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吗?”浓眉聚拢,扬起的嘴角微微下垂。
温柔摇头。
摇头?是不爱还是爱?他再问:“不喜欢吗?”
她还是摇头。
“我看不懂你的动作。”嘟起嘴,他装可爱。
“不是不爱、不是不喜欢,而是很爱很爱、很喜欢很喜欢。”
听见她的话,胤禟松口气,坐到她身边。“那就好,我很担心呢。”
她往旁挪了一步,与他拉出距离,续接方才的话。“可是在古代,爱情上面有太多沉重负担,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承担。”她拍了拍自己的肩,笑道:“我是个缺少肩膀的女人。”
他不因为她的话而生气,硬是凑到她身旁,拉着她,把她的头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没关系,我的肩膀借你用,帮你承担。”
她摇头。“你忘记我是个独立自主的新时代女性?”
“没关系,你依然可以自主独立,只要记得不要把我撇下。”
“胤禟……”她叹气,这个人怎么就说不通?“有没有想过,也许你的肩膀已经有太多女人依靠,我找不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
“找不到?”他环住她的腰握上他的手,有她在怀抱,那个久讳了的幸福感又来报到,原来闹了多日瞥扭,损失的是他的权益。
“对,找不到。”
“好吧,既然你的竞争力这么差,那我来替你清场,把所有女人从我身边清除掉,从此不管左边右边,通通是你的专属地。
“你把她们清除掉,她们出去要如何生存?她们和我不一样,我可以挣钱养活自己,可以不依附男人而过得好,那是因为我出生的地方、受的教养和你的妻妾们不一样。”
“问题是,我不把她们清除掉,那个不依附男人、想自己养活自己的女人便不要我了,虽然无可奈何,但我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
他看着她笑,越看越好笑,不是因为她的表情或容貌,而是因为不断、不断涌上的满足感。
“你说我不可以自私的。”她申明他的立场。
“自私是一种错误行为,凡是圣贤都不能容许,但我想透了,如果自私与大爱不能同时存在,我要选择让自己快乐的那个。”
胤禟的话让她迷糊,为什么短短一个月,他前后变化这样大?难道,他的目的是敷衍?他想先安定她的心,再慢慢引导她融入他所处的社会!
“她们是你的责任。”她试探一句。
“我没有说不对她们负责,她们如果安分,照样可以在王府里终老的,但你不是。”
“我不是什么?”
“你不是责任,是唯一、是专注,你不需要委屈自己妥协将就,不需要做天上孤鸟,因为你是我的妻,不是妾,我不会在你的翅膀捆上真金白银因为我要和你一起自由翱翔,温柔,请相信我,我的心你不需要捉摸,不需要埋头努力,因为它早已经被你拖在掌心。”
很好,雨枫果然把话传进风梧的耳里,可他说要和她一起自由翱翔,那个意思是不会吧,他鼓吹不了八爷党改变,想抛下一切逃跑?
“历史不能改变,九爷更不能从历史中消失。”温柔心急,猛地握住他的手臂提醒。
她的着急、她的下意识动作,让他甚感满意,温柔终究是在乎他的。握住她的手,拉到历边,轻轻一个吻,吻尽他多日来的心疼。
“放心,我没打算让九爷当历史逃兵。”
“你打算怎么做?”
他笑而不答,捧起她的脸,亲亲她的额头、她的脸。“相信我,我不会做愚蠢的决定,我一定会让所有的事有个完整结局。”
她愿意相信他,只是需要多一点资讯。“你有没有听过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我是个不错的臭皮匠。”
听着她的毛遂自荐,胤禟笑得弯腹,拿起咖啡,虽然只是三合一,但香味依然浓醉,他喝一口、俯喂她,她喝了,于是他明白嫌隙已散。
“放心,我不是臭皮匠,我身上集合三个诸葛亮的功力。”他说得臭屁,拉过她坐在自己膝上,环着她的腰,把她整个人纳入怀里,他喜欢这个动作,这让他感觉她是他一个人的。
“要不要把想法说来听听,说不定我可以帮你补强。”她在他怀里仰头。
“不说,秘密只要透过第二张嘴巴,就不再是秘密。”他口风紧,成事者不能稍有差池。
“你告诉我,我发誓,绝不对外人讲。”她高举五指。
“秘密都是这样被公开的,我又不笨。”他拉下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嗯,既温柔又温暖。
“不必说全部,稍稍透露就好?”她耍赖。
他不怕,捏捏她的脸颊。“好,就透露一点。”
“洗耳恭听。”
他吸口气,态度神神秘秘,好半天才挤出一句,“结局保证你会喜欢。”
“就这样?”温柔气结。这算哪门子透露?
