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云卿果然没死,城陷当日……是替身?”杭煜冷哼,颇有几分轻视意味。
“是,重华王没死。”不懂为何要对他解释,但她仍是说了:“他教心腹下药被送走,并非出于自愿;可是……活着是事实。若能擒伏他,便请王上不再西进。”
“你以为这事朕能轻易答应?不提王妹,使节众人全数牺牲,朕绝不退让。”
“因这场战事而牺牲的,又岂止他们?王上,您已拿下云间关以东六城,若捉了您所认定的主谋伏云卿之后还硬要西进,就成了不讲道义的侵略者了。”
“朕只是想讨一个真相、一个公道。大齐不肯给,朕就打到他应允为止。”
“如此暴虐,跟大齐王有何两样?”
“朕未曾说过自己是明君。朕只是个男人;一个有喜有怒的男人,会爱会恨的男人。为了王妹与臣民,朕不惜兴兵向大齐讨回公道;为了护住你,不论大臣们阻挡,朕也要娶你,谁敢非议多言,朕就斩谁。若说这算暴君,朕从来就无所谓。”
“但我清楚王上讲理重承诺,只是执法严厉,不是外界批评那样的无道之人。”她几度轻啮红檀,最后鼓足勇气开口:
“唯音不会让王上平白退让,我会献上王上最想要的东西作为交换。可以吗?只取伏云卿一人性命就好。公主和臣民的命,让他偿罪,放过大齐其他人。”杭煜玩味着她的提议,几度掀了掀唇,眸中精光一度涌现,随即隐去。
“……这岂不违反了你的道义?等朕查清真相,或许朕会断了重华王一命;也或许,朕会教他生不如死'悔不当初。你难道不心疼?至今吃尽苦头也要护住他,却能轻易说变就变?不,朕不信。唯音,你的打算,绝不只如此。”
“我的道义吗……”她笑得极苦。“我自幼便认定,是非曲直该分个清清楚楚。王爷若真有罪,就得领罚;王爷若是无辜,也要让他与王上当面对质说明白,不能拖沓下去牵连旁人。而且,王爷若知情,必然不会坐视有人再牺牲。”
“所以你愿意告诉朕,伏云卿的落脚处,让朕揪出他,换取朕停战?”杭想大掌猛一拍在腿上,颊上笑意愈浓,但眼眸却冷得骇人。
“难道不够?我没要王上退兵,只求王上不再西进。”杭煜拿下的城池,领民安于现状,就算如今归还大齐,外界以为重华王已死的现在、东九州领地将被大齐王夺去,九王兄势必不会善待他们。或许,她也只能这样决定。
见杭煜始终只笑不答,她柳眉打了几褶,不免心急追问:
“不然,王上还希望唯音怎么做?唯音给的,不正是王上最渴望的吗?”
“你会不知道朕渴望什么?”他就等着她问。笑中隐含强势,杭煜拉她起身挨着自己坐下,先是挽起她右手,一点一点咬上她指尖在唇边轻舐,带着一丝贪恋,继而大掌领着她右手轻轻按上她平坦腹间,教她气息为之一窒。
“东丘王室从来人丁单薄,王妹若不归,朕已无血脉至亲,最亲近的,会是朕的王妃——你。若是朕要你为朕诞下皇子,替东丘王朝开枝散叶,你怎么说?”
该来的还是躲不掉。她颤颤伸出左手,跟着拉过他另一只手一同覆在他手背上,四手交叠,俏颜染绯发烫。“那唯音……将谨遵王上旨意。”
他轻柔抚弄那张令人难以拒绝的娇容。“朕不愿你有丝毫勉强,你想清楚。
一旦允下,你是断无回头路了。若名实都成了朕的人,朕可没那么容易松开手。”
“不是勉强。王上会知道,唯音不勉强。”不是勉强,那也是她唯一能给他的补偿。他若真心想要,她会全部献上。“那唯音的请求,王上允是不允?”
“朕——准你一切。”他明明笑得灿烂,但在她没能瞧见的眼神最深处,却荡漾着教人凛凛发寒的恼怒冷光。下一刻,他合上双眸,无声叹息。
她不迟疑,立身将杭煜拉至桌前。“那我要王上立一份誓约书给我。”
他不免摇头苦笑,笑她的急切。“朕无法保证后世之事,但十年内,东丘绝不西进再犯云间关,行吗?”
