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先生,请你搞清楚,法律之前人人平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了不起命比你好一点,其他的,他又不比你优、比你行,凭什么你要对他唯唯诺诺。”
“哪有这么严重?”他用掌心包住她的手指,苦笑。
“就是这么严重,“是,九爷”、“好、九爷”,他说什么你都非得同意吗?”
在她眼里,他比那个九爷好上千万倍,加上下意识中,她对即将把彝羲带走的胤禟很感冒。可除了在口头上批判他几句外,她似乎没什么对付胤禟的好办法,只能一逮到机会就咬牙切齿地狠狠骂他几声。
“那是礼貌,倒是你,怎么可以直接喊九爷的名讳,又说他是九兽?这样很不好。”就算对待普通人,野兽也不是种好说词。
“用野兽不好吗?你也觉得我用野兽来形容爱新觉罗?胤禟,太污辱野兽对不对?”
“阿蜜……”他满脸无奈。
“我懂,可九兽很差劲款,他威胁温柔,如果温柔不照着他的意思做,就要让她成为广大失业人口当中的一名,九兽还逼温柔唯唯诺诺、必恭必敬,你要知道,在现代那是违反劳基法的,若不是温柔太需要这份工作,早就把九兽告到脱裤子。”田蜜忿忿不平。
见她为温柔义愤填膺的模样,他忍不住苦笑,果然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女生。
他拉着她的手走进厨房,给她倒一杯温茶水,他不爱她喝冷水,每次喝,都要念几句,田蜜只好乖乖学老人家喝茶水,慢慢地,她的味蕾习惯清淡茶水昧,因为那个滋味像他,淡淡的,却隽永。
他看着她把茶水喝下肚,才开口说:“阿蜜,我住的那个时代和你所处的时代差很多,没有太多的人权,而民主是空话,你也说了,是孙中山改变中华文明千年的帝王制度,但在改变之前,我就是必须过着那样的生活。
“我明白你是对我好,你期待我自重自信且自在,我也不愿意奴颇媲膝,不愿意我看重别人胜过自己,但是早晚有一天,我要回到那个时代里。
“如果我真的变成你想要的那种人,那么我回去后很可能有性命危险,因为在那里,我永远没有办法把皇子、大臣告到脱裤子,不管他们的行为举止有多卑劣过分。”
他用最委婉的方式告诉她,他不是不想改变,而是不能改变。
田蜜叹气,她就是不想提及他将要离开的事情,怎地绕了一大圈,还是绕回这个主题?
闷……低看头,脚尖在地上划圈圈,一圈一圈,她圈住自己,却无法把他一并圈进去。
见她这样,他有些不舍。“不要生气好不?我们去吃“肯德鸡”。”
“你不是说吃那种东西对身体不好?”他从网路上获得大量知识,而她被他吸收知识的速度吓到很头晕。
“可它会让你的心情变好。心情好,再不好的东西都会成为良药。”
“胡说。”
“真的。吃再好的东西,如果板着脸,胃也会胀气。”
他伸出手,等她把手交迭上去,她辙他一眼,没把手交出去,却拿走他的手机。
“你想打电话给谁?”
她没回答,低头把自己的手机号码输进去,在姓名栏打上“家人”,然后将手机还给他,说:“以后你按下家人,就可以听见我的声音。”
他笑着点头,她拿出耳机,插到手机上的接孔,在买手机回家的路上,她抓了好几首当红的流行歌,把耳机分别塞在两人的左右耳上,按下按键,林俊杰的歌声从里面传出来,两人一起细细倾听。
一曲已毕,他问:“为什么给我听这个?”
“为我学一首现代流行歌吧,虽然你的歌声很好听,但我不喜欢听诗经。”
她喜欢听直白的“你爱我”、“我爱你”,田蜜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么感谢提倡白话文的胡适。
他点头答应,开始认真听每首歌。
她握住他的手,与他一起走出家门,吃对身体很不好却对心情很好的“肯德鸡”。
也许在若干年后,她会想起有个温文儒雅的男生,和她共享一对耳机,听着相同的歌曲,并且为她认真学习……
彝羲在客厅里听见手机铃响,顺手接起来,电话那头是田蜜。“彝羲,罄竹难书的医怎么写?”
