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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混口饭(上) 第18章

  次日早上,饭桌之上,黑着两个眼圈的丁氏就吩咐置办两桌子酒,要选好时辰抬水芸香的姨娘。却不想水芸香却从从容容的回复道:“回太太。昨日这样一出,虽然说是贼子算计,却也是芸香命薄,才招来贼子觊觎。会想起自己这辈子,既无力旺夫,也无力教子,早早就有了跳出红尘之意。只是牵挂着两个孩子,才勉强留在红尘之中。现在两个孩子既有了太太照顾,芸香也算了放下了一桩心事。因此就想向太太提出,这就放芸香一马,让芸香出家了去罢。”

  丁氏又是诧异,又是欢喜,又有几分愠怒,强自将所有的情感都捂住,说道:“好妹妹,莫不是我昨天的决定伤了你的心么。昨天是我鲁莽了……不过我也是被欺瞒了,你难道不肯原谅了么。”

  水芸香含笑说道:“太太说笑了。说起来,两个孩子能有今日机会,还是承太太照顾。对太太,水芸香只有一万个感激,哪里有抱怨的话来?至于昨天,太太也不过是按照家规秉公处置而已,水芸香哪里敢有怨怼之意。只是水芸香本来就有看破红尘之意,昨天被贼子这样一闹,更是深恨自己给侯府带来祸端。因此请求出家,并无他意。”

  听闻水芸香说得坚决,郭玥急忙跪倒,说道:“请姨娘看着孩子面上。”

  水芸香抚摸着郭玥的头,说道:“好孩子,现在有嫡母看着你,你姨娘责任已经完结,现在是了无心事了……你难不成还要阻止不成?”

  郭菀央眨着眼睛,眼泪就簌簌落下来,说道:“姨娘……既然已经决定,女儿也不好阻止。只希望姨娘好歹留着头发……等来日上尼庵见姨娘,好歹也能少一些酸楚。”

  水芸香含笑说道:“带发就带发……好生跟着你嫡母过日子。”

  郭菀央抽噎个不住。郭玥也是抽噎不住。

  丁氏这才知道水芸香态度坚决,才放下好大的一个心思,心中想道:“如果早知道她有这个心思,我昨天也不必费这么大的劲设这样一个局。好在黄三儿到底未曾将我供出来。”昨天的事情,她早已打问明白。郭安拿着黄三儿,狠狠的打问了一通,但是那黄三儿却一口咬定说只是自己鬼迷心窍,偶尔得知了水姨娘的身世,就想来做一通文章,如此而已。打问明白之后,丁氏才囫囵睡了一觉,连郭铭去了通房丫鬟房间的事情,也没有在意。

  当下就决定了。郭铭虽然气恼,但是水芸香态度坚决,他也知道水芸香留在家中不能安生,出家修行也算是一个解决办法,当下也只能允了。

  正说话的功夫,却见青瓜带着两个小丫鬟前来,清清脆脆的说道:“老太太请二太太前去养荣堂,说是昨天晚上,黄三儿招供了。”

  一头冷水当头泼下,丁氏脸色有些苍白,说道:“黄三儿招供了什么?”

  青瓜脆生生说道:“奴婢也不清楚,不过老太太面上含笑,想来不是最糟糕的事情。”

  丁氏略略放下心,于是提着一颗心与青瓜走了。郭菀央与郭玥二人也无心上学,就吩咐茱萸去请假了,两人陪在水芸香的屋子里说话。郭铭也慢慢踱步进来,神色却有些怯怯的样子。

  郭菀央看着水芸香与郭铭的眼神,微微叹了一口气,拉着郭玥离开,说道:“我们先去收拾一下东西。”

  也算是行行好,给两人一个说私房话的时间罢。这个父亲,到底还不是完全的无情无义之辈。而自己的生母,也始终不能放下这个男人。

  过了两个时辰,丁氏终于回来了,脸色依然苍白,神色之间却好像是放下了好大的一块石头。青瓜跟着进来,脆生生说道:“老太太吩咐了,既然姨娘想要修行,那就不消往别处去了。城外慈云庵住持,与老太太相熟,等下午,老太太写了书信,就送姨娘去那里修行罢。”

  听闻老太太这样安排,郭铭倒是有几分欢喜。于是就收拾了行礼,父子三人,将水芸香送走了。临别之际,母子三人又哭了一场,郭铭走出了门外,却也是眼角微红。

  这些都不提。接下来的日子,也没有可记述之处。屏风绣成,丁氏带着郭蔓青回了娘家,回来之时,神采飞扬,告诉郭菀央:“你绣的活非常好,相熟的夫人都前来询问呢……你放心,你虽然是庶女,却也一定能找一个好婆家。”

  倒是郭蔓青,在次日上学的时候,捡了一个空,悄声向郭菀央道歉:“屏风是送出去了,也出了好大的一个彩。不过母亲却未曾说起你的名字……只夸耀三姐姐的功劳。三姐姐惭愧无地。”

  郭菀央一笑,说道:“姐姐不消在意的,妹妹做的,本来就是死功夫。”却也不由有些感动,郭蔓青本来是不消将这些事情告诉她的。将真话告诉郭菀央,这就足以说明,郭蔓青将郭菀央当做一回事了。

  过了几天,就有议亲的人上门来,却是给郭蔓青提亲的。却是江阴侯吴家的一个嫡子,却是次子。丁氏与郭铭商量了好几天,却是有些拿不定主意。郭菀央隐约有些知道,不过也不好多打听。

  这日下学之后,与芷萱两人推开房门,却只见桂华,就笑着问道:“兰叶呢,这蹄子躲到哪里去了?”

  桂华笑道:“方才被容妈妈抓住缝两个扣子,却不想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正说着话,却听见推门的声音,兰叶进门来,满脸都是欢喜的笑意,轻笑道:“小姐,我送一个大人情给你,行不行?”

  芷萱笑道:“这个死蹄子,有话就快点告诉小姐,神神秘秘的,在小姐面前还要拽不成?”

  兰叶见芷萱这样说话,吓得吐了一吐舌头,将郭菀央拉到一边,悄声告诉道:“方才去帮容妈妈做活,却不想正听见老爷与太太在一边说话。江阴侯家里来求亲,推掉却又不好,太太又觉得次子身份,不能承爵,因此不想将三小姐嫁过去,就想将四小姐许给江阴侯家里,可是四小姐的身份却又相差一点,因此商量着,给四小姐的生母抬个姨娘……”

  郭菀央一呆。

  兰叶笑嘻嘻告诉:“我的好小姐,你快点去告诉四小姐罢,虽然说四小姐嫁的是次子,可是到底却是侯府呢……四小姐最郁闷的就是身份的事情,现在生母能抬姨娘了,一定欢喜……”

  郭菀央苦笑不已。

  都为自己被老太太上了一个笼头而苦恼呢,却是没本事帮郭莲珠烦恼。不过告诉郭莲珠一声也是该当的,郭菀央当下就带了兰叶,去了郭莲珠的屋子,悄悄告诉了。

  郭莲珠愣神了半日,猛然哭道:“我要死!”

  郭菀央急忙伸手捂住郭莲珠的嘴巴,说道:“四姐姐,你难不成要闹得人尽皆知不成?”

