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舒服?”她马上站到他身前,关切的问。
他在榻缘坐下,“有一些,我头也有点昏,恐怕不能去游街了。”
她立即伸手摸他的额头,“不去游街?这好吗?过去好像没有这种先例吧?还是我马上出去找大夫来给你看看?”
这才刚高中,就因病没去游街,特立独行,会不会令其它官老爷们坏了印象?官职可还没下落,又会不会受影响?但他人不舒服……还是先去找大夫吧!
她急着要出去,他一把拉住她的手,看着她忧心忡忡的神情,他顿时有些无措。他不知该怎么告诉她那长长的梦境里,他在今日骑马游街时让叶樱樱认出他就是雨中赠伞的人,从此便让她惦记上了。
他昨晚难以入眠,也是因为此事,他一点都不想吸引这朵致命桃花,所以,想装病不去游行,但看到焦黎儿如此担心,他又不忍。
“你乖乖歇着,我赶紧去请大夫……”她再次要甩开他的手。
“其实,过往都有名门显贵榜下捉婿的事,不是你夫君自傲,我一游街也不知会惹来多少桃花?”他索性将她拥入怀里,在她柔嫩的唇印下一吻,“说来,我也算半个有妇之夫,虽未成礼,但该亲也亲了,咳……”
“不正经。”她马上捂住他的嘴。
他在她掌心又印上一吻,才拉下她的手,“总之,惹来一些不该或甩不掉的桃花都是麻烦,倒不如别去了。”
她眨了眨眼,突然明白了,所以,根本没有不舒服,只是不想惹桃花?她笑不得,但想起苏宁月,又觉得也不是没道理,想了想后说,“我可以帮你做点事。”
她让他坐下来,去了一趟自己的屋子,拿来胭脂水粉替他上妆,将他肤色弄得黯沉些,眉宇微平,眼尾略往下,再在两颊间打点暗影,整个人就没平时的风采了。
早膳时,李宜凤、许毅、乐嬷嬷看到他时愣了一下,在焦黎儿解释下,除了许毅没表示意见外,两个长辈倒是一副赞同的神色,袁靖渊在用完膳后也就乖乖出门。
四月末,状元郎带头,和榜眼、探花郎打马游街、大街两旁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李宜凤、乐嬷嬷跟焦黎儿也隐身在人群中,一脸兴奋的看着袁靖渊高坐在马背上。
一身大红袍,头戴金花乌纱帽,意气风发的模样。
彷佛心有灵犀,袁靖渊朝三人所在的方向看去,见到焦黎儿那拚命挥舞的手,他嘴角微勾,策马缓缓前进。
前世,她也在人群里吧,只是他无心,也没发现,而今,四周都是喊叫声恭贺声,他却只寻找着她的声音与身影。
除了她,一切都如前世梦境……他思绪汹涌,神情却沉稳,无人看出他在忆及叶樱樱偷情、他被毒杀时,滔天怒意在他全身血液里流窜,就像要吞噬了他。
就在临街酒楼的二楼,一名美人倚窗望着经过的探花郎,身后还站着两名丫鬟。
袁靖渊直视前方而过,与叶樱樱的视线不曾对上,倒是有几名对街老百姓频频往那里看,见娇艳美人蹙眉,又让丫鬟关上窗,众人才不舍的移开目光。
雅间里,窗户一关上便将吵嚷声挡在外头,叶樱樱喝了口茶,表情有些不好看。
两名丫鬟互看一眼,其中的白勺知道她的心事,几个月前,一名公子雨中赠伞,主子因他的俊美而动心,本以为他会有心的来见自己,却久久没有消息。
主子按捺不住,派下人特地去打听一番,得知他只是礼部尚书一个远房亲戚,家世并不出色,虽然颇觉遗憾,但也歇了心思。
没想到,几个月后,他竟然高中让皇上点为探花郎,她又在意起来,特意订了这厢房要相看,没想到,游街再见,他竟是相貌平平,难道当初是在雨雾中起了错觉?
