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她所知,泉州知府在时疫爆发后便封锁了消息,生怕自己会被治一个不察之罪,因此百姓来不及得到救援大量死亡,直到纸包不住火,这才上报回京,可瘟疫已向周边城镇扩散,更多百姓染病,而那该死的泉州知府却在此时落跑了,目前不知去向,丢下废墟一般的泉州城成了人间地狱,只要染了病就要被烧死,真是个昏官!
车队进城前,陆宛飞和多莲戴上在路上缝的口罩,陆宛飞神情凝重,受到气氛感染,多莲也不像平时那么多话。
夏兰期冷眼看着她们主仆,戴那什么怪面罩,只露出眼睛,真是难看死了,哪像她,她是有备而来,和芙儿都喝了加料的药膳,现在她们百毒不侵,什么都不怕。
“陆姑娘的面罩真是别致,不知有何特别功效?”
陆宛飞知道夏兰期对她不怀好意之后便对她的态度十分冷淡,连表面的礼仪也免了,反正回京后,她将不会再与夏兰期有任何交集,何必对这个人客气?
此刻面对夏兰期的问题,她冷冷的道:“我戴着好看,夏姑娘觉得不好看吗?还是夏姑娘觉得好看?若喜欢,我可以送你。”
夏兰期干笑两声。“确实好看,很配陆姑娘,陆姑娘留着自己戴吧!”
陆宛飞瞬也不瞬的看着夏兰期,“说起来,我和夏姑娘应该更早见面的,夏姑娘邀约我在云雀楼赏画品茗那一次我失约了,不然早见上面了。”
夏兰期心咚地一跳,怎么忽然提起那时的事,莫非她知道了什么?
夏兰期不动声色地笑答,“陆姑娘身子不适无法赴约,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我没放在心上。”
陆宛飞淡淡地说道:“我当日也不是身子不适,事实上,我是遇到坏人了,被人给绑了起来,以至于无法赴约。”
夏兰期表情讶异,“有这种事?”
陆宛飞犀利的目光盯着夏兰期,“事后我还猜测,难不成是夏姑娘将我引到云雀楼去,安排了人绑架我。”
夏兰期吓得不轻,心跳加快,她故做镇定地道:“陆姑娘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也没有理由那么做。”
陆宛飞想再吓吓她,轻描淡写的说道:“动机就是徐大人。”
夏兰期不由得慌张起来,“什么动机?什么意思,我不明自。”
陆宛飞眨了眨眼眸,一字一句说道:“夏姑娘心慕徐大人,想要除掉与徐大人订亲的我,,这就是动机。”
夏兰期脸上闪过一抹慌张,心虚地拔高了音,“根本没那回事,陆姑娘不要胡乱猜测,冤枉好人!”
陆宛飞笑了笑,“我说笑的,瞧夏姑娘紧张得好像真做了一样,着实有趣。”
见鬼的说笑!夏兰期按捺住要出口的脏话,勉强说道:“陆姑娘可真是与众不同,说的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
陆宛飞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不管如何,陆宛飞对她起了戒心是真,她若想再对陆宛飞下手,可要小心再谨慎。
两人自此再也没有交谈,一路无语的到了驿馆。
一到驿馆,太子和徐凌澜以及几名太医就去商议事情了,她和多莲待在房里,很快有人送午膳过来,然后一直到掌灯时分,有两名粗使婆子抬热水过来给她们洗漱。
陆宛飞询问那两名婆子,“太子等人用晚膳了吗?”她真正关心的自然是她家大人。
一名婆子道:“太子殿下和其他人下午便出去了,还未回来。”
陆宛飞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已去巡视疫区了,而她真的被留在驿馆里不用出面,不知夏兰期是否也与她相同待遇?
抵达泉州的第一夜便这么悄悄的过去了,第二日,照例有丫鬟送饭来。
陆宛飞连忙又问道:“姑娘可知太子等人在哪里?”
