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问的是他有没有通房、侍妾之流的女人。
凤临想了一下。「宫里头的规矩是有年长的宫女进行侍寝,教导皇子们床笫之事,让他们通晓人事的。」
这就是承认啰?她不依不饶继续问:「那被你临幸过的那些女人可在太子府?」又或者是侍妾?通房?还是红颜知己的存在?
她嫁过来几日,是没看过这些人的踪影,荣叔又是个嘴巴紧的,这屋里原本的丫鬟她都放在别的地方了,要专程去问也太刻意了,直到这会儿才想起来。
他忽然沉默不说话了。
霓悦悦的心咯登了下,无意识的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他忽然凑过来,因为这动作,披散的发落到她肩上,他无预警的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下,声音轻得彷佛在叹息,「哪来这样的女人?」
霓悦悦不满的催促。「怎么可能没有?」
「你觉得成皇后派来的宫女我敢要吗?」他过得步步为营,并没有外人想象中的风光无限。
一个不小心,他有可能从云端摔到泥地,甚至万丈深渊。
由宫中搬到宫外,圈的是自保,宫里不见得都是他能,放心的人,有了自己的府邸,起码能安心的睡个安稳觉。
身为皇子,表面风光,内里却是如履薄冰,霓悦悦心里替凤临心疼了一把,但随即转着眼珠,「之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往后我不管你如何,要是你有了想纳妾、妻妾成群的念头,务必要告诉我,我好给那些人挪位置。」
她没有想过会和他走到这里,她百般不愿意嫁入皇家,百般躲避,可没料到还是躲不开,如果身为储君的凤临一旦登上高位,广纳后宫,六宫嫔妃众多,那得要经历多少勾心斗角和坎坷考验?
她想着都觉得累!
她知道这个时代男人没有三妻四妾就不叫男人,她阿爹对阿娘再好,妾室仍旧一房一房的纳,女人又能如何?就算有眼泪也只能往肚子里吞,和许多女子共享一个男人的肉体和精神。
可她历经两世,两世的经历告诉她,做为一个人,首先不是去爱别人,而是自爱、自尊、自重,这是做人的底线,也是她的底线,她没有办法为了喜欢一个人放弃尊严。
「你绝对不会有那个机会,趁早给我打消那个念头。」凤临气得胸口一鼓一鼓的,抖着唇说不出话来,唯一的念头就是想把她的身子翻过来,狠狠的在她臀部上胖揍一顿。「这种念头,你最好想都别想!」
看着眼睛要喷火的男人,霓悦悦赶快竖白旗投降。「往后我不说就是了。」
「连念头也不许有!」他霸道的低吼。
霓悦悦才觉得凤临是个好的,不作长得好,脾气好,真的是让人无法不喜欢,没想到不小心触到他的底线,小绵羊就成了大野狼,他就坐在那绷着脸,就有种杀伐决断的气势,非寻常人可比。
将来要成为帝王的人,果然不能小颜。
「还有……」她把自己往外挪开一点。
凤临却不让她得逞,长臂一缩,两人毫无距离。
这是恶势力!霓悦悦暗翻白眼。
「在我面前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他知道自己吓到了阿穿,放轻不知几倍的声音道。
惹恼了她,晚上就寝该不会拿弓箭对付他吧?
「我想整顿府里的下人,应该会打发不少人。」
「不堪用的就卖了,买新的让曾嬷嬷调教后再放进来就是了,你是我的太子妃,在这个府里你想怎么做都按你的意思来,我不过问。」他对她是全部的信任。
被信任的感觉很好,好得霓悦悦很快忘了方才的一点小龌龊,她主动的往凤临身上靠了靠,抱住他修长的脖子,像一只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凤临爱极了她这姿势,笑了笑,「你就是我的后盾,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把自己的背后交给你。」
霓悦悦满面通红,眼睛晶亮得像落入漫天的繁星,她扳下凤临的头在他两颊上各亲了一口,这才放开。「你饿了吧,我让人传膳。」
「慢着。」
「怎么了?」霓悦悦奇怪的问。
他指指自己的唇,神色有些不满和委屈。
霓悦悦对这样的他最没办法了,她恍然大悟,这是嫌弃她只亲他的脸,没亲到嘴,这得寸进尺的家伙!
