慈进门与否,跟她没有太大关系。
“呵呵,呵呵。”周云溪拿帕子掩嘴嘻笑,不行,她一定要问一问,“那四爷之前是不是跪在二舅母屋外,求二舅母成全?”记忆中电视剧都嘛这样演。
“对啊!”虽然是被长兴侯罚跪的。“有没有下雨?”“下雨?没有。”
“真可惜,怎么没下雨呢?要不然下雪也好,才能对照男主的深情与爱情的凄美。”
“为什么一定要下雨或下雪?”周清蓝心想二姊好久没犯病了,今天又怪怪的。
因为电视剧常有这一幕啊,周云溪心中回忆。要么是男主角跪在院子里,不是下雨就是下雪,爹娘不答应他娶心爱的姑娘就不起来;要不然便是女主角在雨中罚跪,多情的男主角撑起一把伞走来,把伞遮在女子头上,自己则陪着淋雨。
怎么就不晓得多带一把伞呢?前世的她没少吐槽。
周云丹脸色沉静如水,“别理她的胡言乱语,想一出是一出。阿宝告诉大姊,这种小事不用大舅出手,大表哥就可以解决,怎么拖拖拉拉的?”
周云溪有些讪讪的,莫怪投胎前要喝孟婆汤,带着前世的记忆不太好。
周清蓝便笑,“一开始是四爷那边瞒得紧,等知道消息时金少和唐少已刻意宣扬得满京城皆知,公公和世子想看看四爷处理事情的手段,想知道四爷是更看重家族的声誉还是更在乎一己之私情?”
“还有呢?”周云丹很高兴小妹得姜家爱重,姜武墨才会耐心点拨她。
含了一丝温静笑意,周清蓝乖巧道:“此事突然闹大了,长兴侯府被人看了笑话,姜家四兄弟不是铁板一块,皇上心里的猜忌会少一分。”
周云丹温和一笑,“这就对了。”
周云溪道:“拖太久也不好,显得姜家无能,随便一个小女子都可拿捏住。”
周清蓝指尖绕着翠蓝色的箱子玩,无奈道:“这种儿女私情,公公和世子都不便出面,还要顾忌二婚的颜面,如今二婚是恼了四爷,但明日呢?人家是亲母子,要相依为命一辈子,旁人都要退一步。所以,世子便请祖母出面,派一个嬷嬷去见楚姑娘,她若肯入府给四爷做妾,便一顶小轿抬进来;若不愿委屈,侯府会派人护送她回老家。”
周云丹眉目舒展,笑容极美,“那就没事了。”
周云溪玩笑道:“那位又善良又贞洁的楚姑娘,肯定是我不要我不要,最终在嬷嬷的晓以大义之下,为了姜四爷的名声和前程,委曲求全的进门做妾。一旦进了侯府,还怕不能过上锦衣玉食、呼奴使婢的日子吗?
“不过啊!这种女人最会在男人面前作戏,姜四爷若质问她为何甘心做妾,她一定哭得凄美绝伦,诉说自己对他的爱意胜过世间的一切,她不在乎名分,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就好,即使做一只小猫小狗她也愿意……让男人感动得要命,满足了他大男人的心理。”
周清蓝听傻了,眨了眨眼。
周云丹噗哧一笑,摇头道:“身为女子若将自己贬低至尘埃,是能博取男人的一时怜爱,但得不到真心,也得不到敬重。”这是重生女的感悟。
周云溪神色淡然,“世间女子大都身不由己,有几人敢奢求真情真爱?只要能衣食无忧,丈夫不打老婆,公婆不折磨人,便是难得的幸运儿。”
身为穿越女来到古代,难免会以旁观者心态看世间情,反而看得透澈。
在周家姊妹闲话家常时,姜武墨走进祠堂。
自然不可能让姜停云一直罚跪,跪坏了膝盖,姜二太太能不记恨?
早起罚跪一个时辰给祖先念诵佛经,然后用斋饭,再到旁边的小居室抄写族谱和家规,教他别忘了,没有祖上的荣光、没有家族的庇护,他姜停云算个什么东西?
