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拎着一直不离身的包袱去了切割的玉石师父旁边。
她看中意的那颗毛料下注的金额就要三百两之多,她那一百两只能买人家三分之一的石头,只是,谁肯卖?
她看到切割玉石父脚边堆积如山已经开了窗,切割失败,废弃了的毛料,瞧,这她还未开口,又来了一个看着富贵的中年人,可惜他下注的大毛料没有开出任何东西来,他不死心的让切割师父使劲的切,可最后还是丧着脸离开了。
这一输就是一万两银子之巨,难怪他承受不住。
接下来试水的是个穿着绿色铜钱杭绸袍子的老翁,他显然是赌石的个中老手,挑出来的毛料切出了个「花牌料」,也就是绿色不均匀的毛料,有一定的水头,属于中档的翡翠原料,了不起作为玉佩、手镯和摆件,但是这样他还不满意,嘟嘟嚷嚷着,最后玉石商多添一成的价钱想把花牌料买回去,他也不允,抱着那开出花牌料的毛料走了。
开出的石料当场送出,这是原先就立的矩,所以那老翁算是赚了。
鹿儿也不急躁,她等着切割师父闲下来,上前屈身行了福礼后轻轻问道,「请问师父,这些开过窗的毛料卖吗?」
切割的汉子满头的尘粉和汗,见小姑娘的口气很好,顿了下。「小姑娘要这些废石料做什么?」
他从没见过人来讨要废石的。
「我身上的钱连最小的毛料都买不起,所以想买废石也许能碰碰运气也说不定。」
「小姑娘太异想天开了,我切毛料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些废料能再开出什么来,看在小姑娘你诚意十足的分上,我做主,送你一个玩,你自个儿去挑!」
「大叔真的要送我?」
「我老柯骗你这小丫头做什么!」石头很多,可鹿儿并没有挑拣太久,就拼到合她心意,一个被切一刀从中剖开,什么都没有的废料。
「鹿儿,你捡这百头到底能做什么,再不走,牛车真的就赶不上了。」看着鹿儿从大大小小的废石堆里挑挑拣拣,一直坐在饭桌上喝茶吃点心的青明珠看不下去了,牛车要是没坐到就得用两腿走回百花村,那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鹿儿摩挲又摩挲手里的石头,确定她喜欢,「我把石头切了,我们就回家。」接着喜孜孜的把大人手掌大小的废料抱到老柯那里。
「选好了?」老柯见小丫头真的去挑了块石头,这会儿的他正闲着,见这丫头有趣,手一探,把她手中的废料拿了过来,一上一下的抛丢着。
「嗯。」
「这虽然是废料,可我再帮你切一刀,要一百两银子。」老柯看她身边又多个小姑娘,想故意刁难下鹿儿。
鹿儿欲哭无泪,切一刀就要一百两,去抢比较快吧!
青明珠就受不住了,她几乎要跳脚,一百两切一块石头,她还不如丢进水里还能听见水花声。
鹿儿没等青明珠表示意见,她的态度还是没变,「那就切一刀,一百两,从这里切。」
老柯不再说话,拿起切割刀从她手指划过的边缘切了下去,一下粉尘四溅,谁也看不清楚毛料里有没有东西。
爱看热闹的人又围拢了过来,在得知老柯手上的石头是小姑娘捡来的废料,还没有时间得他们发表意见,老柯的刀已经停了。
老柯切割毛料多年,眼光狠毒,万万没想到被小姑娘捡回来的废料上居然有一抹鸭蛋大的血红。
「这不会是鸡血石吧?」来看热闹的也不全是门外汉,语带婉惜,「不过就这么点大小能做什么呢。」
老柯摩挲了那切出来的鲜红,「印章倒是做得。」
和田玉的白,翡翠的绿,鸡血石的红,都是文人雅士富商贵人最喜欢收集拥有的玉石,别看只能切割出印章大小的鸡血石,这鸡血石色鲜红,收藏价值极高,放到市场上去叫卖,起码得好几千两银子。
这时,穿着锦衣的玉石商也过来了,很仔细的瞧了那开出来的鸡血石。
「小姑娘的运气真好,这么鲜红的鸡血石,虽然就这么一小块,但还真不多见,姑娘可要卖?」
鹿儿一点迟疑也没有。「卖。」
对她的爽朗明快玉石商不禁多看了她一眼,身穿廉价粗布衣的小姑娘,居然能在废料堆里发了财,这是走运了。
他竖起一根指头,「一千两。」
周遭发出了抽气声,但是,谁叫这块鸡血石的颜色太美,比朱砂还要鲜红,虽然个头小不起眼,偏偏值这个价。
「谢谢大叔。」
她这声谢出口,玉石商爽朗一笑,好个简单不罗唆的小姑娘,连讨价还价都不曾,不说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和她做生意,不过和这样的小姑娘做生意心情真好,干脆俐落!