他那容貌比京城不少世家公子都要逊色,根本配不上自己。
“历届探花郎哪个不是风姿俊悄的少年郎,皇上这次评选也失了水平。”叶樱樱忍不住批评。
两名丫鬟头垂得低低的,主子身分贵重,敢说皇上不是,她们可不敢。
不过,其中的白勺面露疑惑,她印象中的袁靖渊可是个清隽非凡的男子,跟探花郎一点都不像呢。
接下来几日,不管是得到消息得知儿子高中的袁秀才家,还是袁尚书府,都是贺客盈门,登门道喜的人络绎不绝。
袁靖渊也不得闲,为还给秦府原来的平静,他搬回城西小院,再一次带着礼物在焦黎儿的陪同下回到秦府,向秦瀚夫妇谢恩,并告知将在朝廷派官前回乡一趟,并完成终身大事,秦瀚夫妻开心,何氏送了一套珍贵首饰给焦黎儿,小两口中在与他们共进午膳后才离开。
焦黎儿先回城西小院,袁靖渊则带着礼物来到袁尚书府,拜见袁泰均夫妻、袁老太太,谢谢袁家在他抵京后数目的种种照顾。
总归是袁家后辈有前途,三个长辈不算尽释前嫌,但还是说了些好话。
袁靖渊在离府前,才注意到躲在亭台后方的苏宁月主仆,但他没有打招呼,径自离府。
翌日,他与方景嵘等几个同窗小聚,聊及袁尚书府表情都有些尴尬,毕竟,全京都知道他最后并没有留在尚书府,他的荣耀也不全是因为他们,而且袁泰均有件事做得不太好——
“针对你的婚事,京城各大世家有未出阁闺秀的都在打听,袁泰均却刻意压下你早已有童养媳的事。”
“那家伙是狐狸,肯定对你的婚事还有别种心思在,不过拜你那未婚妻的点心摊之赐,不少老百姓都知道她是你的小媳妇儿,这事不用多久也会传得人尽皆知。”
“这趟回乡,我跟小黎儿就会办婚事,如果你们不嫌弃乡下地方,就来喝杯喜酒吧。”袁靖渊没有隐瞒他们喜讯,倒是没告知尚书府,只怕又被搅和。
“行!好兄弟的喜酒怎能不喝,对了,我们三个有贺礼要送你呢,走走走。”
袁靖渊被三个好朋友塞进马车,从茶楼离开拐了两条街就在一座宅子前停下,四人下了马车,他四下一看,发现是个铺子,但三人没给他询问的机会,拉着他就往里面走,进了铺子后就发现店面显然是费了功夫布置的,有展示点心的柜子,后方有放置食材的厨柜、厨具及两个炉灶,就连墙面上,也有几幅点心图,画得栩栩如生,像刚出炉似的,那些点心都曾在焦黎儿的点心摊出现。
接着,一男一女走了出来,蔡柏宝向袁靖渊介绍他们,说是陆晓山及颜氏,他们是夫妻,是他家的家生子,一个厨娘一个是账房,日后,他们就在这里干活儿,夫妻看来都宽厚好相处。
接着,好友们脚下没停,带着袁靖渊直接穿过店铺,踏进个小院子,正前方的屋子是厅堂,左右两方各有一排厢房,右边两间较大的,是相连的,一踏进去,只觉处处精致,一边是书房,一边寝房,中间有座小厅,该有的家饰皆有,而左边厢房便是账房夫妻住的地方。
四人晃了一圈,来到主厅坐下,袁靖渊看着摆放在桌上的房契,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礼物不是白送的,我们三个想好了,嫂子手艺那么好,日后也许就是京城第一点心铺子,再往各地开分店,这钱不是滚滚而来吗?”蔡柏宇也是有生意头脑的。
“没错,所以,这房子价值千两,扣掉你给我们的钱,我们三人平均算了,这钱啊就是入股嫂子的点心铺,我们都是入股的。”王律丞也说。
“账房会记账,一年结一次盈余,三七分,我们只出钱又是强行入股,不能过分了。”方景嵘笑着说。
“不,就五五分。”袁靖渊心里感动,想也没想的就说。
“傻啊,我们三个家底丰厚,等嫂子的铺子开遍各地,我们再五五分吧,到时,你不给,咱们兄弟也要用抢的。”王律丞又说。
三人兴致勃勃的说着,后来又道,袁靖渊若是在朝堂上飞黄腾达,日后也要拉他们一把,袁靖渊大器的应了,有这些义气相助的兄弟,是他的幸运。
几个人聊了好一会儿,袁靖渊请他们在他回乡时,派人手到城西小院将他跟焦黎儿的衣物用品都搬到这里,他在离京前也会先跟李宜凤说好,得他再回京时,他会直接带新妻回新家,给她一个惊喜。
届时,他也会在京城请李宜凤母子、乐嬷嬷及秦瀚夫妻喝喜酒,三个友人想了想,也不想到乡下喝喜酒了,到时再跟其它人凑一桌便成,他点头同意。
