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交换了眼神,两人依言坐下。
见两人拘谨的模样,宸妃开门见山道:“本宫想请你们救人。”
似乎没料到宸妃如此直接说出要求,容皓风一愣,半晌才坦承道:“娘娘,恕卑职斗胆提醒,密卫部出使任务一向是由皇上授命密使传递密旨任务。”
宸妃唇边扬起一抹苦笑。“本宫怎会不知道?若不是真的无计可施,本宫又怎么会私下密召二位入宫呢……”
“娘娘想救何人?”
“六公主,芙萦。”
她这话一落下,反让两人心头多了一层疑虑。
六公主是皇上最怜爱、呵宠的女儿,失了踪应当是撼动朝野的大事,怎么反倒由宸妃出面,私下请求援助?
看出两人的疑惑,宸妃娓娓说出爱女遭劫的过程,忍不住哽咽。“我这女儿是被她父皇宠过头,不知人间险恶,才会闯下这大祸,这一回说不准……连命也丢……”话至此,宸妃也失去优雅仪态,焦急神态溢于言表。
皇帝忙于政事,应允女儿可以随时出宫后,便将这事交由宸妃全权作主。
这回护着主子出宫的三人弄丢了人,怕惊动皇帝,事情闹大了牵连甚广,于是第一时间回宫禀明宸妃娘娘,等候她决定。
“所以六公主遭劫之事……不打算让皇上知道?”
宸妃焦躁不安的心情再也按捺不住,强忍泪水,忧心道:“皇上疼宠芙儿是全天下都知晓的事,要皇上派兵遣将救她或许不难,怕只怕有人趁此机会,顺水推舟来个借刀杀人,永除后患。”
宫中妃嫔为争宠而明争暗斗是不争的事实,却没想到得步步算计、如履薄冰至此。
两人心中已大抵明白宸妃的顾忌与打算。
“卑职明白娘娘的意思。”
被这番话触动了内心深处的无奈,宸妃满心惆怅凄苦地一笑。“说起来,宫斗暗里所掀起的腥风血雨,与你们出任务时遇上的危急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点可是宫外人无法体会的。”
她话一落下,亭内陷入一片窒人沉默。
惊察自己泄漏太多情绪,宸妃整了整心绪,望着容皓风笑问:“说起来,我应该喊你一声表侄婿,这时攀亲或许显得势利,但……你愿意帮本宫这个忙吗?”
这也是她未向密卫部最高指挥顾梓雍求助的原因,自家人有层关系在,事情会简单好办些。
见她脸上的凄凉倏地转为忧心不安,容皓风应道:“密卫部一向以救人为宗旨,但私下出任务是欺君犯上的行为,在密卫部是绝不被允许的,恕卑职无法帮娘娘这个忙。”
听容皓风果决的回答,宸妃的心倏然一沉。
她因女儿被劫之事惊乱得六神无主,未多加细思便私下传召密卫部,却未深思,倘若密卫部私下接受她委托救人的风声走漏,不仅是她和女儿,连整个密卫部都会被牵连在内。
“那……这、这可怎么办才好呢?”宸妃茫然无措地轻哺,一时间乱了方寸。
见宸妃脸上一片死自,容皓风思索片刻,忽然开口。“娘娘可以信任卑职吗?”
宸妃颤然抬眸,深吸了口气,才说:“若不信任你,本宫也不会传你入宫。”
“既然娘娘信任卑职,那卑职可否找几个信得过的江湖知交来办这件事?”
“找江湖人士……”宸妃犹豫了。
密卫部是皇上的骄傲,上下部员皆是效忠皇上的菁英,若能将救女儿的任务交由他们,她绝对放心。
但若是将这件事交由那些草莽人士去办,会不会又滋生事端?
看穿宸妃的想法,容皓风朗然回答:“卑职明白娘娘的顾虑,但卑职所认识的江湖知交全是重情义的好汉,若知晓此事攸关公主的安危和声誉,绝对不会透露半点风声,力求迅速完成任务。”
虽有容皓风的保证,但宸妃心里仍存有疑虑,无奈事已至此,已由不得她选择。
思索片刻,她侧眸望向立在容皓风身旁的俊朗男子,问:“那么这位大人……”
“这事是卑职以私人身份帮助娘娘,已与密卫部无关,也请娘娘放心,今日之事,严硕绝不会泄漏半句。”
基于情理与姻亲关系,容皓风居中牵线接了这个任务,却不希望再把严硕牵扯入内。
“本宫明白,救芙儿这个私托是烫手山芋,但既然严硕已知晓此事,能否一同参与救援行动?”
召容皓风进宫时,她要他带一名熟知京城的部员前来,由此可知,严硕应当十分了解京城,若能由他主导救人,她会多几分安心。
没料到宸妃要严硕接下这个任务,容皓风赶忙开口制止。“娘娘——”
“容大统领,本宫这决定或许自私,却也是一个母亲想多求一分安心的决定。”略顿,她转向严硕。“不晓得这位大人,是否愿意以私人身份接下这个任务。”
此时的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宸妃,只是一个希望女儿平安归来的母亲啊!
