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讶,望向泥靶处,其中一个碎裂,底下散了数个碎片。
沈观对于一次就击中目标感到兴奋,她眼里透着亮,看他时,还有掩不住的开心。
他轻笑一声。「该称你神射手?」
她微笑摇头。「是教练厉害。」
他忍不住摸上她后脑,掌心顺着往下贴上她颈背,她浮了汗,他递过水。
她正在兴头上,只抿一口。在定靶区练了好一会,几乎百发百中,随后怀着信心随他移至不定向飞靶区。
抛靶机由声控控制,喊声「放」,亮橘色泥靶抛向半空;抛出时的声音稍大,她反应慢了数秒,扣板机已来不及。她再试,一次又一次,没能击中一枚飞靶,竟有些不甘心,把枪递给身旁男人。「你来。」
颜隽看她一眼,接过枪枝,未戴耳罩也未套上靶衣,直接上场射击。同样的抛靶机、同样一把枪,子弹偏偏独钟于他,每发均撞上空中泥靶,击个粉碎。
她瞠目结舌,心里也有些欢喜,欢喜她的心上人这样出色优异。
在宜兰待了两天,晚间返回的路上,他行进方向有异,她微诧,却也没问他要带她上哪去。
车子行进方向愈渐清静,在一处横移式电动大门前停下,他从口袋摸出一串钥匙,大门缓缓拉开,车子驶入,在地下停车场停妥。
他掏出钥匙时,她已察觉什么,只是难免意外他何时在未告知她的情况下,做了这些。
颜隽将车熄火,解安全带时,在黑暗中对上她清亮的眼神,他知道她已猜到他带她来此的目的。
「下车看看。」温声邀请。
她随他上楼进屋。屋里宽敞明亮,虽未有家具,但格局与电器配备,看着倒也有几分家的味道。她手抚过壁挂式排油烟机,再摸过玻璃三口瓦斯炉……
「之前住在你那里也有几个月,你……习惯之前我们同居的生活么?」颜隽站在预留置放冰箱的地方看她。
她回首,定定看他许久,点点头。「很习惯。」
他略带紧张的神色在这刻舒缓。「我也很习惯。」
她眼里微光轻烁,没有说话。
「那么……」他朝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
「你要不要过来一起住?」沈观看着他,含笑点头。「要。」
不过一个字,许了她后半辈子给他。得到如此坚定的响应,他无声笑开,
一双深眸弯出温柔弧度。「我没有添家具,是想我租屋里那些还能用,如果你想换新,我们找时间去挑。」
她摇头。「不要浪费,还能用就搬过来,别忘了我那里还有一套家具。」
「那是你阿嬷买给你的房子,有纪念价值。」
她明白他所想。「好,阿嬷给我的我都不动。」
「那边租屋还有半年到期,这半年可以慢慢添购这边需要的物品。」
「好。」她想起实际问题,开口:「贷几年?」
「二十。」
她知道他身边有他母亲离开前留给他的一点现金,也知他前几年保镳工作待遇优渥,银行里存了一笔薪资,确切数字虽不知,但想他付了头期,目前新工作还不算真的稳定,难免担心。
「你当初其实不必租下现在那间房的。」知道是因为她,才迁至那,但又买了房,房租和房贷双重压力。
「我总是要有地方住,不租你对面,也是要另找房子租。不要担心,我担得起才敢这么做。」他没什么开销,对吃不讲究,穿也习惯以前公司规定的衬衣西裤,不需多添衣物,他每月支出不过基本日常生活所需罢了。
「我怕你负担太重。」
他黑眸定定看她数秒,轻轻拥抱她。「沈观,这是我们的家,每个家都需要有点负担,才会有凝聚力,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家,这是令人满足的地方。」她思索他的话,半晌,她揽住他的腰,在他怀间宽慰地笑。
沈观两天前电话通知母亲,今晚带朋友回家吃饭。她自认语气与往常无异,母亲像是听出了什么,追问:「交男朋友了?」
她道:「相处好一阵子的朋友。」
「真的啊?他长怎样、人好吗、对你好不好、做什么的?」一个个问题均充满八卦与欢喜。
她最后只告诉母亲:「见了你就知道了。」
她不知道母亲怎么想,唯一能确定的是祖母大概又会想什么方法试探他了。她掏钥匙的手停住,回首看他。「会不会紧张?」
颜隽坦承:「难免。」虽见过,但以前是以前,现在情况不同,总担心家长对他不满意。
她点头。「是该紧张。」转动钥匙,尚未来得及推开门,门已从里头被拉开。「总算回来了,我还在想是不是路上塞——」觑见女儿身旁高大的男子,腰上系着围裙的王友兰张圆了眼。
「有没有带回来?」黄玉桂走来,看见颜隽,推推眼镜。她老花没加深吧?被两双热切目光盯着,颜隽耳根微热,他颔首道:「老太太、沈太太。」两位沈太太表情一致,愣愣看他,他未能及时反应,见沈观朝他睇来一眼,才明白过来,改口道:「阿嬷、阿姨。」神情稍显腼腆。
