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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与告白 第4章(1)

  「沈小姐知道我父亲是警员,他当年一些交情好的同仁在他离开后与我母亲仍保有联系,即使后来有人陆续退休,我母亲也离开,我和其中几位叔伯们还是偶有往来。我联络了他们之中还在职的一位,向他问起郑智元这人,他说郑智元投入政治后,为了形象开始漂白,做公益、盖宫庙都有,塑造浪子回头的正面形象。

  我找过财神庙的数据,网站上对庙内环境与供奉的神只事迹介绍占了大部分,管委会的信息不多,仅简短列出管理委员会成员的姓名与学历,我拜托这位叔叔帮我查管委会成员背景,他回复我目前的主任委员以前是郑智元任立委期间的助理。

  可以合理怀疑,沈小姐在财神庙遇上的事件可能是蓄意而非单纯意外。」是蓄意而非意外。

  昨晚电梯内,颜隽后来说的那番话让她苦思甚久。她未曾与人结怨,这段日子的不平静让她隐约猜到也许与父亲当年案子有关,故颜隽提起时她并不意外,只是她想不通对方目的与真正身分。父亲死了,郑智元也伏法,还有什么恩怨?若像颜隽所言,庙的主任委员与郑智元有某种程度的交情,那么多年后才迁怒于她,只是想为死去的郑智元出口气?

  颜隽发现他的雇主沈小姐今日有些神思不属。早晨他在房里听见声响,出房门一看,正要进卫浴间盥洗的雇主一头撞上门板,庆幸未有伤;她用过早餐削水梨时,似忘了稍早前的痛,居然把自己左手拇指削去一层皮;出门前从鞋柜取鞋,一没留神,把受伤的那根拇指又给夹了。

  这两日气温较暖,她身上只一件一般衣领的针织衣,她发长不过耳下数公分,颈背处露出一截弧度,阳光落在她肤上,烁着碎光。她低着头走路,似乎不在意紫外线。

  是否是昨晚他那段话困扰了她?事情愈来愈明显是有人针对她而来,在毫无证据证实对方身分之前,她困扰、担心也是人之常情;但她必须让自己保有更高的警觉心,不该这样过度陷于自我的情绪。

  他掀唇,欲说点什么,前头不知由哪窜出的一部机车逆向朝他们驶来,他心口一悬,右臂绕过她右肩,紧紧搂住她,并侧转身子,以左侧身躯挡在前,伸出左掌欲挡住机车的同时,厉声喊:「停车!」

  机车驾驶闻声看过来时已来不及,紧张下龙头扭动后人车倒地。驾驶坐在地上,安全帽经这一摔歪歪斜斜挂在脑袋上,他抬脸骂:「肖年A,哩冲三小y无代无志哗这大声!」

  他右手还揽着沈观,垂眸看驾驶,面色沉冷。「你骑车逆向又不看路,根本不把别人的生命安全当回事。」

  驾驶起身,有些费力地把机车牵起,他瞧瞧面前男女,毫发无伤。「恁啊谋按怎啊!」

  颜隽不想多费口舌同这种人讲道理;守法的人自然不犯这种错,不守法的人与他说再多都是浪费时间。他侧头看沈观,她发丝凌乱,散在颊边。

  他松手,转而搭上她两肩,将她从头打量至脚。「沈小姐,你没受伤吧?」她受了点惊吓,已回神;抬手拨开发丝,勾至耳后,对上面前男人关切的目光,摇首说:「没事。」

  「吓到你了?」他回想方才情况。假日车流多,右侧又停满车,连机车道也占满;在几乎无处可避开的情况下,他除了将她护在身后,并无更妥当的方法。但他力道猛了些,突然就从她身后将她按向他身体再往右后推,她一个纤瘦女子,也不知有无被他那力道吓到。

