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竟包下了淡水码头的游轮为元日刚庆生,可容纳两百人的游轮这一晚由他们两人独享。
当游轮呜地一声拉出长笛,船身慢慢离开码头往淡水河上游行驶时,她站在三楼的露天甲板上迎着晚风,啜着醇厚红酒,船舱里扬起阵阵音乐,黑人女歌手唱着英文老歌,好像置身国外,让她真的有新鲜的感受。
游轮里的餐点也毫不马虎,有五星级饭店的外烩水准,坐在船舱里软软的沙发上,透过富有艺术气息的窗户欣赏淡水河两岸的夜景,星儿闪亮,她全然的放松了。
下了游轮还早,他们转往八里左岸,那儿入夜后仍然很热闹,俨然已是另一个艺文特区,摊贩多,骑脚踏车的家庭也很多。
他们路过一间名叫“蓝鸟人疯狂演唱中”的酒吧,门口有辣妹在发传单,元日刚随手接过来,眼睛一瞄。
“当日寿星免费。”
钟珂挑眉。“所以呢?”
“进去看看!”
元日刚兴致很高,不由分说的拉着她进去,入口有服务生端着托盘在发鸡尾酒,他拿了一杯给她,自己也拿了一杯。
钟珂沉默的跟在他身后,元日刚察觉她有些不对劲,转身看着她。“怎么了?你不喜欢现场演唱吗?”
她还没回答,他就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钟珂?”阿杰大老远的快步走到他们面前,他满眼惊喜的看着钟珂。“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驻唱?特地来捧场的吗?”
钟珂真没想到这么快就碰到熟人了。“只是路过。”
阿杰爽朗的笑了笑。“别瞎了,这里是八里耶,怎么可能随便路过这里,你一定是来看我的,是听谁说我在这里的?小安?露露?还是——陆旭?”
元日刚发现说到最后一个名字时,他刻意的顿了顿。
钟珂选择忽略他讲的几个人,叹口气。“信不信由你,我真的只是路过。”她指指元日刚。“我朋友,是他说要进来,我才会进来的。”
“还来?”阿杰又笑。“我是这里的小股东,我叔叔是大股东,其他股东分别是我爸我妈我老哥我老姊,会计是我表妹,服务生都是我表弟和堂弟,眼线真他妈的多。”
钟珂听着也总算露出笑意。“怎么?他们怕你退伍后在外面为非做歹,所以干脆出钱帮你开店,让你安分些?”
阿杰对她眨了下眼。“亲情很可贵,不是吗?我真的好爱他们。”
元日刚研判他们两个以前一定很熟,但也肯定有段时间没联络了,所以她不知道会在这里碰到他。
“你怎么样?”阿杰凝视着她。“听说后来没去国外留学,你最终还是抗争成功了?”
钟珂四两拨千斤地说:“那些都不重要了,我现在只是个平凡的上班族。”
阿杰笑。“我认识的钟珂无论做三百六十五行的哪一行都绝不会平凡。”
元日刚摸摸下巴。他们两个究竟有多熟?他对钟珂的评价真是中肯。
“杰哥!杰哥!不好了!”有个庞克风打扮的年轻人匆匆跑过来。“吉利出车祸,人没事,但手脚都骨折了,现在在医院!”
“真的假的?”阿杰皱眉,他看看手表。“都要唱了,他才来给我出这种茶包,不是跟他说不会骑车就搭小黄吗?他是把老子的警告都听到太平洋去了是吧?回来试试,看我还会不会让他在这里混!”
“吉利?”钟珂很意外。“是那个大一的学弟吗?”
她真没想到吉利那小跟屁虫现在还黏着阿杰。
“就是他。”阿杰点点头。“那家伙大三休学,不敢告诉家里人,也没钱付房租被赶出来,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来敲我的门,求我收留他。”
钟珂回忆着说:“他的鼓打得挺好。”
阿杰得意的笑。“经过我专业的培训,现在是我们蓝鸟人乐团的鼓手……咦,可用之材就在眼前,我怎么没想到呢?”
钟珂瞪着他。“别想。”
阿杰苦瓜脸。“难道你要见死不救?”
