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偌大的别墅平日除了他,还有两个佣人、一个跟了他二十几年的司机小张,以及小张曾担任护理长的妻子。张太太退休后就跟着小张住进甄广的别墅,并担任他的照护员,虽然甄广的身体还很好,但有个拥有专业能力的人跟在身边总是好事。
这不是史嘉蕾第一次来这儿,除了婚前的那次拜访,之后她其实也跟观道民来过几次,不过像这样全员到齐倒是第一回。
席间,大家都好安静,她不喜欢这种用餐气氛。在她家,吃饭是大家联络感情的时候,尽管她家只有四个人,一聊起天却像有四十个人一样。可在甄家,明明长长的餐桌旁坐满满,却静得让人坐立难安。
其实史嘉蕾感觉得出来,甄道民跟甄家的人并不亲近。他们结婚的那一天,甄家人虽全部到齐,可没有一个人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及祝福的笑容,他们虽然都到了,却像是在参加一个点头之交的婚礼,就差没中途退席。
她尽管大刺刺又少根筋,还是感觉得到甄道民在这个家里是多么的孤单。
他七岁便失去父母,那些身为他叔叔伯伯及姑姑的长辈们,为何对他没有半点怜惜呢?唉,一定又是钱在作怪吧?
甄广的子孙虽多,但他倚重甄道民,让他坐上副总裁的大位,还将大权交到他手上,他那些长辈们看了有多眼红又有多愤怒不安,可想而知。
用餐完毕,大家移往客厅,史嘉蕾见佣人在收拾餐桌,便留下来帮忙。
“哎呀,”见她在收拾碗筷餐具,佣人一惊,“这是我们的工作,你别忙了。”
“别关系。”她一笑,“多个人收,事情做得快一点。”
“可是……”佣人下意识的瞄了正要前往客厅的甄道民一眼。
甄道民淡淡的说:“没关系,让她帮忙吧,她坐不住。”说着,他便先往客厅去了。
史嘉蕾朝两个佣人咧嘴一笑,“看吧,你们就别拒绝我了。”
她帮佣人来来回回的收拾了桌面,顺便跟她们讨教了几道菜,她们也很乐意多和她聊几句。
她们在这儿工作好多年,也见识过甄家那些人的排场跟架势。
甄广虽是个严肃的人,但他其实挺好伺候,要求不多,至于三年前才为了工作方便而搬出去的甄道民跟他爷爷一样,从不刁难她们。
可甄家其它几房就不一样了,他们全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跟千金,个个都被宠刁了、惯坏了,虽不至于嚣张跋扈,却都挺会摆架子。他们不跟佣人们说话,甚至连个微笑都不给,大的是这样,小的也是这样;娶进门的是这样,嫁出去的也这样。
但史嘉蕾跟他们完全不一样。她开朗随和,乐天纯真,虽只来过几次,但每次来都是面带微笑‘亲切问候,不管买什么好吃的来探望甄广,也一定会替她们带上一份。
跟她们在厨房里聊了好一会儿,她们便催史嘉蕾赶紧回客厅去,别在厨房久待。她心想大家都在客厅,也不好缺席太久,一家人难得有机会齐聚,是该把握机会联络一下感情。
在回客厅前,她先去洗手间,才到门口,就碰上从里面出来的张晶。
“伯母。”史嘉蕾非常有礼貌的叫了声伯母。
张晶挑挑眉,没说话,只是用一种审视的、不以为然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尽管甄道民低调行事,但风声还是走漏了。他们都知道甄道民原本挑中公司里的女职员贾欣宜当他的新娘,可不知何故却告吹,不久就又传出他要跟一名任职于婚顾公司的女子结婚的消息。
甄道民没有稳定及公开交往中的女朋友,所以当甄广丢出新的游戏规则时,他们还小小的兴奋了一下,可没想到他还真的在短短的时间内结了婚,速度比她已有未婚夫的女儿甄德慧还快。
本来还以为他挑中的对象是什么人间难得一见的美女,想不到却是个瘦巴巴又剪了个男生头,十分中性的女孩。她想,这怎么看到不像是认真挑选过的,也不像有感情,能马上就结婚,甄道民一定是给了史嘉蕾什么好处。
“听说你之前在婚顾公司上班?”张晶语气有点冷淡的试探着。
“是的。”她恭谨的回答。
“你跟道民是怎么认识的?”