“可以。”十年够了。三个哥哥们若肯联手,十年内要重振大齐绰绰有余。
即使那一切,她已不可能看到了……
“来人!去御览阁中取朕笔墨与朱印。”杭煜撃掌,让丫头们取来文房四宝,研了墨,摊开纸卷,龙飞凤舞的漂亮字迹转眼便写好了一张,旋即盖上方印。
自始至终,伏云卿美眸睁圆,定定地将他所有细微动作收进眼底。
“王上的承诺,唯音确实收下了。”她彷佛极为平静地自他手中接过那张墨迹未干的诏书;其实她几乎就要压抑不住颤抖双手了,而后将诏书还给杭煜。
等了一会儿,他将那诏书小心卷起,缚上红绳,封了蜡印,再次交付她手中。
“唯音,接着该你了——说出伏云卿人在何处。”
“王爷他、他的下落我不清楚。”
眼见杭煜脸色转青,几乎迸发杀意,伏云卿才黯然开了口:“但……为了替身而亡的部将,在亡故后的百日深夜,依大齐习俗是送魂归天日,魂魄从此不留人间,不论人躲在何处,王爷必定会赶到坟上祭拜,见将军最后一面。王上记得吗?您亲自为重华王挑选的福地,城西二十里的小丘上。”
“是大后天。他的模样装扮呢?你可清楚?”
她摇头。“许久不见怎么会知道他装扮?但王爷素喜简单白衣,现在应该也相去不远。至于他的容貌……从来极显眼,王上您一定一眼便认得出来。”
他迫不及待,立身步上长廊,对左右厉声下令:“克伦将军何在!立刻召集兵马,布下阵式——”
“王上!”她咬了咬牙,从后头喊住他。“不差一晚。追捕重华王之事,能否留待明日再议?今宵……应是咱们大喜之夜。”
杭煜挑眉,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言不发地挥手摒退上前待命的数名士兵,随即回到房中,背对着外头掩上房门,走近始终待在桌前不曾移动的她。
“唯音同样承诺过,会让王上知道唯音的决心。既已决定不再随侍重华王,今后,唯音也只有王上能依靠了。”
她双颊沸烫得几乎生烟,动作轻缓却俐落,纤手稳稳抽开系紧皇袍的珠玉腰带飞甩落地,任凭衣裳敞开,而后抬头迎向杭煜早已盈满烈焰的炽热瞳眸。
“王上……肯让唯音依靠一生吗?”
杭煜来到她面前,双手扶住她左右衣襟,没让嫁裳坠落一地,声音听来竟有几分轻颤:“唯音,但说实话无妨,你对我,可曾有过半分情意?”
“王上呢?又是如何?”她不答反问,唇边漾起前所未见的绝美笑颜,迷惑人心,像是要将她最美的模样烙上他心版,教他的心从此只能悬挂着她。
“我说过,我能等的。谁让我早已为你着迷。”
她偎进他温暖坚实的胸膛,无可奈何地泪染俏睫。她也弄不懂,怎么回答他?