“对,就这样。”望见她的沮丧,他满心欢乐。
“再说一点,否则……我又要生气了。”她恐吓他屈服。
胤禟大笑几声,摇头说:“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对于你这种乐意为五斗米折腰的女子,很难理解对不?”
被倒打一耙,温柔叹气。“算了,我也不是爱勉强人的女人,你不想说就别说吧。”
这样还叫做不爱勉强人?她还真是严以律人、宽以待己的最佳典范,胤禟失笑了,弯弯的眉眼勾勒出几分魅惑。
他顺口说:“很好,懂得放弃与节制的女人才惹人怜。”
“既然不谈你的事,就谈谈我的事吧。”
“你还有事?不是不生气了吗?”
他还真以为她是个简单的女人,只要哄哄她、不生气了,便万事OK?
“我是不生气,但不代表事情不存在,胤禟,我必须离开王府。”她说得很认真。
他直起腰,低头亩视她的脸。“为什么?想证明你独立自主的能力?不必,我早就清楚你有多能干。”
“我受不了尔虞我诈的日子,也不想时刻算计、担心,不想烦恼会不会有人在背后捅我一刀,我从不认为踩着别人的头才能往上爬,更不想为了争夺一个男人而害惨一堆女人。”她试图同他说理。
“不想就别去担心算计。”
“有这么简单吗?如果你是所有女人的唯一目标,就不能要求这群女人不为你耍心计、使阴招。”
“所以你也会为了我耍心计、使阴招?”他拉出一个迷人笑脸问。
怎是这号表情,有没有弄错?她在讲的是很严肃、很正经的事,这不是穿越小说,看一看、笑一笑,历经一场毕生不可能经历的女性战争,然后结束。
这个月里她学会,一个不小心就是几个人的性命、就是几个人的人生,她不想当受害者,可也不想为了不当受害者而迫使无辜的第三人去当受害者。
“我是认真的。”
“我懂,你怕了,为了董鄂氏中毒、格格落水事件。”
这让胤禟正视自己的王府,他本以为自己够强势,没人敢在他眼前动作,也以为董鄂氏治家严谨,绝不会任由小人作乱,但这段日子的事件让他明白,事情不若自己眼见这般。
他着手调查,查出他难以相信的结果,可他不能动作,因为小不忍则乱大谋。
“对,我怕了,你不可能时刻在我身边,许多时候我必须独自面对,那些事让我很烦也很害怕。”
“你不信我可以保护你?”
“请问当王妃中毒时,你在哪里?格格落水时,你又在哪里?”
她的口气是质问?所以她并不信任自己?胤禟脸拉长,将温柔放入沙发中央,他走到对面,她的不信任让他倍感受伤。
“那道红烧肉是我吩咐人去准备的,目的是想勾出背后谋害你的人。如果不是你强出头,再过一刻钟,我就能找出把阿樱推下池塘的凶手。”
“凶手?你就没想过,也许赶出府的不是真正的那个?”
“你在暗示什么?”
“如果你的夫人个个都那么有心机且好斗,她们早就成了花木兰,干么在你羽翼下讨生活?我真希望自己能够暗示什么,但对不起,不管我说什么,你一定会回答我──你小说看太多,真实的世界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丑恶。
“胤禟,她们是你的家人,如果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自然要这样做,可我不同,我是那个被流言所困、需要时刻小心防范的人,一个人挣扎一天不累,可挣扎一个月就累了,小心一年不难,小心一辈子就难了,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一天都不想过。”她的表情和语调都在说明她是认真的。
“温柔,你没有良心,你以为只有你在挣扎、你在防范、你在小心翼翼?你以为我对这些都不管不顾、不在乎?你以为这段日子只有区区那两件事情?
