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
我究竟做了什么?
请你告诉我!
童芸香从梦中惊醒,自己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同样又是差一点就可以叫出对方,甚至想出那名少妇的身分,但每次梦到这里就醒来,让她不禁懊恼。最近她开始想要追寻前世,若错真出在她身上,就要想办法弥补,不想再被人憎恨下去。
可要从何找起呢?
她放下还抓在手上的斜刀,无心再继续雕刻下去,随着起身的动作,桌上的烛火摇晃几下,她走到门口,打开房门,便感到外头有些凉意。
才跨出房门,她下意识地朝隔壁厢房看去,屋里一片漆黑,显然里头的人已经睡下。这几天姚锦杉似乎相当忙碌,天天早出晚归,其实她可以问程家人,但不想让他误会,以为她又在搬弄是非,宁可等他来告诉自己。
抬头望着星空,她有些冷,便用手臂圈抱住自己。
就在这当口,一道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大概只有七、八步远的距离。
“你……”她倒抽一口凉气,待定下心神,凝聚目光,只见瘦长身影有些若隐若现,不过还是看得出此人身着灰袍,胸前还有一大片黑色污渍。
她努力想要看清对方的五官,却怎么也看不到。
“有什么事吗?”她猜想可能是程家的仆从,便温声询问。
灰袍身影没有回答,只是跪下来,朝她磕头。
“这是做什么?有话起来说!”她被对方的举动搞糊涂了。
“……谁在外头?”
男子的低斥让童芸香本能地偏头看向声音来源,不过当她再度转回来,灰袍身影已经消失。
“人呢?上哪儿去了?”她并没有听到离去的脚步声。
“你在那儿做什么?”姚锦杉站在房门外头问道,他在床上躺了许久,依旧没有睡意,打算起来画张图稿,却听到隔壁房门打开,细微的声响在静夜里听来格外清晰,这才决定出来看个究竟。
“我没做什么。”童芸香赶紧回应。
姚锦杉不假思索地走上前,质问道:“这么晚了,你在外头跟谁说话?”
直到高大身影来到面前,近到可以瞧见那张带着几分防备的俊逸脸孔,童芸香才道:“我睡不着,出来透透气。刚才明明看到有人,就站在前头,可才转个身又不见了。”
“子时都过了,府里的奴仆不会随便跑到这儿来,哪来的人?”姚锦杉一副“你又想玩什么花样”的表情。
童芸香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可能是我在作梦吧。”
“作梦?真是个好藉口。”他讽道。
“我没必要骗你,你不必把我当成贼一样提防。”童芸香在心里苦笑,她想避免让自己陷入绝境才利用这个男人,那么就得付出代价。“既然遇到了,有件事想要跟你商量。”
一听,姚锦杉面带狐疑。“商量什么?”
她想来想去,也只能找他。“明天我想出门一趟,如果你愿意陪我去,自然再好不过,要是不愿意,我便去拜托表舅母,不过表舅母肯定又会帮我雇轿子,还会命婢女跟在身边一同前往,要是你不介意麻烦到程家的人,我倒是乐得轻松。”就算已经嫁了人,妇人也不能随意出门,需要先经过丈夫同意,或者有人陪伴。
这根本是威胁。他口气微愠。“要去哪里?”
“清河坊的八珍斋。”拿程家来胁迫他还真是有用,可见这个男人极为保护身边的亲人,处处替他们着想,不想给对方增添麻烦,她希望他这份温柔也能用在自己身上,哪怕只是一丁点也好。
呵!明明告诉自己不要抱持任何期待,偏偏情不自禁,渴求着从他身上得到疼惜和关爱——童芸香,你真是太傻了。
“去做什么?”据他所知,那是间贩卖玉石和木雕的铺子,在杭州算得上很有名气。
“有一点事要处理。”以往有敏姑帮她,如今只能靠自己了。
他瞥了她一眼。“明天我会抽出空来。”
童芸香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已经转身回房。
“谢谢。”就算姚锦杉不领情,她还是要说。
听见房门关上的声响,她幽幽轻叹,走回自己的寝房。
翌日早上,巳时过了一半,童芸香换上杏黄色的上袄配上蓝色凤尾裙,跟着姚锦杉来到程家大门口,门房听说两人要出去,马上开门。
姚锦杉问道:“你确定不坐轿子?”
