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天没好好进食又负伤,不到正午,她便已绝望地洞悉一件可怕事实。
她逃不掉。杭煜那家伙移动得不疾不徐,她疲累地一放缓动作,他便消失一阵;当她歇息够了,他才又出现。她怀疑,他跟踪她根本毫不费事,甚至还行有余力地大玩猫抓耗子的游戏,欣赏着她的挣扎。
可恶!若非她担心兰襄、担心哥哥们,她宁死也不受这等屈辱。
记得前方有个狼群出没的山道,她一咬牙,便头也不回地往前方狂奔。运气好,狼群会帮她挡下杭煜;运气不好,恁是葬身狼腹,她也不要再落入他手中!
没多久,如她所愿地与十来只狼在山道上狭路相逢,她一夹马腹,毫不迟疑地挥鞭冲进那狭小的生路。
“驾!”
她冒险左闪右躲,手伤让她驾马极为吃力,可张牙舞爪的狼群迎面而来,她闪避不及,眼看那尖牙利齿对准她纤细玉颈扑上,她只能认命地闭上眼睛!
“唯音哪……你这性子也太过刚烈了吧。我还以为大齐姑娘该畏缩怯懦,等人疼宠呢。”猝不及防的男声轻松自得地在她耳边窜出。
事情发生只在一瞬,她原以为会吃痛,但下一刻,她却震惊张唇、吞吐不出半字,呆然望着前方——
杭煜早一步驾马从她身侧猛然将她拦腰擒抱过来,”鞭击飞了朝她袭来的三只恶狼,仅剩一只侥幸闪开的回扑上来,眼看正要咬断她咽喉之时,他毫不迟疑抢先一步伸出右臂稳稳挡住,代她承受狼牙猛力张咬。
他一个甩手加屈膝踢腿,将狼只踹飞出去,随即双腿一蹬马腹,调转了方向疾奔,还不忘喑哑着嗓音轻声问了:
“唯音,你该没伤着哪儿吧?”气息微乱,额间细细泌了汗,杭想却是眉头皱也没皱,只是加重左臂力道,让她坐稳前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疾速离开。
有那么一会儿,伏云卿怔住没出声,只是惊愕看着他以血流不止的右臂驱策着坐骑往回城的路上奔去。他若肯放开她,以左手催鞭的话,行动或许会更为俐落,但他显然没这打算。明明受了伤,却不见他流露半分痛楚神清,居然一屁泰然。
“你……你的手臂——”才开口,又把话咽进喉间。她都忘了他是敌人,她不该担心他的;但毋庸置疑,他是自猛兽嘴边救回她一命的人。
“你会不舍吗?哪怕只是一点点虚情假意,我受这伤也算是值得了。”他叹息轻笑。“别太开心,我暂时还死不了的。”
直到脱离了山道,踏进城里后,他们谁都没有开口。他带她回到了房中,唤了人来吩咐几句,让人送进伤药,摒退侍从,这才迳自坐下疗伤。
他卸了外袍,卷起里衣衣袖,有些迟缓地仅以单手想打开药瓶上药,听到身侧一道迟疑的脚步声接近,抬头却见她一言不发地惨白着脸直盯着他,退回步伐。
“全城的大夫都出去抢救那受袭的村子了,这点小伤并不需要特意召人回来,也不需要太惊动底下人。还是……”
他停下动作,有些了悟地澹然笑道:“或许你愿意给个举手之劳,帮我包紮伤口?”他等着她,那双似笑非笑的瞳眸看得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伏云卿紧握双手。见他受伤,她大可趁机落阱下石或在一旁幸灾乐祸,但无论哪样她都办不到。疑惑想着,非亲非故,他堂堂一国之尊,何必冒险救她?她没有吭声,依旧保持沉默,却踏前忍着自己偶发的手痛接下了这工作。
思绪搅成一团泥浆,不明白他有什么理由舍身救她;更不明白,方才遭袭瞬间,心底那股撼动从何而来,教她一时忘了想逃走的打算,乖乖地任他带了回来。弄不清楚这些,她才缚好他手臂上伤布,想站直身子离他远些,手腕却被他大掌一把擒住。
“暂时留在城里吧。入冬前,狼群都还会在外头出没。你要玩躲迷藏也等安全点时再说。别忘了,我只伤右手,左臂完好无虞,要捉回调皮的小野兔,够了。”
语带调笑,但那双如墨的凌厉眼神却认真得骇人,明白告诉她,他就算再毁去另一只手,也不会让她逃走。
“你……是何时发现我离开城里了?”挣脱不开,她只能原地落坐。
“今夜风还挺大的,很凉呢。”他望向透风的墙,松开她,来到窗边关了窗。
“什么?”她一脸愕然抬起头,星眸圆睁。他怎没头没脑地扔来这么一句?“你若还留在房里,不关窗的话,太冷了。子夜之前我曾去看过,那时你还睡着,是我亲自掩上窗户的。房外士兵没我命令不会无故去惊扰你,你房里的窗没合上,所以我知道你八成已经醒过来了。”
他笑得轻松自若,她却听得心惊。“还好我早让人堆上稻草,否则让你攀墙下来,你伤疼的手腕会吃不消的。”
“那些东西是——”所以,她的直觉没错,出城之际他会突然咧开笑容,根本是因为看到墙上的窗户洞开,取笑她太蠢,照着他的安排乖乖起舞!
