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则,一应家具、电器尽皆陈旧,处处可见修补痕迹,如果不是布置整齐、打扫得也干净,倒有几分像是在垃圾窟。
不过虽然如此,但屋里发黄的墙上挂了一幅林筱环、夏侯封和翔翔一家三口的合照,应该是这一、两年拍的,相片中三人笑意浓浓,显然贫穷并不影响这一家子幸福的生活。
唯一遗憾的是……她瞄一眼手表,时近九点,夏侯封还没有回来,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年幼的翔翔不时摸着肚子喊饿,还偷问林筱环爸爸几时回来?可不可以吃饭?
林筱环禁不得孩子吵,泡了杯牛奶,让翔翔端回房里喝;又撤去桌上的饭菜,这才面带愠色看着南宫肇和云芸。
“好啦,现在你们可以放开家和了,有什么事跟我说,我会负责。”
南宫肇就近看着林家和,直看得他双腿发软,终于想起曾经在哪里见过他了。
南宫肇一松开抓握林家和的手,林家和马上窜到个头只及他肩膀的姐姐身后,浑然没有一点男子气概。
云芸神色复杂地看着懦弱的林家和、强自振作的林筱环和那方被撤进厨房的饭菜,突然觉得林筱环也有几分可怜。
她拉了拉南宫肇的衣袖。“算了,南宫,我已经不想再追究夏侯失踪的事,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此刻她已厘清自己对夏侯封和南宫肇的感情;她跟夏侯封,是一同玩耍的朋友,同南宫肇才是男女间的喜欢,所以她也不愿再对林筱环多加逼迫。
南宫肇大吃一惊。“但夏侯是你的未婚夫,你就这么放弃,不后悔?”
云芸指着墙上那幅全家福合照。“夏侯在这里生活得很好,这样一个好好的家庭,实在不该因为我而被拆散,不如当一切是过眼云烟,忘了吧!”
南宫肇实在弄不清楚云芸的心思。
但他从来不想违逆她,让她不高兴,既然她都开口了,他便顺着。“我们可以放弃将夏侯抢回来的念头,但有件事非得弄清楚不可。”他转身面对林家和。“我们见过面吧?三年多前,你还只是个高中生,有一天,你跟几个同学在马路上打架,我的两位朋友夏侯封和云芸出手干预,最后是我报警处理的;我有没有记错?林家和。”
“啊!”云芸也想起这回事了,但都那么久了,林家和的模样也跟过去穿制服时大不相同,难得南宫肇还有印象,反而是她这个当事人都忘了。“你真是那些高中生中的其中一个?太巧了吧!”
林家和整个人已经抖得快要倒下来了。
南宫肇却还不肯饶过他,冷哼一声。“巧合的可能还不只这件事,小芸,你记得吗?在木栅动物园门口,夏侯说他是被车撞了,才丧失记忆,再清醒,身边陪伴的只有林筱环,是她告诉夏侯他是王逸的。她编了一大篇谎话来骗夏侯,目的是什么?我猜,夏侯受伤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伤害他,而下手的人,就是不满你和夏侯插手他们争执的林家和……”
“够了。”林筱环俏脸苍白如纸。“你没有任何证据,再敢胡说八道,我告你毁谤!”
“我是没有林家和伤害夏侯的证据,但我可以提出另一项举证。”南宫肇神色俱厉地指着已经瘫软在地的林家和。“林家和,打电话给小芸,告诉她夏侯的消息,并且向她要求三百万支票的人就是你吧?可惜,你不知道那笔奖金是我和小芸一起出的,所以户头开的是我和她的名字,她有权开支票给你,我也有权要求银行止付。当我发现内情不单纯时,就已悄悄通知银行冻结户头,因此你一毛钱也拿不到,你因为恼羞成怒,才会在巷子口看到小芸时攻击她,我有没有说错?”
