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妓本贤良 第十五章 意料之外(1)

  接下来的伴游姑娘当得不称职,时刻板起一张脸,没有说笑、没有准备点心,更没有让萧瑛一趟旅游下来,神清气爽、精神愉快。

  苹果不是说话算话的好青年,见她心情不好,萧瑛也不勉强,吃过饭就将她送回家。他并不为此担心,因为苹果的适应力很强,这点打击伤不了她,青楼那个清晨,她已经证明了自己对于挫折的容忍力。

  贺心秧垂头丧气回到家里,宫华还在王府里念书,而照理说为治水忙得足不沾地的宫节也不会待在家里。

  但,意外地,她在。

  看见宫节,贺心秧本来就垮得很厉害的双肩,在吐出一口怨气之后,垮得更凶了。

  “果果他姑……”

  宫节皱眉,这丫头是怎么,不都叮嘱过了,话不能乱讲、称呼不能乱掉,万一被人发现事实真相,这个时代,可是有诛九族这种没人性的刑罚的。

  她一把将贺心秧拉进屋里,闩上门后才回身问:“你怎么了?”

  “你有没有五百两?我迫切需要。”

  她满面哀愁地抬起双眼,茫然无助的表情望得宫节头皮发麻,她在外头惹了什么麻烦?

  “你要五百两做什么?”

  唉……

  她用一声长长的叹息当开头,然后把那段瞒着宫华的“成人版青楼惊魂记”讲给宫节听,她说得巨细靡遗,连下药的那个部分都交代得清楚明白。故事结束后,她再用一声很长的“唉……”做结束。

  宫节想了半天,心底的不舍更甚,苹果碰到的事,比她想象中更凄惨,揽过苹果,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

  她缓缓说道:“这笔银子,咱们是该还的。”

  她的话让贺心秧痛苦,但幸好她说的是“咱们是该还的”而不是“你是该还的”,让她的心稍稍得到宽慰。

  “为什么啊,我是受害者乀,我被人口贩子拐卖,我被萧瑛圈圈叉叉,我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有什么力气同他们对抗?”

  宫节不愿意泼她冷水,但这里的法令和她们熟知的不同,不入乡随俗行吗?

  “他在你身上花五百两是事实,如果他不拿出银子,你现在还在青楼里面,日日送往迎来。再说,他上青楼本来就是要做那档子事,而是你自己在鱼片里加错药,你是受害者,他难道就不是受害者?”她条理分析,句句有理。

  呜……贺心秧蒙住自己的脸,真想死一死。

  “可他是王爷啊,在他的封地里出现拐卖人口的事,难道不能怪他治理无方?”

  “行,只要你有本事说得他出头,把拐卖你的牙婆抓来治罪。”

  “他是债权人,我是债务人,躲都来不及了,我哪敢送上门?不过……好吧,我们暂且不谈那群恶徒,使用者付费合理吧?他享受了一个晚上,花五百两银子有什么不对。”

  “你是红牌姑娘吗?如果你够红,别说一夜五百两,就是千两也有人会为你一掷千金。你只是个雏儿,给三十两都算慷慨了,他所付的银子,是让他把你从青楼里带出来,再带回王府无限期使用的。

  “他瞧着高兴时多玩几次,不高兴就把你贬为奴仆,继续压榨你的劳力,原则上,在他接手你的卖身契时,你已经是他的私人财产,如果逃跑,他有权利把你抓回去,便是活活打死也不犯事的。如今他给你自由身,你还他银两,天经地义。”她说得头头是道,句句却是对贺心秧残忍无情的道理。

  “果果他姑……我以为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她闷了,握拳抗议。

  “第一点,不要乱喊,你叫我宫大哥或宫大人都行,千万别叫我果果他姑。第二点,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只是这个时代的律法就是这样,我无法睁眼说瞎话。第三点,你不必太担心,我会试着想办法和王爷谈,日后慢慢摊还这笔银子。然后,最重要的一点,你……避孕了吗?”

  最重要的一点,瞬间让贺心秧脑子当机。

  怎么避?她又没有保险套或避孕药,难不成当时的状况能容许她跑一趟7-11或屈臣氏?问她这种问题,简直是欺负人嘛。

  宫节出口,就明白自己问差了,她拍拍贺心秧的头,换个方式问:“和王爷在一起过后,你的MC来过了吗?”

  “我本来就不准啊,突然间穿越,身心灵遭受这么重大的改变,荷尔蒙自然会严重失调,几个月不来也很正常吧?!”

  她犹豫的替自己的生理期解释,但果果他姑不苟同的眼光,盯得她满心慌,速速甩动两手,她拼命摇头否认。

  “哎呀,世界上哪有这么衰的事啦,新闻不是有做过统计的嘛,五对夫妇当中就有一对会碰到不孕问题,人家还是已婚夫妻,天天做、日日做,拼命才能做出一条小生命,我和他不过、不过是一夜情啊……不会这么倒霉的啦。”

  “可是也有医生做过统计,二〇一一年的男性精虫数,可远远不及一九六六年的男性,若以五十年为一单位减少,那么现在男子的……”

  宫节话没说完,贺心秧已吓得满脸惊恐,再接下来的话,伊伊呀呀的说不清楚。

  “不、不、不会吧……我的卵、卵巢还是二〇一二年那颗,被、被塑化剂、瘦肉精荼毒过,功能不怎么样。”她自欺欺人到底。

  “不行,我陪你去看大夫。”她直觉伸手拉贺心秧。

  贺心秧却飞快把手缩回,身子自凳子上跳起来,一退、二退……退到墙角,背靠着墙,全身缩成一团,打死不肯起来。

  宫节见她惶惑无助的模样,忍不住叹气,是她太心急,把人给吓坏了,她才十五岁,没有心理准备,接受这种重大意外。

  宫节走向前去,坐在贺心秧身边,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别担心,不管结果是怎样,都有我和果果陪你一起承担。”