玉石商把鹿儿还有开岀来的鸡血石料带到一侧的台桌上,台桌边上坐的是金珠宝商铺的当家和日升昌钱庄的大掌柜,两人见状也啧啧称奇,对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只闪亮着一双清澄大眼的鹿儿多看了好几眼。
这还真纯属运气好,老天爷眷顾的典型啊。
鹿儿由日升昌钱庄的大掌柜手中接过十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上头盖了日升昌钱庄的戳记,她对了张数,对折又对折放进贴身的荷包,灿笑如花的奔到老柯面前,叫了声叔。
「欸,小姑娘,发财啦,要把钱收好,回了家赶紧交给大人,可别贪玩到处乱逛把银票弄丢了,哭也不会回来的。」老柯随口指点了两句。
鹿儿从包袱里把王娘子给的盒子拿出来,双手呈上。「叔,这是给您的一百两银子。」
老柯看着那盒子笑得很坦然。「我只是玩笑说了那么一句,不做数的。」
「既然小姑娘大方,你就收了,小姑娘包里现在有一千两,这一百两也不算什么了。」
鹿儿循着声音看过去,是那头上绑了一堆辫子的少年和青年。
什么叫做一百两也不算什么?这压想就是有钱人没把银钱放在眼里,财大气粗的口气。她青鹿儿什么都缺,最缺银子,给老柯一百两,是她原先就答应人家的,她给得坦然,也不会不舍,可被少年这么一说,她的脸就纠结了起来。
「那我就贪财了,谢谢小姑娘!」老柯接过鹿儿递来的盒子,嘴边的笑一直没有消下去。
他就是个下人,每天帮着切割石头是他的活儿,活儿辛苦,每月所得也不多,就堪糊口,如今得了这一百两,省吃俭用,够他过上好一段无忧的日子了。
和鹿儿形影不离的青明珠因为这里的一切已经脱离她的认知,所以她一直没能从神游的状态中回来,抬头看这两个气宇轩昂的青少年,这会儿,是到哪里了?
官扶邕手一摊,不容拒绝的道,「有事相商,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没什么不可以的,酒搂里满当当一屋子的人,她也不怕他做出什么。
于是她跟着回到官扶邕他们原先的坐位。
「在下姓官,名扶邕,敢问姑娘姓大名?」
「我姓青,名鹿儿。」
「鹿儿姑娘,不如咱们来做个交易。」
「哦。」没说,没说不好。
「姑娘慬玉石?可否告知你是如何看毛料的,又怎么确定看中意的毛料一定能开出鸡血石来?」这可是一门非常深奥,需要大量运气的学问。
方才她拣废料切割岀鸡血石的事情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起先看看是有趣,后来,他有了别的想法。
鹿儿渴了,让小二重新上了一壶茶
「我如果告诉你我会看毛料,而且还看得八九不离十。」鹿儿拉长了声音。「那一定是骗你的。」
官扶邕一怔,眼里的趣味多了不少,夏衍却有些反应不过来。
「鹿儿凭的是精准的感知,这只能用天赋解释,官公子对赌石也有兴趣吗?」不科学的直觉比视觉靠谱太多,真要她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她也不会说。
一块未经开窗的毛料除了形状和重量,谁也说不清里面是什么,唯有切割开后才能有真正的结论。
赌石之人大多凭着自己的经验,依据皮壳上呈现的色泽纹理进行猜测和判断,估算出价格,买下一刀剖开,里面可能色好水足,价值难以估算,也可能无色无水,一文不值,这就是赌石的风险。
但是尽管风险大于收获,还是有许多赌徒前仆后继的想发财,她自己不也是其中之一?
「姑娘的天赋耐人寻味,我倒是要见识一下你的天赋,结果要是让我满意,毛料开岀来的不管是什么,你我五五对分,还有,下注的银两我来岀,你只要负责选料就可以了。」官扶邕自以为这样的条件够优厚的了。
「要是里面什么的没有呢?」她本想见好就收的,运气这东西没什么准则可以说,可是五五分,真诱人。
要是有了这笔钱,她是不是能果断的从老青家搬岀来,盖间小屋,请两个下人洗衣煮饭,她闲闲的刺绣发呆过日子?
「那我也认了。」他不是小气之人,又是存心要试探鹿儿,既然要试探,大方是必然的。
再见鹿儿目光坦荡,没有半点心虚作假模样,他慵懒的起身,语调轻松得好像要去的是集市菜摊上挑青菜一样「那咱们就去挑石头,我就等着看姑娘的能耐了。」
「欸,阿邕?」夏衍也跟上,真要玩?
阿邕明明不好此道,怎么突然大发赌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