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隔日清晨,她的温度才渐渐转为正常。
南宫肇松下一口气的同时,高兴地站起来,却感觉整个天地都在转。
“小芸,你……”他晕眩地扶着病床,大手贴着她不再高烫的额,脑袋贴在她枕畔。“我快被你吓死了。”
“下次可别再这样吓我了。”手从她的额滑向她的颊、挺翘的鼻头,最终……不知不觉来到那嫣红似霞的唇,手指无意识地轻触一下,软软的,似带着一股无名魔力。
他双眼瞬间直了,瞪着指下的红唇,耳朵出现了幻听,不停地叫他靠过去、靠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照着那个声音做,又是怎么做的。
只知当他回过神来,他的嘴已经贴在她的唇上,一股甜腻香软的触感直击心窝。
“嗯!”忽尔,她在睡梦中呻吟一声。
他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控,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我做了什么?”他摸着唇,再看一眼床上双眼紧闭的俏人儿,心跳得像要撞出胸膛。
他偷亲她了,在没有得到她的允许前……天啊!他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但是……他又好庆幸自己亲了,对于这个打小认识,青梅竹马的好友……不,他早不拿她当朋友,他对她的感情是男女间的喜欢。
不后悔亲她,真的,因为他已经喜欢她很久了……
否则为什么别人不曾引起他心底丝毫关注,独独云芸,从小她喜欢什么、想吃什么,他总是能注意到,并努力满足她。
不过年幼时,他只当那是朋友间的知心;但现在,他十八岁了,他知道若非心存爱恋,他不会刻意留心她的爱好,连她想吃什么早餐都特意备好。
或许国小三年级,她在学校后门救他时,他就已经注意到她;只是当时年纪太轻,懵懂不知,错将爱恋当友谊了。
不过现在知道了也不晚,她还没有交往的对象,他还是有机会的。
他撑着地板站起来,却又踉跄地跌了回去,这才发现自己四肢都在发抖。“我是怎么了?”他突然觉得头昏眼花,病床上的云芸变成了两个。
“唔!”好难受,想吐。他为时已晚地想起,自己昨天没吃晚餐,今早也没吃,再加上昨天顶着大太阳背她到医院,本已有些中暑迹象,一日夜操劳下来,难怪撑不住。
但撑不住还是要硬撑啊!他倒了,谁来照顾她?
他挣扎地扶着墙壁出去打公共电话,通知夏侯封来换班;云家父母不必指望,都出差了,不在台湾。
等到通知了电话那头的夏侯封后,南宫肇已经快要昏倒了;可没见到夏侯封的人,他就是不放心倒下去,放着云芸一个人,他不安啊!
所以他又强撑着回到病房,靠在门边苦等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夏侯封急忙冲来的身影,他放心了,半跌半走到看护床边,一倒下去,再也人事不知。
*
云芸睡得迷迷糊糊,一直听到一个声音叫她别担心、别害怕,他会照顾她、保护她,还要陪她到处玩。
每次她烧得呻吟,立刻有一条湿毛巾为她擦去满头满脸的大汗,给她热如火炉的身体带来一丝清凉。
她的喉咙又干又痛时,便会有几丝清水润过她的嘴唇,滑入她饥渴的身躯。
这份体贴和温柔让她感觉好窝心,舒服得直想永远沉浸在里头。
于是她安心地沉睡,睡过一个下午、一个黑夜、再加上一个早晨。
直到第二天中午,她才忍不住饥饿,揉着昏沉的眼皮子醒转过来。
“小芸。”一个惊喜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云芸的神智还没有完全清醒,眨好几下眼睛才看清楚来人。
“夏侯?”
夏侯封砰一声将手中的水杯放在桌上,双臂大张紧紧抱住她。“你吓死我了,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医生说你差点转成肺炎,你知不知道?”
他的手臂强而有力,热热的吐息吹拂在她耳边,直暖进她的心坎里。
“你……一直在照顾我吗?”发烧昏睡的时候,她好难受,想叫爸爸妈妈,却晓得叫了也没用;爸妈工作实在太忙了,没太多心思陪她。可是昨天晚上那个声音……那种深切的关怀与温柔是她生平头一回体验,应该不是梦吧?有人如此地挂心着自己,那感觉好甜蜜、又好幸福。
“不然呢?”他本来以为她只是小感冒,吃点成药就好了;又碰到他打工的公司出了点状况,老板发脾气骂人,他不敢请假,只好拜托南宫肇去探望她。
后来他下了班再去她家,怎么按门铃也没人开门,他还在想,她定是稍微好一些就又跑出去玩了。
谁知道今天上午就接到南宫肇的电话,说她进了医院。
这么严重的事,哪还管得了老板发不发脾气,那是一定要请假的了。
他急急忙忙跑到医院,却见南宫肇睡死在看护床上,后来巡房的医生告诉他,云芸到医院的时候烧到四十度,差点转肺炎。
而南宫肇的情况也没比她好,他在大太阳底下跑太久,有点中暑又脱水;不过南宫肇还是强撑着帮云芸办了住院手续,喂她喝水、擦汗,直到今早,她烧退了,他再也撑不下去了。
夏侯封到了医院,一次就要面对两个病号,差点没把他忙翻天去。刚给南宫肇喂完水,云芸的点滴就打完了,又急叫护士前来换点滴,忙到现在都过午了,他还没吃饭呢!