  郭菀央少不得劝解:“我的好姐姐,您得将心放宽一些。吵吵闹闹说要死要活的,算怎么回事呢?您说出去,人家还要闹笑话呢。再说了,母亲这回也没算亏待您,说起来也是嫁入了侯府,还要借着这桩婚事给您生母抬姨娘。您不说出个子卯寅丑来,却拿着性子吵闹着不同意,人家还要说您不孝顺呢,就是生母那边也不欢喜。”

  郭莲珠会想着自己生母那个忍气吞声的性子,不觉又手足无措起来,说道:“如果没有旁人,我逃也逃了,躲也躲了,闹也闹了。可是现在这事却又如何是好!有时候真羡慕你的姨娘,知道在这里不对路,宁可早早的青灯礼佛去……”

  郭菀央见郭莲珠越说越不像话,当下就提醒道:“四姐姐,您可别这么说,您娘亲是记挂着您,才不肯离开这里的。”

  郭莲珠这才发觉自己失言了。当下不语,片刻之后才说道:“好妹妹,我知道你是最有智谋的,你却帮上姐姐一把,姐姐定然感谢您的恩德!”

  郭菀央皱眉,她与郭莲珠,虽然还算能说话,但是也绝对不是那种深交的关系。心中倒是有些办法,却是不能轻易拿出来给郭莲珠使用。万一有个泄露,害了郭莲珠不说,将自己也陷进去,这事儿却是绝对不能干的。

  可是郭莲珠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又有些不忍。

  郭菀央沉吟不定,郭莲珠乃是聪明人,当下就知道郭菀央有些主意。拉着郭菀央的手,说道:“好妹妹,你好歹救姐姐一救!好妹妹,你放心,就是山崩了,地裂了,河水改向了,我也绝对不会泄露出一丝半儿口风,将妹妹给供出来!”

  郭菀央忍不住笑道:“《上邪》是用在情人身上的,你却用在我身上做什么。被人听见了,还以为你我姐妹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郭莲珠却是听不懂了,说道:“姐妹之间,又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好妹妹,你好歹说明白一些。”

  郭菀央忍住笑,说道:“好了好了,四姐姐……你若是真的要脱身,等捡个空儿,上父亲面前晃上一晃,显显你的孝心。父亲欢喜了,定然会将这事儿说给你听。而后你就沉默一会,告诉父亲:姐姐未曾定亲,妹妹怎好逾越在前?传扬出去,只恐不知道的人,要指责我郭家长幼无序了。就是江阴侯家里,听了父亲母亲的答复,恐怕也要生气……女儿嫁过去,只恐……后面的话吗,就不消说了。”

  郭莲珠睁大眼睛说道:“这就结了?”

  郭菀央微笑道:“你还要怎么着?父亲是聪明人,你这样说,还不明白?他之所以舍不得回绝江阴侯府这门亲事,却是想来日有用的时候,江阴侯能助上一臂之力。然而留着嫡女嫁庶女的做法,却很可能让江阴侯府因怨成仇。到时候有可能姻亲做不成,却惹来祸端。父亲是聪明人,这样的风险,是绝对不肯冒的。”

  郭莲珠喃喃说道:“不过江阴侯府也有可能答应了亲事,你说的结果,可能并不会发生。”

  郭菀央微笑了一下,说道:“这些日子,我也托人打问了一下江阴侯府的情况。这些年,开国功臣,多半获罪,爵位被除的,也不知凡几。只有我武定侯府等寥寥几家,还能得些帝宠。江阴侯府虽然也是侯府,但是情形与我们家相比,却是差了很多,这些日子,江阴侯已经被皇帝陛下训斥了多次……如果能让父亲迟疑拖延上几天,或者父亲就能改变主意了。”

  所谓的托人打问,其实也不过是一句托词。郭菀央之所以能肯定的说出江阴侯府爵位多半不保的判断,不过是依据她那半吊子历史水平。她依稀记得,原来的历史上,朱元璋大杀功臣,开国功臣的爵位能传承下来的,也不过是郭英、徐达、常遇春、刘基等寥寥数家。这个空间历史虽然少有变数,但是大体方向并没有变化。所以郭菀央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郭莲珠这才心服口服,说道:“好妹妹,你当真救了我了。我这就与父亲做鞋子去……好在那双鞋子,也只剩下一点活了。”

  郭菀央又说道:“好姐姐,至于你的那块手绢,至少要放明白一些。才见一次面的男儿,性格脾气人品学识,一概不知。你就这么痴心妄想着,只怕陷太深了。你执念不放,万一人家撒手,你却是如何是好。”

  郭莲珠脸上浮起两朵红晕,笑着说道:“我与他说了小半日话呢。怎么一概不知?好妹妹,你放心,你姐姐看人的眼光还是在的,否则怎么一见面就与妹妹这般知心?”笑着将郭菀央推搡出去,说道:“你早点回去睡觉罢,我要做活了。”

  次日早上,郭莲珠果然在上学前早早过来,将一双鞋子呈献给郭铭。郭铭果然有几分欢喜的神色,对坐在一边的丁氏笑道:“不经意之间,几个女儿都长大了。”

  郭莲珠娇憨的笑道:“若是没有父亲母亲的教养,女儿也无有今天。”

  丁氏含笑道:“就你这孩子会撒娇说话。”

  母慈子孝,其乐融融。郭铭果然含笑说道:“孩儿既然过来了,有一件好事也当告诉你。”果然将婚事说了。

  郭莲珠沉默了片刻,才将郭菀央教导的言辞说了,又说道:“女儿一个庶女,能嫁入侯府,已经是福分了。父母疼爱女儿,女儿自然是感激的,只是若是让父母蒙上恶名,那就非女儿所愿了。更若是因此让外人猜测姐姐如何,那……女儿的万死莫赎了。”

  郭菀央站在边上,低头听着,竭力压住嘴角含着的笑意。郭莲珠果然不是一个轻省的角色,自己提点了两句,她又在自己提点的基础上加了两重威胁。第一重威胁,那就是郭铭夫妇,会因此搞坏名声。郭铭正卯足了劲想要夺嫡,怎么肯冒这个险?第二重威胁,却是郭蔓青的名声。不嫁长女却先许配次女,万一有人猜测说长女有什么隐疾,岂不耽搁了长女的一生?

  几重风险,郭铭丁氏只能将自己心中那些小九九收起。郭铭就笑着安慰说道:“你想的都是有理。这事是你母亲考虑不周。”

  这就是不再将主意打在郭莲珠身上了。郭菀央与郭莲珠都是松了一口气。说了两句闲话,郭铭就出去办事了。郭莲珠就打算与郭菀央郭玥一道去家塾读书。才刚刚走出西跨院,就看见门外有小丫鬟匆匆前来,高声禀告:“三太太来了。”

  说话之间,就看见陈氏急冲冲的迈步前来。三人不愿与陈氏多加交接,于是就候在门前,对陈氏躬身行礼完毕,就打算直接往前走。

  却见陈氏上上下下打量了三人一圈,笑道:“哟,这就凑巧了,珠姐儿居然也在?这事儿正巧与你也有些关系,家塾那边就暂且不要去了,咱们先在你母亲面前,将这事了结了罢。”

  三人听陈氏说的不像话,眼睛里都是忍不住有了怒意。郭莲珠怒道:“三叔母,您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陈氏笑道:“也没有什么,不过是想要告诉你母亲,她养的好女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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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菀央不提赏桂之会还好,一提起这件事,陈氏就气得胸脯起伏。自己的女儿虽然在那会上大出了风头,却也出了一个大丑。更冤枉的是,那出的大丑,与女儿自身全然无关,也不知是什么人陷害的。当下咬牙说道:“珠姐儿,你却是随我来,到你母亲面前说话。”

  郭莲珠见陈氏这样说话,她今天本来就心中有鬼,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回复,咬牙说道:“三叔母,您又要闹什么是非?您是有身份的人,与晚辈这样没上没下的站在门口说话,难不成不怕下人笑话么?”