“错!你怀孕的假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以为我把你关在清风居,是为保住你肚里的孩子,你知道自己收下多少惨入红花、堕胎药的点心,你知道那些熏香里有多少庸香,你知道自己收下的玉如意不是洪夫人送的,而是王妃的身边物,如果不是我出面把东西送回去,你就要担上一个偷窃御赐品的重罪。
“一个侧妃的假消息,你宁可憋着闷着,打死都不问我,知不知道只要一个不慎,便是惹祸上身?
“侧妃是谁?是曹佳氏!是皇阿玛的嫔妃!当年选秀,皇阿玛一眼挑中她,与她家对头的政敌却在外放话,说曹佳氏的阿玛正想办法让她成为我的侧妃,这个消息狠狠地煽了皇阿玛的颜面,老子与儿子抢媳妇,这是皇家最大的丑闻。
“多年来没人敢提,她们一人一句到你面前说嘴,就是想测测你的背后有什么人,倘使话传出去,正好把你推到皇阿玛面前,不,说不定皇阿玛连见都不见你一面,直接砍下你的头了事。
“你以为我对这些都坐视不闻?压根不信任我有能力保护你?你太过分了,实话告诉你吧,雨枫不是普通婢女,她精通医药并且深谙宫廷手段,雪燕也不是普通人,她的武功在最危急时把你救出王府,绰绰有余。
“除了她们,在清风居外面守着的不是府卫,而是我的忠心死士,你错了,我并没有因为她们是家人,而对她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之所以不办她们,是因为我必须隐忍,你怎么可以因此指控我对你不在意?”他气蒙了,说到后头,声音带着些微哽咽。
这段日子他过得很不顺利,亲爱的兄弟不但不愿听自己劝说,还时时嘲讽揶揄他,温柔又与他冷战,他满肚子的委屈没人倾诉。
那日,他在董鄂氏办的赏花宴上,用玩笑口气问他的正妃及夫人们,“如果我不当这个九皇子的话,你们之中有谁愿意荆钗布裙,随我当对平凡夫妻?”
听见他这问话,所有夫人全围了上来,有的哭、有的闹,大胆的还当着他的面问话,一时间七嘴八舌,喧哗不停。
她们说:“王爷,我们家将要遭遇不测吗?”
“是不是皇上又生王爷的气?”
“王爷,别再搞那些奇怪的铺子,正正经经当个王爷、替皇上办差行不?”
“人人都恨不得能成为皇家的一员,王爷何苦说这种话吓人?”
他放下筷子,淡然一笑,回道:“放心,不过是个玩笑话,最近有英吉利的大船来朝,本王心底蠢蠢欲动,欲放下一切随他们去浪迹天涯,却也明白背负着皇子身分,本王哪里都去不了。”
他的话让所有夫人们放下心,而董鄂氏自始至终没说话,但她眼底露出的惊恐让他记忆深刻。
接下来几日,她用尽所有娘家势力观察如今的朝廷动向,并且不时套取他这句话的背后含意。
面对这些他无语,第一次明白,府里的妻妾们喜爱的、想终生跟随的,是九皇子、九王爷,而不是胤禟,扣除“爱新觉罗”四个字,他彻底失去价值。
这个认知重创了他的自信与骄傲,温柔说得好,他不过活在一场镜花水月中,却还无知地以为那场浮华虚荣是自己一生最重要的追求。
凝睇看他的痛苦眼神,温柔的心被狠狠地刮看,原来就算是皇子,也有他的无可奈何,鼻中微酸,眼有些胀,她走向他,不自觉伸手揽上他的腹,头紧紧抵在他胸口处,心中五味杂陈,酸甜交错。
她低声说:“对不起,谢谢你,对不起我不明白你对我有多用心,谢谢你在我身边种下那么多的保命符,一个毒物科专家、一个女性007,我不害怕了。”
“温柔……”他抱紧她闭起眼睛,声音有几分心疼。
“我在。”
“相信我,一年,再等我一年,一年后,如果你还想离开,我不勉强。”
“好,一年,这一年当中,我等你、陪你,并且……学着信任你。”
她听见他深吸气、深吐气的声音,好像随着那口气吐尽心中抑郁。
再开口,胤禟的声音里多了爽朗。他说:“浴室和厨房盖好了,我们搬回静云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