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钰婷绣完了一张帕子,暂时不想再绣,她看天气不错,便将家里的棉被、棉袄都抱出来晾晒,然后把家里的里里外外都重新收拾了一遍。她把散落在角落里的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归拢,用簸箩装好,然后慢慢分门别类,再规整放好。估摸着林俊佑快要回来了,她便去厨房煮晚饭。
洛钰婷才走迸厨房,便听到屋子外面一阵喧闹声,仿佛是冲着这边来了。她将灶膛掩住,走了出去。
“请问有人在家吗?”门外有个蓝衣少年正在伸头张望。
洛钰婷瞧着那人怪眼熟的。以前林母也曾经让她送过几次东西去书院拿给林俊佑,所以她认得这个人,他好像是林俊佑的好友,名叫徐海。
洛钰婷应了一声,走了过去。
徐海往后招了招手,洛钰婷走到门口,正瞧见林俊佑被人搀扶着。见到她,林俊佑推了推旁边的少年们,冲洛钰婷笑了笑,又
向大家介绍她,“这是钰婷,她是我的未婚妻。”
洛钰婷一怔,以往林俊佑都对人说,她是他姐姐,怎么今天突然改口?
看着众人惊诧的眼神,她刷地一下红了脸,有些手足无措。
徐海笑道:“过来扶一扶俊佑。”
林俊佑道:“我到家了,你们都回去吧,走吧、走吧,一会先生要着急了。”说罢,抬脚往家走,才走了一步,便身子一晃,就要摔倒。
洛钰婷这才被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扶林俊佑,“这是怎么了?”
“没事。”林俊佑强颜欢笑,做一副没事的样子。
徐海道:“俊佑和我们去帮先生抬东西砸了脚,先生便让我们送他回来了。”
“好了,我已经到家,你们回去吧。”
“那你好好养伤,过两日我再来看你。”徐海朝洛钰婷看了两眼,又冲林俊佑挤眉弄眼地笑了笑。
林俊佑瞪他,小声道:“快滚。”
徐海大笑着万开。
洛钰婷觉得莫名其妙。
他们说话间,林母也出来了,见儿子受了伤,心疼得眼泪花花的,帮着洛钰婷将他扶了回去。
洛钰婷将林俊佑的裤脚卷起来,发现整个脚都肿了,布鞋绷得紧紧的,她将他的鞋子脱掉,袜子上有血迹。
林母见儿子如此,忍不住哭了出来,抱着林俊佑心疼得不行。
洛钰婷见状,忙回自己屋子里找药来。
林俊佑笑着宽慰母亲,“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娘,您别担心啦。”
林母抱怨道:“你们先生也是奇怪,你们是去读书的,还是去帮他搬东西的?”
林俊佑一直笑,一直安慰她没事,好不容易才将她哄出去。
洛钰婷搬了小凳子坐在林俊佑旁边,将他的脚放在她的膝盖上,小心翼翼地脱掉袜子。
他的脚背肿得老高,大拇指被砸破了一块,伤口的皮肉翻卷,看起来很严重。
洛钰婷看得很是心疼,“怎么砸得这么严重的?伤了骨头怎么办?”