“你先写下声音的声的上半部,下面再写一个告。”彝羲一笑,典型的电脑过度使用后遗症,田蜜许多字都不会写。
“哦,谢谢。”
“不客气。”
“你在客厅做什么?”
“我在上网查一个特殊的疾病。”
“你还不想睡觉吗?”
“还早,才九点钟。”
“你不是说早睡早起身体好。”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听明白,原来她不是想问“罄”怎么写,她只是想找件事和他说话。“你无聊吗?”
“有一点。”
“再给我五分钟,我马上进去。”
“耶”田蜜尖叫一声,挂掉电话。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是客厅到卧室,但她老是打手机给他,她说,他的声音迷人,隔着手机她有无限幻想。他不知道她在幻想什么,但知道他也喜欢听着手机里她飞扬的声音。
手机果真是现代伟大的发明物之一,它缩短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它让现代人安心并且自信。因为不论碰到怎样的困境,都可以利用手机找到能协助的人或资讯,至于安心……知道自己能随时随地确定田蜜在哪里,他很安心。
把资料抓下来、存进电脑,他关掉电脑,踏进卧室。
打开门,彝羲看见田蜜用美人鱼姿势迎接自己。他微微一笑,这行为在他们那里可以称作勾引,但在这里它只是调皮。他越来越能掌握时代不同,所产生的差异。
“我进来了,要做什么?”他站在床边,俯视她。
“你说话吧。”
她盘腿坐起来,拉着他一起坐在床边,
然后拿起手机替两人拍下美美合照。穿着向款睡衣的他们,比着V字两个人的笑容灿烂甜美。
她总是替他拍照,用数位相机、用手机,他认为她对照相有严重的偏执狂热。
“要说什么?”
“就说阿蓝的故事吧。”
“你上下集都已经听完,还想听什么?”
“听听番外篇吧。”她抱起枕头,侧着脸望他。
“你为什么对阿蓝的事那么感兴趣?”
她想回答,她并不是对阿蓝感兴趣,而是对于怎样的女孩才能掳获他感兴趣。
但……多数时候,真心话是留给自己听的,不是拿出来丢人现眼,替自己找尴尬用的。
“那是真实版的古装剧耶,比照起电视上的社撰剧情,不是更引人入胜?”
“对你来讲那是个故事,对我而言,却是弥足珍贵的记忆。”
看见他略带忧郁的表情,她低下头,知道错了。“对不起。”
“没关系,你让我敲一下头,我就原谅你。”
“没问题。”
她阿莎力地把刘海往上拨,闭上眼睛、等他用刑。她不担心痛,因为她清楚,他不会对自己下重手。
看着她认命的表情,他的笑没消失。
已经很久,他遗忘开心是什么样的感觉,但短短两个多月,她让他重抬快乐。
师父曾对他说过一如果有一个女子能教你快乐,那么她就是你一生当中,最重要、最正确的选择。
如果师父的话是对的,那么田蜜对于他,便是一生中最重要的,可……他不属于这里,他终究要走。
难道他生命里能带给他快乐的女人都终将离去?先是娘,再来是阿姊,然后是阿蓝,再然后是阿蜜?
他能留下来吗?