  陈氏得意洋洋的说道:“怕出丑的是你四小姐,又关我什么事了……”

  却听见院子里传来丁氏的声音:“珠姐儿,陪着你三叔母过来罢。”

  郭菀央看了郭莲珠一眼,一种不安的感觉漫上心头,对郭玥说道:“你功课紧,耽搁不得。你带小桃去读书,顺带帮我请假了罢……我先跟着四姐姐,看着三叔母到底要说些什么。”虽然说与郭莲珠也不算有太深的交情,但是总体来说,郭莲珠对自己不算坏。现在弃郭莲珠而去,未免太绝情了一些。

  郭玥点头,低声说道:“姐姐小心,凡事自保为先。”

  郭菀央笑着点头,说道:“我省的。”

  郭玥去了,郭菀央跟着陈氏与郭莲珠回了家门。郭莲珠脸色苍白,郭菀央手将她的手轻轻的握着,心中却也是七上八下的没底。

  看陈氏这样气势汹汹得意洋洋的样子,定然是抓道郭莲珠的错处了,而且是非常明白的错处,不可原谅的错处。

  郭莲珠也算是聪明人,否则也不能在丁氏的雌威下安然成长。要知道,十来年了,丁氏折腾死的庶女也有三四个了。要抓郭莲珠的错处,可不是容易的事。

  那么……丁氏到底抓住了郭莲珠什么错处?

  心中思想着,猛然想到了一个关键。

  心中咯噔了一下,脸色不由变了。

  丁氏见陈氏进来,端坐的身子也不曾站起,脸上似笑非笑:“妹妹来了,却是难得。这些日子也是忙于家务,却不知六娘的身子到底如何了,可能上学了不能?总希望早些将身子将养好了才好。”

  丁氏口舌上不及陈氏,但是却知道好坏。

  却不想陈氏脸上神色变了一下,竟然不十分恼怒,笑吟吟说道:“我家六娘,吃亏就在面皮太薄,被人这样作弄一下,就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了。可是姐姐家中的几个女儿,却吃亏在面皮太厚,总要将我们家中的面子里子,都丢光了才罢休。”

  转头看着四周,说道:“姐姐家的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除了主子,奴才们都下去罢。”竟然帮丁氏做主了。

  丁氏面皮变了几变,沉声说道:“妹妹不妨将话说明白一些。我这房三个女儿,都是知书达理,凡事都谨守本分,何曾做过强自出风头的事情来?却又如何给家里丢脸了?姐姐也知道,老太太因为长幼的关系,将治家之权放到姐姐手中,妹妹有几分不服气。然而不服气归不服气,妹妹红口白牙竟然上我院子来胡言乱语,那就休怪姐姐不给妹妹面子!”

  被人欺负上头来了,丁氏居然也摆出几分威风来。只是话语虽然气势汹汹,言语之中的气势,到底弱了一些。说完了话,果然挥手,叫底下服侍的奴才都退下去。容妈妈看着丁氏的脸色,脸上掠过一丝不甘,却也终于退了下去。

  郭菀央叹了一口气,丁氏色厉内荏,那是因为丁氏摸不着陈氏的底的缘故。

  陈氏轻笑了一下,说道:“好姐姐,咱们一支笔难道还能写出两个‘郭’字不成?都是郭家的媳妇儿,妹妹也不好意思看着姐姐来闹笑话。这里有两件东西,姐姐你看着罢!”

  说着,往后招手,就看见外面巴巴的跑进一个丫鬟,将一个锦袋送上来。

  陈氏慢悠悠的打开锦袋,笑着说道:“先申明一句,这个锦袋却是我家的,与你家无关。本来是想要直接将东西拿在手里的,却想着这样的肮脏东西,拿着也污了手,给路上的丫鬟婆子看见了也未免要猜测,于是就拿着锦袋装了。好姐姐,我可全都是为了二房着想。”

  说着话,陈氏终于从锦袋里拿出两件东西来。看见两件东西,郭菀央与郭莲珠,再度脸上变色。

  郭莲珠脸色煞白煞白,身子摇摇欲坠。郭菀央扶着,手在郭莲珠的手心里写下四个字:死不认账。

  却不知郭莲珠知道不知道自己的意思,眼神却有些绝望的茫然。

  陈氏拿出的两件东西,一件是一方手绢,另一件却是一封书信。看着郭莲珠的脸色,郭菀央就知道,是郭莲珠手绢的事儿东窗事发了。

  丁氏看着陈氏的神色动作,心中也不由迟疑起来,嘴上却依然冷笑说道:“妹妹拿出的却是什么东西?”

  陈氏淡笑道:“姐姐治家严谨,怎么连女儿用的手绢都认不出来?你看这手绢之上,还有一个‘珠’字作为记号呢。”又将书信簌簌展开,说道:“我虽然也读了几天书,却也不认得几个大字。悄悄给六娘看了,六娘说,确确实实是珠姐儿写给男人的书信……”

  郭莲珠身子晃了一晃,就要晕倒。郭菀央手扶住,低声喝道:“你坚持住!坚持不住,那就是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四个字,宛如一枚强心针,让郭莲珠振作起来,低声说道:“是,我至少要知道怎么回事?”

  丁氏伸手抓过书信,才扫了一眼,就勃然大怒,厉声对郭莲珠喝道:“跪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莲珠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却有一对倔强的眼睛:“回母亲,女儿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氏笑吟吟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来说罢。”

  丁氏换了一张脸,却是有几分哀恳的语气了:“妹妹,你是如何得到这书信的,却说出来,让这小蹄子,到底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氏笑眯眯说话:“其实也没有什么,也算是巧合了。昨天我侄儿上潘家酒楼喝酒,却听见几个破落户儿在隔壁包间里说话。其中一个破落户儿,好像还有一点什么身份,在那里吹牛说,他差点将武定侯府的一个小姐骗上手。又说虽然现在还没有上手,不过假以时日,一定能得偿所愿……我侄儿听到‘武定侯府’四个字,当下就竖起了耳朵。却听那破落户儿,在那里得意洋洋的夸耀,说自己如何因为能写诗被卫国公家的公子奉为上宾,又如何在卫国公的园子里偶遇郭家的一位小姐,他又如何施展才华夺取小姐的芳心……一群破落户儿自然不相信,于是那夸口的破落户就拿出一方手绢来,又拿出一封书信来,说手绢是小姐当场赠送的,那书信却是小姐后来悄悄托丫鬟送到某个书店的……我那侄儿听闻那几个破落户儿越说越不像话,当下就吩咐带来的人,将那个吹牛的破落户儿绑了,打算马上送上我们这里来,让我们审问。昨天晚上已经晚了,这不,我侄儿一早上就将人送来了。哦,我那侄儿,是在锦衣卫里做事的,逮几个人那是正常不过的事情,谁也不敢来过问。”

  陈氏得意洋洋的将一番话说来,丁氏也是气得脸色煞白。将书信与手绢,往地上一扔,厉声喝道:“六娘,你却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莲珠听闻陈氏一番话,心中已经是万念俱灰。自己思想了这么久的良人,原来竟然是一个骗子!自己做的一切,原先都还以为自己有理,却不想,桩桩件件,都被七妹妹说中了!