老太太本就欣赏这小子,知他是孙女的意中人,这刻看他是愈看愈欢喜,他这表情又更令她满意。这小子老实啊!黄玉桂拉住他手,亲切说:「进来坐、进来坐!我还在想,阿观男朋友是圆是扁,原来是你!」
沈观跟在后头进来,见祖母将他拉到沙发上坐,推着眼镜打量他,他有些局促,面上显得不大自然,她微微一笑,有一点看戏心态。
「阿嬷,这是奶油酥饼,沈观说您喜欢吃,我给您带——」颜隽手上拎了个提袋,想说点话转移老太太打量的目光,未竟的话却被打断。
「自己人了不用这么麻烦。先放着先放着,我们去吃饭。」黄玉桂把提袋拿过,递给媳妇,让她收起来。她拉着未来孙婿往餐桌走,经过洗手间,又说:「先个洗手。厕所在那,灯在旁边。」
颜隽依言而行,沈观跟随在后,总觉这幕熟悉。数年前,她带当时情人回来吃饭,祖母那时也是热情相待,接着就让人去洗手准备用餐,然后灯不亮,旧情人只是微诧地说:「灯坏了啊……没关系,只是洗个手。」
她至今还记得祖母与母亲在旧情人走后,对她抱怨:「你这男朋友很不体贴,用灯泡一试就知道了,还得多观察观察。」
「阿嬷,有没有灯泡?」颜隽发现洗手间灯不亮,微扬声问。
沈观回神,移动脚步,靠在洗手间门边。
黄玉桂走过来瞧了瞧。「啊,坏啦?灯泡有,我去拿。」
沈观倚在门边看那盏不亮的灯泡,揣测八成又是两位沈太太想试探她对象的手法。他回首看见她,问:「你不住这里,灯泡坏了都是阿嬷和阿姨自己换?」
「嗯。」她点头,说:「都我妈换的。」
「那要拿椅子垫高了?」这洗手间就在楼梯下方,灯座设在楼梯转角平台处底下,他身高够,略踮脚,伸直手臂便能触到灯座。
「要。」
「这样危险。以后要换灯泡,让她们打个电话给我,我过来换。」
「这样好啊。」黄玉桂笑得眼角堆栈深纹,她经过孙女,进到里头,把灯泡给出。「家里就是要有个男人,遇到粗重工作,也才方便。」
颜隽把转下来的旧灯泡递给黄玉桂,接过新的,旋上后,他看向沈观。「帮我开灯。」
她手指一摁,洗手间大亮,祖母惊喜道:「亮啦!」
从里头端出汤锅的王友兰,脱着手上隔热手套,走了过来,也是喜道:「啊,换好啦?真好!有个男人在就是不一样。」
两位沈太太一搭一唱,沈观不戳破。这个家是祖母与母亲共同撑起,确实是太久没有男人了;她不以为女人无法自己动手换灯泡,这么多年下来,这个家没有男人存在,不也照样生活?但方才见他伸展手臂,挺着背脊,如树般立在那,心里还是无端生出一种踏实感。
上餐厅,沈观不意外餐桌上出现苦瓜。她带旧情人回来那次,祖母那晚也是弄了盘苦瓜,还猛往人家碗里堆,事后才说是要试探看看对方给不给她面子——那人不喜苦瓜,皱着眉勉强咽下,一顿饭吃得尴尬。
当时她说祖母方法幼稚,祖母却道:「现在很多年轻人人在福中不知福,
他们出去赚钱,长辈就在家帮作饭帮带孩子,做儿子媳妇的没一句感谢就算,回来吃饭还要挑食、还要抱怨孩子没教好。所以他回去后要是跟你抱怨菜不好吃,或是抱怨我让他吃苦瓜,这男的就要再考虑考虑。灾谋?」
她忘了旧情人后来有无抱怨吃了一肚子苦瓜,祖母有她保护她的方式,她也不一定因为这小小的测试就决定未来是否在一起。
「吃啊,不要客气,要吃什么自己夹。」黄玉桂指指满桌菜。
颜隽道谢,在两位长辈动筷后才端碗。
黄玉桂一样热情,在他碗里猛添菜。他从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两位沈太太找话题同他聊,他口里食物咽下了才答话,两位沈太太相当满意他的有礼。
沈观没插嘴,安静用餐,直至饭菜用光,盛汤时才出声:「阿嬷、妈,我跟颜隽要结婚了。」她捧着碗,宣布后自若地喝热汤。
两位沈太太闻声愣了数秒,目光不约而同往下落,想看她小腹,偏让桌板遮住。
沈观察觉过分古怪的凝视,顺她们视线往下看,道:「没怀孕。」
两位沈太太竟是露出失望表情。老太太先出声安慰:「不要紧啦,你们婚先结了也好,这时间先有孩子拍婚纱也就没那么美,还是先结再生。」
沈观瞅了祖母与母亲一眼。「我没想拍婚纱。过程太繁杂,拍了也不可能时不时翻出来看,不如省起来做别的打算,想留纪念的话,登记那天大家拍张照片就好。」
「你不打算请客啊?」王友兰问。「没打算。如果你跟阿嬷想请客,请你们的朋友就好。」
「这样好吗?」王友兰皱眉。「我知道你个性,你不想请我也勉强不来,可是你要考虑颜隽啊,难道他也没有亲友要通知的?」
颜隽回道:「阿姨,我跟阿观讨论过,我们不宴客不发请帖,比较友好的亲友就送盒喜饼,算是分享我们的喜悦。」
