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随扈开车护送她前往机场,一路上她视线一直望着窗外,脑中却是一幕幕沙尔罕的身影,只要想到自己正逐渐远离他,她心里就好难受,几度想要求随扈返回,却只能蜷在后座不断啜泣。
不能回头,她早知道会有离开的一天,只是她以为可以跟他好好道别,会是他亲自目送她离开,却没料到最后不欢而散。
结束一个月的旅行,历经长途旅行,方羽羽终于返回了台湾。
回国后的她身心疲惫,精神萎靡,嗜睡了两天才懒洋洋的开始整理行李。
离开摩洛哥时,随扈交给她两只行李箱,说是沙尔罕交代的,她犹豫着只能收下,却不太敢检查内容物,怕心情更难过。
此刻她打开行李箱,看见里面琳琅满目的物品,银饰、皮饰、铜盘、陶瓷、地毯、拖鞋、假化石、动物骨头……
她边翻着边纳闷不已。为什么沙尔罕要给她这堆不相干的东西?
然后她翻到一大包香料,她蓦地一愣。是番红花香料!
她想起这是第一次跟沙尔罕逛市集时,他买下的顶级香料,还有一堆她当时随手拿起来看的东西也全被他买下了。
也许,他一开始就没把她当奴隶,仔细回想,她知道他其实对她很好。
坐在地上,捧着针织地毯发呆,她想念沙尔罕,好想好想再见到他。
只是他是否会惦记她?或者为了婚事忙碌不已?她仅是他生命中一个短暂的过客?
她忧戚的叹了口气,眼眶再度酸涩朦胧。
她用力眨了眨眼,阻止欲泛出的泪液。她必须振作精神,明天要开始工作了,不能再为感情的事沮丧难过。
“羽羽,你这次的美食报导非常精辟,把摩洛哥的料理描写得让人垂涎三尺,还有附加详尽的摩洛哥文化风情。这一期杂志发行后,合作的旅行社说询问摩洛哥行程的人突然暴增,预计出团的人数至少成长两成,我们杂志社员工也直接受惠,前往摩洛哥五折优待。”同事张佳君开心的对她说道。
“喔,是吗?”方羽羽意兴阑珊地望同事一眼。
她花了几天时间认真评写在摩洛哥吃过的种种美食,更额外的加写一篇摩洛哥风情游记,其中一部分是真实记事,却完全未提及她和沙尔罕的恋情。
以前的她对于所写的文章得到赞赏,会开心的大笑,然而此刻却完全没有半点喜悦。
她觉得完成这篇报导时,似乎也等同于摩洛哥的一切画上句点了。
“羽羽,摩洛哥真的很赞吧!没想到你会比预定行程多停留半个月,幸好主编给你的时间很有弹性,你应该有兴趣再去一次吧!既然旅行社提供超值优惠,要不要考虑陪我去一趟?”看了羽羽写的文章,她也对原本陌生的北非摩洛哥充满美丽情怀。
“我暂时没精力出远门了。”懒洋洋的拒绝,就算提供免费机票,她也不能去摩洛哥,否则,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去见沙尔罕。
然而现在的他却不再是单身贵族,已经迎娶三个妻子了。
方羽羽一整天垂头丧气,便是因为数算出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如果她没有离开,也会在今天成为他的妻子。
“羽羽,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回来上班之后,气压都有些低迷。”早感觉她不像以往那么活泼开朗,特别今天一整天,她头上仿佛都有乌云罩着。
“旅行很累人的。”方羽羽隐藏低落的情绪,打哈哈道。
“可是你的游历写得很精彩、很快乐呀!”对于她此刻的表现跟文字的落差,张佳君感到纳闷。
“快乐后通常伴着痛苦。”她不禁意有所指。
“呃?”张佳君一脸困惑。
“没事,我只是需要多补眠,下班了。”看到墙上的钟指向五点半,她收拾桌上的东西便想离开了。
“要赶约会吗?你以前很少准时下班。”
“没有,只是想回家休息。”她伸伸懒腰,表示疲惫。
“那要不要先去吃个饭?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张佳君提议。羽羽前几日忙着撰稿,她回来后她们还没机会轻松的吃顿饭。
“明天好了,我现在只想倒进我的床铺。”对同事挥挥手,方羽羽拿起包包转身离开公司。