霓悦悦重新抱住他,结结实实的吻了过去,直吻到海枯石烂,两人都喘不过气来。
膳食传迸来,天都已经擦黑了。
时间对浓情密意的男女并没有多大意义,两人对着五六样菜色,一大碗的浓汤,吃得异常香甜。
跟着心爱的人在一起,就算吃的是咸鱼拌饭,喝的是清水寡汤,也一样心满意足。
隔天,凤临要上朝,霓悦悦则是每隔个几天就要去给皇后请安。
就算不是正经的婆母,也没有硬性规定她非要入宫去请安,霓悦悦以为她总是挂着人家儿媳妇的名号,还是要走个过场的,所以她每隔个三五日就会进宫一趟。
对着皇后和那些妃嫔、公主们,不仅时刻要撑着笑脸,还要与各方势力打交道,实在太累,但是她也不能都不露面,只让太子一人去应付这些,凭良心讲,她就算不喜欢这种场合,但是太子是什么身分,这些事总少不了,与其费尽心思的抗拒抵触,不如好生应对。
夫妻俩打扮妥当,只见凤临头戴金冠,上面银的是拇指大的南珠,一袭绛紫色绣四爪金龙的锦袍,腰间白玉带,举手投足,面如美玉般无瑕。
霓悦悦身穿五色绣折枝萏菡堆花裙,素雅清淡,配上镂空兰花珠钗,金簪丝钗梳,还有五色宝石分心,整个人浸润在淡金色的光线里,婷婷玉立。
两人牵着手一道入宫去了。
到了宫门前,凤临迳自去了太和殿,霓悦悦则是乘肩舆去了阜梓宫。
这回她来得早,那些个嫔妃们只有一个已经从昭仪爬上淑媛的余淑媛正和皇后聊得起劲,一见霓悦悦来请安,等见过礼,倒是笑呵呵的拉着霓悦悦的手叙起旧来。
两人寒暄了几句,霓悦悦也不排斥,比起许多口不对心的人,余淑媛带着爽利,起码说的和做的不会差太远,这样的人和她打交道比较没有负担。
不一会儿嫔妃和公主们都陆续到来,人一多就热闹,各式各样的花粉胭脂味道,钗环叮当,眼花撩乱的美人,难得的是深居简出的孟贤妃居然也来了。
「太子妃真有孝心,还新婚燕尔着呢,就不忘来给皇后请安。」抢着说话的是从德妃提为贵妃的蒋贵妃。
自从成贵妃被册立为皇后之后,空缺下来的位置便由蒋德妃补上,按理来说,整个后宫资历最深的应该是七皇子的母妃,也就是孟贤妃,要提位分自然也该是她,但是她推却了。
她的想法如何,旁人不得而知,但是她的不争不求,很得后宫这些斗得你死我活的女人们的尊敬,老实说,这不容易。
「这是为人子女的本分,只盼母后不要嫌弃儿媳烦扰了您。」霓悦悦把大家闺秀该有的态度摆出来,腰挺直,脸带笑,双手覆盖在大腿上不妄动,眼睛直视前方,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怎么会?本宫还巴不得你常来走动,欢迎都来来不及,倒是太子妃和柔儿的年纪差不多,彼此又是妯娌,有空应该多多往来才是。」皇后的态度仍是不阴不阳的,说的话不见半点热情,保持着她一贯高高在上的姿态。
皇后口中的柔儿正是二皇子凤澈的正妃,黄柔,户部尚书的嫡么女。
只见一个绝色佳人缓步从皇后旁边走出来,刹那间,殿中再鲜妍的花都黯然失色,她云鬓高耸,发间一对莲子大小的鸽血红宝石牡丹花簪,长长的米珠流苏垂在她光洁姣好的面频旁,一身浅蓝色销金撒花的锦衣,仙姿呋丽,宛若天人。
可她长得虽然国色天香,神情中却带着一丝忧郁,听闻她和二皇子感情不睦,夫妻经常冷战。
又说她本有心仪之人,却让皇帝指给了凤澈,偏偏凤澈一心想取凤临而代之,对她经常冷落不说,动辄便是责骂。
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黄柔这种震撼人心的美让霓悦悦不禁叹道:「绝代佳人,倾城倾国。」
黄柔面带羞涩,「大嫂过奖了。」
「哪里,你是实至名归。」霓悦悦也客气回道。
黄柔在她一旁的位置上坐下。
黄柔倒是几次主动的找她说话,但一大屋子的莺莺燕燕,应付这个,应付那个,她们并没有多少可以单独谈话的机会,再说,这位二皇子妃看起来和她就不是一路人,两人其实也说不上话……唉,霓悦悦突然莫名的哀伤起来,她想窦千了。
