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邵贞希讶异的是,接连好几天,她都在画廊看见江庆瑞。
刚开始两人从打招呼、随意攀谈几句,最后,不知不觉被他牵着走,两人一聊就是半天。
而江庆瑞也很够意思,总在打烊前,下一笔为数不小的订单给她冲业绩,也让画廊老板乐开怀。
几次攀谈下来,他意外的发现,眼前这名女子不单只是优雅而已,多聊几句后不难发现她的直率。
“电视上的你比较年轻。”
江庆瑞苦笑。“你现在是在暗示我本人比较老吗?”
“我是在夸奖摄影记者取角度取得好。”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喜欢眼前这个女孩子,似乎没将身家亿万的他放在眼里。
谁都知道他是全国首富、都想巴结他,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唯独她不一样,和她闲聊非常轻松。
孰不知,邵贞希不是不畏他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只是习惯了。
想她从小在父亲邵墨清的高压政策下,早就被那种文人的气质震慑惯了,眼前的江庆瑞只是有钱而已,跟父亲那种动不动就一大幅泼墨山水的气质比起来,还是不太一样的,而且他的年纪也没她老爸的大,再加上艺术家愈老,脾气愈古怪……
“这幅字帖多少钱?”
她眨眨眼睛,不敢相信他的问题。
“呃,这幅字帖摆在这里只是装饰用的,如果你要买字帖,主场处有更多大师的作品可以考虑,他们的气势奔腾,比我的练习作好很多。”
“但我不要他们的作品,”他不厌其烦地再问一遍,“这幅字帖多少钱?”
“它是非卖品。”
“再珍贵的非卖品都有它的价码。”江庆瑞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相信我,我买过。所以,告诉我,我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买到你的‘相思’?”
邵贞希这才惊觉,原来他一个礼拜六天有四天勤往画廊跑,买画、买字帖毫不手软,原来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幅字帖已经被下订了。”
“谁?”不管是谁,他都有办法让他“割爱”。
双臂交叉在胸前,邵贞希说:“你公司的总经理,戴楚晔。”
朋友妻,不可戏,这样他总该死心了吧!
“喔?”江庆瑞看起来有些吃惊,但嘴边的笑意却丝毫不减,“我很意外。”
“这没什么好意外的。”
“我意外的是,他居然会和一个对他前途完全没有帮助的女人交往。”
邵贞希咬牙,听出他的话中有话。她也知道从前楚晔的荒唐,那些都是事实,但那是有原因的。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楚晔变了很多。”
“你确定,他为你改变了?”
他带着笑的眼角,透露出些许揶揄,看得他浑身发毛。
“不管怎样,那都不关你的事。”
对于江庆瑞的追求,她一直犹豫该不该告诉远在加拿大出差的楚晔。
一来,她认为自己对江庆瑞的追求根本无动于衷;二来,对楚晔来说,江庆瑞一直是他崇拜的偶像,谅他怎么想也绝对想不到江庆瑞会做这种事吧!
爱钱的画廊老板,老早看出江庆瑞这个大户根本就是来追她的,为了留住他,只要看到江庆瑞一来,就把她塞给他,其他闲杂人等则勒令回避。
老板是在兼差卖皮条吗?
“男未婚,女未嫁,没结婚前都还有选择的权力。”
“江先生,很抱歉,我对你的感觉仅止于此,而且我的筋不够软,没办法一次劈两条船,如果你现在对青春的肉体特别有兴趣,你可以请你们公司的公关招揽年轻妹妹,相信以你的熟男魅力,可以迷倒一堆缺乏父爱跟安全感的年轻女性。”
江庆瑞莞尔。他就是喜欢她这一点,有时候他还真好奇,面对他身份背景的魅力,邵贞希难道全然不心动?
“江先生,你想买字画,我们当然很欢迎,但请你别老是谈论跟字画没关系的事好吗?”
“不喜欢?那……我们谈谈戴楚晔的事?”
听到“戴楚晔”三个字,邵贞希全身都绷紧了。
“我知道他非常努力,野心很大,能力也够,最近这两年他的表情可圈可点,的确有成为我江某接班人的架势。”
“他的努力有目共睹。”
“但决定权在我,我可以让他飞黄腾达,也可以让他的努力在一夕之间毁于一旦,端看你怎么决定。”
“卑鄙!”邵贞希大骂,“没想到你这个权倾一时的富豪,也会用这种小人招数?”