两位沈太太对视一眼,有默契地接受他们的意见。「既然你们两个有讲好,我们也不会介人,夫妻生活是你们自己要经营,也不是宴客婚纱这些就能保证幸福。」
王友兰神情慎重,说完后忽露惊喜,侧头对黄玉桂道:「妈,这一定是月老的帮忙啦!那天让阿观去写姻缘纸果然有用,明天我去买个水果,我们去答谢一下月老。」
「对啦对啦!你没讲我差点就忘了这事。」黄玉桂故下碗筷,说:「水果哪够,得打个金牌。」思考一会,又说:「我看我明天先去银楼,然后再去庙里跟月老禀这桩事,再看个日子把金牌挂上。」
讲完看眼前这对将成为夫妻的男女,问:「刚刚讲到送饼,你们喜饼挑了没?一定要记得多订几盒拿去答谢月老,两个人一起去。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信这个,但我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有灵验哩,难怪之前那边姻缘灯老是不够点……阿兰,你说打金牌会不会不够诚意啊?」
「还是帮月老换件衣服?我记得拜拜时看祂衣服有些旧了。」
「那也要祂同意,不能说换就换的。我看明天去打金牌后,先去庙里掷菱问问祂意思,要是祂同意,我们帮祂做件新……」
将新婚的男女对视一眼,均是低头喝汤。沈观默默地想,如果两位沈太太知道颜隽那朋友年初四在月老殿的行为,大概又要感应一次月老的神迹,那恐怕打金牌换新衣也不够让她们用来表示感激了。
把婚姻生活过得好,不负心意,便是最好的回礼。
一个月后,亲友们收到盒饼,未附喜帖,仅有一张粉色为底的照片手写卡。相片是男人与女人交握的手,手上各一圈淡雅的铂金婚戒。素净的卡片,只手写两字——我们。
番外篇:他的前世今生
颜隽挨枪那年,出院前一日在病房外遇见一个抓着一把汽球,着彼得潘服装、蓄着山羊胡的男人;他以为是哪个小病人的家属刻意做此打扮来鼓励孩子的,几句交谈才知道这男人专做幼儿派对服务——生日派对、抓周庆生派对皆能接单办理。
他在病房无事,伤口好得差不多,便绕到男人去做服务的病房看看。整个病房来了十来位小朋友及家长,应是小寿星的朋友们,小寿星躺在缀有装饰物的病床上,头戴生日帽,听男人讲故事、带游戏、听朋友们为他唱生日快乐歌。
他想,这男人的工作简单,却是充满欢乐与希望。
出院那日,他又遇见那男人,两人交换电话,有了往来。在他决定辞去保镳工作时,男人说:「来帮我吧,现在接单愈来愈稳,我需要人手帮忙。」他想他虽无相关工作经验,但人一辈子不都在学习,怕什么!
他进了男人的公司,员工人数不多,变魔术的、说故事的、玩气球造型的,公司上下加上他,也不过五人。他不会变魔术、不会说故事,也不会玩气球,
但他有体力,他接下了大部分布置会场及搬运的工作。薪水虽不及保镳优渥,至少不需让谁为他担心他的安危。
有单时,就出门工作,无单接,没事就跟其他同事学学魔术戏法、练习造型气球的绑法,二一、四年下来,变起戏法与捏玩气球,倒也是有模有样。
他知道沈观有工作要忙,抱起女儿,带上房门。
小女生搂着爸爸的脖颈,甜声问:「巴爸,你今天要变魔术给我看,还是要用气球捏一只狗勾给我?」
「没有,今天不变魔术也不玩气球,我们来吃王子面怎么样?」
「真的吗?」小女生踭圆了眼,一脸兴奋与期待,却不忘小声询问。
颜隽点头,眉眼柔软。「真的。」放下女儿,弯身在电视墙下的长柜里翻着,取出放在最外头的一迭光盘影片后,干脆盘腿坐下,他翻出藏在里头的零食,再从那堆零食中抓了王子面。
「巴爸,你买这么多哦?」小女生眼睛亮晶晶,学爸爸盘腿坐,一起把翻出来的零食藏回柜内。
「可以慢慢吃。」藏好乐事美国经典原味、多力多滋超浓干酪、张君雅、科学面……他将光盘影片摆好,掩上门板。他打开电视,降低音量,再把抱着两包王子面的女儿抓至安全距离处,两人盘腿坐在地板上。
「巴爸,听不到电视的声音。」
「可是太大声,会听不到妈妈走出来的脚步声。」
小女生笑得眼眯眯,一副「我了、我了」的表情。
他开包装,把调味包取出,只加了一点点在面体上,然后捏一捏,紧抓袋子开口处,上下摇晃。「这样摇一摇,就会很好吃。」
「我要我要!给我摇!」小女生张开两手,渴望自己动手。
他把另一包交给她,温声叮咛:「要先把面捏碎,然后洒上调味粉,袋口这里要抓紧,面条才不会摇出来。」
小女生认真地捏面饼。「好了没?」
「好了。」帮孩子撕开调味包,洒了一点。
小女生又认真地上下摇晃,问:「这样好了没?」
他点头。「可以吃了。」父女两人靠着身后沙发,两腿伸得笔直,他腿长,抵在茶几桌脚,她腿肥短,贴着冰凉的地面晃着脚丫。「熙熙可以自己吃完一包吗?」颜隽问。