一大群的女人看着脸上都是笑,但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你讽我一下,我刺你一下,面上笑得和和气气,可每句话中都带着陷阱和坑,你一个不小心往里跳,就有处理不完的麻烦和后里了。
好不容易皇后开口让她们散了,霓悦悦也不抢先,见嫔妃们一个个都走了,慢慢的落在后面走出阜梓宫,众多的衣香鬓影从她身边掠过,她感觉有人朝着她靠近了些,竟是孟贤妃。
她目不斜视,以正常的步伐越过霓悦悦,却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轻道:「无事献殷勤,必有所图。」然后也不等霓悦悦有所反应,自然的坐上她的软轿离去了。
这是在暗示她黄柔的接近是有目的的?她微微弯了腰,目送孟贤妃而去。
在众人都散了之后,身为成皇后正经儿媳妇的黄柔陪着小心的和婆母说了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哪里知道成皇后看着她依旧平坦的肚皮道一一
「你嫁给澈儿也有三年了,怎么肚皮也没个消息?」
小儿子府里的皇子妃是个下不了蛋的母鸡,她不抱希望,怎么老大家的也这样,儿子当不成太子,坐不了那把椅子,那她想抱着大胖孙子的希望难道老天爷也不让她达成吗?
黄柔脸红得几乎要滴下血来,她这婆母虽然用不着她整天在身边立规矩,但是一向强势,容不下任何人有跟她相左的意见,自己这三年肚皮都没消息,她也很急啊,可看遍御医都说她身子健康,那倒底是谁的问题?
当然她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去问二皇子,他在床上的残暴,令她一想起来都会害怕到不能自已。
一想到要生下那种人的子嗣,她就觉得万般恶心。
她强迫自己忍下那股不舒服,远的不说,二皇子让自己近日常进宫来和太子妃套交情,便是想借着后宅妇人口中得到有用的消息,就算他与婆母有了嫌隙,却不妨碍他想要皇位的心。
可太子妃那滴水不漏的神情,油盐不进的态度,任她怎么暗示、明讲都没用,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今天要是没带回任何他觉得有用的消息,她都不知道自己会遭遇到什么……
她心里的恐惧和害怕又有谁知道?
凤澈知道很多折磨人又不见伤痕的法子,她露在外面的手和脸都是干干净净的,但是衣服下面,其它人看不到的地方,伤痕累累。
黄柔听完了皇后的训诫,从阜自梓宫出来的时候一脸晦暗,目光呆滞,脚步踉跄,这过的是人过的日子吗?她阿爹好歹也是户部尚书,她怎么就落得这等地步了?
「皇子妃?」侍女担心的喊了她一声。
「无事,回去!」
黄柔无从得知的是,凤澈最近过得焦头烂额,朝堂上,凤临大展拳脚,以前那些拥戴他的臣子都倒戈向太子,形势一片逆转,更让他郁闷的是,凤临也不知哪得来的消息,破获了城中最大一个放印子钱的钱庄,京中官夫人拿着自己的体己钱放在钱庄里生利息的人不在少数。
皇帝知道后龙颜大怒,明令要彻查,这哑巴亏吃得凤澈憋屈难当。
他为了培养死士需要大批的银钱,于是就开了这家钱庄,多年来赚取的暴利让他盆满钵满,哪里知道这钱袋子居然教凤临给毁了。
就算彻查牵连不到他身上,替罪羔羊他有的是,但少了钱庄收入,对他来说是不小的打击,也难怪他暴躁得失去判断力,连妇人都利用上,想从霓悦悦的口中看看能否套出对自己有用的线索,藉机板倒凤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