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茶时,要选在日晒最充足的午时和未时最佳,采下来的茶要先放在室外曝晒,让茶叶里的水分蒸发,再移往室内。
易平澜没去打猎,兰雨的伙食也跟着变差,赵氏顿顿都拿混着米糠的馊食喂她,她哪里肯吃,几天下来,她整个瘦了一圈。
这天她饿到受不了,自己跑进山里,打算去抓只猎物回来。
过午之后,茶叶已摘采得差不多,易平澜提前回来,来到后院,只瞧见他的黑风,却没瞧见狗儿,心忖那狗平日里也没拴着,兴许是自个儿跑出去玩了,他拿着刷子替爱马刷毛,再喂它吃了些他带回来新鲜草料。
忙完后,见皮妞仍没回来,他回屋里,询问正在缝补衣物的侄女,“如仪,你可有见到皮妞?”
易如仪停下手,抬起头细声回道:“二叔,皮妞今天一大早就跑出去,到现在都还没回来。”皮妞一直没回来,她也有些担心。
“你可瞧见它往哪个方向跑?”
“晌午时我带着观儿去找它,林婶说她瞧见皮妞进了山。”观儿还小,她不敢带他进山去找狗,只好带着弟弟回来了。
得知狗儿的去处,易平澜回房拿了弓,背着箭袋,往村尾走去,那是进山的方向。
而此时已在山里的兰雨正追着只山鸡跑,眼看着那山鸡就在眼前,她迈开四条腿跳起来扑向山鸡,结果山鸡竟在那一瞬间飞起来,让她扑了个空,一头撞到一株树,疼得她嗷嗷惨叫。
忙了一上午,她连只鸡都抓不到,她又疼又累又饿地趴在地上,吐着舌头直喘气。
她忍不住在心里祈求着老天爷发发好心,让她抓到一只猎物吧,再抓不到,她真会饿死,呜,变成狗已经够可怜,她不想再活活饿死啊。
忽地,一旁的草丛里动了动,她欣喜地跳起来,莫非是老天爷听到她的祈祷,送猎物来给她了。
她重新打起精神,竖起耳朵,拱起身子,准备朝猎物扑去,饥饿让她早已顾不得其他,只要有猎物出现,她就会不顾一切地咬断它的脖子。
就在那头猎物钻出草丛时,她惊得瞪圆了眼睛,这这这这猎物也太大只了吧,她一只沙皮狗哪里打得过。
那头山猪也瞧见了她,直直朝她奔过来。
她惊吓得全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拔腿落荒而逃,这是谁在猎谁啊?老天爷祢在玩我吗?
回头瞟见那头山猪气势汹汹地朝她追来,就像一辆坦克车,眼看就要逼近她,她发出惨叫声,“嗷呜……”
山猪兄,你别再追我了。
她被追得慌不择路,四处乱窜,那山猪紧跟在她后头,她心跳快得都要从胸口蹦出来,使出全身所有的力气逃窜奔跑。
跑到最后,她几乎都要虚脱,两眼发黑,不远处树林里一抹熟悉的身影忽地映入她眼底,她以为是幻觉,但仍下意识地朝对方跑去。
接近后,她发现那似乎不是幻觉,惊喜地朝那人的方向冲过去,一路狂吠出声,“汪汪汪汪汪……”易平澜,快救我,我要被山猪咬死了。
听见狗吠声,易平澜回过头来,觑见一只皱巴巴的狗飞也似的朝他直奔而来,而它身后一头肥硕的山猪紧追在后头。
他眯起眼,从背后的箭袋里取出一枝箭,弯弓搭箭,瞄准那头山猪,一息之后,飞箭朝山猪疾射而去。
一箭命中要害,山猪肥硕的身躯轰然倒地,身子挣扎地抽搐几下便断了气。
兰雨回头一瞥,看见那头追着她不放的山猪就这样倒下,楞了楞,抬头望向朝她走来的那个英气逼人的男子,她激动得仿佛看见亲人,整个跳起来朝他扑过去。
易平澜抬手抱住跳进他怀里的狗,见狗儿猛往他怀里钻,似乎在撒娇,又像是在寻求他的安慰,又好笑又好气。
他心忖这狗八成是吓坏了,抚摸着它的身子,哄了它两句,“行了,那山猪被我杀了,回去你有山猪肉可以吃了。”
“呜呜。”她余悸犹存地朝他低低叫了两声。她先前一度以为自个儿不是被山猪给追到累死,就是被那山猪咬死,没想到他竟像天神一样突然降临,解救了她。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在她成为狗的这辈子,跟定他了,以后他到哪去,她就跟到哪,对他死心塌地、不离不弃。
易平澜笑骂,“真没用,不过是只山猪就吓成这样,它想咬你,你不会咬回去吗?”