小女生嘴里塞着脆面,鼓成了圆,嘴巴忙吃东西,只一径点头。
他笑了笑,干净的那手轻轻揉着她的发。她妈妈不爱蓄长发,却给她留着一头及腰头发;假日时,她妈妈有时间了,就给她扎辫子,偶尔长辫子绕了圈,就成了包包头。
生命总是无法预期,给了他一个爱人,又给他一个前世情人。忍不住心口那突涌上来的柔软,他抱起女儿,放在两腿间,与她面对面;他吃她袋里的面,她伸手过来抓了他袋里一大把脆面……
工作告一段落,沈观才发现屋里静得诡异。
孩子毕竟才幼幼班年纪,尚不知情绪收敛,遇事不高兴,豆大眼泪啪答啪答地掉,「欢」到不能再欢时,她也拿孩子没辙,只能慢慢教导她遇上不开心,也该用口语表达,而非哭闹讨抱。
人说「养儿方知父母恩」,但她更有感的是「养儿最怕安静无声」。孩子不闹不说话时,若非病了,那就是正在做什么「不可以让妈妈知道」的坏事。
她打开书房门,放轻脚步,还未走至客厅,先听闻那刻意放轻的对话声。
「巴爸,吃完了,你的可以给我吗?」
「吃完了?我看看……啊,你掉得地板都是……嘘,要捡干净,否则妈妈会发现。」
「我知道我知道,不可以让妈妈知道对不对?」
「熙熙好聪明。」摸摸头。「不可以让妈妈知道。」
不可以让她知道?沈观移了脚步,将自己藏在转角处,望向客厅。那对父
女坐在地板上,前头电视机亮着,却将音量降至最低,地板上有两个开了口的王子面包装袋,一旁散落一些小碎面。所以这对父女瞒着她吃零食,并灭证?
「因为妈妈会生气。」颜熙睁圆眼,凑近爸爸的脸,小小声地说。
「嗯。」颜隽笑了起来,音色温柔:「妈妈不喜欢我们吃太多零食。」
「可是老师说生气会变老。」
「没关系,爸爸会陪她变老。」他伸出手指,趴跪在地板拈着散落的脆面。
「妈妈太爱生气了。」妈妈不在旁边,可以说她坏话。
「那是因为她爱我们啊。」他盘腿坐起来,看着女儿。「因为现在的零食有很多化学添加物……就是不健康的意思。妈妈担心我们吃多了,身体不健康,所以她会生气。」他拈了女儿唇角那一小点脆面,放进嘴里。「有时候,生气也是爱一个人的表现。」
颜熙歪着脑袋,「嗯」了好一会,才问:「那妈妈不给我糖吃,我跟她生气也是爱她喽?」
「不一样。爸爸刚刚说的是『有时候』。你只吃一颗糖,妈妈是不会生气的;但你多吃几颗,她怕你蛀牙、担心你不健康,她才会生气。如果你因为没糖吃而跟妈妈生气,她会很伤心的。」
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就见她跪着,手抓起爸爸大掌里的脆面往嘴里塞,忽又仰脸问:「那你没跟妈妈生气过,你不爱她喽?」
这仰着小脸蛋看人的模样真像她妈妈,他忍不住弯身在女儿嘴上亲了一口,说:「爱。爸爸很爱妈妈。因为很爱,所以舍不得跟她生气,就像我也不跟你生气是一样的啊。」
沈观原本还想走出去说他几句,这话倒说得她耳根生热,顿在原地。这人是年纪愈大嘴愈甜,愈懂得在肢体上表现他的情绪与欲望。
颜熙笑咪咪,把刚放进嘴里的脆面掏出,塞进爸爸嘴里。
「我分你吃——」他咀嚼数下,赞道:「熙熙喂的就是特别香特别好吃。」
「……」沈观从不知道这个男人也有这么浮夸时,就像她在婚前也从不知道他嗜吃零食一样。
「那妈妈喂的也有特别香、特别好吃吗?」眨着密睫弯弯的圆眼,很认真地问爸爸。
颜隽又亲女儿一口。「不知道。妈妈从没喂过爸爸吃东西。有熙熙喂爸爸就好啦!」
「那我继续喂你好了。来,张嘴!啊——」
「啊——」
实在受不了那对父女。沈观故意走回房门口,对客厅方向喊:「熙熙,你在做什么?」
「啊,妈妈出来了,快!」他说完,与女儿对视一眼,开始动作。藏王子面袋的、把手中脆面一把吞进嘴里的、捡拾地上面条的,总之各司其职,将证据藏得妥妥当当。
「颜熙,怎么妈妈叫你也没应一声。爸爸呢?」沈观边说边走进客厅,恰捕捉到颜隽将王子面袋放进裤袋,又把女儿掌中碎面塞进嘴的画面。她走近两人,刻意不看大的,只弯身低头看女儿。「你刚刚都在做什么,怎么这么安静?」
小女生抬脸看妈妈,再看看爸爸,说:「我在玩躲猫猫,不能讲话。」她微微挑眉,视线上移,看着男人的脸。他唇角沾了一点脆面,典型的偷吃还不晓得擦嘴。她伸指去捏那一点脆面,弯身问女儿:「跟王子面玩吗?」看见证物,小女生倒抽口气,睁大画眼。
「都是爸爸吃的,不是我喔!」她笑了一下,复又抬首看男人。「张嘴。」
颜隽愣半秒,真张开嘴。她把那不够塞牙缝的脆面喂入他口中,问:「有没有特别香、特别好吃?」
