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印专心地将菜洗净剁碎,拌入调味的佐料,接着将馅料包进先前揉好的面皮里,捏了七个皱折,再把做得像寿桃的包子放进蒸笼。
待做了约莫十来个包子后,她盖上盖子,拿着蒲扇,轻煽着炉下的柴火,好蒸熟包子。
半晌,包子蒸熟后,她趁热取出一个包子,下意识的送入口中咬了一口,接着便苦笑地想起她的舌头根本尝不出味道。
咦,等等,她讶然地张大眼,细细咀嚼着口里的包子,她的舌头竟然能尝出味道了。
她惊喜的吃完了一个包子。
入口的滋味,比她以前在叶府做得还要更好,显然是这阵子在青嫂和几位大娘的指点下得来的成果。
她就不信这样的包子,皇甫烨还能说不好吃。
她兴奋地将几个包子盛进盘子里,另外留了些给青嫂她们吃,便端着盘子朝静心斋走去。
向守卫的大哥告知来意,她推门进去,看见欧阳炘坐在里面同皇甫烨下棋。
“呵,我刚觉得肚子饿,你就送包子来,正好。”欧阳炘笑道,迳自拈了一个包子送进嘴里。
“唔,这包子味道真不错,外皮弹牙,馅料鲜美又爽口,不油不腻滋味刚好。”他赞不绝口地三两下就将一个包子吞下肚,长指又拈起一个。
“真的吗?欧阳大夫也觉得好吃?”得到他的赞许,蓝印喜道。
“当然是真的。”欧阳炘点头道,有些不明白得到他的称赞,她为何如此开心。
眸光望向皇甫烨,蓝印迫不及待地催促,“请堡主也尝尝看。”她将盘子递到他面前。面对着他,想起他不久前在房里对她做的事,她嫩颊忍不住微染薄红。
皇甫烨拈起包子,慢吞吞地咬了两口,便搁下没再吃。
“味道怎么样?”她心急地追问。
她脸上那期待的神情让皇甫烨看得很碍眼,懒懒地开口,“是比先前好了些,但也只是堪可入口罢了。”
她身子才刚好了些,就迫不及待地跑去做包子,她就这么急着想离开凤翔堡吗?哼,无论她做了多少包子,她永远也休想得到他说出一句好吃的话。
“怎么可能?连欧阳大夫都说这包子好吃。”听他这么说,蓝印不服气地道。
皇甫烨嘲讽道:“这家伙比猪好喂,任何食物拿到他面前,他都不挑的。”
“我是不太挑食,但也没你说得这般不堪吧,我是真的觉得这包子做得十分好吃,倒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挑食了?我记得以前你的嘴没这么刁。”欧阳炘那双浅褐色的眸里闪起一抹玩味瞅视着他。
“我的嘴是不刁,只是她做得包子不合我胃口。”
“你分明是故意刁难我!”蓝印气道。
“就算是又如何?”支着下巴,皇甫烨恶笑道。
“你……”她恼得咬牙切齿,瞋瞪他一眼,忿忿地旋身离开。好,既然他存心为难她,她也不奢求他亲口承认她做的包子好吃,她会自己想办法离开这里。
见她气得走出书房,皇甫烨敛目收回眼神,发现搁在桌上的那盘包子快被欧阳炘吃光了,在他又要伸手拿取最后一个时,他脸一沉,端走盘子。
“皇甫小弟,你这是做什么?”伸手落空,欧阳炘不满地问。
“吃了这么多包子,你不觉得太撑了吗?”
“一点都不会,印儿这包子做得十分爽口,让人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横竖你又不爱吃,快把那个包子给我。”
听见欧阳炘竟那么亲昵地唤她印儿,皇甫烨更加不爽。
“你一个人已经吃掉四个包子,我是为了你的肚皮着想,不希望你撑破它。我要办事了,你走吧。”他不客气地撵人。
欧阳炘掸掸身上那件灰色的衣袍,悠然地起身,临走前说道:“啧,皇甫小弟,我怎么觉得你看来似乎很想吃那个包子?”