“倘若你真有如我所料想般的倔强脾气,或许还会想尝试逃跑,我可不想见你摔着,平白让娇弱身子再多添几道伤。不先替你铺好路,就怕你会找什么太出人意料的方法离开。如何,我自认待客还算周全,唯音姑娘可满意吗?”
“你——”打从见面起,她总是带刺的尖舌利牙却像是让人给拔了,教她一时气结,声音全梗在喉间,恨恨地说不出半字。
原先的沮丧懊恼愧疚早消失无踪,只剩对他的满腔怒火。
可恶!她一举一动怎么似乎全让他牢实掌握在手中?这家伙真的是狡猾过人,要想玩弄什么计谋,她是完全屈居下风。
房外士兵送上了一碗清香四溢的白粥,他笑着递给她。“吃点东西吧,你久未进食,一下子吃得太油腻,肠胃会捱不住的。倘若你手伤还疼得动不了,我会很乐意帮你这点小忙喂你——不过可惜我这用左手的也不方便拿汤匙,或者只能……用嘴喂了。如你所知,我的待客之道一向周全。”
看他似乎准备起身逼近,她相信他不仅是说说而已,更乐意这么做,只得懊阴接过碗,极不情愿地盯着东西好一会儿,才勉强举起汤匙闭上眼睛吞了一口。
“累了的话便歇会儿吧,我还有事得办。外头的东西我让人收了,再跳窗你也逃不了,只会弄疼自己。等你身子养好些,我会找点乐趣让你别那么无聊的。”
“不驯的……不是都得死吗?”
“没错。但,朕允你是唯一例外。”
见他要往外头走,她忍不住嘲弄了一句:“杭煜,我很好奇……究竟有什么事是不在t算计之中的?”
“你可以猜猜,猜得中有赏。”他的轻笑只换来她一声冷哼。看向她撑不住困倦的娇颜死硬地撇开不看他,他掩上房门,遗憾叹息,声音轻得不能再轻:
“唉,唯音,我的误算……是没察觉我竟然还能平心静气再饶你一次啊……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垂首看向自己的手伤,想起她方才为他包紫时的温婉柔顺,他俊逸脸上缓缓浮现一抹柔情笑意。
“过去,从来没有胆敢违逆我的人还能见到次日朝阳的,你这家伙……可是捡回一条命了。”
“唯音姑娘?”远处,似乎有人这么唤着。
那是谁的名字?她脑中一片混沌。
“唯音姑娘?时候不早,该用膳了。外头还有人等着传话呢。”
有人轻轻摇晃伏云卿肩头,细碎话语在她耳边直喳呼,吵得她睡不着。
“我不是唯音,我是——”她挥挥手,就要来人退下,这一动,手伤隐隐又开始泛疼。美眸陡然狠睁,比牛铃还大。
猛然惊醒,自榻上弹起。她身陷敌阵,怎会睡得如此安稳?来到安阳三年,她也不曾如此,宛若仍置身儿时宫殿中一样睡得香甜。她甩甩头,仍不脱昏沉。结果她还是被他捉回安阳城里了。
眯眼抬首,睇见角落有座小香炉,白烟袅鼻。“还费心点宁神香吗……哼。”
意识到房中有人,她侧过脸,就见床榻边跪伏两名丫头,看来没比她小几岁。
“唯音姑娘,王上派来信使,等在房外,姑娘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吩咐一声。”
“信使?杭煜不在城内吗?”
两名丫头惊喘一声,似乎因为她直呼王上名讳的举止太过无礼;但她们仍客气回话:“是。王上前日一早就带兵离开安阳,说是打北方山贼去了。”
“山贼?”伏云卿微眯眼,任凭脑中思绪飞掠。说到北方的山贼……
是日前那批滋事扰民的流寇?当时杭煜没立时急着追击,或许也是想等着找到他们的贼窝再来一网打尽吧。
她似乎有点弄懂了他的作风,他看似无谓的行动,背后绝对有目的。“那,你们两人是?”