有情意也好,没情意也罢,此时此刻,纵有万千情意,也绝不能说出口。说了,届时只会伤他更深而已。他只会误以为一切都是骗局。
她不能还他真心,至少可以给他一个痛快,好让将来断得彻底,以后永远不会教他为难。“唯音”欠他的,就一次清算吧。
“唯音不知道这算不算有情意,但唯音想试试王上所说的疼宠……一次就好,咱们试试,今夜,唯音会只看王上一人,只想着王上一人,绝无贰心。”
她的坦白,每次都能让他错愕。她果然是直言到底了。
“……要是让你还有闲暇想着其它,就是我太过无能了。”他自嘲轻笑。
粗砺长指轻滑过她光裸藕臂,探进她身后一挑,抖落层层外裳。他俯身,启唇贴上她颈间,扯开她仅存的兜衣系绳,任她身上最后遮掩无声落地,将她打横抱起,转身走向一旁喜榻,让她躺上柔软的凤凰锦被。
在他除去一身贵气装束同时,闇黝墨瞳始终专注锁紧她纤荏娇躯,目光所及,让她周身泛起无法自遏的狂浪热潮,像燎原大火烧遍她每寸肌肤,焚毁的,不只是她的身子,连她的心也烧疼了。看着他愈走愈近,她忍不住脱口喊出:“王上……”
如此俊美轩昂、霸气柔情的尊贵男子对她有意,可她不能领,只能心痛愧疚。
“别唤王上,此后要唤,就唤我名字。杭煜。记住,唯有你,能这样唤我。”
他顺手解开喜帷,让那一方与世隔绝的新天地之中,独留他与她。
欺身覆住她,他熨烫的啄吻起先缓慢绵密如细雨,纷纷乱乱洒落她一身,在她的饱满柔软盘旋不去;而后雨势加剧,愈来愈急,未曾有过的快意似狂风暴雨朝她铺天盖地而来,她无处可逃,只能不知所措地闭紧美眸,咬牙忍住。
见她试图自制,教他黯黝瞳眸危险地生了火。他想教她失控,好想教她为他失控,他一时铁了心,大掌更为狡猾地不住揉握姣美丰盈,顺着腰际游走她身下,时而轻浅,时而霸道,直到她不能自遏地轻颤起来。
“王、王上……别……”她娇喘一声,慌乱地想制止他继续。有些不明白,他明明将她弄得有些疼,她怎么还会因他的触碰渐升诡谲的愉悦快感,教她的心儿狂跳,几乎喘不过气,最后只能可怜兮兮地衔泪求他停下。
“倔强丫头,谁让你总是不听我的劝哪……我早说过,你没有退路的。”他低嘎提醒,不准她逃躲,但她水汪汪的委屈泪眼揪疼了他心口,早已止住动作。
他还是心软了。看样子,他竟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在乎她吗……喟叹一声,他万分怜惜地拨开她额际湿发,捧着她小脸,指头轻轻沾去她颊上泪珠。
“你啊……就是偏要逼我让步到底就是了?男女欢爱,初次犯疼是必然。你要我停下,不肯给了吗?”他承认自己太过急躁。谁让他想望她许久才等到这天。他满怀歉意地哄着她:“别哭,是我心急强求了?还是你想反悔了?”
“我……”她咬紧唇,直勾勾地凝视他,全然不知所措。但稍一静下,这才察觉自抵住他胸膛的小手传来的,并非如他柔软话语般平静,他其实与她一样脉搏狂跳、气息狂乱,手臂肩膀胸膛,每一处都绷得好紧,但他为她忍下了。
星眸看进他眼底,瞧见了他压抑在最深处的两团火簇。他真的想要她,是不?记得他好早好早之前就说过,他想要她;那不是圈套,更不是谎言。而她……其实也想将自己给他的呀……
见她始终没回应,他懊恼地撑起双臂,侧身就要坐起,苦笑犹带无奈。
“没关系,我应允过的……绝不逼你。所以,我等你。”说完准备下榻,却教她伸手拦下,白玉柔荑按着他手腕。他微眯了眼。“唯音,你这是……”
她别开脸,俏脸绯红宛若生火,不敢多看他一眼,吞吐道:“我不是反悔,我只是有点怕、我不知道、会有这么骇人……”唇瓣咬得无辜,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没有反悔。只要王上……别弄疼我……咱们可以继续的……”
“唯音,我盼着让你欢喜,没想让你疼,可你这条件……也真是为难我啊。”他只能苦笑,托起她粉嫩小脸,再次俯身吻住醉人娇檀,像春风落花一片一片飞舞空中,覆住她全身,细密轻柔地飘在她颈上胸前,遮了眼,迷了心,乱了神窍。
她觉得恍恍惚惚,彷佛身子要飞了,她慌得想抓住他、不想与他分开,藕臂连忙伸出紧搂他颈项,仰着脸,任凭破碎呻吟逸出喉间:“王上……我……”
她的声音再细微,他也听进去了。他缓下动作,担心又伤了她。“唯音?”