  沈观手搭上他手臂,底下肌肉结实有力。她道:「没有,有点突然而已。」

  「肖年A,金骂要按怎粗力?」驾驶被晾着,有些不是滋味。

  「阿伯,」沈观转首看机车驾驶。「你有受伤吗?」受伤就送医,无事就不必多啰嗦。

  驾驶愣一下,按着腰开始唉唷唉唷地喊疼。「哪谋!我腰痛嘎麦系!」又转转脚踝。「咖嘛修夸怪拐。」

  颜隽一手还按着雇主的肩,空着那手去掏手机,欲拨号。

  「冲啥?」驾驶见他要拨电话,出声问。

  颜隽晃晃手机。「既然受伤就要送医,我打电话让警方来处理,顺便请他们联络救护车。」

  驾驶面色一变,腰不疼了。「修夸,谋盖严重,免麻烦啦!」引擎发动,叹噗噗走了。

  沈观无奈地觑了眼那驾驶离去的背影,回头时,对上他略沉的目光,她愣一下,轻勾了勾唇角:「怎么?」

  他松开搭在她肩上的手,微微低头看她。「沈小姐有些心不在焉。」

  她「啊」了声,顿了数秒才说:「想点事情。」她看腕表,道:「走吧,迟到了。」

  与邹宜平约好的餐厅就在前头,两人一前一后步入,邹宜平挺起身子朝门口大力挥手。

  「学姐!」假日用餐客人多,携家带眷,稍显吵杂。

  沈观走过去,拉了椅子就坐。「等很久了吗?刚刚路上遇到一点小状况。」

  「没关系啦,假日人车多,我也刚到不久。」她目光瞄到杵在沈观身后的高大男人,瞠大美目,问:「他就是你的保镳?」

  「他是颜隽。」沈观转首,得仰着脖颈看他。「我学妹,邹宜平。」

  颜隽对着对面女子颔首,神情淡然。

  「一起坐。」沈观拉开左侧椅子。

  他迟疑了。这段时间与她一道用餐不是新鲜事,但在这种公共场合并不妥,用餐时难免松懈,难保不会有状况。

  沈观明白他的顾虑,拍拍椅背,道:「坐吧,你站着反倒引人注目。」他看看周遭,有年轻男女,亦有带着老父母与小孩一道来用餐的。他再次低眸看她,并不认为这样的环境下,一定不会有状况。

  沈观看着他,面上有抹坚定。「坐着一起吃吧,相信我,没事的。」

  他注视她一会,没打算坐她身侧位子,他拉着椅子挪到方桌的短边,就坐在她左前侧。他右前侧是雇主沈小姐,左前侧是雇主的学妹,他让两个女人背后状况皆在自己视线范围内。

  点完餐,邹宜平盯着颜隽瞧,饶有兴趣的姿态。「我长到这么大,第一次亲眼见到保镳。」

  她眼里烁着光,直勾勾盯着他,颜隽面上未有表情,似已习惯这样的目光。

  「都贴身保护你吗?」邹宜平挪转视线,看着沈观。

  沈观喝口水,看她。「差不多。」

  「任何时候任何地点?」

  沈观放下杯子。「基本上是这样。」

  「厕所呢?洗澡呢?也跟着吗?」

  「该跟的时候就跟。」沈观看着对面女子兴奋的脸。

  「听起来好浪漫。」邹宜平双手平搭在桌面,目光落在颜隽脸上。此刻他望向大门,侧着脸,五官线条在这角度看上去特别俊挺。她收回视线,倾身凑近沈观,声量稍轻:「长得好端正,体格又好。」