“王上让咱们过来侍候姑娘。”两个丫头忙起身,把桌上还直冒热气的菜肴高举呈上。“姑娘睡了一天一夜,应该饿坏了。来,这是肉羹和——”
“不用。统统撤下。”伏云卿皱了皱眉,以手支额,总觉得心浮气躁。
她不要再接受杭煜施恩,是死是活但由天命,半分也不领他的情。
“什么?姑娘不用……呀!”丫头迸发惨叫,因为门外突然闯进四名持枪士兵,一左一右拉着两名丫头就要拖走。“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哪!”
“这是做什么?!”伏云卿诧异地转身下榻,两名丫头连忙死命扑上前,搂着她大腿不放,早已哭得不成人样,大喊开恩救命。
士兵们接过伏云卿疑惑目光,立刻恭敬答话:
“王上临行前曾特意叮嘱,姑娘若没按时用餐吃药,失职侍女便不能留。”
“不留是指……性命?”伏云卿顿住,更恼恨该死的杭煜,就连他出城了,也不让她清静一会儿!
“他回来之时,我若不在城内,难不成连你们都不留?”
“是。姑娘聪明。还请姑娘念在卑职等家乡尚有双亲妻小,手下留情。”
“……好,很好。”伏云卿握拳,恼怒一击槌在床沿。手疼教她更为光火。杭煜怕她再私逃,连自己的手下也能拿来作为要胁她的筹码!更气的是,她却当真狠不下心,全让他给看穿了!
“使者还在外头等回话。姑娘有话想转达给王上的吗?”
“他既进山区,教他最好喂了野狼、遇上雪崩、死在山贼乱刀下别回来!”
她美目一瞅,看着一整排脸色发白的丫头与士兵僵直不动,最后只得无奈垂首。“……去取纸笔来。”
“纸笔?”
“我用写的!省得他听了又要拔谁舌头,迁怒别人!”
于是,伏云卿一早洋洋洒洒地写信开骂似乎成了惯例。杭煜每隔一日便派人殷勤问候,她却看都不看回信,当着信使面前一把放火烧掉,再回骂他个够。
可没几天,她便骂得累了。毕竟她从小只学过当皇子,没学过当泼妇。
到了最后,她索性开始画圆。虽然手疼依旧,至少持笔无虞。“杭煜兵败图”、“东丘残照图”,她愈画愈起劲,几年没碰笔墨,才几天工夫,手感全找了回来。
杭煜让兵马驻紮安阳城下,没t着拔营往前进攻,似乎是忙着扫荡流寇与安顿城里百姓生活,为即将到来的严冬做准备。
她和他不常见面,有时连着十来天,伏云卿都不曾见着杭煜一面。
她无所谓,反正她也确实需要时间思索能应付他的法子。
她常望着窗外。天色乌蒙蒙的,要阴不阴、要雨不雨,明明该是寒凉时节,心上却极为烦闷。说不通。杭煜既是不顾道义的侵略者,何必大费周章整顿安阳?
东丘军威武强悍,众所皆知;自东丘来犯,流寇们纷纷逃窜山中。
若杭煜为剿灭大齐而来,早该趁人冬前翻过安阳山、闯过云间关,否则大雪一降,将不利行军,多谋如他不该不懂。
歼灭流寇,对改善百姓生活固然有益,但对远道而来的东丘军而言绝非良策。
除非杭煜有更为重要的理由,非留在此地不可。但她猜不透。
“唯音姑娘,该上药了。”丫头进门,出声唤她。
含糊不清地应了声,伏云卿回到床榻前,坐着任侍女在她身上涂涂抹抹。
她得先把身子精神养足,才有力气同杭煜抗衡,可不是屈从他的威胁。
上药时,她臂膀传来阵阵清凉,花香清新扑鼻,伏云卿原就偏爱这样的气味,宛若置身如茵芳草、夏艳花丛,让心绪宁静许多。
伤药里头想必添了不少昂贵花材。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让她错认……
想起那一日,不知偎在他怀中多久,教她不免又恼红双颊。
“这瓶丹药是东丘神药九阳返魂草精炼成的秘药“白玉露”。一年炼不了十瓶,内服外用均有神效,据说能让伤处不留疤痕,是王上开了宝物库让人取来的。就连在东丘都不常见,姑娘真是有福气。”
小丫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只盼能让唯音姑娘心情好些。姑娘除了骂王上的时候外,话真的好少呢。
提及疤痕,伏云卿却想起兰襄。兰襄成功与六哥的人马联络上了吗?身为大齐女子,她却让兰襄为救她而破了相……若有机会,她也得给兰襄用上这白玉露……
“唯音姑娘,请趁热用。”另一个丫头从外头端着托盘进来,送上吃食。
“嗯。”鲜甜的野味入喉,太过美味了。再怎么说,她是俘虏,杭煜吃的一定比她更为名贵精致。伏云卿突然停箸。
这阵子顾着生气,都没特别注意身旁琐事;现在回想,战争方歇,在这时节怎么可能有新鲜菜色?“满城军民都只有干粮,你们的王上倒是挺享受的呢。”
她平素没那么小家子气,可现在只要是和杭煜沾上了点边,她就想找碴。
两名丫头面面相觑,状似疑惑。“不,全城上下,只有姑娘一人的伙食如此。
听说姑娘不能吃麦不是?所以王上让快骑从国境内送来米粮煮粥。王上自己向来是跟着大伙用,走到哪儿,便同那里的军民一起吃,从来无须特别准备膳食。”
另一个丫头也插嘴:“还有,王上说是要为姑娘进补,才在剿匪途中猎了野味,命急使送回城里。”
“他……为我猎的?”她不免诧异。他出城扫荡山贼,还有闲暇挂心她?不过仔细想想,会不时派人送信扰她,哪里像是军务繁忙,摆明是吃饱太闲!