不能,他不是九爷,可以顶看顾凯勋的身分留下,在现代,他没有身分,帮人看病得担心被当成密医,他必须一辈子靠着她的钱过活。
而且不管他们再喜欢彼此,他也不能成为她配偶栏里的人,了尚若哪天,他们之间有了孩子,孩子也只能姓田,成为教人看不起的私生子。
这样对阿蜜不公平。而她,恰恰是最讲究公平的女子。
忧郁自他眼底流过,带着数不清的不舍。
田蜜悄悄张开一眯眯眼睛,偷瞧彝羲。他很帅,帅到让女人唾液旺盛分泌,但那不是他最优的部分,他最优的是举止仪态,现代社会中,再找不到像他那样从容优雅的男人。
他不必拉大音量,就可以让人专注于他的言论,他不必用夸张的动作态度,就能让人对他彻底信服,他根本不需要《谈判高手》、《如何获得别人的尊敬》这类参考书,他只需要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大家自然而然就会想要拚命对他按赞。
真可惜,这样的男人不能收归所有。
她曾经私下问胤禟,可不可以在双人时光机里多挤一个人,她很乐意三人行,她甚至偷偷打算,如果可以的话,她就要变卖所有的财产,换成金条,和彝羲穿越到古代,当一对富到流油的财主夫妻。
但那只九兽,冷冷泼她冷水,“别说机器不能坐三个人,就是可以,以你这种爱批评政府的烂脾气,你觉得到我们那里,始可以活多久?别乱想了,彝羲已经够辛苦,你不要再增加他的负担。”
是她的错,她不应该老看政论节目,不应该随着媒体起舞,她应该对政治保持淡漠疏离,那么她一定可以适应没人权又专制的帝王时代。
不想了,今朝有酒今朝醉!
见他始终下不了手,田蜜笑出声,抓起手上的枕头往他头上砸,恍神的彝羲一惊,下意识翻身滚地,险险躲开。
田蜜跳起来,哪会轻易放过他,于是施展起枕头功法,不管不顾地抓着枕头、拚命往他身上打。
他这才弄明白她在玩,一不小心,连着两下。
“打到了!打到了!武艺高强?哼,不过尔尔。”
田蜜气焰嚣张,彝羲却忍不好笑,趁隙,他手指快速伸去,她被点穴了……
田蜜手上的枕头坠落,张大眼睛紧盯他,彝羲不顾她的目光,将她抱到床上。
哎哟喂啊,他终于要抛开君子风度、即将对她圈圈叉叉,知道这招有效,早就该使出来……哦,不知道老祖宗炒饭,会不会强调九蒸九煮,慢火细嫩,熬到她的骨头酥烂脸颊爆红,她心里的野兽却在无声呐喊一快来、快来。
可是一
古人不按牌理出牌,他竟然抓住她的脚搔痒!
搔什么痒啊,他们又不是赵敏和张无忌,谁要跟他演倚天屠龙记啦。
不要啊,不要……她最怕痒,啊啊……她不要搔痒啦,枕头大战不是这样玩的啦……她一面挣扎、一面笑,却喊不出半句话来,哪有人这样,学武功来欺凌弱女子,她一定要跟他师父告状……
她憋红了脸,最终,泪水扑软软落下。
她的眼泪吓坏他,彝羲连忙住手,替她解穴。“阿蜜,你还好吗?”
她哭,眼泪掉得越来越凶。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那么怕痒。”
她继续哭,哭到他手足无措、神色慌张。
“对不起,你打我吧,我站这里让你打,保证不动。”他把枕头塞回她手上。
她丢掉枕头,继续大哭。
“乖,不哭、不哭,你要怎样,告诉我。”
她吸吸鼻子,怒声说:“我不要搔痒,我要炒饭啦。”
“炒饭?你又饿了,可是电子锅里没有饭,不然我马上去煮好不好?”
听他这么认真回应,她气到捂起脸。对,她很饿,但不是肚子饿啦,她的饭要在床上炒,不要在锅子里炒……
可是,她再厚脸皮,这种话也说不出口啊。上帝啊,请赶快把她的门窗通通关起来,让她走投无路,以便挖洞把自己埋起来。
她捶胸顿足。气死、气死她了!“我内伤了。”是憋受伤的。
彝羲叹气,不懂她在闹哪一出,想不到其他办法了,他蹲下身,背起她,唱着新学的小情歌,慢慢地在阳台上来回走。
阳台上开了一串串的夜来香,浓郁花香熏染得她的梦都是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