他答不出话,却知她方才定是躲在哪处窥见了他与女儿的罪行。他眼里有笑意,忽低头看女儿,轻声道:「熙熙,去洗手,记得要洗干净。」
「巴爸我知道,小羊老师有教我们要湿搓冲捧擦。」说完一溜烟不见人了。他看着女儿消失在转角的身影,目光挪回妻子面上,道:「你要自己吃吃看才知道是不是特别香、特别好吃。」
沈观尚不及反应,唇已被衔住。她怔愣半秒的时间,他舌尖已探进她的,思及孩子随时都会从里头冲出来,她去推他,手腕被他握住,拉至他腰后,他空着的那手探入她发丛,按住她脑后。
他吻得深,吻得她两颊浮暖,心跳紊促;她捏了他腰一把,他在她唇边笑开。「好吃么?」
她看他一眼,眼里流转羞恼。「等等被妹妹看到。」
厕所水流声恰恰停了,颜隽朝那方向喊:「熙熙,顺便把脸也擦一擦,记得用湿毛巾擦,毛巾要拧干一点,愈干愈好。」听到孩子的答声,他复又低首吻她。
「……」沈观记得熙熙拧毛巾都要拧个三分钟以上的。
「颜熙、颜熙,绵羊班颜熙小朋友,把书包带着下楼,把巴来接你喽!」门口老师手握麦克风,远远见颜隽走来,已先透过麦克风提醒孩子该回家了。
「巴爸巴爸!」颜隽刚进幼儿园,小不隆咚的身影冲了过来,还来不及出声提醒,「咚」一声,小女生扑跌在地,餐袋滑了出来。
他快步上前,才要抱起孩子,她自己先
爬起身,瘪着嘴看他;以为下一秒要听见嚎啕哭声,她却是弯腰拍拍膝盖,抬头看父亲。
颜隽抟起餐袋,接过孩子书包,又摸摸孩子发心;向老师道别后,牵着孩子的手离开。
「巴爸,我刚刚没有哭,有没有好勇敢?」
「有。熙熙好勇敢。爸爸带你去对面买糖,勇敢的小孩可以吃颗糖。」他把女儿有艾莎与安娜图案的粉色书包挂肩上,弯腰捞起女儿,左臂牢牢抱住。「要记得,不能跟妈妈讲。」
小女生转着乌溜溜的眼珠子,贼贼地笑。「是爸爸自己想吃糖。」
颜隽愉快笑出声。「这么聪明又这么勇敢,跟妈妈一样。」
「妈妈很聪明很勇敢吗?比我聪明也比我勇敢吗?」小女生单手勾着爸爸的颈背,回首看他时,空着的那手摸着爸爸的脸颊。
「妈妈聪明又勇敢,她勇敢到就连生你时,肚子痛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好——久,也没哭。」
「妈妈都没哭过哦?」哇塞,那么多好久,那是多久?
「没……」忆起什么,他改口:「只哭过一次。」
「哭过哦?」睁圆那双像极她母亲的眼。「她跟我一样跌倒吗?」
他停顿一会,才慢慢摇头。「不是。」
「那她是……」转转眼珠,问:「她被大狗勾追吗?汪汪汪的吗?」
颜隽笑出声。「不是。妈妈唯一哭过的那次,是因为爸爸受伤了,昏倒在她面前。」
「哗!你受伤哦?哪里、在哪里?」翻爸爸头发看头皮,扭转耳朵看耳后,最后两手抱住爸爸两颊东看西瞧的。
「已经好了,那时候还没有你呢。」他右手去按女儿弄得他发痒的手。「爸爸肚子和腿都破一个洞,妈妈那次哭得好伤心,所以……」他淡淡笑一下,「所以爸爸不想让她伤心,后来就决定换工作。」
「她哭得好伤心哦?」小女生表情困惑,哭得很伤心的妈妈是她从没见过的。「那妈妈就不勇敢了。」
「还是很勇敢;但是勇敢的人也是可以哭的。」他看着小女生,噙笑。「虽然我希望你跟妈妈每天都快乐,虽然我会保护你们,但如果很难过的时候,我更希望你们也能勇敢哭出来,哭出来,心里才会舒服。」
他凑唇亲一口女儿。「你老实跟爸爸讲,刚刚跌倒痛不痛?」
「痛!」小女生抬起方才撞及地板的左腿,手摸膝盖。「这里痛痛。」
他轻轻揉了揉。「那你要不要哭哭看?」
「不要。」抱住爸爸的颈背。「留给妈妈哭就好,我要跟你一起保护妈妈……啊,是妈妈!」眼睛发亮,指向后头的妈妈。
颜隽回身,见沈观定在三步之距的地方看他。她产后一个月便回校园工作,忙碌和适当运动让她身材恢复迅速,今日一件修身白衬衫搭配黑色老爷七分裤,腰带是艳红色,底下套一双同样艳丽的红色跟鞋,这样的距离看她,他觉得美。
看够了,他才开口:「怎么下来了,不是车上等?」
她先摇头,才笑一下,走至父女俩面前时,她抬眼看他。「总是你在接她,老师也许对我没印象了,搞不好还以为我这个妈多不负责任。难得过来一趟,想了想还是下车跟你一道接她才有意思,我们是一家人,不能总是让你担起一切。」孩子上下学多数时候是他这个父亲接送,他偶尔遇上工作外出,才把孩子留校,待她学校工作结束再过来接孩子。
今日难得她早早离开实验室,与他一道过来接孩子返家,这时间有一波接送家长,不好停车,说好他下车带孩子,她在车上等。但在车上看他独自往幼儿园方向迈去的身影,心生难言的情绪,她车开了绕了圈,寻到停车位,下车就往校园跑,恰遇父女俩步出幼儿圜的身影。