钟珂摇头。“不行,我好久没碰了。”
阿杰继续游说:“这跟开车、下厨一样,会了就忘不掉,久没碰,只要碰到了就会全部想起来。”
钟珂板起脸。“总之不行,我没心理准备。”
元日刚一直在专注聆听。他们在说什么?像在打哑谜,他是有听没有懂。
“你大一在宿舍发高烧快死时,外头雷电交加,是我背你去医院急诊的,然后在等你吊完点滴的时候我受到空气中的病毒侵袭得了重感冒,变成肺炎,咳了一个月差点去见阎罗王,住院时医生还发了病危通知……”阿杰使出了杀手锏。
钟河很无言。“不要再说了,杰哥,跟你去就是。”
“快!去找件女生皮衣来,S号!”阿杰吩咐庞克风打扮的人,又吹口哨招来一个小弟招呼元日刚,很大器的对他说:“等一下我们再好好喝一杯,你是钟珂的朋友,就是我凌杰的朋友,今天一切算我的,尽量玩!”接着就跟风一般的把钟珂带走了。
那个小弟问:“大哥要吃什么喝什么尽量吩咐,要不要我找几个辣妹来陪大哥?”
元日刚啼笑皆非。“你帮我找个位子坐就可以了。”
“是!大哥!”
小弟鞠躬哈腰的,简直把他当黑社会老大了,不过倒是替他找了个好位子,很靠近舞台。“大哥要看我们蓝鸟人的精采演唱对吧?坐这里看得最清楚了。”
元日刚喝着啤酒,看到店里越来越多人,当四周灯光一暗,舞台灯光忽然亮起来时,他才发现乐团成员已经在台上就定位了。
看的出来,主唱就是凌杰,他一身皮衣,手握在立型麦克风上,其他还有吉他手、贝斯手、鼓手……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舞台上的女鼓手,那是钟珂,及肩长发扎了高高的马尾,还画了烟熏妆,套了件黑色皮衣,跟平时判若两人。
凌杰声嘶力竭的唱了什么他不知道,吉他手、贝斯手在弹什么,他也没听进耳里,他的眼中只有钟珂,还有她打的鼓,他真的没想到她会打鼓,还打得那么好,根本就是个摇滚女王。
他不得不说,他对她的认识真的太少了,这绝对不是他知道的钟珂,原来她有这一面。
蓝鸟人乐团一共表演了六首歌曲,五首都是摇滚乐,最后一首是抒情歌,他仿佛看到钟珂眼角有泪光,是被歌曲感动了吗?他却直觉的否决了自己的答案。
热烈的掌声后,乐团的演出暂时告一段落,不一会儿,钟珂走向他,坐上他身边的高脚椅,已经卸妆了,皮衣也脱掉了,只有马尾还高高的扎着。
“你可能很难想像,这样的气氛曾是我的全部。”
他原本以为她会很隐讳或很别扭的不谈过去,但她倒是很大方,笑着跟他喝啤酒,谈论过往。
“你打鼓时很迷人,学了很久?”虽然他对运动在行,但对乐器却半样不懂,家里也没人有这类天分。
“可能耳濡目染,没下什么苦功就会了。”钟珂说得轻描淡写,却好像不想再谈这个问题,大大的喝了好几口啤酒。
他们才聊了一下子,下一个乐团就上台了,而且这个乐团非常的神经质,主唱用吼的,鼓手疯狂乱敲,吉他手和贝斯手也不遑多让,在台上像蚱蜢一样跳来跳去,都卯起来比谁比较神经。
太吵了,他跟钟珂无法好好聊天,后来凌杰又加入了他们,啤酒一手一手的拿上来,炸物拼盘也不小气,一直有辣妹端上来,凌杰还一直嚷着他要请客。
他们离开时已经凌晨一点了,因为他不太会喝啤酒的关系,适时的拒绝了一些,所以他还算清醒,但因为凌杰一直起哄,钟珂喝了很多,整个人呈现酒醉状态。
他打算搭计程车回去,明天清醒了再过来开车,而钟珂却一直笑,一直笑。
入夜比较冷,周围的商家多半打烊了,只剩便利商店的灯还亮着。
她步履都不稳了,怕她跌倒,他搂着她的肩走,他们这样子还真像一对情侣。
“元日刚——”她突然停了下来,抬眸看着他。“你吻我好不好?”
他怔住了。“什么?”她那晶亮的眼眸好像夜空。
钟珂直勾勾的看着他,看进他眼里。“我说你吻我好吗?”不等他回答,她的眼里已经充斥着泪水。
好想哭。”
他叹息一声。“你已经哭了。”
这眼泪绝不是为他流的,但他却一点也没有恼怒的感觉,只觉得心疼。
他拥她入怀,低头吻住了她的唇,温柔的吸吮,并且一厢情愿的把这个吻当成生日礼物。
“元日刚——”她眨眨含泪的杏眸,又叫他的名字。
“还要再吻一次吗?”他的气息已经被她甜美的丁香小舌勾缠得不稳了。
她摇头。“够了。”
他扯扯嘴角。“那你叫我是?”
她又笑了。“只是想告诉你,你真会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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