  “我现在不要看大夫。”她要把头蒙起来,假装天下太平、民生乐利,她是香格里拉里头无忧无虑的大千金。

  “好,现在不看,等你做好心理准备,我们再看。”宫节软声哄慰。

  “我才不会这么倒霉,哪有人一次就中?我不怕的,一点都不怕。”如果这样,那花满楼里头的姑娘一年要生几胎啊。

  “对,机率不大,我只想让我们都安心一点。”宫节顺着她的话说。

  “我辛辛苦苦穿越一遭,绝对不会是为了来见证浸猪笼的过程。”她怕水……她才不要当河神的新娘。泪水悄悄滑落脸颊。

  “对,你不是,你是为了来和我们共组果氏家族的。”她顺着她每句话说。

  “我也不是要体验失节妇人被架到市场、绑在十字架上,活活烧死的心路历程。”她的嘴唇忍不住颤抖,好讨厌哦,这种心惊胆颤的日子,她到底还要过多久?

  “我知道你不是,而且,我也绝对不会让你碰到这种事。”宫节暗暗发誓,她会全心全力护卫家人,不管用什么手段,她都会保护他们到底。

  “呜……”贺心秧再也忍不住,终于放声大哭,她紧紧抱住宫节,把头往她怀里钻。“我说谎了,我其实好怕,怕死了……”

  “我知道,别怕,有我和果果在,没有人敢欺负你。”

  还说什么渐入佳境,还说有了果果和他姑,有了一家人,就能同心齐力对抗风雨,原来不是渐入佳境,而是每况愈下。

  “果果他姑……”

  “嗯?”

  “我不要住在这里啦,我要回家。”她耍赖,吵着要没有人能办得到的事。

  宫节鼻子酸了,应该在父母亲羽翼下长大的苹果,怎么就千山万水,受起她承受不来的苦楚。

  “我知道。”声音哽咽,她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心疼。

  “我想回家,想窝在沙发里面看电视,想吃洋芋片和麦当劳,想到西门町看帅哥,想和幼儿园的小朋友玩玩闹闹……”

  她越讲眼泪掉得越凶,不想哭,却越哭越起劲。

  她不要这个纯净无污染的地球,她喜欢臭氧层破了大洞的地球;她不要空气清新、看得见满天星星的夜空,她喜欢霓虹灯闪烁、灯扰人清梦的台北街头;她喜欢吃抗生素、喜欢吞起云剂、喜欢生活当中充满化学药品。

  她要回家啦,要回家……

  宫节缓缓叹气,怎么办呢?如果有机会选择,她愿意付出一切,把苹果送回平安喜乐的二十一世纪……



  贺心秧没有勇气面对事实,她像鸵鸟一样,把头压在土里。

  她总是笑着对宫节说:“快了、快了,我有感觉,MC快要来了。”

  然后,宫节背着她,伤心不已。

  说谎是不好的行为,贺心秧知道。

  越来越严重的恶心感,食物香气诱起的呕吐欲,都在戳破她的谎言,她清楚那不是毒物引起的生理变化,而是怀孕的正常过程。

  于是,她害怕每个新来的明天。

  为了阻止害怕,她的谎言不能只欺骗别人,得连自己都骗上。

  她对自己说:“安啦,说不定明天我就回到现代,在这里发生过的每件事情,不过是南柯一梦。”

  她乐天想象,安啦,顶多是虚惊一场,明天MC就会惊天动地来报到,它迟到,是因为身体明白,自己还没办法适应口袋里面没有好自在。

  她说过一百句安啦,可心仍旧不安。

  她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没有滋味的水更难以下咽,心脏三不五时一阵乱跳,跳得她心力交瘁。

  她决定让自己分心,于是拼命写小说。

  关起门来,她从早写到晚,从天黑写到天亮,她写出两颗熊猫眼,写出一张削瘦的小脸,写到宫节心疼不忍。

  就这样,她一拖再拖,拖了二十几日,拖到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为止。

  当她的呕吐不再是感觉,而是货真价实的发生时,她投降了。一夜辗转难眠后,她没让宫节相陪,在清晨,一个人悄悄走进医馆。

  时辰太早,医馆里面不见病人,只有两个伙计在整理药材。

  大夫是个五十开外的男子,清俊削瘦,双目炯亮,他替她号了脉,再看她一身姑娘装束,理解了她的病容。

  那是心焦心忧、郁结不散,未婚有孕,任何女子碰到这样的事,都无法吃睡。

  “姑娘身子没问题。”他沉吟须臾,又添上一句。“腹中胎儿也没问题。”

  明明心底有了准备,乍听见大夫的话,还是平地一声雷,震得她心乱如麻。

  她脸上顿失血色,微红嘴唇被她咬出惨白,好半晌无法说话。

  手在发抖,所有幻想过的场面在脑海里纷至沓来,每个场面都充满血腥与怒吼,有人拿乱石砸她、有人吼骂她淫乱、有人义愤填膺要将她正法……

  她才十五岁啊,是该承欢父母膝下、在学校里活蹦乱跳的年纪,为什么偏偏要穿越,为什么偏偏要碰到这些事情?

  不公平!她向上苍无声响喊……

  大夫望她一眼,心底暗想,果然……

  他叹息,细细审视贺心秧,看起来分明是个好人家的女子,怎地招惹上这种事?可他能做的有限。

  拿起笔,他为她开了药方。“姑娘心思太重,虚耗了身子,老夫开一帖药,调养调养就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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