难怪最近楚晔累得半死,明明加拿大的事情已经处理完,还被一通紧急电话叫到纽约去,这下看来,没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了。
“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我不介意耍些小手段。”
从前他为了自己的前途,不惜横刀夺爱,娶了好友的爱人,虽然对妻子很感抱歉,但他也以忠贞与不离不弃来回报妻子的牺牲。二十几年来,他身边没有一个人值得信任、值得依赖,因为他们处心积虑只想得到他的财富。
然后,邵贞希出现了,虽然认识她不到两个月,但他几十年来阅人无数的经验告诉他,她不是一个只看表面的女孩,她年轻、充满活力的外表下,有着一颗纯洁的心,她持久而永恒的爱,这是他所欠缺的,他深深受她吸引。
刚开始,只是萌生对她的好感,想多注意她两眼,后来得知了她和戴楚晔的过去,他惊讶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痴傻的女孩,为了一个男人,连承诺也没有,居然傻傻等他十年。
真爱,这是他渴望了几十年的东西,他从一个小他一大轮的女孩身上找到,所以,他更加确定自己的心意——他要她。
邵贞希眯起眼。她知道自己不算是个艳惊四座的大美人,只是身材中上、长相清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江庆瑞若是单纯看长相来追女人还有话说,但若今天他是认真的,那可就一点也不好玩了。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跟你交往?”
“我希望你为我生下子嗣。”
什么?她听错了吧!挖挖耳朵,她希望他再说一次。
“我家财万贯,什么都有,男人羡慕我,女人爱慕我,我什么都不缺,但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子嗣。”
嗯,好吧,这听起来还满合理的,因为人本来就不容易满足。
“那你可以去发布讯息,我想一定有很多人会排队报名。能生育的年轻女孩多得是,拜托你去找别人。”
“我不要她们,”执起她那如墨的黑发,他非常认真地说:“我只要你。”
“为什么?”她差点尖叫出声。
“硬要我说个原因,我也说不出来。但我知道,你是唯一不会贪图我财富的女人,我希望这样的女人当我孩子的母亲。”
这下邵贞希无言了。这种个性有那么稀少吗?稀少到让这个只认识两个月的老男人,一见到她就缠着她不放?
“你的妻子若是地下有知,一定会恨不得把你的心掏出来,看里面有没有‘良心’两个字!”
妻子死后就到处物色女人生小孩,换作是她,当鬼半夜也要让他不得安眠。
“没有子嗣不只是她的缺憾,也是我的缺憾,我爱我的妻子,所以在她生前,我从来不曾背叛过她。现在,她过世了,我并不觉得这么做对不起她。”
“我不会帮你生小孩的,你一辈子作梦去吧!”
邵贞希简直快被他逼到抓狂,他希望女人不要为了钱嫁给他,但却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留住女人。
她现在能体会朱成廷之所以恨他三十年的原因了。
“是吗?你确定?”
“百分之三百万确定。”
哼哼笑了几声,江庆瑞丝毫不被她的脾气影响。
“那戴楚晔怎么办?和老板抢女人,下场会如何?如果他赢了,我还会让他留在庆光吗?你跟在他身边那么久,还不明白他这一辈子这么努力,追求的是什么?他在庆光如鱼得水,庆光对他有恩,他对庆光也有感情,如果你肯静下心来想想,就会发现我的提议对大家是最好的。”
一发现他笑脸底下的阴险,邵贞希害怕得头皮发麻。
“你、你想对他做什么?”
“我可以让他咸鱼翻身,就能让他一败涂地,这辈子再也无法东山再起。”
“不,你不能!”
“我可以,有钱能使鬼推磨。”
“董事会那些股东不会让你独断独行的。”
“你可以试试看。”
过没几天,庆光传来裁员的消息,除了几名行销部员工外,最令人注目的就是上头居然有戴楚晔的名字。
握着报纸,邵贞希简直不敢相信江庆瑞的行径。
人在纽约开会的戴楚晔一接到消息也觉得很错愕,而且有人向他透露,决定让他走路的人,居然是平常最照顾他的江庆瑞。即使董事会的股东几乎都不赞成他的决定,他却一意孤行,用身为公司最高决策者的权力,硬是发布了这份人事命令。
“这只是刚开始,如果你还想继续试验的话,只要有钱,什么都办得到。”
消息发布的当晚,江庆瑞在电话里这么说。
没有办法了吗?邵贞希迅速挂断电话,她很愤怒,也很难过,但她现在最担心的,还是联络不上人的戴楚晔。
纽约分公司的同事说,他一接到消息便回台湾了,现在八成在飞机上,若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江庆瑞的疯狂,他受得了吗?
若是不理会江庆瑞的警告,她和楚晔决定相守在一起,那楚晔之前的努力不全都白费了?不但他的梦想成空,最怕的是,他会从此一蹶不振,如果因为她的私心,执意留在楚晔身边,是不是会害了他?
如果,她听从江庆瑞的话,和楚晔分手,她将变成第二个焦尔萱。
这一切太熟悉,熟悉到让她全身发毛,她很怕历史重演。而这次,她不会在他身边,而他,是否承受得住第二次的打击?
为了楚晔,她到底该怎么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