  心中万念俱灰,脸上也没有丝毫的血色,丁氏喝问,也不知如何回答。好歹记住了郭菀央方才写下的“死不认账”四个字,当下只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丁氏这会连生吃了郭莲珠的心都有了,下了位置,狠狠的揪住了郭莲珠的耳朵,说道:“你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的书信你的手绢,怎么会到别人手中?你不与我说明白……”丁氏顿了一顿,狠狠的甩下一句话,“即便我想饶了你,郭家的家规也饶不了你!”

  郭莲珠耳朵吃痛,脸上神色,依然没有多大的变化。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她已经无心再编造什么谎言。只是想着如果要将事情供出来,只怕要将丫鬟也连累了,当下只能死咬着不认账:“回母亲,我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丁氏狠狠的打了郭莲珠一个耳光,厉声说道:“你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氏笑眯眯说道:“六娘,你还是认了罢,免得母亲生气……现在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多,咱们悄悄掩过去也就行了。再闹腾下去,只能将那个破落户儿叫进来,两厢对质……你一个黄花闺女,闹出这样的笑话来,你爷爷还在病中,一生气起来,就是沉塘之类的事儿,也是有的。”

  这就是赤果果的恐吓了。郭菀央看着郭莲珠的脸色,叹了一口气,跪倒,对丁氏说道:“请母亲息怒……依照女儿来看,此事说不定另有蹊跷,请先不要冤枉了姐姐。”

  郭莲珠昏昏沉沉之中,耳边听见郭菀央说了这样一句话,不觉吃了一惊。这个七妹妹可不能说些什么,万一说的不对,将她自己也绕进来,那就真的不得了!

  自己已经毁了,可不能连累了七妹妹!

  心中着急,却又无法阻止郭菀央说话。

  耳边就听见丁氏说话:“七娘,你却是想要说什么?”

  郭菀央沉声说道:“母亲请想一想。六姐姐平素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辽阳回来统共也才这么半年工夫,就是京师里的同年龄少女,认得也没几个。见了生人只恐腼腆的说话都不敢,又哪里来的胆子,敢与陌生男子这般交往?这是其一。”

  郭菀央这是完全的主观臆断了。不过听起来,却也似乎说的很有道理。丁氏不由点头,又问道:“其二是什么?”

  郭菀央还没有回答,却听见陈氏冷声笑道:“那破落户儿已经招认,是在卫国公园子里遇见的。时间地点都非常明确,难道还冤枉了四娘不成?七娘这般为四娘说话,莫不成你也在其中有什么猫腻不成?”

  陈氏最后一句话,纯粹是恐吓,要郭菀央不敢继续说话,如此而已。但是这句话,却是真正的说中了郭莲珠的心事,让郭莲珠脸色,更加的苍白。

  看着跪在自己身侧的郭菀央,心中一片惨然,想要说一声对不起,却又说不出口。

  郭菀央听陈氏这样说话,心中却是一惊。

  丁氏看着姐妹俩的神色,心中愈加的狂怒起来。别人生的女儿,到底就是惹祸精!早知道这样,这个郭莲珠就不能留!

  抬高了声调,喝令守在门外的容妈妈:“容妈妈,去我屋子里间,将卯字柜子里那红色琉璃瓶子里的小酒儿,倒一盏出来!”

  听丁氏毫不留情的说话,郭莲珠的脸色,猛然之间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郭菀央不知道丁氏要容妈妈拿出的是什么东西,却知道,绝对不是好东西!

  当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厉声就叫道:“母亲,且慢!”

  却听陈氏笑眯眯说道:“姐姐这样惊慌失措做什么,还没有问清楚,就急着喊打喊杀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姐姐对庶出的女儿不心疼呢……”

  丁氏一句话叫出来,心中立即后悔。对郭莲珠下狠手,倒也不是因为她对郭莲珠全无感情,却是因为在陈氏的步步紧逼之下,她已经乱了方寸。与其说是对郭莲珠发脾气,还不如说是被陈氏逼疯了。听陈氏再度挤兑,脸上也是又青又白,片刻之后才咬牙笑道:“妹妹上我房子来,气势汹汹的,难道不是想要看这一出好戏么?我现在严整家宅,不是正如了妹妹的心愿么?”

  陈氏整好以暇的笑道:“瞧姐姐这说的。好像妹妹这次前来就是想要上二房来杀人一般。天地良心,妹妹这次前来,不过是想要提醒妹妹一句而已,哪里是与四娘有仇了,非要杀了四娘不可?妹妹现在不问清楚就喊打喊杀,是想要严整家风免得丢丑呢,还是急着想要杀了庶出女儿好叫自己舒心?”

  丁氏气得说不出话来。郭菀央沉声说道:“三叔母,您与母亲说话,当然也没有我们这些小辈说话的余地。其实谁都知道,母亲说这样的话,不过是气急了,才对四姐姐说两句狠话,吓唬吓唬而已。哪里会如您这样说的如此心狠呢,您再三再四的将‘杀’字挂在嘴上,难不成您心底,真的希望我母亲乱了方寸不成。”

  屋外的容妈妈,也不知没有听清楚还是怎么着,好长时间,也不见她进来。

  不进来更好,屋内几个人,除了陈氏之外,也没有其他人真的希望她进来。

  郭菀央笑吟吟说话,陈氏倒是一时说不上话来。郭菀央抚拍着郭莲珠的脊背,微笑说道:“四姐姐放心,母亲方才不过是气急了,才说的那几句话,其实母亲是将我们都当做自己的心头肉呢。再说这件事真伪还未曾判断出来,母亲怎么会对姐姐下这样的死手?”看着丁氏,轻轻问话:“母亲,您说我说得对不还是不对?”

  郭菀央这样说话,倒是将丁氏的尴尬给解脱了出来。看着郭菀央,面上不由就带了笑意,说道:“对的。”

  郭菀央笑容依然是甜甜的:“母亲,您也是知道四姐姐的,您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女儿,您会不知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最守规矩没有。哪里敢做那样胆大包天的事情呢?这样的事情非清查不可,不查清楚,谣言到处乱飞,不知道的人还说母亲管家无方呢。”

  郭菀央这句话,就是提醒丁氏:你不能牺牲郭莲珠来洗刷自己。即便你牺牲了郭莲珠,你身上一个管家无方的罪名还是逃不了。

  管家无方的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陈氏运用得宜,那么说不定就能利用这个机会从丁氏手中将管家大权重新得了去。连带着郭铭,也可能因此失掉了夺嫡的机会。

  现在我们二房上下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给郭莲珠洗刷恶名,否则大家都一起玩完!