林俊佑道:“没有伤到骨头,书院的大夫看过了,只要好好养几天就没事了。”
“你等着,我去拿酒来。”伤口要用酒消毒才能上药,伤口上撒酒跟撒盐的效果一样。
洛钰婷拿酒过来,帮林俊佑清洗伤口,他疼得龇牙咧嘴,洛钰婷眼眶红红的,很心疼。长这么大,他还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这该多疼啊。
帮林俊佑清洗好伤口,上了药,洛钰婷用棉布将他的大脚趾包了起来,免得碰到脏东西。
林俊佑见她难过,笑着安慰她,“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怕什么啊,跟蚂蚁咬一下一样。”
“为什么忽然要去讨好先生?你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林俊佑想想,故意皱眉叹气道:“马上要参加春试,但我不懂的地方太多,想着讨好一下先生,让先生给我补一下课。正好先生要搬东西,我便自告奋勇去帮忙,谁知道手上没劲,才走了一小段路,胳膊便抖个不停,一不小心,就变成这样了。”
洛钰婷想起林俊佑大概是身体还没缓过来,说起来也是因为她才受的伤,一时之间很是愧疚,却又怨他爱逞强,“身体还没恢复,就不要逞强嘛。”
林俊佑笑道:“没办法,为了考上举人,什么招都得使。”
洛钰婷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那你现在怎么现在他连正常上课都去不了,更别说请先生补课了。
林俊佑也是一副很苦恼的模样,“是啊,怎么办?要是考不上举人,还得再等三年,我可不想三年又三年,一直考到头发花白。”
“不,你一定会考上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洛钰婷不愿意看到他颓废的样子,替他加油。
林俊佑越发愁眉苦脸,“我真没信心。要不,你给我一点信心吧?”
“好。”洛钰婷连忙答应,“怎么给?你说。”夸他很厉害还是……
“我想想啊。”林俊佑皱眉苦思,忽然眼前一亮,“有了,你写个承诺书给我,里面就写如果我考上了,你就答应为我做一件事情。”
“你要我做什么?我现在都可以做。”洛钰婷心想,这么简单的话,她现在就可以满足他啊,不用等到考完试。
林俊佑笑道:“我还没想好要你做什么,你先签个名,按个手印,这样我就安心了。”
洛钰婷略感觉奇怪,“为什么要签名、按手印?”
“你不愿意吗?”
洛钰婷有一丝犹豫,“口头答应的不行吗?”
林俊佑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呀。我若是没信心了,看到你的签名和手印,就会马上信心百倍。”
洛钰婷觉得他在说歪理,但是她又不能拒绝,万一真影响到他考试,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来吧、来吧,来给我信心。”林俊佑一面说,一面拿了张白纸出来,让洛钰婷签字。
洛钰婷拿着毛笔犹豫不决,她总觉得这事很怪异,好像在签卖身契一样。
林俊佑连声催她,“快点嘛,一会还得读书呢。”
“真的只是一件事?”洛钰婷犹豫地道。
林俊佑十分坚决地点头,举手发誓,“只有一件事,你若不信,那我来发誓好了,若是多于一件我就……”
“好了、好了,我签就是啦,不要乱发誓,不好。”洛钰婷担心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连忙拿了毛笔在纸张的左边签了她的名字。林俊佑看了又看,似乎并不满意,“手印呢?”
洛钰婷没法子,只得又乖乖地按了手印,“可以了吧?”
林俊佑仔细端详了半天,“勉勉强强,这字写得不怎么好。”
洛钰婷闻言,有点想打他了。
林俊佑在家里养伤,还得学习,房间里太热,他看不进书,于是洛钰婷将躺椅、小方桌、茶点、书本、纸笔等都搬到了竹林里,让他在竹林里看书学习,竹林里凉快些。
“好了,这里凉快,晚一点我来扶你回去。”
“你要去哪里?”
“我存了一批绣品,准备要拿去镇上卖掉,正好有人要去,就一起去。”
林俊佑顿时警觉起来,“谁要去?”