“谢谢你,夏侯。”想不到他如此有心,云芸感动得眼眶泛红。“辛苦你了。”
“我们认识几年了,还啰嗦那些?我到现在还没吃饭,快饿死了,你呢,饿不饿?我去买点东西回来吃。”终于有一号病人醒了,夏侯封也比较安心了,这才想到自己扁扁的肚子。
她点头如捣蒜,她从昨天就没吃,直到现在,岂止是饿,简直是快饿昏了。
“好啊,多买一点,我也好饿。”虽已退烧,她的声音还是有一点虚弱。
“没问题。”夏侯封说完,指指睡倒在一边的南宫肇。“对了,医生说南宫有点中暑和脱水现象,我出去的时候,你帮我看着他一下,他如果醒了要喝水,桌上有,你让他多喝点。”
“知道了。”她想,南宫肇应该是昨天背她一路跑到医院,天气太热才会中暑的。也难为他了,跑这么远的路,但……他就是太古板不知变通,讲究要有驾照才骑车,难怪要吃苦头。
夏侯封对她摆摆手,出去买食物了。
云芸挣扎着下床,推着点滴架进了厕所,睡了一天一夜,也实在急了。
待她完毕出来,走过看护床,望着南宫肇昏睡的脸庞,心里有着无限感激。
从国小三年级认识他起,他就是这样的温和。
几年相处下来,发觉他的脾气真的很好,总会包容她的任性;不像夏侯封,与她三言两语不合,就是大吵大闹,全靠南宫肇从中磨合,否则他们三人恐怕早散伙了,不会朋友一做近十年。
当然,他的固执也是货真价实,过于一丝不苟,让人有点受不了。
不知不觉,九年过了,曾几何时那面对学长勒索只会哭的小学生已长成了男子汉,可以背她一路跑到医院。
她还记得他的背有多宽,靠着他的时候,真的好有安全感。
但是——
“嗨,我回来了。”夏侯封提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跑进病房。
云芸抬头,迎面而来一张阳光笑脸,青春飞扬、活力四射;她和他一起做了很多刺激的事,比如偷喝酒、偷骑车、偷抽烟、偷偷进PUB跳舞……
谁没有叛逆过?越是父母师长禁止的东西,越是想偷偷尝试一下,她和夏侯封亦同……嗯,南宫肇应该是那千里挑一的怪胎例外吧?
夏侯封很幽默,跟他在一起,时时刻刻都充满趣味。因此她每回有事,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找夏侯封作陪,跟他一起玩才能体会什么叫刺激;而南宫肇,他太闷了。
她本来以为夏侯封就是大剌剌的,定不下来的个性,谁知道……刚才她问他是不是一直照顾着她,他点头,他居然有耐性看护她一日夜,差点吓掉她的下巴!
原来他不只是可以陪她玩的人,还是个值得依靠的人。
看着那张黝黑俊秀的脸不停靠近,她心跳得好快,感觉脸又开始烫红了,一丝异样的情愫在心底盘结纠缠着。
“你怎么了?脸这么红,不会又发烧了吧?”夏侯封走到她面前,伸手探一下她的额头。“哇,真的很烫耶!我去叫医生。”说着,他就要往外跑。
“没有啦!”云芸急拉住他,头垂得低低的。“我没发烧,不必叫医生。”
“可是你的头好烫耶!”他又摸了一下,是真的热。
“我……”她又羞又窘,忍不住跺脚嗔道;“我说没事就是没事,你不要乱来啦!”
“我关心你耶,什么叫乱来?”
“那……对不起嘛!”感觉他搁在她额头的手突然变得像烙铁一样,她连忙后退一步,摆脱那只让人又爱、又心慌的手掌。
“哇,发生了什么事,你竟然也会说对不起?”
“人家认真在跟你说话,你就不能认真一点听吗?非要惹我生气不可?”
他很认真啊!可是……算了!女人总是不太讲理的,让让她也罢。“好啦!这次算我不对,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她点点头,偷瞧他的眼神柔得像要滴出水来。“那个……谢谢你照顾我。”
她不知道自己误会了,照顾自己一天一夜的人不是夏侯封,是南宫肇。只是南宫肇太累,睡着了,夏侯封刚好来换班,一切都是阴错阳差。
“你刚刚不是谢过了?”夏侯封搔着头,真是不了解,她怎么突然怪怪的。
也许在夏侯封心里,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云芸而言,那迷迷糊糊间在睡梦中体会到的温柔,却像蜜一样,渗透到她全身每一个细胞。
少女第一次了解什么叫喜欢;恋上一个男孩的滋味,带点酸、一些无措,但更多的是满心满怀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