“呃,我们……”一时之间,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他们从相识到结婚的过程,简直像瞎爆了的偶像剧情节。
“据我所知,道民一直没有稳定交往的女朋友,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张晶非常直白的问。
史嘉蕾一怔,讶异的看着张晶。总觉得她的问题带着些许敌意。
“伯母,我其实……”
“别叫我伯母。”张晶冷漠的打断她,“我并不承认你是甄家人。”
闻言,史嘉蕾震惊的看着她。这话更尖锐且不留情面了。
“我不知道道民是从哪儿找到你,又是如何说服你跟他结婚,但我知道这场婚姻是假的,你不过是游戏里的棋子,他只是拿你来赢得这场比赛罢了。”张晶挑眉冷笑,“他一定给了你不少钱吧?”
史嘉蕾心口一紧。钱?不,他没用钱收买她,虽然这婚的确是为了完成甄广的任务而结的,但他却以非常认真的态度对待她。
尽管他们直至目前都还只是室友,但他不曾将她当做赢得比赛的棋子。
“伯母。”史嘉蕾有点生气,但还是保持风度及一个晚辈该有的礼貌,“事情并不是您以为的那样,他并没有收买我,我也没有拿任何好处或贪图他什么。”
“真是笑话。”张晶不以为然,“你嫁的可是广兴集团的副总裁,你竟敢说不贪图他什么?难道你想告诉我,你跟道民是因为真心相爱才结婚的?”
这话堵得史嘉蕾哑口无言。她跟甄道民当然不是因为真心相爱才结婚的,他娶她及她嫁他的理由确实都不纯粹,这点她无话可说。
“为了广兴集团这大片江山,他可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即使是随随便便就娶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张晶冷冷的说,“不过也不奇怪,他从小就是个冷酷的孩子,他爸妈死的时候,他连滴眼泪都没掉过……”
听见张晶这些苛刻尖酸,近乎残忍的话,史嘉蕾不自觉的恼了起来。
身为一个长辈,怎能说出这么残酷的话?甄道民七岁便成孤儿,做伯母的非但没有同情怜悯,居然还有如此冷漠的想法?
刚进到甄家这个大家庭,她知道自己该低调行事,少说多做,可刚才张晶酸她,她可以充耳不闻。但她这么说甄道民,却让她难以忍受。
板起脸孔,她正色的斥责,“伯母,身为长辈,您应该同情怜悯一个七岁便失去双亲的孩子,可您却说出这么冷酷的话,不觉得羞愧吗?”
“什么?!”张晶陡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她有胆当面指责自己。
“您的慈悲心在哪里?若他是您的孩子,您能容许别人这么说他吗?”
张晶恼羞成怒,“真是个没教养的女人,真不知道道民是怎么挑上你的!”
“伯母似乎没资格跟我谈教养吧?”她疾言厉色的反击。
“你好大的胆子,我可是你的长辈!”
“伯母既然知道自己是长辈,就应该有长辈的样子。”
张晶不料史嘉蕾竟敢如此指正她、批判她,气得满脸通红,失控的扬起手来。
“你这个没家教的女人!”
史嘉蕾以为自己要挨打了,本能的别过脸,闭上眼睛,突然一声沉喝传来——
“伯母!”
张晶的手停在空中,心脏彷佛冻结般。她转头一看,只见甄道民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俊朗的脸上覆着一层寒霜。
她露出惊恐的、不安的表情,急忙将手放下。她虽是长辈,可在甄道民面前,她端不起长辈的架子。
广兴集团几乎可说是在甄道民手中,他们忌讳着他、防备着他,也畏惧着他。
甄道民走了过来,神情冷肃的问:“嘉蕾做什么冒犯了您?”
“她……”张晶说不出话,满脸惊慌失措。
“她是我的妻子,若她有错,就是我的错,我愿意代她向您道歉。”
迎上他锐利的眸子,张晶一阵心惊。他的话听来是服软,但其实很硬。
她心里害怕,却又不想示弱,毕竟她是他的长辈。于是,她装腔作势的摆着架子,“算了,我是大人,能跟你们这些孩子计较吗?”说罢,她急着想逃开。
可才一转身想走,甄道民便叫住了她。“伯母。”
她一怔,回过头来看着他,“怎么?”
“我希望伯母收回刚才的话。”他直视着她,声音冷冽,“嘉蕾是我的妻子,不是随随便便娶来的莫名其妙的女人,更不是没有教养的女人。”
闻言,张晶陡然一震。显然他听见自己刚才跟史嘉蕾的那番谈话了。他究竟在那儿多久,又听了多少?