  丁氏虽然急躁莽撞,却到底不是一个草包。当下让郭菀央起来,说道:“虽然知道四娘不是那样的人,可是现在却是人证物证俱在,怎么不叫我生气着急?”

  郭菀央见丁氏换了一张脸孔,心中舒了一口气,面上的微笑也愈加的灿烂,说道:“母亲,女儿方才说想要说几条,可是只说了第一条,就被三叔母打断了。现在女儿还想要跟三叔母说几句话,不知成不成?”

  丁氏知道女儿想要向陈氏发难,当下含笑点头,说道:“四娘这事,的确疑虑重重,你想要问个清楚明白,那就问吧。”对陈氏笑道:“侄女想要问几句话,妹妹自然是乐于教导孩子的。”

  陈氏冷笑了一声,说道:“想问就问吧。总要让你看清这个四姐姐的面目。”

  郭菀央淡笑了一声,说道:“三叔母可不能这样说话,这样说话传出去,人人都以为,你身为郭家的媳妇,却是巴不得郭家女儿出大丑呢……那样可就不好了。”

  陈氏哼了一声。

  郭莲珠见郭菀央渐渐的扭转局势,一颗心终于渐渐的苏醒过来,七上八下的开始乱跳。心中却知道,这事情实实在在是自己做的,这个七妹妹,有什么办法找出其中证明与自己无关的破绽来?

  郭菀央含笑说道:“三叔母,我先要问一句话:卫国公府门风如何?”

  陈氏哼了一声,说道:“卫国公府门风如何,与自家女儿行事不谨,却是没有关系。”

  郭菀央微微笑道:“话不能这样说。既然能召开京师女儿家的诗会文会,京师的公府侯府也愿意让女儿去参加这样的诗会文会,足以说明,卫国公府的门风定然严谨。即便平时松一些,开诗会文会的那一天,那个园子,定然是连一只雄蚊子也飞不进去的。否则,有个万一,卫国公府的面子往哪里搁?”

  丁氏含笑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可以说这个粗俗的话来。”

  陈氏呆了一呆,一时竟然不知如何作答。

  其实京师之中,这样的诗会文会多了,主办之家,开始的时候也曾特特意注意了一下,不让家中的男性出入,免得冲撞了。可是到了后来,家家都松懈了,园子够大的话,这边女主人宴请百花,那边男主人请相好的书生前来品诗论画,也是常见的事情。然而这事情都是不可说破的。一旦说破,卫国公府的名声就算是倒地了。

  所以,郭菀央一句话,就将陈氏逼入了一个死地!

  即便是找卫国公府来对质,卫国公府也会一口否认他们曾经在那天让那个破落户儿出入自己家花园!

  那天既然没有破落户出入卫国公府花园,陈氏说的一切,都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丁氏见郭菀央大获全胜,当下笑道:“你这孩子不是明知故问么,卫国公府怎么可能将外面男子放进花园。”

  陈氏脸上又青又白,郭莲珠却来了精神。

  郭菀央面上含笑:“其实三叔母也是听见是自己家侄女的事情,难免就慌了,其中的破绽也就无暇去思想了……其实还有一个破绽。”

  丁氏忙问道:“还有什么破绽?”

  郭菀央笑眯眯说道:“母亲试想,卫国公家的公子是何等样人,交往的定然都是高高在上的王府公子。所谓的破落户儿,哪里能进入国公公子的眼?更遑论在家中宴请女客之际,将这样的破落户儿邀请进入自己家的花园了。”

  这句更是加了一道绳子。除非卫国公府的公子承认自己品味低下,承认自己行事不谨。

  卫国公府绝对不会承认。所以,郭莲珠的事情,基本上就不成为事情了。

  陈氏奔忙了一场,却得了这样一个结局,不免生气,指着手绢与书信说道:“这……难道是伪造的么?”

  郭菀央对陈氏说道:“母亲,我能看看手绢与书信吗?”

  陈氏当即将东西交给郭菀央。郭菀央先看过手绢,笑着丢给郭莲珠,说道:“四姐姐,您说不知啥时候丢了手绢,现在却有着落了。原来是哪个破落户捡到了,却生出无数谣言来呢。”

  郭莲珠接过,知道郭菀央的意思。自己的手绢是很多人见过的,何况上面绣着自己的名字,不容易否认,索性就说是丢失,倒也好说话。当下说道:“这是什么时候丢的,却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陈氏淡淡说道:“是自己不小心丢了呢,还是不小心丢给了野男人?”

  郭菀央狠狠的剜了陈氏一眼,说道:“三叔母,您是长辈,在晚辈面前说话,自然是很有讲究的。”

  陈氏想不到自己又被郭菀央捡到了错处,当下说不出话来。

  郭菀央翻了一下书信,还好,用的是隶书。

  原来身为女子,要练好书法不易。要让自己的字写得清秀一些,练习隶书见效却是最快的。因此,京城名媛,少说也有一半人在练习隶书。

  隶书有个特色,那就是千人一面。绝大多数人,写出的隶书都是一个样儿。初看还真的不容易辨认笔迹。

  郭菀央当下将书信一目十行扫完,含笑说道:“母亲,三叔母,这封信,京城之中,至少有八百五百姑娘能写出这样的字来。如若说就靠着这落款上面的一个‘珠’字就认定是四姐姐的手笔,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呢……原来是三叔母被骗子作弄了。”

  陈氏不大认得字,丁氏却是认得的。听郭菀央这样一说,当下就笑起来,满脸轻松,说道:“我道我二房的女儿,如何会这样不听话呢,却原来竟然是一个陷阱!我倒是要将那个敢陷害我家女儿的破落户儿拿来,好好拷问,总要问出个根底才罢休!”

  陈氏见丁氏这样说话,脸皮上却是变了几变,片刻之后才干笑道:“我家侄女果然没用犯错,那是天大的喜事。只是人家言语灼灼,京师之中女儿家这么多,如何就会算计到四娘头上,倒是要好好的盘问盘问。有道是无风不起浪,四娘又是半年前才回到京师的,京师之中名声也不显,一个破落户儿如何能知道四娘的闺名?”

  郭莲珠听陈氏这样说话,还是含沙射影指向自己行为不谨。尽管自己是真的行为不谨,却也知道,即便今天能洗刷自己,这些风言风语终究不能断绝。自己的名声终究就是毁了,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当下心中默默,再也不言语。

  郭菀央知道陈氏的意思。既然费尽心机要将这件事给扯出来,她就要将这件事给闹大。最好闹腾得天下皆知,丁氏再也没有脸面管家,郭铭再也没有脸面与自己丈夫夺嫡。

  想到这里,郭菀央蓦然想起一件顶要紧的事情来。

  不想不知道,一想才知道,这整件事都透着诡异的味道。

  青鸟带路,郭莲珠偶遇了那个自称是冯家孙子的冯宛。而同样是这个人,陈氏却称呼他做破落户儿。

  冯家虽然即将没落,但是就现在而言,却还是正经的公侯之家。如果冯宛真的是冯家子孙,陈氏怎么敢称呼他做破落户儿?怎么敢将他捆了,带到郭家来?