他抱起孩子,往对街走,她好奇跟上,听见他们的对话。她想,这男人与她在一起时,几乎未有甜言蜜语,就连示爱求婚也是含蓄保守,他对情感的表达未有过多修辞,但随着孩子出生、牙牙学语后,他像是找到一个管道,一个让他安心倾吐的管道。她不知道他是否时常这样对孩子说起她这个母亲,她只是无意间听了几次他对孩子谈起她时,总是温柔缱绻的语气。
「我接她并没什么,一家人就该相互体谅。」颜隽徐徐说:「我没空时,也是你赶来接。」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对熙熙不够好。」
他微讶,道:「她刚上幼儿园那前半年,几乎每天生病,染上肠病毒在医院住院那七天,都是你留在医院陪她,你还认为你给她的爱不够么?」那七天她一下课就回家洗澡,洗后拎着笔电赶到医院与他交接,夜里备课隔日一大早又得赶去学校。
她没说话,他又说:「每个人的表达方式不同。」
她终于开口:「所以你可以私下对熙熙讲起我,却不能在我面前表达?」他知道她听见他与孩子的对话了,耳根微热,问道:「你想听我说什么?」她凝视他甚久,轻轻摇摇头。「你不是都用你的行动说了?」
他笑了笑,抬手揉揉她那头耳下两公分的短发,再顺着往下抚上她脸颊。
他摸她的脸,她伸手摸女儿的脸。「要去买糖?」
小女生点了下头。「是爸爸想吃糖。」
沈观挑眉,不知她这鬼灵精模样是像谁。「所以你不想吃糖吗?一点都不想吃?」
小女生想了再想,小声说:「一点点想……只有一点点。」
「那一起去买吧。」她忍住笑,先迈开脚步。
颜隽抱着女儿跟上,空着的那手揽住妻子的腰。小女生侧头瞅瞅妈妈看着温柔的脸,问:「真的可以买?」
「可以。」很干脆。
「我想买健达出奇蛋……爸爸吃蛋,我玩蛋里的玩具,可以吗?」
「好。」
「我还想买王子面……啊,我也想买张君雅……两个爸爸都喜欢吃。妈妈,我是要买给爸爸吃的,可以吗?」声音细细嫩嫩,刻意放轻,像在讨好。
只记得买给爸爸……沈观淡淡看了女儿一眼,点头。「可以。」目光对上他含笑的眼,她开口揶揄:「真好,左拥右抱,一个前世的,一个今生的。」他笑出声,不顾女儿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盯着他们,他揽着妻子的手往上抚过她的背,轻轻扣住她后颈,微施力将她压向自己。他低脸吻住她嘴唇,说:
「所以谢谢你,没有你痛了十个小时,哪有前世在抱。」
她面色微红,自我调侃道:「所以我不能抱怨,谁让情敌是我自己生的。」「妈妈。」
「嗯?」闻声她看向孩子。
小女生手里一个不知哪变出来的纸黏土成品。
「妈妈,这个送你。」她微诧,接过女儿亲手做的作品。金鱼凸眼、大鼻孔、又宽又厚的嘴唇,头发狗啃似的……看得出来这成品捏的是她,虽然长得完全不一样。「这是熙熙做的?」
小女生点点头。「美劳课小羊老师教我们的。」
「做的是妈妈?」虽然与自己不像,还是爱不释手。
「嗯嗯,是妈妈。漂亮吗?」
沈观把她的黏土模型放在脸颊边,问:「你觉得漂不漂亮?」
小女生看了看两个妈妈,伸长两手抱住妈妈的颈背,沈观赶忙托住孩子的臀部,从颜隽手里接过孩子。
「我觉得妈妈最漂亮,比我做的还漂亮。」附上一枚湿淋淋的吻。
沈观一颗心被女儿揉得很软很软,回亲了口,道:「带你去买糖。」小女生抱住妈妈脖颈,转过脸蛋看跟在后头的爸爸,他对她竖拇指,她眯眼露齿笑。
前几天小羊老师教他们做纸黏土,说母亲节到了要送给妈妈当礼物。爸爸来接她,她问他能不能做礼物送他,因为他每天送她上学接她放学。
爸爸告诉她:「妈妈工作很辛苦,没办法时常接送你,但不表示她不关心你或是不爱你。你忘了你住院时,妈妈在医院陪你睡觉的事了?更小的时候,你一到夜里就肚子痛,一哭就是好几个小时,妈妈隔天要上班,但不管多晚,她照样抱着你哄,哄到你睡她才敢睡。白天去学校教课,趁空档就要挤母奶,她还自备一个冰桶,每天开车载着冰桶上下班,就为了要冰母奶。有时候眼睛没看见的,不表示这件事没发生。妈妈只是没空接送你,但她心里是爱你的,你送礼物给她,她一定会非常开心。」
她不记得自己以前会肚子痛,也不记得她喝过母奶,但是她记得她刚读绵羊班时生病住了院,护理师阿姨要给她打针,她害怕得大哭,在病床上扭了好久,还踢了妈妈好几脚,可是妈妈没跟她生气。
后来妈妈每次下班去医院陪她,都会给她带一个冰得凉凉的布丁……
对呀,妈妈只是没空接她回家,只是不喜欢她常吃零食而已,所以她决定捏一个妈妈送给妈妈。
妈妈拿到妈妈笑得好开心耶,看妈妈开心她也好开心!