“你是在担心我吗?”她打趣地问。
姚锦杉怒瞪她一眼,仿佛在说“那是不可能的事”。
“还是你不想跟我出门,觉得很丢脸?那就不勉强,我可以一个人去。”童芸香故意激他。
他低哼一声。“好让你事后跟程家的人告状?”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想。”她一脸无辜。
“既然你都不在意了,我又何必在乎?”姚锦杉一手提起袍摆,率先跨出门槛。“走吧。”
踏出程家,童芸香紧跟在他身后。
“记得第一次出门是七岁那年,奶奶带着我到亲戚家中作客,不过我却因为受不了外人的眼光,一路哭回家。”不管姚锦杉是否在听,她还是想让他知道。“我躲在房里哭了好几天,奶奶便把我叫到面前,然后问我,是不是连我也觉得自己见不得人?这句话带给我很大的影响,再来两个月后,我又跟着奶奶出门了。”
童芸香露出一脸怀念的神情。“虽然害怕,但又想自己既没做坏事,也没害过人,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呢?反倒是那些看到我就退避三舍的人心里有鬼,才会不敢直视我的脸。”
“你倒是看得开。”姚锦杉语带嘲讽。
“原来你有在听?”她故作惊讶。
姚锦杉不悦地横睨她。“你说这番话的目的不就是想要软硬兼施,让我同情你的遭遇,进一步获取我的信任?”
“我不过是自言自语,是你多心了。”童芸香佯叹。
闻言,他只是发出低哼,表示不相信。
两人走得越久,遇到的人也越多,投向她的目光自然更多了不少,童芸香昂首挺胸,只有捧着物品的十指不自觉地攥紧,泄漏了些许不安。
瞥见路人不停地朝童芸香身上指指点点,姚锦杉其实可以当作没看到,但他的个性本就温文善良,很难视若无睹,忍不住投去一记凌厉的目光,对方这才快步走人。
夫妻俩终于来到清河坊,这里是杭州最热闹的市肆,酒楼茶肆鳞次栉比,店铺林立,买卖络绎不绝。
童芸香走在人群中,更多的视线投注在她脸上,有的好奇,有的嫌恶。
她因为脚步较慢,跟姚锦杉走散了,她慌张地环顾四周,只见许多的脸孔在身边打转,突然有些呼吸困难……
不要怕!她已经不是孩子了,不会再哭着跑回家!
“有什么好看的?”不期然的,男人低沉的斥喝声在童芸香耳边响起。
姚锦杉不知何时折回来,以眼神和嗓音威吓周遭的人,众人立刻一哄而散,让她得以呼吸到新鲜空气。
“如果不舒服就回去。”见她额头布满薄汗,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他还不至于冷血到以为她是装出来的,若这样也能装,他也实在佩服。
她深吸了口气,有些僵硬地回道:“我没事,只是太久没见到这么多人,有些头晕罢了,谢谢你的关心。”
“我不是关心你,而是万一你昏倒了,受到责备的人是我。”舅母他们肯定会怪他没有尽到保护妻子的责任。
童芸香笑得有些失落。“不会的,我真的没事,咱们快走吧。”说完,就把他扔在后头,自己先走。
见纤弱的身影穿过人群,姚锦杉只好加快脚步跟上,一路上还用眼神帮她逼退那些惊异与嫌恶的目光。即便对这位童家二姑娘有诸多怀疑、不满等情绪,巴不得和她划清界线,但自小所受的教养,让他无法真的冷眼旁观……想到这里,他更加痛恨自己不够残酷无情。
当他们来到八珍斋,童芸香抬头看着挂在门上的匾额,不由得想起八岁那年祖母第一次带她来时的情景,当时真的大开眼界。
待她拾级而上,走进专门贩售各种玉石和木雕的铺子,坐在柜台后方的方老板愣了几下,看到童芸香脸上的胎记,马上认出她是谁。
“这不是二姑娘吗?”他连忙迎了出来。
“方老板。”她福了个身。