  然而如果他真的是破落户儿,如何能出入卫国公府?

  郭菀央知道,破落户儿与公侯公子,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居移气,养移体,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孩子,与寻常人家养出的孩子,举止气度上完全不同。郭菀央与郭玥,举止行为上与真正的王侯子女区别不大,那是因为水芸香也曾是富贵人家出身,对子女注重这方面的教育。再加上郭菀央是穿越者,自有一种自信的气度,这种气度对郭玥也有一定的影响。

  郭莲珠眼光再差,也不至于分不清破落户与贵公子的区别。

  两件事情串在一起,只有一个解释:郭莲珠遇到的那个人,真的是有身份的。不过这个有身份的贵公子,与郭莲珠玩了一场爱情游戏之后,觉得有些腻味了,或者是其他原因,他决定不再继续玩这个游戏。而后那个破落户接手了这个游戏。

  这件事还有一个关键,那就是丁氏的侄子偶遇破落户,偶尔听到破落户在自吹自擂这件事。

  郭菀央不大相信所谓的巧遇。生活之中,其实没有多少巧遇。随便听听壁脚就能听出一个大阴谋来,那是小说之中写出来骗人的。何况大明朝等级森严,锦衣卫遍地都是,一个破落户儿敢在公众场合这样大吹大擂?

  两件事串在一起,事情就很明了。

  郭莲珠这件事的被发现,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不是巧合,而是阴谋。

  或者,从卫国公府开始,就是阴谋。

  先弄一只所谓的青鸟,将郭莲珠引诱到地方。而后一个贵族公子上场,与郭莲珠含情脉脉,交换信物。而后那个贵族公子将郭菀央的信物和信件都交给那个破落户,让那个破落户上酒楼传播新闻,让陈氏的侄儿理所当然的将那个破落户抓了来。

  而后陈氏就理所当然的上二房来打脸。将这件事闹大,将二房的名声闹坏,至不济也要将郭莲珠的名声给闹坏。

  说起来漫长,其实想明白了也不过是一瞬的事情。

  心中既然思想明白,郭菀央就对着陈氏,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一个破落户儿如何知道四娘的闺名,原因其实也不难解释。四娘的闺名在外面不显,在家中却不是秘密。若是家中有人有意告诉,一个破落户儿,也是能知道四娘的闺名的,三叔母您说是也不是?”

  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嘲讽加指责了。陈氏脸一沉,怒道:“央姐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郭菀央怔了一怔,有些莫名其妙的说道:“三叔母为何生气了?我是说,我们家这么多人,人多嘴杂,奴婢也经常往外跑,不小心漏了四娘的闺名,也是有的。不知我这话错在哪里了,三叔母为何生气?”

  陈氏听郭菀央说得无辜,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可偏生却是无法反驳。难不成还说郭菀央是含沙射影?

  陈氏沉下脸来,说道:“姐姐,这事情虽然说很可能四娘是被冤枉的,但是不说明白,对四娘的声誉也是影响极大的。要不,我就吩咐将人送进来,咱们当面审问一番?”

  丁氏听陈氏这样说话,却有些拿不定主意。丁氏其实不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人物,今天这事的确让她慌了神。眼睛就不自觉的看着郭菀央。

  郭菀央轻笑了一下,说道:“三叔母这话有欠考虑了。一个破落户儿,进我们宅院,与未婚姑娘见面,不管事情结果如何,也是掉了四姐姐的身价。”

  陈氏冷笑了一声,说道:“潘家酒楼不是一个和善地方,昨天晚上闹腾了这样一场,不赶紧洗清真相,只怕今天晚上就要传扬得人尽皆知了。”

  郭菀央轻笑了一下,说道:“此事其实也不算为难。三叔母就命人将那个破落户带到外院,请郭安叔叔在外面问话,三叔母与母亲就在屏风后面听着。我与姐姐也在隔壁屋子里候着,若是真的说不明白了,那再出来对质,您看可行不?”

  郭菀央这句话却是非常诚恳的讨教了。陈氏思想了一下,觉得也没有什么。反正郭莲珠是做过那事情了,即便他们咬定不认账,也难免要留下蛛丝马迹。自己现在的目的也不是一定要将郭莲珠置于死地,只要能将二房名声搞垮,那就十分满意了。

  当下也就同意。

  郭莲珠听郭菀央这样安排,心中七上八下,却是丝毫也没底。只是也不能反对。

  当下传话下去,吩咐闲杂奴婢躲避。一行人带着丫鬟婆子,出了二门,到了外院。郭安早就候在外面了,向两位太太问好,请两位太太带着嬷嬷避入屏风后面,请两位小姐带着丫鬟上隔壁间坐定,就吩咐将人给带上来。

  郭安选的这个房子非常之好,房间之间,都是用木板隔开的,木板中间留着好大的缝隙儿。郭菀央凑近门缝,睁开一只眼睛往那边看了一下,低声笑道:“好姐姐,这个人,您看着眼熟不?”

  郭莲珠虽然心中羞愤异常,又担心自己将会名声扫地。虽然郭菀央这样的行为不合大家闺秀的礼教,却也实在忍不住,也将眼睛凑过去,往那边张望了一眼。

  这样一眼,满脸的羞愤就变成了完全的愤怒!

  银牙碎咬,郭莲珠恨声说道:“我怎么会认识这样的……破落户儿!”好在她也是知道轻重的,羞愤之下,声音依然控制住了。

  郭菀央低声说道:“不认识就好。海棠,过来……你想要帮小姐这一把不?”

  海棠就是那个帮郭莲珠送书信的丫鬟。这当口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知道这事情万一完全被揭发,小姐是死路一条,自己也没有生路。听郭菀央说话,当下轻声说道:“只要能有点用处,海棠是万死不辞。”

  郭菀央轻笑道:“说这么严重做什么。也没有什么,等下你壮着胆子冲出去,就说……”

  屋子隔壁,郭安已经开始问话了。因为隔了墙壁,虽然只有一重木板,那边声音也受到了影响,不算十分清楚。只隐隐约约听见一个尖利的男声在说话:“小人说的,都是千真万确……逗引小姐,是小人的不是,但是小人不敢撒谎……那天也是巧遇,刚好宋国公公子请小人进府去给鸟儿看病……”

  听见郭安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也知道逗引小姐是你的不是?那是多大的罪名,你知道不?”

  那尖利的男声说道;“……小人不知道……不过那是真话啊……”

  郭安冷笑了一声,说道:“就这个罪名儿,送到应天府,那就是一个死罪!侯府小姐岂是你这种身份的人能冒犯的,不想死的话,还是趁早想想该怎么说了罢!”

  郭菀央不觉一笑。郭安原来也懂得诈术呢。

  那尖利的男声怔了一下,接着哭道:“《大明律》里没有这一条啊,我又没有真的将生米煮成熟饭……按照律法,我这等过错,不过是充军流放罢了啊……难不成郭家要用私刑杀我不成?”

  郭菀央咬牙说道:“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泼皮无赖,居然连《大明律》都知道。”

  郭莲珠脸上又红又白,说道:“正是这样的泼皮无赖,才真正的熟悉《大明律》呢。”

  郭安冷笑了一声,说道:“你真的与我们家小姐相识?真的是从我们家小姐身上得到了那块手绢?”