沈观洗过澡,踏出浴室时,颜隽正好回房。
「睡了?」她坐到梳妆台前,打开吹风机。
「睡了。」他向她走近,接过她手中吹风机,另一手拨弄她的发。「今天校外教学,大概玩得太累,躺上去没五分钟就睡着了。」
她笑了笑,看着镜里的他。「你明天几点出门?」
「嗯?」他垂眼看着她穿过他指缝的发丝,倾着头询问。
「你明天几点出门?」她提高声量。他前几日说起明日南投有场抓周庆生派对,得早早到现场布置。
「七点出门,最晚六点就得起床。」她发短,易干,他拨弄几下她的发丝,关了吹风机。
她瞄一眼时间,都十点了。「要早起开车的人,还是早点睡吧。」
他双手搭上她两肩,弯下脖颈,英气的脸庞就悬在她右上方,他垂眸,看她侧容。「你不一起睡?」
沈观从镜里看见他温柔的眉眼,她转挪视线,对上他的目光。他洗过澡,有沐浴乳干净清爽的味道,他眼眸深深,情意绵绵。她也有几分情动,凑唇吻了下他的唇,说:「我还有|部分考题还没决定怎么出题,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处理,你先睡?」
她贴着他的唇说话,温软的吐息尽在方寸间,他按捺不住心里那点心思,张嘴就含住她的唇,她没拒绝,挺着腰双手就勾住他的颈背,软舌探进他齿关。他腹下胀热,难抵欲念,搭在她肩上的两掌慢慢揉抚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带茧的掌心温热非常。
他直起身,顺道将她从椅上带起,他侧过身,臀抵梳妆台,将她纳人他双腿间。他一手去托她的臀,一手按住她后脑,吻得深入缠绵,那托她臀的手慢慢滑进她睡裙下,在她大腿根部来回几次后,长指按上她腿间,她轻轻颤了下,按住他欲滑进裤里的手。
「我还有工作……」说话时,气息略促。
「明天休假,不打算明天再做?」
她摇头。「今日事今日毕,明天有明天要做的事。」
他停手,拉下她裙摆,搂抱她一会,待心头那团火渐熄,才亲亲她脸颊。
「忙完早点睡。」
她点头,面上还有未褪的红潮,这羞涩模样只他看得见。
他又吻了她一下,设定好冷气温度与定时,开了床头那盏夜灯,才独自掀被上床。
沈观坐到书桌前,留一盏台灯,熄了房里的灯。她工作一向专注,未告一个段落不轻易离开座位。待结束这份考题工作,一看时间,刚过凌晨十二点。她伸展两臂,回首看床铺方向,他侧着身睡,薄被只覆在腰腹间。
她熄了台灯,轻手轻脚绕至隔壁房看孩子,再去厨房倒了杯水;她边喝水边回房,见床缘坐着人,吓了一跳。定神一看,她讶问:「怎么醒来了?」
坐在床缘的颜隽看着她向他走来,睡裙下一双腿又细又白。「听见开门声,所以醒了。」
「抱歉,吵到你了。」她走近,看他胸前湿了一片,想是房里温度不够凉,才让他睡出一身汗。她给水杯,问:「要不要喝点水?」在他接过水杯时,她拿过遥控器,再给房里定下一小时的冷气。
他喝光水,空杯置于床边桌,问她:「忙完了?」
「嗯。」她背着他,还在设定冷气温度与定时。
「那早点睡。」温声叮嘱完,一双长腿收进被里,拉了被子就要再次睡去。
沈观上床,借着床头那一点微光看他俊朗的侧颜。学期末了,考题、学期成绩、下学期安排等等,让她异常忙碌;每学期这时候,早出晚归是常态,他从未埋怨过什么,一人揽下接送孩子,整理家务的工作。
她想这数日两人的交谈时间少之又少,感觉这样的夫妻关系不是太正确,又想起他睡前那缠绵的吻,忍不住探出指尖就去触碰他的脸;从眉骨慢慢滑至
鼻梁、人中,最后落在唇腹上。她以指尖描他唇线,想它印在她唇上时的强悍与温存……手指被握住了。
「不想睡?」颜隽松了她的手,目光看过来,深邃的、专注的。
她轻轻摇头,淡淡地笑着。「等等再睡。」她跪坐起来,在他微诧的目光下,两手捏住裙摆,往上翻掀,褪去那件睡裙,露出她美丽的身体。不是不害臊,只是想响应他那吻的暗示,只是她也情动。
「沈观……」除了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她未曾像这样主动,他心猿意马、口舌发干。
「你不想吗?」她问,眼神似水。
他坐起来,将她抱到身上,开始吻她。
她产后略显丰满,每至假日他陪着她跑步健身,迅速瘦回产前身材也练出紧实的身体曲线。她胸脯不大,形状很美,尖尖地翘在那,像雨后冒头的鲜笋,他没有迟疑的理由,张口含住,细细抿着滋味。她挺着胸,去感受他舌尖的湿润,以及上头那辗转的细腻。
她抱住他脖颈,低头去吻他的耳,听见他转为粗重的呼吸,她心里愉悦。