众人离开时,已是黄昏,袁靖渊返回城西小院,焦黎儿还在厨房忙,他去见她后,就找了李宜凤、乐嬷嬷提了新店铺的事及返乡成亲等后续的事。
李宜凤想到小两口要成亲了,再想到袁靖渊买店铺就是不想让焦黎儿下雨或风雪过大赶着收摊,弄得一身湿漉漉狼狈的,有这样的宠爱不舍,她都替焦黎儿开心。
待焦黎儿备了一桌好菜,众人同坐一桌时,李宜凤看着儿子一眼,就代替袁靖渊宣布他们明日离京并要成亲事。
焦黎儿脸顿时红了,她没想到他会说得那么快,李宜凤及乐嬷嬷笑着恭喜,许毅于却是——
“今天夫子说,他有事必须回江南,但他很看重我,如果娘愿意,他愿意带我一起回江南,在他就任的书院就读,至少在那边待上三年,他会尽心尽力的教导我。”
许毅的夫子,李宜凤是知道的,在京城也颇有名气,让他带三年,她是愿意的。
众人还在理解这件事时,许毅又说,“她有点傻,但质朴可爱,所有的心思都用在点心上,你要敢欺负她、委屈她,我会从江南回来找你算帐。”
他口中的“她”,众人都知指的是谁,只是他口气严厉,表情冷酷,也没想想自己几岁,只显得好笑。
“天啊,你几岁?一副护犊子的样子在逗人是吧?噗……好好,不笑,呵呵呵……”李宜凤口中说不笑,还是憋不住的捂嘴笑出声来。
乐嬷嬷早就憋红了脸,主子笑出声来,她也笑了。
“说什么啊,活像个老头子似的。”焦黎儿也不禁莞尔,伸手去掐许毅的脸颊,男孩竟也不躲不避,只是没好气的瞪着她。
袁靖渊也是瞪着许毅的,先前跟这个孩子撂了一次狠话后,两人即便碰面,话也不多,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许毅特别关注焦黎儿,对她也特别包容,他人随意碰他摸他,他一定恶狠狠的瞪着开,只有她享有特权。
袁靖渊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焦黎儿这是老少通吃呢。
翌日,袁靖渊跟焦黎儿用完早膳后,前一日雇用的马车及车夫已在门口等着了,与李宜风等人匆匆告别,小两口就上了马车。
马车顺路经过点心摊位,墙面已贴了回乡暂时停业的红单子,马车答答前行,没想到车子忽然停下来,原来,有一辆马车与他们交错而过,差点撞上了。
然而,该车车帘掀起,一张俊秀的脸立即映入眼帘,下车的竟然是许久未见的杨彦杰。
“杨大哥。”焦黎儿一见是他,在袁靖渊下车后,也马上跟着跳下车了。
袁靖渊对杨彦杰还真的没什么好感,那是男人之间的敌对直觉,李宜凤告知他杨彦杰对小黎儿的特别与心动,但杨彦杰却可以因为喜欢她而选择放手,这样的度量,他不认为自己有。
“听说你这一趟回乡就要成亲,这是我给的贺礼,给小黎儿的。”杨彦杰回头瞥了焦黎儿一眼,正好错过袁靖渊蹙眉的神情。
这人能耐真是不容小觑,他昨日才跟几个亲近的人说要成亲的事,这会儿,就传到杨彦杰的耳里,还送来贺礼。
“杨大哥消息也太灵通了吧。”焦黎儿说完,就想起先前她要入住城西小院,杨彦杰马上就来的事儿,她不禁蹙眉瞪着他。
“放心,我的人该回报的就回报,不该听的、不该看的……”他笑了,小姑娘粉脸已红透,他不好再调侃。
此时,两名小厮已抬了个小箱子到袁靖渊的马车上,杨彦杰像个大哥哥般拍拍小姑娘的头,“杨大哥得出一趟远门,没法子去喝你的喜酒,你一定要幸福。”
她点点头,莫名的有些尴尬起来,杨彦杰要她先回马车,说他有些话要跟袁靖渊谈,她乖巧的上车。
他立即看着袁靖渊道,“你敢对小黎儿不好,我定当不管不顾的将她抢到我身边,给她最大的幸福。”
“你不会有这种机会。”袁靖渊斩钉截铁的说。
杨彦杰笑了,笑得很魅惑,“我记住了。”
他回头上了自己的马车,马车随即离去。
袁靖渊也回到自己的马车,焦黎儿还没开口问杨彦杰说了什么,他已将她拥入怀里,没人知道,他此时此刻有多感激他的爹娘早早的就将她带到他身边。
不是他没有自信,而是,如果焦黎儿先遇到杨彦杰,他相信没有机会的人绝对是自己。
焦黎儿不知两人说话内容,也不知他的心绪复杂,但她一向贴心,静静的依偎在他怀里,静静的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