  那尖利的男声叫道:“天地良心,果然如此!”

  郭安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就宁可自己充军流放也要将我们家小姐攀咬下来?”

  那尖利的男声说道:“那当然不是……不过是实话实说,实话实说而已!反正当街散播谣言毁坏侯门女子名声也是充军流放,不如实话实说……”

  郭菀央轻轻摇头,说道:“这个泼皮无赖,表演艺术还不过关。”

  一群人都不知道所谓“表演艺术”是什么东西,眼睛都看着郭菀央。

  郭菀央微微一笑,对海棠努了一努嘴巴。

  张宛今年二十四,是京师里著名的泼皮。相貌倒是长得不错,一身皮肉也能吃苦。虽然没有什么本事,难得的却是孝敬老母亲。前些日子收了人家好处,就等着今日表演。为了后续款项早些到手,早些拿去奉养老母亲,而后自己充军流放也没有多少关系,上哪里不是好汉呢?

  拿定郭安不敢动用私刑,他开始卖力的表演。

  正卖力的陈述,却听见门口传来了一个颤抖的声音:“你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你……我与你又有何怨恨,你一定要杀了我?”

  张宛抬眼看去,却见门口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粉红底子湖蓝玉兰折枝刺绣缎面圆领袍,下面是白色长裙,露出一双粉红色的绣花鞋子。头上不见什么珠翠,手腕上却是套着一个明晃晃的绞丝金镯子。脸上的肌肤是白嫩水滑异常,只是那眼睛里,似乎含着泪,让人看着心疼。

  见着少女的穿着,听着少女的说话,张宛当然猜到说话的少女是什么人了,当下尖声说道:“四小姐,请您见谅……我实在不是有意想要出卖您!”

  听那少女直接这样说话,上面审问的郭安直接就怔住。不过他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时候,不说话才是正经。

  那少女恨声说道:“你……果然是……无赖!居然……你收了人家多少好处,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张宛声音有些发酸,说道:“小姐,实在不是我有心出卖你,实在是昨天说话不谨,落到了锦衣卫手中,现在如果改口,那就是死定了……因为,无奈何,只能继续说实话,请小姐原谅一个!”

  那少女听张宛这样说完,一张脸再度变了脸色,竟然轻笑起来。轻轻抚掌,说道:“郭安叔叔,太太,三太太,您可真的听明白了?这个无赖,居然将我叫做小姐!”

  这时候,再蠢笨的张宛,也知道自己上当了,露馅了!

  面前这个少女,衣着虽然也有几分华贵,但是很明显,她不是小姐!她是丫鬟!

  郭安厉声喝道:“居然连小姐都认不出来,居然还敢称说与小姐有私情?这等诬告,乃是死罪,两位太太,我们也不消盘问了,直接送交应天府处置罢!”

  张宛知道,只要上应天府,郭家将这次盘问的情形随意一说,自己就死定了!唯一办法就是咬定他们家的四小姐,或者会因为四小姐的闺誉,郭家不敢将自己送交官府!当下厉声叫道:“方才是因为丫鬟与小姐衣服接近,无暇细看,所以错认……两位太太如果有心,可以查查四小姐的闺房和身上,我曾送了四小姐一条手绢,手绢之上,是高山悬泉!”

  郭莲珠的脸上,白了一白。

  郭莲珠的袖子里,露出了手绢一角,手绢之上,正是高山悬泉。

  听见陈氏的声音:“将四小姐请过来,先查查四小姐身上,再去四小姐闺房看看!”

  陈氏这样说话,却是将郭莲珠惊得脸色煞白。就看见陈氏的一群丫鬟走进来,领头一个对郭莲珠说道:“四小姐,三太太说了,这事情说明白,也是为了四小姐好。”

  郭莲珠冷笑了一声,说道:“三叔母听了一个流氓无赖的话,却来逼迫自己家的女儿,也不怕外人笑话!”

  郭菀央悠悠说道:“今天这事情,说出去,只怕有一堆人要笑话呢。四姐姐,他们说的,就是你手上那个手绢儿罢?给他们瞧瞧罢。”

  郭莲珠心中忐忑。然而看着面前丫鬟的架势,自己如果不合作的话却是难免受辱,当下看了郭菀央一眼,终于将手中的手绢砸给那个丫鬟,嘴上冷哼了一声,说道:“狗仗人势!”

  那丫鬟知道,二房与三房已经势成水火,自己奉命来做这等不讨人喜的事情,挨几句骂也是情理之中,当下只当做没听见,接过手绢,高声回禀道:“回太太,果然看见了手绢,果然是高山悬泉!”

  这边这样一回答,屋子里外的人,全都变了脸色。

  张宛松了一口气,不管出了多少岔子,只要抓着了这个细节,自己也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陈氏也是松了一口气,如果万一郭莲珠将那手绢藏起来或者毁掉了,自己啥也找不到,那岂不是吃不着鱼反而惹了一身腥?现在有了手绢,郭莲珠无论如何都说不明白了。

  自己也不是要置郭莲珠于死地,要郭莲珠说不明白,这样最好。

  丁氏也是脸上变色。听陈氏张宛言之灼灼,虽然郭菀央用了方法证明张宛不过是撒谎而已,心中还是忐忐忑忑。其实心底隐约也有些明白,郭莲珠不一定是全然清白。理由很简单,看郭莲珠的脸色就明白了。

  然而一旦罪证从郭莲珠身上搜出来,那性质又是完全不同!

  郭安也是脸上变色。奉行两位太太的命令主办这事情,本来以为,他的任务很简单,只要努力洗刷四小姐的罪名就已经足够。谁知道三太太竟然半路插了一杠子,竟然非要将这盆脏水泼在四小姐身上才甘心!

  虽然也知道三太太与二太太关系不和睦,但是这样不顾大局的行为,却还是难免让郭安心中叹息。也想要阻止,可是自己的身份,却无法阻止。而二太太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就任凭三太太的丫鬟去下了手。而且,居然就这样搜出了手绢!

  这事情,已经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海棠也是面如土色。芷萱也是面如土色。郭莲珠是豁出去了,脸上反而是最平静。只是指尖却是微微有些颤抖,暴露了她的真正心态。

  却听见隔壁传来张宛的声音:“是了是了,就是这条手绢!就是这幅高山悬泉……下面还绣着我的名字!”

  张宛话音落下,丁氏是面无人色,厉声喝道:“四娘,过来!你……毕竟还是做出了这等不要脸的事情来!”

  却听见郭菀央的声音:“母亲切莫心急,别上了这个泼皮无赖的大当!兀那泼皮,你可看清楚了,那手绢果然是你的手绢?是你赠送给我们四小姐的手绢?”

  张宛听隔壁间一个少女的声音清清朗朗响了起来,其中自有一种自信的味道,不自觉的竟然担心起来,嘴上却依然强硬道:“不错,正是我的手绢!手绢之上有我本人的名字……”

  郭菀央声音里带着笑意:“天下名字叫‘宛’的人多了,见到一块手绢上有这么个字,你就确认是你的?”

  张宛听那少女声音,竟然是胜券在握的样子。心中愈加不安起来,想起幕后之人之前的安排,却依然硬着头皮叫道:“试想天下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我手上手绢,有小姐的‘珠’字,小姐身上的手绢,却有小人名字的‘宛’字!”