「阿隽……颜隽……」她开始叫他的名,一声一声,不图他做什么,只为这刻的亲密,温柔呢喃滑进耳道,他只轻轻「嗯」了声,也不求她回应。他指尖探到了湿润,滑腻如丝,再抚慰一会,她回以更多热情,他才除去两人的衣裤;他扶握她的腰,让她坐上了他的身体。
他在她蹙眉闷声轻喊时,仰身吻住她的唇,她在身下已开始的动作中,在他嘴里发出细碎声音。他每次的进入是温暖充实,却也在他每次抽离时感觉冷凉空虚。她想起他受雇保护她的那段两人几乎形影不分的生活,也想起他枪伤后两人失去交集的日子……她忍不住伸手去爱抚他紧实的腹部,在那疤上轻轻来回地划。
撩人的触碰让他喘了声,他按住她的手,抱着她翻身。他身体停在她里面,却没动,只将手支在她颊边,看她温柔如水的眉眼;他汗水滴上她的脸,他拇指去抹,她手又去摸他腹上疤痕,轻轻枢弄。
那像挑逗的抚摸令他难耐,他开始慢慢动起来,并抓住她的手,她为此笑出声。
他发现他喜欢看她笑,她笑起来时,沉静的面容变得特别生动,也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发现她这美丽的一面。
多日未曾抱着她入眠,这一夜他特别好睡,手机闹钟响时,才发现拥抱一夜的女人不在身边。关掉闹钟设定,眼一抬才看见梳妆台前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小的坐着,大的站在后头,手上还抓着小只的长发,两人都在看他……
他坐起来,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巴爸,要刷牙洗脸。」颜熙见爸爸坐着发呆,出声提醒。
颜隽彻底清醒,看着正在为女儿梳发的妻子,问:「你跟熙熙要出门?」母女俩穿着同款外出服,梳妆台边还放着两个行李袋。
沈观把女儿长发整齐握在手里,扎上发束,就是俏丽的马尾。她抬眼看他,说:「不是要去南投?昨晚赶着做完工作,就是因为今天想陪你去布置会场。我查过了,附近有些景点不错,你工作结束,我们可以去走走,我三天前就订了民宿了。」指了指迭在床边桌的上衣,说:「衣服给你放在那,是亲子装。」他没说话,看了她好一会,目光移至女儿脸上时,停了好几秒才下床进浴室盥洗。明天有明夭要做的事……陪他工作是她今天要做的事……他盯着镜子刮胡时,唇角始终翘着。
一家三口套上一样的T恤踏进电梯,趁女儿去摁键的短暂时间,颜隽迅速揽过妻子,凑唇欲吻她,身后有甜软嗓音问:「巴爸,为什么门还不关啊?」他愣一下,回首看,门还敞着,再看那排按键,说:「你按成开门键了。」他去压了关门键。「这个才对。」
小女生激动道:「我会我会!我自己按你不要帮我!」
他温声说:「那给你按楼层键,但记得,这个紧急按钮不可以玩。」
小女生专注盯着数字键,他再次回身去搂妻子,唇凑过去就要吻上了,身后又是细细的甜嗓:「巴爸,按1对不对?」
他转头去看,跟她解释:「我们要开车出去,爸爸的车停在地下室,你就要按这个B1……」他边说,手指就要触上。
小女生哇哇叫:「我知道我知道!我自己按不用你帮我!」
他好气又好笑,转身勾住妻子的腰,她抿着笑意看他,不知是笑女儿或是笑他。他才靠近她的脸,身后:「巴爸……」
他闭了闭眼,展眸时,沈观已忍俊不禁。
数日前曾听他提起她与他一道去幼儿园接孩子那次,他在便利商店前吻她的画面被孩子看见,隔日他送孩子上学,孩子一见到小羊老师便冲过去,高兴地嚷嚷:「小羊老师我跟你讲喔,我妈妈昨天也有来接我,跟我爸爸一起,她还带我去买糖,我爸爸还跟我妈妈亲亲。」
面对小羊老师嗳昧的注视,他懊悔那天当着孩子的面亲吻她,想来也是怕孩子又去幼儿园放送他们夫妻间的亲密举止,现在吻她时才要小心翼翼。
颜隽舒口气,回过身去抱起女儿,亲了口才问:「怎么了?」
「我会按电梯了耶!」
「好厉害。」再亲一口脸颊,表示鼓励。
「巴爸,你今天会变魔术吗?」
「今天是胡子叔叔上去表演,爸爸只是去布置场地。」
「那你下次可以变给我看吗?」
「当然可以。」
「巴爸!」
「嗯?」
「那你可以教我变魔术吗?我想要表演给我们班那些……」
沈观看着前头的父女,眼里流转笑意。
其实昨晚她只是完成考题工作,其它工作仍未完成。她知道明晚旅程归来,得熬夜才能赶在周一进办公室前把事情做好,但那又如何?这一刻的温馨,没什么比得上。
注:不需刻意经营所有的话语,我和你,尽在不言--引用自周慧敏与林隆玻对唱曲《尽在不言中》/作词:黄桂兰。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