“很多人,有成哥租了辆骡车驮东西去镇上,大伙便约好一起坐他的车去。”
林俊佑立刻道:“天气这么热,专门跑一趟太麻烦,明天徐海要过来看我,到时候请他带去卖掉就是了。”
“这样不好吧?”她其实是想去镇上逛一下,许久没去过了。
林俊佑道:“没事,他是我的好友,他带去还能多卖几个钱。这里蚊子好多,你帮我赶赶蚊子,不然咬得我没法专心读书。”
洛钰婷道:“喔,那我去跟娘说一声。”
林俊佑躺在躺椅上看书,渴了喝荼,饿了吃点心,过得不要太惬意。大概是太过舒适,他才看了一会便昏昏欲睡。
林俊佑睡着了,洛钰婷将他手里的书拿下来,放好。回头见他脖颈上汗律律的,便用毛巾轻轻帮他擦去。
林俊佑长大了,脸部轮廓便得硬朗,下颔骨的线条明显而性感,而他睡着了的眉眼变得平顺、温和,整个人带着单纯的稚气,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唇角上扬。
洛钰婷发现平日里见惯了他没觉得如何,如今细细看去,方发现他生得十分英俊,比她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英俊许多,忽然,那夜乘凉的情景不期然地撞进她的脑海,她一时之间竟觉得害羞起来。
林母煮好了午饭,来叫二人回去吃饭。
“起来,吃饭了。”洛钰婷摇醒林俊佑。
林俊佑睁开眼看了眼她,“懒得走,钰婷帮我端来。”
洛钰婷没办法,只得把饭菜端去竹林里给他吃,吃完又再收拾回去,然后她自己才开始吃饭。她吃完了,便去河边洗衣服,然后回来帮林母收拾院子里的东西。等全部收拾好,已经是下午了。
洛钰婷今天没歇午觉,一坐下来便有些昏昏欲睡。林俊佑直起身,伸了个懒腰,“我要坐你的凳子,我们换一下。”
洛钰婷蹙眉,“坐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换?”她好困啊,好想睡一会。
“躺够了,不想躺了,快来扶我。”
洛钰婷没有办法,只得跟他换了凳子,她躺在躺椅上给他拓风,扇着扇着便睡着了。
扇子从她的手里悠悠落下,林俊佑一伸手,拿过来握在手里,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放下书给她扇风。
大概是最近太劳累了,洛钰婷一觉睡到太阳西落才醒来。一睁开眼睛,便看见林俊佑伸手朝她脸上摸来,她吓了一跳,拍开他的手坐起来,“你在干什么?”
林俊佑叹道:“可惜啊,就差一点点了,你不知道那只蚊子多可恶,绕着你的脸飞了好久,赶都赶不走,我差点就要打死它了,可惜被你吓跑了。”
洛钰婷迷迷糊糊的,看看天色不早,起身开始收拾,准备回家。林母早做好了饭,见二人回来,招呼他们洗手吃饭。
正准备用饭,外头有人喊门,洛钰婷去开门,发现是徐海。
徐海见着她,笑着想要打招呼,可一张开嘴,却忽然发现不知道要怎么称呼她,于是含糊了过去,“我来看看俊佑。”
林俊佑见到他,笑道:“怎么这个时候来?”
徐海同林母打了声招呼,客气了几句,然后道:“我这不是着急嘛,先生布置了一道论题,明日要交上去,我帮你抄了一份。”说着,他递了一张纸过来。
林俊佑接过来,看了一眼,“怎么这么急,明天就要?”
徐海点头:“鹿山书院的钟先生来了,先生想趁机请他点评一下我们的水准。”鹿山书院是京城第一书院,而钟先生则曾经三任主考官,有了他的点评,能否过乡试便有底了,所以这篇文章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我知道了。”
徐海又道:“你抓紧时间,我明日一早来取。”
林俊佑诚恳地看着徐海,道:“多谢你。”也只有徐海有心,专门跑来通知他。
徐海抖了抖,“别别别,别用这么肉麻兮兮的眼神看我。好了,我走了。”
“等一下。”林俊佑忽然想起来,“你帮我带个东西去镇上的福绣坊寄卖,钰婷,去把你的东西拿过来吧。”
洛钰婷连忙去把包好的绣品拿来,速给徐海,“麻烦你了。”
“不麻烦,福绣坊就在我家对面,又不远。”,徐海将那包东西随手塞在怀里,说道:“那我走了。”
林母硬塞了一包炒得香喷喷的山核桃和包好的绿豆糕给徐海,他推不掉,只好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