眼瞳迷蒙半睁,她看他一脸紧张,突然想笑。他在乎她。他在乎她的。
他明明可以不管她有多疼的,可是,他在乎。
“我……没事。我……喜欢王上为我所做的一切……”最后一句在她抬头主动迎上他时,也随着她的细吻一同送进了他唇里。
他断续的吻落在她柔软胸脯上,彷佛面前的是稀世珍馐,要尽情品尝,一分一寸都舍不得错过。他瞧着那些独属于他的印记,在他赐下之处,自她玉肌雪肤上蔓延开来,宛若绯色花痕,一瓣瓣、一朵朵地为他狂热盛开。
大掌覆上她手背,牵引她指掌,带着她一起探索她甜美动人的每一处,教她如花初绽,逐渐为他漾出芬芳气息,盛开得娇艳欲滴。
他低头磨蹭着她柔软粉颊,万分忍耐地在她耳边嘶哑低吟:“唯音,知道吗?我喜欢你,喜欢得无法自制……我不知道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啊……”
一句他喜欢她,教她理智瞬间崩毁,开心得近乎发狂,不管他怎么为所欲为,她全可以忍,只盼能让他感觉与她同样的欣喜。
她弓身颤栗不止,挡不住娇吟逸出喉间,半睁半合星眸涣散,肌肤蕴染薄薄一层水一樱色,隐隐透着慑魂的妖娆妩媚,最后在他身下无力地瘫软,哆嗦不停。
任凭涔涔汗水早已湿透他全身,他仍抑下冲动,深怕伤她半分;托起她高热的嫣颊,交颈厮磨,身躯密密贴实,感受他激狂脉动;他绵密吮吻着那张教人想狂吞噬的红艳丹唇,一面喃喃低语:“唯音……告诉我吧,你的真名,我想喊你。”
他无限遗憾的声音彷佛来自远方,她听不真切,无法回应,所有意识早让他的激越纠缠给搅和成一团混沌,身子只是热切地攀附得更紧,就怕让他抛下。
只要他稍一停顿,她便感觉有些空虚与失落,不懂依旧强烈渴求着什么;甚至面前隐隐约约有着什么似曾相识的东西逐渐浮现,她看得再近,也看不进眼底。
“唉……记住,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妻子,此后,谁也无法再反对。”
他耳语轻柔,犹带不舍地再次吻住她,大掌稳稳定住她腰枝,悍然挺进。
“唔!”她美目捽然睁圆,粉唇惨然咬紧,丽颜显得苍白,纤躯一时僵凝。
“没事的……唯音,疼一会儿而已。”即使停下是对他的凌迟,他仍缓住了急欲兴风作浪的冲动,只是不停吻平她因激痛而深蹙的眉头,舐去她不断滑出眼眶的晶莹泪水,一遍一遍在她耳边柔柔诱哄,等她甘愿接纳他的存在为止。
她委屈点头,紧紧搂住他,忍着彷佛撕裂全身的激疼,清楚看见他的压抑,她释然地朝他挤出笑,但笑容却在下一刻冻结,霎时清醒,脑子不再混沌。
忘了置身何处,她只是愕然瞪视眼前不到一寸距离之处,那堵栗悍坚实的精壮胸膛。
那是什么?她她……看见了什么——怎么会有朱色凤凰张翼而出,横亘在她与他之中?而且她见过,她见过那图样,是在何时?
“王、王上……有凤凰、凤凰在——”语不成句,她无法再问、无力多想,伴随他逐渐加深的律动,只余连绵泣吟。
“唯音,别管那些,别想它了……你只要想着我就行了。我喜欢你,而你……一点点也好,你……可喜欢我吗?”
她依旧无法回应。她怎样都不明白,颊上泪水不知不觉奔流而下,究竟是为了难忍的撕扯痛楚,或是因为渴求的快意陡然激增、教她承受不住;还是因为她总算能无愧于他,完成了她的承诺,献出了全心全身?或是因为……
她悔恨着自己明知故犯做了傻事——
让她真真正正属于了眼前这个她不能、也不该喜欢上的男人?
但是,他说他喜欢她呢……她不后悔,她不会后悔把自己交给他。
不论如何,她知道,彷佛永恒这一瞬间,他在她身上刺进了痕,在她心底刻下了印,从此他与她,不再只是远隔千里的陌生人,永永远远有了牵扯。
她猜不透,也不想再猜了,她只想跟着他起舞,让时间停伫在此刻。
他也不让她猜了,像是不知疲倦为何物,忘情地奔腾进犯,失了分寸,不再克制,无法压抑。
她眼前仅余一片炽红,只能随他诱哄引领,一同沉沦激昂跌宕的狂烈一潮中,不断翻腾堕落,忘了一切。
那一夜,就如他所宣告,除他以外,她无法再思考任何事……
直至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