那丫鬟忧心忡忡地说:“殿下等人用过早膳便出去了,好像是去榕树镇,听说那里爆发大规模疫情,真怕又会传到城里来。”
陆宛飞很挂心徐凌澜,也觉得自己不能再只顾着明哲保身,她有一手玄妙医术却不去救治正在受苦的百姓,良心过意不去。
下了决定,陆宛飞就开始准备出门。
“姑娘要去哪里?”多莲见主子换了轻便男装,很是惊讶。
“我去找徐大人他们,你待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奴婢要踉姑娘一起去!奴婢不要跟姑娘分开!”多莲惊恐的喊道。
陆宛飞正色道:“你去了我反而要分神照顾你,若你被传染了,我同样要分神照顾你,
不如你留在这里养精蓄锐,若有用上你的地方,我自然会带上你。”
多莲被说服了,她不想成为主子的拖油瓶。
陆宛飞请驿丞为她安排马车,马车是很快就安排好了,但说到要去榕树镇,车夫都不太乐意,她另外塞了一两银子才有车夫愿意送她去。
路上,陆宛飞掀开了车帘,看到街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声呼啸,令她想到了电影中的丧尸城,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她怎么有这么吓人的想法?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停了下来,前方路口有块写着榕树镇的界石。
陆宛飞下了马车,走了一段路便看到好几个简陋的茅棚,有人在走来走去,她连忙往茅棚走去。
走近之后,定睛一看,她发现那是简单的隔离场所,紧接着很意外地在茅棚里看到了夏兰期和她的丫鬟,她们正在给百姓分送汤药,夏兰期还一一为他们把脉,亲切的问诊,丝毫不怕被传染。
一旁,太子赞道:“夏姑娘人美心美,着实令我佩服。”
“这是小女子身为医者的本分,殿下过誉了。”夏兰期抬眸朝太子嫣然一笑,不期然看到了女扮男装的陆宛飞,她故意诧异提高了音量说道:“陆姑娘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待驿馆里躲着哩。”
太子见到她同样很惊讶,让她留在驿馆是他与徐凌澜达成的共识,她竟然自己跑来了。
“见过殿下。”陆宛飞懒得与夏兰期抬杠,只给太子施礼。
这时远处的徐凌澜发现了她,立即朝她大步走过来,他不由分说的将她拉到一旁,心里担忧,不禁语带责备地道:“你来做什么?不是让你待在驿馆里,为何不听我的话?”
陆宛飞恳求道:“大人,让我给百姓们针灸,我能治好他们!”
“那你能给自己针灸吗?”徐凌澜瞬也不瞬的看着她。“若你染上了疫病,谁给你针灸?”
陆宛飞真诚地说道:“我会小心,我已做了万全准备,不会染上时疫,我服用了自制的解毒药丸,不会那么容易染上疫病。”
她原是想把解毒药丸也给钦差队伍所有人服下的,可她也是第一次制作防止疫病的药丸,不知成效如何,如果他们认为服了药丸便能防疫,进而掉以轻心,那便不好了。
再者,她的医术现在还没有获得认同,他们也可能不敢服用她的药丸,毕竟她出现在队伍里,那些太医就对年纪轻轻的她颇有微词了,怎么可能听她的话,服用她制的药丸?
“我不要你冒一丁点险。”徐凌澜这时后侮不该搬石头砸自己脚了,他不该把她带来。
“我的安危很重要,难道大人就忍心看百姓们送命?”她看着他,动之以情的说道:“如果他们是你的亲人,如果他们是我呢?有个人可以救你的亲人却冷眼旁观,有个人可以救我,他却置身事外,大人能够忍受吗?”
徐凌澜蹙着眉,看着那双注视着他的眸子良久,最终无奈地道:“你的口才一向好,如今又更厉害了。”
陆宛飞知道他这是被她说服了,连忙道:“哪里的百姓病得最严重,大人快带路!”