姜武墨走过木兰花下,带着花香愉悦地进祠堂,在小居室见姜停云。
“大哥。”姜停云一笔写歪了,时隔半个月,第一次见到家人。
姜武墨心里暗叹,这心性不稳、耳根子又软,不适合官场。
“四弟梳洗一番,回去给二娇娘请安。”他坐在一旁鸡翅木方禅凳上,目光冷峻,“祖母心疼你,不忍你为了一个女人而忤逆母亲,劝服了二娇娘答应让楚姑娘进门做妾,你得偿所愿,可要好好感激二娇娘,孝顺二娇娘。”
姜停云的眼睛里燃起一丝火花,拍桌起身,“不不,我没有要委屈她做妾,她也不可能答应做妾,她是那么高洁……”
“她答应了,而且答应得很快,答应得很开心。”对于任何一个败坏长兴侯府名声的人,姜武墨都不会宽容,面色平静地道:“祖母身边的陶嬷嬷和二婚娘的亲信方嬷嬷一起去见楚慈,给她两个选择,一是进门给姜家四爷做妾,二是回江宁择一良民做正妻,侯府会派人护送她回江宁,给她置办五百两银子的嫁妆。江宁楚家大老爷的嫡女,只有八百两银子嫁妆,庶女则是三百两银子。五百两银子的嫁妆,江宁的富户、秀才,都乐意迎进门做正妻。”
十口之家的农民,自己种田织布,一年有五两银子便可以满足其他生活所需,枢门一点的还可以省下不少。
姜停云眼里带着急切,脸上似乎露出一丝哀求的神情,求他别再说了。
“楚慈听了两位嬷嬷的话,毫不犹豫的选择给你做妾,比起五百两银子的嫁妆,能得到你的宠爱,你一年花在她身上的就不只五百两吧!”姜武墨对他没有丝毫怜悯,故意让他听清楚的缓缓道:“楚慈答应做妾,方嬷嬷便留在她身边教导她侯府的规矩和身为侍妾的约束,另外安排她的奶娘和丫鬟另寻去处,她奶娘老了,丫鬟不伶俐,进侯府也是给她添乱,二婶娘只答应楚慈一个人进门,进门后再另遣丫鬟服侍。”
姜停云茫然,“她……她竟然愿意做妾……”那他的痴心,勇于为了爱情、为了两人的
未来做抗争,又算什么?
“四弟高兴得傻了吧!得一佳人,又不用背负忤逆不孝的骂名,而且她一无所有,进门后只能依靠你,讨好你,以你为天。”姜武墨起身沉静道:“四弟回去给二婶娘请安吧,二婶娘大病一场,这两天才能下床走动。下月初三,楚慈便会由后门抬进来做你的姨娘,大哥希望你到此为止,别再为了情情爱爱昏头,好好用功读书,下场考一个秀才、举人出来,让二婶娘以你为荣。”
姜停云倒退一步,瘫倒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
再抬首,姜武墨已经走了。
致和院。
三姊妹好久没有在一起吃饭,就三个人,周云丹终于可以不顾形象的大啃猪啼,周云溪狂啖烤鸭,觉得小妹果然跟我心心相印,明天再弄些好东西送过来。
狂吃一通好舒压,吃饱了,让丫鬟端水进来重新梳洗洁牙,对镜理云鬓,扶正珠钗花锅,又是端庄娴雅、金翠绚烂的美人。
优雅地品茗,看一眼窗台上新供著的茶花,周云丹笑意盈然,“这是绯爪芙蓉吧,插在白玉瓶上真好看。小妹上次送来的蓝田玉牡丹,王爷十分喜欢,夸我们周家的女儿都是有才华的、品貌双全的女子。”
周清蓝见有人喜欢她的花,开心道:“我这儿还有花期晚一些的天竺牡丹,其中有三盆开的是金黄色的花,好像黄金做的绣球,大姊喜欢,都给你。”
周云丹爱死了小妹的天真澜漫又慷慨,决定让静王进宫献花,既表达了孝心,又不劳民伤财,太后肯定喜欢。从一开始,她就决定牢牢抱住太后这座靠山。
周云溪丝毫不嫉妒,那种金黄色的稀世牡丹,小官之家也护不住,送进皇室做人情才是聪明人。小妹送给她的花木,够她开赏花宴结交官家女眷,这就够了。
周清蓝深居侯府不轻易出门,权贵们又有谁不晓得她的养花本事?连清平王都刻意偶遇长兴侯,问他要了墨菊、新玉孔雀、太真含笑,清平王喜欢菊花,四季皆有,象征四时不败,色韵美,品味高雅。
她爱花却不喜欢藏私,笑道:“二姊喜欢茶花,今年白宝珠和赤丹、状元红开得最好,有上百盆,大家可以分一分;金茶花只有十六盆,都给公公婆婆拿去送人。等芍药开了,我留几盆红玉托金和蓝田玉暖,你们看了肯定喜欢。”她喜欢可移动的盆景,即使适合开在园圃、院子里的茶花,也改良成盆景。
周云丹眉眼弯弯,笑靥如花,“大姊开始期待了,阿宝养的花怎么看都喜气、舒心,王
府那么多花匠没一个比得上。”
周云溪笑道:“大姊的偏心眼我最清楚,从阿宝六岁种出第一盆迎春花,大姊就一味好好好、太美了、阿宝太有才了,跟爹娘一模一样。”明明只是最普通的迎春花,他们却落得人间少有,阿宝也因此爱上了诗花弄草。
周清蓝笑嘻嘻,“花木有情,不会笑我笨,所以我最喜欢花了。”
“大姊从来不觉得阿宝笨哦,你只是直心肠,不会弯弯绕绕。”所以心烦的时候,就要来阿宝面前洗洗眼,刷刷好心情。“蜀中新运来一批花样新奇的锦缎,你们一人一箱,多做几身好衣裳。”
周云溪笑道:“玉簪花香粉和香露弄出来了,咱们自家人先试试。”
三姊妹笑咪咪的互赠东西,不出手价值高低,只在乎延续好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