满头灰发的方老板也回以一礼。“最后一次见到二姑娘是在……三年前吧,那时老太太正病着,你就没再出过大门,都是让敏姑过来,没想到一晃眼,二姑娘都已经嫁人了……这位想必是姚爷?”童家二姑娘要出嫁的事
全杭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听说她的夫婿是程家的亲戚,生得相貌堂堂,应该不会看错。
姚锦杉拱了下手。“正是姚某。”
“姚爷会陪二姑娘出门,可见得有心。”方老板见他们夫妻同进同出,不禁赞许,也替老太太高兴,孙女嫁得好,她在地下有知也能放心。
姚锦杉清了下嗓子。“方老板过奖。”
“二姑娘来得正好,上回拿来的木雕已经卖掉了,还有好几位客人在问何时才有新货。”他一面说,一面走回柜台后方,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钱袋。“我正在发愁,不知该不该主动跟二姑娘联络……”
童芸香将手上的物品摆在柜台上。“这是刚做好的,请方老板看看。”
“真是太好了!”方老板眼睛都亮了,将钱袋给她。“这是上回的银子。”
她双手接过,道了声谢。
方老板解开布巾,里头是两只一大一小的木盒,四面都刻着吉祥话。“猪、事、大、吉……哈哈!写得好!”
就连姚锦杉也凑上前去看个仔细,他不知道原来她在房里都在做这些木雕,如果打算卖了当作私房钱,倒也无可厚非,手上有一些银子,必要时也可以用得上。
“这……”方老板打开盒盖,其中一只木盒里头放着笑得眼眯眯、体型圆滚滚的小猪,另一只里头则是大中小三只小猪,摆出各种俏皮的姿势,模样逗趣讨喜,加上没有上色的外表,更显得朴拙可爱,散发出天然的木头香气。“客人看了一定会喜欢的。”
“那就有劳方老板了。”童芸香由衷地说。
姚锦杉顺手拿起一只小猪来欣赏,不只修去刀痕凿垢,打磨的技巧也挑不出太大的缺点,整体来说具有女性独有的细腻。
“这些都是出自你之手?”他很难不感到讶异,因为自己也同样擅长木雕,还拜香山帮帮主为师,自然看得出作品好坏。
“姚爷不知道吗?”方老板忍不住夸奖。“二姑娘得了老太太的真传,手艺一流,千万不要小看这些小东西,可是相当受孩子们的喜爱,有不少顾客买来当作满月礼送人。”
童芸香瞬间红了脸。“没有这回事,我还比不上奶奶的十分之一,只学到一点皮毛,是大家不嫌弃。”
“二姑娘真是太客气了。”方老板笑道。
她望向身边的姚锦杉,见他目不转睛地审视手上的小猪,八成是想从中找出毛病来大肆批评,好打击自己的信心,不过她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在对方说话之前,已经竖起自我防卫的围篱。
“比起你做的那四件柜,这些小东西恐怕上不了台面,也看不上眼……还给我。”她从他手中抢回小猪,重新放回木盒上,然后跟方老板说了句“我过一阵子会再来”之后便走了。
姚锦杉只好朝方老板拱手告辞,跟了出去。
“难道他们夫妻感情不好?”方老板迷惑地喃道。
待姚锦杉赶上前头的人,这才凉凉地启唇。“我什么都没说,你怕什么?”
“你是还来不及说……”她停下脚步,着恼地回道。“我知道你讨厌我、痛恨我,这我都认了,唯独不想听到你
批评我雕刻出来的东西有多不好。”
自己的手艺是祖母手把手教出来的,要是遭人嫌弃手艺不好,等于是让祖母丢脸,那并非她所乐见的事。
他低哼一声。“我有说它们不好吗?”
童芸香心中一喜。“你的意思是……”
“刀法算得上流畅,但还不够纯熟。”姚锦杉平心而论,依他的眼光和标准来看,算是给予很高的评价了。
这还不是批评?她不服地问:“哪里不够纯熟?”