徐凌澜于是把她带到一个草棚去,草棚里的病患已经都奄奄一息,她二话不说,立刻开始替病患失针。
陆宛飞的针灸之术果然高明,经过她的针灸,染了疫病的人都止吐止泻,不再发热,因为太过神奇,到最后,连原本不屑她医术的夏兰期都过来看。
“陆姑娘是怎么针灸的,怎么每回落针的穴道都不同?”她感到奇怪地问道,针起针落总有个脉络可循,可是陆宛飞没有。
“怎么,夏姑娘要拜我为师吗?”陆宛飞气定神闲,继续给病人针灸。“要拜我为师,喊我一声师父,我才能告诉你啊,乖徒儿,要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夏兰期被堵得无话可说,扭头去别处了。
可恶,这回让陆宛飞占了上风,她的药膳一定能发挥作用,只是起效较为缓慢,至少要一天的时间,因此服过药膳的人现在还不见起色。
而陆宛飞竟敢要她拜师?真是好笑,她夏兰期是什么人?她可是最聪明的巫族人,凭她还会看不出陆宛飞针灸的破绽吗?要她说,一定有鬼!
陆宛飞持续地给病人针灸,就算夕阳下下山了,她仍旧没有休息,其他太医因为所用的药方并不见效,病人都要求给陆宛飞针灸,太医们只好自动降级为打杂的,帮忙记录病人是何时针灸的,何时止吐吐泻,做成医案。
“病患是救不完的,很晚了,今日就到此,先回驿馆休息,明日再来。”掌灯之后,徐凌澜匆匆过来说道。
他一直在与太子和真正肯做事的在地官员研拟防堵疫情外扩之事,等他得空才发现已过了数个时辰,天色都暗了,一问端砚,才知陆宛飞还在给病患针灸,一个病患至少要用上两刻钟针灸,不但没用饭,甚至连口水都没喝。
“大人,我现在还不能走!”陆宛飞恳求道:“还有人没针灸,他们正痛苦着,也都等了很久,我不能现在离开,我走了他们肯定会很失望,而且还要再痛苦一晚上。”
徐凌澜蹙着眉,眼神深沉,“用过晚膳再继续,若不听我的话,我立刻派人将你送回驿馆。”
陆宛飞知道这是他的底限,她也不多做争辩,匆匆去用了饭又回到棚子。
入夜了,天上星子闪耀,美丽的银河叫人禁不住仰望天际赞叹,可是也只有天上才平静,整个泉州府此时的平静只是假象,不知潜伏在哪个乡镇村落的疫病随时会爆发。
陆宛飞总算将棚子里所有的病患都针灸完了,徐凌澜再度过来,他让端砚盯着陆宛飞,一针灸完所有病患便通知他。
“走吧!一起回去。”他看到她脸色苍白,眉眼间有着深浓的疲惫,知道她真的累坏了。
陆宛飞起身伸伸懒腰,觑了觑徐凌澜左右,疑惑地道:“太子呢?”
徐凌澜和太子好像一直是形影不离的,见到徐凌澜没见到太子很奇怪。
前世打从她有记忆开始,在位的皇帝便是此时的太子了,前世的皇帝相当倚重徐凌澜,时不时便召他进御书房议事,御赐之物更是不计其数,她不知道他们的交情原来是从年少就开始了,能简在帝心,难怪前世的她家大人是众人争相巴结的对象。
“有消息说泉州知府范文魁在城外出现,殿下说要亲自去抓人,留我在此坐镇……”徐凌澜住了口,蹙起了眉。“不要说太子了,你已经累坏了,先上马车歇着,到驿馆我再唤醒你。”
陆宛飞确实累了,金手指也不是万能的,用起金手指针灸极耗体力,每次都要全神贯注,并不像外人看着那么简单。
马车里只有她和徐凌澜两人,她安心的靠在徐凌澜肩上,连和他聊上一两句体己话的功夫都没有,没多久便沉沉睡去,有他在,她很安心,他是她的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