“我不会放任或漠视自己的妻子受到羞辱及委屈,若有人冒犯她,就算是伯母这样的长辈,我也不会容忍。”
他这话说得直白又绝对,听得张晶一阵胆战心惊、仓皇离去。
她离开后,甄道民的视线移到了妻子身上,而她正讶异的、激动的瞪大着眼睛看着他。
史嘉蕾必须说,他刚才那番话太让人感动了。她可以感受到他是真心维护着她,不单单只是为了挫挫张晶的锐气。
“没事吧?”甄道民神情有点凝沉的看着她。
刚才张晶跟她的所有对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始终没有现身是因为他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复杂。她是个处事圆融的人,他相信她可以让事情圆满落幕——即使张晶说了很多过分的话。
张晶那些话虽不曾在他面前说过,但他一点都不感意外。他知道大家都是这么看他的,只因他被爷爷宠着,是爷爷认定的唯一接班人,才没有人敢说出口。
那些冷酷到近乎恶毒的话语一点都伤不了他,而他也不认为它们伤得了史嘉蕾,可没想到她什么都忍了,却在听见张晶说他是个死了爸妈却连滴眼泪都没掉的冷酷孩子之后开了炮。
他没料到她会如此维护他,甚至还展开反击,对张晶严厉批判。老实说,刚才那一幕,让他从不轻易起伏的心掀起波涛。
“没事。”史嘉蕾咧咧嘴,如往常般乐观的笑着。
可明明若无其事的笑着,却想起了刚才张晶的那番话,心里一阵酸楚。
为什么她能够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呢?甄道民当时才七岁呀,面对父母突然双双亡故的恶耗,他得用多少的气力去消化伤痛,才能让自己坚强勇敢起来?他不哭,不表示他不伤心,或许那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或许他只是想隔绝“父母双亡,自己从此成了孤儿”的事实。
她不知道他当时是如何面对它、消化它,然后接受它的,可她知道,任何人都不能拿那件伤心事来中伤他、折磨他。想起从爷爷口中听到的,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年幼的他在被窝里抱着母亲送他的哆啦A梦扑满独自掉泪,却又在面对痛失儿子媳妇的爷爷及其它人面前表现出坚强懂事的样子时,她忍不住掉下眼泪。
惊见她的泪水,甄道民心头震撼。
她努力的笑着,却又难以克制的落泪。甄道民脸部的线条因压抑情绪而扭曲起来。
男孩子气的她,在此刻是如此的柔弱又令人怜惜。这是第一次,他对她产生了爱怜的心。他不舍她流泪、不舍她难过、不舍她委屈。
不知是冲动还是情之所至,他伸出手,一把将她捞进怀里,紧紧的抱着。
自她的身上传来了一股温度,一股让人心生爱怜的温度。他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让她哭泣的脸庞埋在他温暖的肩窝里。
“我不会让你再受这种委屈。”他低下头,轻声对她说。
他那低沉的嗓音犹如一阵暖风,徐徐的窜进史嘉蕾的耳里,教她心头一热。她不是因为受了委屈而掉泪,而是心疼他、不舍他。
可不管为什么都不重要了,此刻的她一心沉浸在这被怜惜呵护着的幸福里。是的,她感到幸福,一直以来,她总是在安慰别人,给别人温暖,可当她伤心难过时,却总找不到可以让她依靠的肩膀。
可现在,有一双强劲的臂膀环绕着她、有一个宽敞的胸膛让她躲藏,让她可以在他的臂弯及胸口哭泣。
“我不委屈,只是很生气。”她将脸埋在他怀里,“我很气,真的很气……她怎么可以说那种话?失去双亲的是你啊!”
听她这么说,他更加确定她是为了他而对张晶展开反击。他的心一暖,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
结婚三个多月,他们的关系始终保持在舒服自在的距离,谁也没积极或主动靠近过谁,可这一刻,他们的距离拉近了。
他莫名的在乎且珍惜这一刻,如果可以,他想让时间暂停。可惜不行,因为爷爷还在客厅等着他们去聊天。
他轻轻拉开她,用手指温柔的揩去她眼角及脸上的泪水,唇角轻扬,“别哭,爷爷等着你呢。”
迎上他那炽热又深沉的眸子,史嘉蕾一阵心悸,故作无事的嗯了一声,接着胡乱抹去泪水,咧嘴一笑。
揉揉眉心,甄道民让眼睛稍稍离开计算机蛋幕,站了起来,走向落地窗。
站在窗前,他俯视着彷佛被他踩在脚下的街景。
不知怎地,他想起了史嘉蕾。想起她戴着猫耳在家里到处跑,只为了吸引咕噜走出房门的身影,想起她说话的声音、她笑的样子,还有她的温度……
从前他的生活里就只有工作,而现在她的存在改变了他原本简单而完整的生活,他应该为此感到懊恼,可他却一点都不这么觉得,反倒有种说不上来的愉悦及满足。