回到家,方羽羽仰躺在床上,却了无睡意,心里再度泛疼,盯着米白色天花板,出神。
她拿起颈子上的一条链饰,坠子是颗小型的怀表,打开精致雕花的表盖,里面藏了张小纸条。
她摊开纸条,看着上面两行阿拉伯文,想着沙尔罕写下这串文字的情景。
那是他第二次要带她出门前往市集的前一晚——
“你不懂阿拉伯文没关系,但至少要背下这句话。”沙尔罕写了张字条给她,上面还用罗马拼音做注记。
“这是什么意思?感觉好像是人名?”看着不懂得语言,她试着用罗马拼音生涩的念着。
“我是沙尔罕·伊德里斯·穆罕默德·阿拉维的女人。”沙尔罕念出一长串阿拉伯语,然后用中文解释道。
“欸?”方羽羽惊愣地看着他,双颊蓦地泛红。
“为避免出门再走失,这句话你好好记着,就算你不小心迷路到埃及,只要懂阿拉伯文的人就一定会把你送回我身边。”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虽然愿意带她出门,但他真怕再度跟她失散。
“你的名字这么长?”低头看着纸条,她念得既生涩又拗口,却因为这句话耳根红透了,就算记起来,她也不敢对任何人说出。
“这个怀表给你,上面有伊德里斯家族的徽章图纹,只要展现出来,没有一个男人敢动你一根寒毛。”说完,沙尔罕从床头柜取出一只怀表,直接挂在她的脖子上。
“沙尔罕……”她再度抬眸看他。
“好了,这样明天就可以安心带你出门了。”他薄唇扬起一抹笑,然后倾身吻住她的唇瓣,将她压点在床铺上,厮磨缱绻一夜。
感觉眼角淌下泪水,方羽羽眨了眨眼,眼泪却再度凝聚,控制不住的一颗颗滚落。
她视线模糊的看着怀表、纸条。她曾经是他的女人,但今晚他却要跟好几个女人共度良宵。
他再强逼自己乐观释怀,今晚也无法不伤心难过。
蜷着身体,她亲吻手中的怀表,清清楚楚记得被他有力的臂膀搂抱的温暖,跟他热情缱绻的感动颤抖,他的怀抱再也不属于她。
他深邃黑眸凝睇着她所产生的怦然悸动,他望着她勾唇自信邪魅的俊容,他居高临下觑着她朗朗的霸气大笑,他故意逗她生气,却又温柔的保护她、呵宠她。
虽然他性格有些霸道独断而行,但她却情不自禁的被他吸引,一瞬间掉进爱情浪潮里,却又悲凄的不得不仓卒斩断情根。
爱情太短,而遗忘太长。
脑中忽地闪过聂鲁达的诗句,真真切切印证她今晚的心情。
今夜我可以写下最哀伤的诗句,
去想我并不拥有他,
感觉我已经失去了他。
去聆听广阔的夜,
因为没有他而更显广阔了。
方羽羽起身离开床铺,站立在窗边,望着小窗外的夜色,台北的天空很狭隘,几颗星子稀疏的挂在蒙蒙的天空,缺角的月亮也显得暗淡。
她的视野却寻不到焦点,内心空荡得好寂寥。
在摩洛哥繁星的夜幕令她目不转睛,跟他相依相偎,她的心被密密实实的盈满。
然而每当意识到他的多妻多妾,她幸福的心便陷入矛盾的挣扎拉扯,除了离开,她别无他法。
忍不住双手抓着头皮。是她选择放弃的,她为什么一直念念不忘,心绪揪扯痛苦不已?
下一刻,房间传出一阵急促的敲响,她惊吓得弹跳了起来,走到门边开门。
原来是同层的室友。
“小羽姊,我面煮太多了……”
端着一碗热汤面,黄宛仪话说到一半,瞥见她的套房内,摆置许多中东风情的饰品,地板还铺了华丽的针织地毯。“欸?你房间改变装饰了!好有中东味啊!”
显然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方羽羽结果碗,开心的表示,“哇!好香喔!”
黄宛仪却是兴头不减,“对了,这期的旅游美食杂志我有看喔,你写得好精彩,我暑假也考虑跟同学去摩洛哥玩,你可不可以提供我一些讯息?”小羽姊的工作可以出国吃吃喝喝,让大学生的她羡慕不已。
“下次吧,我最近比较忙。”笑着委婉推托,她暂时不想再碰触关于摩洛哥的一切。
然而她却把沙尔罕买给她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摆放装饰,甚至改变原有的房间风格,她对自己矛盾的心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