“汪汪汪汪……”它那么大只,我怎么可能咬得过它。
他抬手弹了下狗儿的鼻子,“没本事就别去招惹那么大的家伙,还敢自个儿上山,胆子肥了你。”
“呜呜……”我饿了嘛,怎么知道会遇到那么大的家伙。
易平澜瞧见狗儿可怜兮兮地低鸣着,有些不舍,摸着它身子的手忽然发现,它那身肉似乎消减不少,有些意外。
这几日虽然没空进山打猎,但他早已请大嫂拿他先前猎到的那些猎物给它吃。
“皮妞,你这几天都做了什么,怎么会瘦了?”他望住狗儿,问出心中的疑惑。
“汪汪汪汪汪……”她委屈地向他抱怨,我好几顿没吃,当然瘦了。
他没听懂她的吠声,但从狗儿独自上山的事,多少猜到了几分,眉心不悦地微蹙。
将怀里的狗儿放下,他走到山猪旁,扛起那头山猪往山下走。
兰雨看呆了,他竟一个人就扛起那么大一头山猪,那力气要多大啊。
见狗儿没跟来,易平澜回头唤道:“还傻站在那里做什么?不想吃山猪肉了?”
“汪汪汪……”要吃要吃,她赶紧回神跟上他。
易平澜猎到一头大山猪,可把赵氏给喜得眉开眼笑,和丈夫收拾着这头山猪时,盘算着要割多少肉回娘家去。
晚饭她用山猪肉炒了几道菜,有葱爆山猪肉,辣炒山猪肉、白水煮山猪肉,一家子吃得满嘴都是油光。
用完饭,易平澜对赵氏道:“这头山猪是皮妞发现,我能抓到它有皮妞一半的功劳,这几天劳烦大嫂拿山猪肉喂它,别让它饿着了。”
“欸,我知道、我知道,我会喂它的。”赵氏笑应着,交代女儿收拾碗筷,便切了块山猪肉去喂狗。
看着她搁在破碗里的那一小块山猪肉,兰雨气得直瞪着她,这么小块肉是要喂蚊子吗?
赵氏横眉竖目地瞪回去,啐了声,“呸,给你吃肉还瞪我,你这是不想吃了是不是,那就甭吃了。”她伸手拿走那块肉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嗓音——
“大嫂就拿那么一小块肉喂它?”