“是啊,王上对唯音姑娘格外用心呢。王上身边原本没有任何女眷,还特别从后方城里夏城公主的列队中将咱们调来,说让咱们来侍候姑娘。”
伏云卿愣了一愣。这段曰子,她看得出来,东丘王室不似大齐王室富丽奢华,杭奴吃穿用度全是精练耐用之物,若非东西上头以金银五色彩线织绣东丘王室象徴的纹饰略显庄贵气势,她还真无法想像如此平实之物会是王室所用。
那,他对她这个来路不明的敌人格外关照是为了什么?
该将她打人大牢严刑逼供,他没做,却对她示好,这对他没半分好处哪!
还是因为他认定她与重华王有关系,想从她身上打探消息?记得兰襄提过,杭煜对重华王的执着极不寻常,若真是如此,她得找出原因。
“杭……”丫头三不五时被惊吓也怪可怜的。她改口:“王上……何时回来?”
两个丫头对望了一眼。“剿匪的行程推迟了,大概还要四、五天吧。不过,绝对会在大齐重华王下葬之前回城的。”
“他的行程会推迟?”她以为杭煜那人应该不容许底下人有丝毫耽误才是。
“是啊。姑娘日前不是又受寒,病得严重,昏迷了数日,都是王上亲自照料,因此延迟了预定的行程。”
“亲自……”伏云卿颊升红霞,那那那……该死!他明明就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还敢篚她!这下流胚子,装得活像让她给冤枉了似。她早晚定要取他狗命!
“听说姑娘肌肤细致,碰不得棉,王上怕其他人照顾不周全,便寸步不离守着。姑娘高热不退,他便连着几日不曾合眼。”
“……还不曾合眼?”伏云卿牙关紧咬,恨不得他最好瞎了!他不是应该明白当初她拒绝他时说的全是推托之词,还故意当真全信了,这是存心闹她吗!
“是啊是啊!姑娘虽是大齐人,但王上对姑娘十分特别呢。”以为姑娘的震惊是惊喜,丫头们聊得更起劲,语带骄傲:
“咱们东丘王室婚制严谨,不论后妃,娶妻只娶一人,除非病故或无出;但若因此纳妾会沦为笑柄,连一房妻室都照顾不好,如何治国!”
“就是就是!历代以来,都是一王一后,令人羡慕极了。一直以来,咱们王上没对哪个女人费神过,唯音姑娘可是头一个。我说王上这疼宠,不比他最疼的王妹夏城公主少半分呢。”
“我猜哪,王上……该不会是喜欢唯音姑娘吧?”
“胡扯!听得我头都疼了!退下!”伏云卿俏脸恼红,只觉得这群人吃饱撑着就会造谣生事。他是另有图谋不怀好意!
“是是,瞧姑娘羞得。咱们这就退下,等王上回城,一定马上知会姑娘。”
“你们——”伏云卿没能向丫头解释清楚,最后只能无力地趴在桌上。“罢了罢了,在她们眼中,就算杭煜其实是只猪,也会被捧成神猪吧。不过……”
伏云卿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方才丫头们提及了谁?
东丘的“夏城公主”……应是传闻中那位色艺双绝、让东丘先王引以为傲的小公主。听闻她身体虚弱,近三年来隐居宫中不曾露面。
那么,此时此刻,东丘侵攻大军后头,跟着公主列队作啥?
若真是杭煜宠爱的王妹,不该让她涉险才对;或是公主太过娇柔,让杭煜宠到舍不得教她离开身边太远?一瞬间,伏云卿心头突然极闷。她管人家是圆是扁!
只是,假使那位公主真在附近,或许她可以利用……
伏云卿一怔,出其不意地甩了自己一耳光。
挟持人质何等卑劣!曾几何时,竟因杭煜之故,让她动了如此可耻的念头,她怎么能!她从来行事磊落、明断是非,绝不用奸计,不能舍弃自己的骑傲!
不,她绝不能被他影响。不论沦落何种地步,她也要把持住自己的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