  沈观不答声,等同默认。

  「好羡慕喔!」

  沈观晃晃水杯,抿口水后,笑问:「羡慕我遇上的事?」

  「怎么可能!」瞄瞄保镳先生一眼,说:「是羡慕你有帅哥贴身保护。」沈观看向她的保镳先生,他像是察觉,视线移了过来,两人目光短暂交会,她道:「是挺帅。」

  话末转了视线,看着学妹,说:「所以我后来就想,其实我得感谢那个藏在暗处的人,因为有之前那些事的发生,我才有这个机会天天跟帅哥相处。」

  「怎么这样说!这是歪理。」邹宜平不认同。

  沈观耸了下肩。「就当我苦中作乐。」

  服务生陆续送上他们的餐点。

  邹宜平用餐习惯明显不同,她边进食边张嘴说话:「刚刚说到苦中作乐,

  学姐你想过没有,也许你跟你的帅哥保镳可以顺便谈一场主仆恋。」

  沈观持餐具的手一顿,慢慢抬眼看向邹宜平,挑着眉,微妙的表情像是听了一个什么有趣的消息。

  「你别这样看我,我是说真的。」邹宜平表情认真,「每天相处在一起,很容易日久生情的。」

  沈观放下餐具,偏首看她的保镳先生,他低着眼帘喝水,放杯时抬起的视线与她轻触。她问:「你跟你的历任雇主们,曾经日久生情?」

  她眼里似有笑意,他神情自然,低道:「未曾。」

  「跟你说的不一样。」沈观对邹宜平说。

  「你真的没跟你雇主日久生情过?」邹宜平不信,直接问当事人。

  「不曾。」他立场未变。

  「怎么可能!每天相处在一起,就算一开始看不顺眼也会变顺眼啊。」

  「公司规定不可与雇主有特殊情感。」

  邹宜平对他所谓的规定感到不以为然。「感情这种事哪里是可以规定的!」

  她一脸八卦地凑近,问:「那你有没有偷偷喜欢过哪位雇主?」

  「没有。」简短又确实。「真的假的?」

  颜隽看着她。「他们都有老婆小孩。」

  「……」邹宜平睁大眼。「雇主都男的?」

  「除了沈小姐,其他都是男性。」

  邹宜平看向沈观,觑见她微翘唇角时,细声嚷嚷:「学姐,你早就知道他以前的雇主都是男的吧?」

  沈观不置可否。「是男是女并没有分别,恋爱是自由的。」

  「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邹宜平开口就问。

  颜隽愣了愣,道:「这与我工作内容无关。」

  「那你身手好不好?这问题就和你工作内容有关了吧?我学姐现在很需要被保护的。」

  他看了雇主沈小姐一眼。「尚可。」

  邹宜平皱皱眉,追问:「尚可是怎样?跆拳行不行?柔道行不行?格斗,散打呢?还有八极拳你会不会?人家说咏春是一个打十个,八极是一个挡十个,你行不行?」

  颜隽有短瞬沉默,一会时间,低道:「邹小姐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切磋。」

  「我跟你切磋?」郑宜平笑两声,「我又不会武功。」

  「我看邹小姐似乎不信任我?」他靠上椅背,借这动作将周遭扫了圈。邹宜平尴尬一笑。「我是担心我学姐,万一对方人多势众,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还是你会用枪?」

  「不能用枪,违法。」答话的是沈观。「那这样要怎么保护你?」

  沈观笑一下。「也没那么严重,只要尽快把对方找出来,就没事了。」

  「有线索了?」邹宜平问。

  沈观摇头。「没有。」

  「没有?」郑宜平扬声。

  「不必太担心,之前没有颜先生时,我一个人遇上那些事都没事了,现在有颜先生在,更不可能有事。」

  沈观抿了口红茶,说:「其实前些天遇上点状况,颜先生帮我排除了,所以我相信有颜先生在,不会有什么问题。」

  「又遇上状况了?」邹宜平瞠眸,追问:「怎么回事?」

  「沈小姐。」颜隽打断两人,他皱眉看雇主,略带严肃的口吻。

  沈观听出他这一声称呼里的提醒。「宜平是我很好的朋友,没关系的。」她目光转向邹宜平,「前几天晚上回家时,我停车位被放了被拆解开的人形模特儿。」

  「你是说,展示衣服的那种模特儿?」

  「是啊,装在箱子里,故意把手露出来,远看像人的断手。」

  邹宜平认真思考,道:「是想吓你吧?」

  「应该是。」「那学姐有报警吗?」

  「报警?」沈观微微扬眉。「只是一箱人形模特儿能证明什么?颜先生把那箱送去给大楼警卫,想调监视器,警卫认为那只是哪个住户遗落了,所以我报警有什么用?」

  「也是。没有明确证据下,就算报警,也可能不了了之。」

  「但这件事不报警,不代表其它事也不报警。」

  「啊?」邹宜平不明白。

  「我房子对面被装了针孔摄影机,警方已经在查了。」

  邹宜平一愣,问:「被装针孔?」

  「装在对面那户人家门板上的挂牌上。房子刚好空着,我问了房东,她最近确实带过人去看房,可能是那时被偷装的。」所以她后来决定报警,交出她手机里的录像及那天拆下的针孔。

  三人在餐厅门口分道扬镳时,邹宜平握住沈观的手。「学姐,如果警方调查有了结果,你一定要通知我,我才能放心。」

  「会的。」沈观反握了下她的。

  「请你一定要好好保护我学姐。」邹宜平交代过颜隽,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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