这番话一说出来,不只云芸张口结舌,林筱环更是气得泪落如雨,她转身,握紧的拳头恨恨地捶着倒在地上的林家和。
“你这个混账,你有没有良心?我才在想,你好端端的,怎么会找你姊夫和翔翔上台北玩,原来你不怀好意!满脑子都是钱,没想过事情露馅会有什么下场,四年前要不是为了你,你姊夫怎么会丢下我们母子跑掉……”
所做的坏事曝了光,林家和羞恼之下,忍不住推开姐姐回吼;“你自己管不住老公关我什么事?不要把什么罪都推到我头上。”
“都是你成天惹是生非,小小年纪不学好,跟人家混黑道,还赌博,欠一屁股债!我担心那些黑道兄弟对你不利,三番两次求你姊夫帮你解决,哪知道你越来越不成材,欠的金额从几万块变成几十万,你姊夫受不了,才会丢下我们母子去跑船!可我怨过你吗?没有,我还是想尽办法帮你解决麻烦,四处筹学费,让你可以顺利升学;而你呢?去了台北一样不安分,学校都说要退你学了,我急着上台北找你,结果看见的却是你从背后打人家一棒,把好好一个人打得生死不知,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我的亲弟弟,我早报警捉你了!但……为了林家的香火传承,为了你的将来不留下污点,我替你骗人,帮你转学,一家子从台南搬到云林,东躲西藏,我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怕你出事,结果……自作孽不可活……”林筱环哭到崩溃。
真相水落石出。原来是林家和偷袭了夏侯封,林筱环帮忙掩护,凑巧夏侯封伤重失忆,林筱环的老公又去跑船,林筱环便骗他是自己的老公,因为车祸才失忆,一家子再搬家掩入耳目,难怪多年来查不到夏侯封的下落。
但讽刺的是,林筱环缜密的设计却被她最疼宠的弟弟林家和又一时贪心破坏了。
为了三百万,林家和出卖姐姐,不惜担上伤人罪名,向云芸透露了夏侯封的下落。金钱,多么美好又罪恶的玩意儿。
南宫肇冷眼看着林筱环滴落不停的泪,却没有半丝同情心。“真正的关爱不是放纵。”林家和会由小小的逃学到赌博、打人、混黑道,不正是倚仗了姐姐的宠溺吗?一切是林筱环自作自受。
云芸忍不住感慨地低下头,她还记得当年跟夏侯封年轻气盛插手五个高中生的混战时,那种唯我独尊的傲气。
他们都相信,凭着自己的本事,有能力管遍天下不平事。
只有南宫肇一天到晚像个老妈子一样叨念着要他们守规矩,那时,她和夏侯封还笑他像七、八十岁的老公公,迂腐又守旧。
也幸好南宫肇脾气好,不论怎么被笑,总是没放弃对两个朋友的说教。
而今细细想来,云芸不禁冷汗直流,原来自己这三年多来受的苦,都是当年一时意气招来的。
南宫肇早就看穿了,依着她和夏侯封冲动的性子,任由他们任性妄为,早晚出事,所以才时时提点他们。
可惜林家和身边没有这样一位良师益友,否则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
“咦?怎么全在这里?”一个纳闷的声音突然闯进来,打断了云芸的思绪,原来是夏侯封回来了。
“老公……”林筱环看见夏侯封,就像溺水者瞧见救生圈,哭吼着扑上去。
夏侯封抱住她。“怎么了,老婆,谁欺负你?”他怀疑的目光转向南宫肇和云廿玄。
南宫肇上前一步,正想将三年来的事全部说明清楚,云芸却拉住他,抢先开口。“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你……算了,我和南宫明天就回台北,也许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不过无所谓,我只想问一句,你现在过得好吗?”
她实在不晓得该怎么称呼夏侯封,他已忘却前尘了,眼下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老婆、儿子,至于其它,那是顾及不了的。即使她曾是他的未婚妻又如何?往事如梦,过去就过去了……
夏侯封迟疑了一会儿。“不错,我老婆很体贴,儿子也很乖巧。”
“那就好,希望你永远都这么幸福,也希望你好好珍惜你的幸福,而我也会捉住我自己的幸福的,再见。”
“可是……”南宫肇还想说林家和怎么办,难道要纵容他这样一直坏下去吗?早晚有一天会闯大祸的。
“没有可是,南宫,我想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们都明白了一些东西,林小姐也一样,她会懂得怎么收拾善后的,至于我们……这里没有我们插手的地方。”云芸强硬地拖着南宫肇离开林筱环的家。
这不是一个完美的结果,却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夏侯封、云芸和南宫肇各自拥有了属于他们、并且他们也愿意接受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