“才没这回事。”
饱含深意地投去一眼,欧阳炘慢吞吞地踱出书房。
见他离开,皇甫烨拿起方才咬了两口的那个包子送进嘴里,没几口便吃完了,接着很快地吃完方才从欧阳炘手上抢下的包子,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想到她做出的包子一次比一次鲜美可口,只是为了想尽快离开凤翔堡,他愠恼地拧起眉峰,他不会让她离开的,她慢慢等吧!
***
夜幕深沉,屋外冷冽的寒风呼啸地刮着。
甫回到闲心园,皇甫烨便发觉蓝印没睡在他的寝房里,略一沉吟,他踅往客院。
她不知她愈想逃避,只会让他更加深想得到她的决心。
客院某间寝房的床榻上,蓝印酣睡正熟,忽觉得唇上微感骚痒,好像有人堵住了她的唇,让她有些难以喘气,她缓缓张开眸子。
借着屋里没有吹熄的烛光,她看见眼前一张熟悉的脸庞。
她惊愕地瞠目,想出声,但她的唇瓣被他吻住,只能唔唔唔地挣扎。
皇甫烨索性整个人密密覆上她的身子,让她的手无处可施力。
他恣意地夺取她的香唇里的甜美,他等不了了,他决定今晚就要她。
“说,你答应当我的女人。”他蓄着情火的眼瞳紧紧锁着她,命令地道。
一时没有体会出他话里的意思,好一会儿,蓝印才明白过来,不及细想,便脱口拒绝,“不要。”
“为什么?”他恼羞成怒地问!“我配不上你吗?”她居然胆敢再次拒绝他,简直太不知好歹,他可是头一次对女人说出这种话。
他阴鸷的眼神看得她心头发颤,她呐呐地道:“你是凤翔堡的堡主,我只是一个丫头,论身份是我配不上你。”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一再拒绝我?”他不悦地问。
“我爹和大人他们惨死,我哪有心情去想其他的事,求你让我去扬县寻找我家少爷。”她低声央求。
见她一心只惦记着她的少爷,全没将他搁在心头,皇甫烨愠怒地脱口道:“扬县叶府的别苑早就被一把大火给烧光,里头的人也全葬身在火海里了。”这是杨望从扬县回来后亲口告诉他的事。
“你说什么?那少爷呢?!”她震惊地抓住他的手,心急如焚地问。
“他早已烧成一具焦炭了。”他冰冷的嗓音吐出无情的话。
“少爷死了?!”惨白了一张脸,蓝印摇头道,“我不相信!”
仿佛怕她承受的打击还不够,皇甫烨冷着嗓再说:“不只他死了,那别苑里所有的人都被烧死在里头。”
闻言,蓝印震愕地松开了他的手,别苑里有看着她长大的王嫂,有和她情同姐弟的小宝,还有与她一起长大的翠姐,他们都被烧死了?!
她轻抖着唇瓣,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良久才喃喃问:“别苑为什么会起火?”
“应是同一批人干的。”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那些杀手做的?”她悲愤地嘶声泣问:“为什么、为什么人要这么狠心的赶尽杀绝?!”
“叶骅钧得罪了人,所以有人买通杀手,要取叶府上下所有人的命。”她的泪揪疼了他的心,然而一想到她这些眼泪是为别的男人而掉,皇甫烨不由得阴沉了脸。
“那人是谁?他怎么可以这么无法无天,做出这种惨无人道的事?!”
“无法无天的事这世上何其多,可不只这一桩。要怨只怨叶骅钧权势不如人,又妄想阻人财路,才招惹来这场杀身灭门的大祸。”
“什么意思?”一惊,她揪住他的手,“你知道幕后的主使者谁?快告诉我!”