容皓风对着情同兄弟的严硕道:“严硕,这个任务是娘娘的私托,接或不接由你自行决定,成败与否和密卫部无关。”
换言之,若事情出了状况,严硕得一人扛起所有责任。
望着忧心的宸妃,再看着情同手足的兄弟,严硕毅然道:“这个任务虽是娘娘私下请求,但六公主毕竟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女,身为臣子,理该尽力救回公主。即便是皇上未允的行动,却同样不违背侠义之理,我没有不救人的道理。”
见宸妃因女儿遭劫而神情憔悴,他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
再者,他就是有着满腔正义才会加入密卫部,以救人为己任,既然这事被他知晓,便无法坐视不理。
且就宫女带回的消息判断,以他对京城大街小巷的熟悉,要迅速救出公主的把握是更胜一筹。
宸妃惴惴不安地问:“所以……你这是答应了?”
面对如此沉重的委托,严硕抛开平时的潇洒不羁,沉声允诺。“严硕定会尽全力将公主救回!”
听到他的允诺,宸妃多了一分安心。
容皓风看着慎重允诺的严硕,不由得在心底暗叹了口气。
其实凭着多年来出生入死的默契,他早料到严硕会答应,但于情于理,他还是得徵询严硕的意思再决定。
“既然严硕愿意协助娘娘,那救公主的任务交给严硕,他十分熟知京城大街小巷,绝对能胜任。”
思及严硕爱在闲暇时钻街寻巷,找有趣玩意儿的怪僻,容皓风忍不住扬了扬唇。
谁会知道,这水里来火里去的英勇战将,私下是玩兴这么重的大顽童呢?当然,这不够威风的事,此时不宜提起。
闻言,严硕挑眉觑了容皓风一眼,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天的头儿说的话总有调侃他的意思。
不知两人想法,宸妃望着眼前年轻俊朗的男子,肃声问:“严硕,本宫把公主的命交托你,希望你能静静解决此事,尽快将人救回来。”
“严硕绝对不负娘娘所托!”
“那就好、那就好……宫里这头我会严防着,你若见着公主,无论她……无论她的状况如何,千万不要耽搁,赶紧回宫。”
她及女儿的身边全是她的人,不怕事情被揭露,若严硕的手脚再快些,说不准女儿能尽速回宫。
宸妃在心底暗自祈求。
瞧宸妃娘娘难掩忧心,严硕开口安抚。“公主福泽深厚,绝对能逢凶化吉平安度过此劫,娘娘无须太过忧心。”
宸妃长吁口气,为严硕那一句话感到宽慰许多。
夜幕降临,如水般清润的月光透过窗缝,轻轻洒落一丝润泽光华。
四周安静,除了她的呼吸,静得只剩夜虫衔鸣。
圆睁着眼眸看着月光,赵芙萦动弹不得僵在原地,感觉恐惧与孤独深深地攫住她。
她有些会命丧于此的悲凉念头。
记得她是在午时被关进这间房,当时她慌得直嚷嚷,脑中不断想方设法,冀望能想出什么脱离险境的好法子。
没想到看守她的汉子被她吵得烦了,竟拿块布堵住她的嘴,以粗麻绳绑住她的手脚,让她安静下来。
突然被五花大绑,她觉得自己成了俎上肉任人宰割,孤绝无援的不安恐惧与受辱的感觉不断在心里扩散。
她贵为公主,从没人敢这么无礼待她,遑论碰她半根寒毛。
不过也庆幸这些猪头恶匪满心满脑是白花花的银子,认定细皮嫩肉的她是富家公子,浑然不察她没半点男人样,而识破她是女儿身。
若被识破,那这些粗野汉子会不会对她——猛地顿住思绪,她闭上眼,不敢多想,热热的泪却不断由眼角滑落。
无奈,这么被绑着,她只能默默流泪,不受控制的啜泣成了痛苦的呜咽。
久末人居的残破厢房内铺着干草,她蜷卧在上只觉浑身发痒,耳边不时传来吱吱声响。
处在黑暗中,她虽然看不清,却可以感觉身边仿佛有数不清的鼠蚁虫蚊在她身上爬着、嗅着。
教她难以忍受的不只如此,绑住她手脚的粗麻绳将她细嫩的肌肤磨得发红、刺痛,连铺着稻草的石地也抵挡不住地气,寒意窜进心底,教她冷得瑟瑟发抖,冻得连指尖也发凉。
她很冷、很痛、很不舒服,满身疲惫却怎么也不敢睡着。
不知道冬儿有没有平安回宫通报?
父皇、母妃知道她被人挟持到哪里吗?
神思飘忽,赵芙萦浑浑噩噩地想着疼爱自己的亲人。
她还有命回皇宫,有命见父皇、母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