自从上次的那个拥抱之后,他们之间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尽管他们还是维持着相同的距离,却有了某种默契。
他们的婚姻是非典型婚姻,不像一般人是先交往、相恋,甚至有了亲密关系后才走入婚姻,但也不像昔日光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结为夫妻,然后旋即有了夫妻之实。
他们各有各的理由而结了这个婚,成为一对仅有夫妻之名的室友。他不知道这样的关系及相处模式会持续多久才走到下一个阶段,或者是直接终结,但他确定的是——他想跟她继续下去。
“Boss.”突然,李晓曼开门,探进头来,“周小姐在楼下,问你方不方便见她。”
甄道民想了一下,“请她上来。”
“是。”她答应一声,旋身离去。
李晓曼口中的周小姐指的是周家乐,她是立新建设老板的三女,今年二十八岁。她在台湾出生,但小学二年级便被父亲送到国外读书。
她在美国有自己的工作及事业,常常在台北及纽约两地飞来飞去。去年,他们在一个商业酒会上碰面,相谈甚欢,介绍他们认识的长辈及她父亲周大兴认为他们在各方面都十分相称登对,于是努力的敲着边鼓。
之后,她大方且主动的示爱,却被他委婉的拒绝了。
这一整年她都在纽约,偶尔会打通电话给他或传封Mail,但他的响应都十分冷淡客套。
而她会来目的可能不简单。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请进。”
门打开,打扮利落却不失女性妩媚的周家乐走进来。“James,好久不见。”
他走向沙发处,“坐,想喝什么?我叫人拿进来。”
“不必了。”周家乐一笑,露出那如编贝般的皓齿。
她是个能轻易攫住众人眼光的美丽女子,在人群之中很难不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坐了下来,交迭她那被贴身牛仔裤包裹的美腿。
“什么时候从纽约回来的?”
“昨天。”
“这趟打算待多久?”
“不走了。”她笑弯眼眸,“我爸爸要我回来帮他,我答应了。”
他一笑,“令尊一定很高兴。”
“如果我赶紧嫁人,他会更高兴。”周家乐说着,迷蒙的媚眼突然一凝,“你结婚了?”
这是事实,他无须否认,“是,快四个月了。”
这件事她是从父亲那儿得知的。虽然是已知的事实,但听他亲口证实,她的表情还是有点小小的扭曲。
“是吗?”她勉强一笑,“怎么没通知一声?我会特地飞回来喝喜酒的。”
“婚礼很简单,请的都是一些比较亲近的亲戚朋友。”
这她也知道。因为不只她父亲,就连许多跟广兴集团有生意往来的大老板们也没接到他的帖子,她知道他是个低调的人,但低调到连结婚都如此神神秘秘,实在启人疑窦。
她很好奇,想知道他娶了什么样的女人。那个女人比她好吗?那个女人有什么是她周家乐没有的?
“什么时候介绍你太太给我认识一下?”她语带试探地问。
“有机会吧。”
“后天晚上我朋友想帮我办个接风宴,带她一起来吧?”
他唇角一勾,“她很居家,不爱参加派对。”
“是你不准吧?”
甄道民没说什么。周家乐出身富裕家庭,一直是父母亲捧在掌心的宝贝。她面容姣美,身边不乏追求者;她聪明能干,总是获得赞赏。她是所谓的人生胜利组,心高气傲在所难免。
如此骄傲的她遭到他的拒绝,自然会对那个掳获了他的心的女人感到好奇,但跟犹如母狼的她相比,史嘉蕾像是小羊,他不会让一头母狼接近他的可爱小羊。
“总会有机会的,不急于一时。”他有点敷衍。
“见不到她的人,总能让我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吧?”她问。
“史嘉蕾。”他浅笑回答。
“什么?”她露出一抹怪笑,“你在开玩笑吗?”
甄道民一脸认真,“真的。”
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周家乐眉头一蹙,“是台湾人吗?”
“土生土长。那是她一出生就跟着她的名字,是她爷爷取的。”
“真妙,我对她真是太好奇了。”周家乐眼睛闪动异采,“她一定很漂亮吧,怎么认识的?”
“因缘巧合。”他用简单的词汇回答了她的问题。
这时,外头有人敲门。“Boss.”
是李晓曼。知道他有客人在,却还来敲门打断,那表示有要紧的事要他处理或是有重要的人需要他亲自招呼。
“什么事?”
“你太太来了,我先请她在会客室休息,你几时能见她?还是……”
闻言,甄道民眉头一蹙。史嘉蕾从没在上班时间来找过他,这是第一次,他不是不喜欢或是不欢迎她来,但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他下意识的瞥了周家乐一眼,只见她一脸惊喜,眼底闪着激动亢奋的光。
他不愿意让母狼接近他的小羊,可惜这会儿却避不掉了。
“带她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