“我不知道。”皇甫烨挥开她的手,她因别的男人而悲恸心急的神情惹得他心烦,起身想离开时,耳边飘来蓝印幽咽的嗓音。
“我答应当你的女人,你带我到扬县去,我要亲眼看看别苑是不是真的被烧成灰尽。”
***
黄昏时分,两人来到扬县。
站在一片焦黑的别苑前,亲眼看见原本雅致的别苑被烧成一片断垣残壁,蓝印这才相信少爷和别苑里的大家真的被烧死了。
皇甫烨将哭得全身轻颤的她拥进怀里。
她倾泄而出的泪水,不久便濡湿了他的前襟。
他没有露出一丝嫌恶,搂着她离开了这处令她哭断肝肠的伤心地。
当夜他们投宿在扬县的一家客栈。
见她默默地哭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有停歇的意思,皇甫烨难得温言劝道:“不要再哭了。”
她的泪仿佛有着无比的重量,每一滴,都敲得他的心隐隐发疼。
“叶府的人全都死尽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你要我怎么不难过。”不是她想落泪,而是沉痛悲伤的情绪止也止不住。
“你还有我。”皇甫烨眸色一沉,脱口道。
闻言,蓝印微愕地抬头,蓦然想起两天前她亲口答应他的事,那夜他并没有要她,翌日一早他便带着她前来扬县。
见她含泪的眸里透着丝惊疑,皇甫烨有些不满的提醒她。
“你没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吧?”
“我……没忘记。”此时的她悲恸得难以自己,他不会这么残忍的想在这个时候要她吧?!她轻抿着唇,低垂着螓首,惶然地绞着双手,耳边却听见皇甫烨忽然悠悠的开口。
“五年前,我二叔为了一个女人刺杀了我爹,后来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我娘和我爹的十几名亲信一并毒死。为了怕我得知这件事后找他报仇,于是他又暗中设了一个毒计,放出假消息说我爹遭到刺客刺杀而死,想诱我回凤翔堡,将我斩草除根。”
她以为他不懂她丧亲的悲恸吗?这一切,他早已深刻的经历过。
“啊!”默默听到这里,蓝印吃惊地抬起眼看着他,“那后来呢?”她没有想到在他身上竟然发生过这样的惨事。
“我岂会这么蠢中了他的计,听到这消息时,我便心生疑虑,我爹待人一向亲厚,几乎没有任何仇家,所以我便悄悄潜回凤翔堡查探,这才发现他的阴谋。”说到这里,皇甫烨阴冷一笑,“你知道当我抓到他时,我怎么对付他的吗?我剐了他千刀,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第一千刀,才让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当时他身上那袭白衣全都染成了血红色。这之后,他命人将所有的白衣丢掉,改穿黑衣。
怔怔地看着说出这种狠事的皇甫烨,蓝印应该感到畏惧胆寒,然而此刻她却一点都不怕,因为她在他脸上看到了他隐藏在眼底的那抹沉痛。
原来他是因为遭遇到亲人的背叛,以致父母惨死,所以才会变得这么冷酷无情,蓝印不禁对他油然生起了一抹怜惜。
想到他们两人的亲人都是遭人杀害,蓦然生起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蓝印心疼地问:“你当时心里一定很痛吧,你二叔竟然做出这种事。”
提起往事,皇甫烨的眼神一寒。
“我不能原谅的是,二叔竟是因为爹看不惯他新纳的一名姬妾放荡的行径,要他将人送出堡去,便与爹起了争执中,发狠地一剑刺入爹的胸口,事后又为了掩盖罪行,下毒杀了娘和爹一干亲信,然后一手掌控了凤翔堡。”二叔背叛的原因很简单,也很该死!
愣愣地注视着他,片刻,蓝印才省悟,他说出这段不堪回顾的往事,是想告诉她,这世上有着悲惨遭遇的人不只有她一个。
蓝印旋即收起了悲伤,“我不会再哭了。”
没错,她要振作起来。如今爹和少爷他们的冤仇,全都靠她去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