“在凿细胚时要以整体着眼,线条和体积上才会更有表现力。”他稍稍提点她一下。
她攒起眉心,偏头想了想。“可以再说详细一点吗?”
姚锦杉冷冷一瞥。“自己想。”
“小气!”童芸香嗔恼道。“别再卖关子行不行?快点告诉我,就算只是两句也好。”
他迳自往前走,就是故意不说,终于有种扳回一城的感觉。
童芸香在后头频频追问,非要问出个答案不可。
数日后,程承波将手上的信件递给表哥。
“我已经收到香山帮的回信,他们愿意接下这份差事,大概半个月后就会派匠人过来修缮。”
姚锦杉看过信的内容,再还给他。“只要屋子修复,就可以搬进去住,总不能一直打扰你们。”
“咱们可不认为是打扰,多点人住也比较热闹,这可是我娘亲口说的,而且我也担心你和表嫂搬过去住之后,说不定连话都不说,比陌生人还不如。”
姚锦杉失笑。“你都几岁的人了,这种爱操心的毛病还没改过来。”
“就是因为年纪大了,想改也改不过来。”程承波没好气地回道。
闻言,姚锦杉从圈椅上起身,走上前拍拍他的肩。“只要你们一家人过得平平安安,其他的事都不用操心。我先回房去了。”
他跨出门槛,正好瞧见一道藕荷色的纤细身影朝垂花门的方向走去,似乎走得很匆忙。童芸香很少踏出房门,这是要去哪里?他跟在后头,见她出了内院,疑心大起。
他走到垂花门口,见她先朝程家的门房道谢,等门房转身离开,才走向半敞的大门。
姚锦杉透过门缝往外头看了两眼,看见有个男人站在那儿,他记得娶亲那天见过童家几位少爷,可以确信这是没见过的生面孔,不由得拢起眉头。
“……让你久等了。”童芸香朝对方哂笑,这两、三年来都是由敏姑代劳,如今只好请郭家表哥亲自走一趟。
郭晋温和地道:“不急,你慢慢来。”
“要麻烦你了。”童芸香将钱袋递给对方,里头的银子是要给义庄的,奶奶过世之后,她还是固定会捐钱。
他微微一笑。“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
童芸香轻笑一声。“谁说都一样,我的力量微薄,只拿得出这么多,如果还有我做得到的地方,尽管开口。”
“经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见两人在大门口交头接耳,状似亲昵,姚锦杉脸色更加阴沉,不管他和童芸香是不是真正的夫妻,他也不容许她私下与其他男人见面。
“你们在做什么?”他立即上前问。
童芸香吓了一跳,回头看他。“你怎么在这儿?”
姚锦杉瞪着眼前长相斯文的年轻男子。“这位是谁?”
“他是……”
“芸香,这位就是你的夫婿?”郭晋还无缘和他见面。
芸香?当着自己的面唤他妻子的闺名,这无疑是种挑衅,姚锦杉脸色登时不大好看。“敢问怎么称呼?”