赵氏吓得转过身,瞅见自家丈夫和二叔子就站在她身后,见二叔子冷眼看着她拿在手上的那一小块肉,她心虚地解释,“我、我这是看它这几日似乎胃口不太好,所以没拿太多,怕它吃不了。”
“是吗?它胃口不好,不知大嫂先前都拿什么喂它?”若非今日亲眼瞧见,易平澜一直不知兄嫂竟会背着他如此苛待皮妞,怪不得才短短几日它就瘦成这般。
赵氏被他那双冷淡的眼神给看得心头发虚,结结巴巴为自个儿辩解,“我我我不过是想为咱们家里多省些肉,好给娘和孩子们吃,它一条畜生哪里需要吃到那么好的肉,不浪费吗?再说娘也不赞成咱们这般好吃好喝地供着一条狗。”
“倘若大嫂不把那些肉拿了大半回娘家去,凭我这段时日打回来的猎物,足够咱们家顿顿都能吃上肉。”
易平澜嗓音淡淡的,却让赵氏听得脸色一变,急忙喊冤,“我只不过拿了几块肉回娘家,可没敢拿太多,那些肉都是……”
妻子是什么样的性子,易平江自然清楚,不愿为了那些肉便坏了自家兄弟之情,出声呵斥她,“够了,这些猎物都是二弟打回来的,往后别再往你娘家送。”
丈夫虽憨厚,但发起脾气来赵氏也不敢惹他,委屈地咬着唇。
看在兄长的面子上,易平澜也没再揪着这事不放,只说了句,“往后皮妞我自个儿来喂,就不劳烦大嫂了。”他走回灶房去切了一大块肉,回来喂它。
兰雨欢快地咬住那一大块肉,高兴地吃了起来。
赵氏见状,羞恼地扭头回了屋里。
易平江见他拿了那么一大块肉喂狗,心里也觉得不妥,但这山猪是弟弟所猎,他想怎么处置都由得他,自己无权置喙,想了想,只对弟弟说了句——
“你嫂子也是舍不得那些肉,你别往心里去。”
“我明白,这事大哥也别放在心上。”易平澜望向兄长,接着解释道:“大哥约莫也不赞成我顿顿喂皮妞吃肉吧,可它先前带着我去救回观儿,只凭着这点,就值得咱们好吃好喝地供着它。再说我也没让家里出粮食养它,那些我抓捕到的猎物,也都有它的功劳,它这算是自个儿养自个儿,大哥也别再舍不得。”为了不让家里的人说话,他把那些猎物的功劳,大方地分一半给狗儿。
想起这狗曾救过观儿的事,再听弟弟那么说,易平江也改了心思,点点头,接着替妻子说几句话,“你也知道你嫂子娘家日子不好过,她爹身子不好,弟妹都还年幼,她身为长姊,难免多顾着娘家。”
“我知道,所以先前都由着她拿肉回去,要不是今晚瞧见她竟拿了那么丁点肉来喂狗,我也不会提这事。”
“这事我会说说她。”两兄弟把话说开后,易平江便回了屋里。
易平澜蹲下身,看着趴在狗屋里,刚完吃山猪肉正舔着嘴的狗儿,抬手揉揉它的脑袋。
“皮妞,这几天委屈你了。”
终于吃了顿饱餐的兰雨,整个钻进他怀里撒娇地蹭着,身后的小尾巴左右摆动着,见他低下头看她,她一时难以控制,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他的脸。
先前已舔过一次,这回她没那么惊讶,她心忖这约莫是狗儿的本能,心里高兴,就想舔饲主,想表达亲近之意。
横竖她现在是狗,也没什么好难为情,方才他和他大哥、大嫂谈的话她都听见了,这么好的主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她打定主意要紧紧巴着他,准备踢走那匹马,争取成为易平澜的第一爱宠,因此豁了出去,再舔了舔他那张俊帅的脸庞。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之后,第三次再舔他,她胆子大了些,舔了他半张脸,舌头差一点就舔到他的嘴。
易平澜把它抓了下来,轻斥了声,“你还舔上瘾了。”
“呜呜。”她讨好地叫了声,脑袋再往他怀里拱着。
对它突然这般亲近他,易平澜有些意外,却也并不讨厌,心中升起几分宠爱,抚着狗儿的颈子表示,“往后我会自个儿来喂你,不会再让你饿着了。”
她高兴地尾巴摇得飞快,抬起前腿,趴在他胸口,立起身子,再朝他舔了两口。
他被狗儿那欢喜的小模样给逗得眼里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