他拱了下手。“郭晋。”
“姚锦杉。”他也同样先礼后兵。
郭晋脸上笑容和煦,眼底却闪着一抹促狭。“芸香出嫁时我正好不在杭州,直到今日才有机会见到姚兄一面。”
“好说。”姚锦杉从对方的口气可以听出两人关系匪浅。“若郭兄想来拜访,按照礼数,应该先投帖,而不是偷偷摸摸的和内人见面。”
这个指控很严重,童芸香脸色微变。“我哪有偷偷摸摸的?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他这句话等于是在怀疑自己的贞节。
“那么为何不把人请进屋里,而是在大门口窃窃私语?”他不悦地质问。“我不管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如今嫁了人,就该谨守分寸,免得惹来闲言闲语。”在名分上她是姚家媳妇,就不能做出令姚家蒙羞的事。
童芸香气到眼眶都红了。
“是我这个玩笑开得太过分了,还请表妹夫见谅。”根据敏姑前些日子跟他透露的,姚锦杉是在不得已之下答应娶表妹为妻,他并不看好这段婚姻,才想试探一下对方的反应,而今从夫妻俩的互动来看,问题可不小。
听他称呼自己一声表妹夫,姚锦杉有些错愕。
郭晋解释:“我要叫芸香的奶奶一声堂姑婆,我和她自然就是表兄妹,不过对我来说,芸香就像我的亲妹妹。”
姚锦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方才只是开个小玩笑,却没想到表妹夫真的误会了,要是让芸香因此受了委屈,我这个当哥哥的可就太对不起她了。”郭晋连忙低头赔罪。
“是我没有问清楚,也应该道歉。”他拱手回道。“里面请。”
郭晋看了下眼圈泛红的表妹,转念一想,决定让他们夫妻俩先沟通。“我还有事,改天再聊,先走一步。”
“慢走。”姚锦杉目送他离去,等大门关上,回头面对童芸香,才见她一脸悲愤地瞪着自己。
虽然有些理亏,不过是他们举止可疑在先,怪不得他。
“我和郭家表哥清清白白,他对我比自己的亲大哥还要好,之所以不请他进屋里来坐,是因为表舅和表舅母若听说我娘家的亲人来访,肯定要出来招呼,烦劳到他们,你又要不高兴了,才想跟他在大门口说几句话就好。”童芸香闷在心里的委屈全爆发出来。“在你心目中,我也许是个卑劣自私的坏女人,但不会笨到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
一口气把话说完,她转身走进垂花门,直接回耳房去了。
姚锦杉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也深深反省过了,尽管错不全在自己,但自己确实说得太过火了。对女子来说,贞节重于一切,要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指控,有可能会害死一条人命。
待姚锦杉回到耳房,看了下紧闭的房门,不由得在外头踱着步子,想着要不要敲门,就这样犹豫了快半个时辰,心想男子汉敢做敢当,终于屈起指节,往门板上敲了两下,等待屋里的人回应。
喀!
房门打开,童芸香红着眼睛瞪着他。“还有什么事?”
“你……”他清了下嗓子,要开口道歉有些困难。“你……上回不是在问如何让木雕更加细致完美、刀迹清楚圆滑吗?”
她一脸困惑,之前问这个男人都不肯说,怎么突然提起?
姚锦杉撇开俊脸,没有看她,有些别扭地说道:“如果你还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这是在求和?还是在找台阶下?童芸香突然有所领悟,不管这是不是他表达歉意的方式,聪明的话自己就该抓住这个机会。
“我当然想知道。”既然他有心道歉,她也就大人大量不计较。
他这才把目光调回来。“那我就教你好了。”
“怎么教?”
“你手上有没有多出来的木头?”
想到可以学到更高深的技巧,童芸香心情也转好。“当然有,就在屋里,不过我只有松木和樟木。”
“对初学者和经验不足的人来说,松木和樟木比较容易发挥。”姚锦杉走到窗边的桌子前,看到上头堆满各种刀具,还有好几块木头,便拿起其中一块。“而水曲柳和冷杉木的木纹变化多端,造型起伏也越大。”
她频频点头。“我奶奶也是这么说的。”
“还有,刀头越薄越锋利,牢度也越差,开毛胚的刀头可适度的厚一些,才禁得起槌子的敲击;而修光用的刀头可以再薄些,方可将木料刻得光洁……”他拿起几支雕刻刀,为她讲解。“这些是基本,一定要记住。”
接着,姚锦杉实际做给她看。
童芸香一脸认真,只要他肯教,当然要全部学起来。
两人埋首在刀具和木料中,只要聊起最喜欢的木雕,全都忘了时辰,也忘了彼此之间有过的不愉快。
待娟儿送饭菜过来,看到他们相处融洽,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赶紧去告诉刘氏,刘氏听了相当开心,便又跟丈夫说。
程承波抚着胡子,转忧为喜。“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就说老爷想太多了,夫妻之间有共同的喜好,一定可以增进双方感情。”刘氏笑道。
他叹了口气。“如果是这样就好。”他没办法对妻子说出表哥这段婚姻的真相,因为一旦妻子知道,娘也会知道,事情会更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