  郭菀央轻轻拍掌,说道:“正是正是,天下果然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声音蓦然一变,有几分严厉的意思了:“思忖周密,果然是暗算我们郭家小姐的好计谋!却不知什么人偷眼看到了我家四姐姐有这么一块手绢,又悄悄偷走了我家小姐的一块手绢,就设计出这样的一个大计谋来!如果不是你们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家四姐姐,岂不是就这样被你们暗算了,就是一个死,也不能洗刷自己的冤枉!”

  却听那边陈氏的声音响了起来:“人证物证俱在,这个物证还是从四娘身上拿出来的,七娘难道还有话说?”

  郭菀央轻笑道:“郭安叔叔,您看清楚了这块手绢。这块手绢明明是我赠送给四姐姐的,如何却成了野男人赠送的了?手绢下方,明明有我的名字,一个带着草头的‘菀’字!不过就是草头稍稍做了一点隐藏,看起来有些像石头下面的一点黑影,如此而已!这手绢乃是我亲手绣成赠送给四姐姐的,丫鬟兰叶可以为证,太太三太太可以明鉴!”

  郭菀央这样一番话说出来,一群人都是一怔。

  郭莲珠诧异的看着郭菀央,嘴唇微微蠕动。郭菀央轻轻一笑,然后点了点头,低声说道:“的确有一个草头。”

  郭莲珠嘴唇蠕动了一下,问道:“那个晚上?”

  郭菀央点了点头。那个晚上,捡到手绢,生恐生出祸端连累自己,因此就在手绢上动了一点手脚。好在那个字与自己名字相似,加个草头,费不了一支香的时间。当时正在绣屏风,手上又有各色丝线,根本不担心在丝线的颜色种类上露馅。郭莲珠才得到手绢,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把玩,因此根本未曾注意到,这手绢之上居然平白的多了一个草头。

  在一边的兰叶,听小姐这样一说,当下也出房门去,向屏风后的太太三太太行礼,又向郭安行礼,才高声说道:“七小姐因为四小姐性格疏朗豪迈,所以才赠送了四小姐这样一条手绢,丫鬟兰叶,当时也在场,请两位太太明鉴!”

  郭安看了手绢,也回过神来,禀告道:“的确有一个草头,不过不细看还真不看不清楚。两位太太,小人以为,此事已经非常明了,定然是这个贼子,连同我们宅子里的奴才,错眼看见过四小姐的手绢,认为有文章可做,于是就闹出了这样一出戏,其目的,却是要毁了我们武定侯府小姐们的名声。请两位太太示下。”

  这话一出,丁氏是大喜,陈氏是大惊。

  张宛想不到事情居然起了这样的变化,当下厉声说道:“那个草头……定然是后来才添加上去的,定然是见事情不妙,四小姐就加了一个草头……”

  郭菀央声音冷厉下来:“无赖就是无赖!今日之事,事起仓促,即便要手脚,我们姐妹一直在众目睽睽之下,手上连一寸多余的线头都没,如何能动手脚?如若是之前动的手绢,那么请问,既然是男女定情之物,女方得此手绢,定然爱惜,怎么会随意添加损毁,何况是如此重要的位置?关系到人名的位置,四小姐怎么可能随意加草头!”

  张宛说不出话。郭菀央沉声说道:“此事已经明白。定然是这个无赖想要讹诈我们郭家,才生出这样一条毒计!请母亲这就下令,将这个无赖送交官府,让官府前来处置,并且将此次的情形一一禀告,也免了我们自己动用私刑的嫌疑。”

  郭菀央这样说话,却是要将陈氏置于无法逃避的境地。

  将张宛送到官府之后会如何?

  之前一次二房与三房的争斗,审理案子的是青瓜。正因为之前有郭撬赝ǚ绫ㄐ牛率喜庞谢嵘厦欧堪才牛妹欧拷锩崆崂肯隆�

  可是现在,郭菀央却是提议,直接将案子送交官府!

  谁知道上官府之后,这个张宛会如何说话?为了保全自己,这个泼皮无赖,或者会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实打实说了出来!

  实打实说出来,后果会如何?

  不用思想了,陈氏也知道,人家不见得会相信郭莲珠一个黄花闺女会与男人交往,但是人家肯定相信自己这个叔母在背后算计侄女!

  这事情如果处置不当,满京城都会传说的沸沸扬扬。虽然不见得会当面取笑,但是背后谈论肯定少不了。这事情或者会影响郭莲珠的闺誉,可是这件事更会影响三房的名声,更会影响自己的女儿郭撬兀�

  当然,陈氏也可以通过手段,上官府将这事情压下来,让这事情不了了之,或者让这个张宛将所有的罪名都承担下来。只是免不了还要抛几个奴才出去……因为就这件案子本身而言,如果郭家没有所谓的内应,张宛也就无法进行这个所谓的大阴谋。

  可是要通过官府……陈氏不免心疼起手上的钱来。

  丁氏见着边上陈氏的脸色,心中高兴,笑哈哈说道:“我都说呢,我家的女儿,怎么会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来?还好,我家女儿聪明,几句话就揭露出真相来了……郭安,将这泼皮无赖绑送应天府,让应天府好好的上个大棒子!想要讹诈侯府,一个泼皮无赖不见得有这样的胆子,一定有主使之人!一定要将主使之人找出来!容妈妈……去公中取三千钱出来,请应天府的衙役小吏们喝酒!”

  陈氏听丁氏直接就说要动用贿赂,面上更是变色。丁氏可以直接动用贿赂,自己即便想要去行贿,还不敢如丁氏一般直截了当!还得要偷偷摸摸!

  郭菀央见两位太太开始狗咬狗,不免一笑。拉起郭莲珠的手,向两位太太禀告:“两位太太。今天本来是要去上学的,却不想被这种闲杂事情耽搁了。现在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四姐姐的罪名也已经洗清,我们这就去上学,两位太太可还有训示?”

  丁氏当然很大方的挥手,让两人上学去了。陈氏不免头疼,要找理由说服丁氏,不能让丁氏真格将人送官府去。可是怎么也想不出理由来,却还是身边的一个老妈子低声说道:“送交官府乃是大事,要不要请老太太示下?”

  陈氏是不想惊动老太太。那老太太眼睛贼着呢,什么云遮雾绕的事情都能撕掳出真相来。自己这些年在她哪里已经挂了不少账了,就上个月,还挂了一笔算盘的账呢。

  可是那些都是小账目。今天这个账目却是完全不同。如果将这个把柄放到老太太手中,老太太随时就能吩咐儿子休妻。即便是闹到御前,陈家也要吃个灰头土脸。

  可是,不请动老太太,丁氏却一定要将事情闹到应天府去,如之奈何?

  陈氏知道,老太太也是死要面子的那一种。如果马上去请动她,她定然会传话下来,将这件事给私了。

  只要私了,那就有回旋的余地!

  两害相权取其轻,先解决火烧眉毛的事情再说!

  陈氏思想明白,当下就含笑告诉丁氏:“姐姐,此事还是先请教老太太如何处置才好。毕竟关系到我们家未婚闺女的声誉,不能莽撞上官府了。”

  丁氏冷笑了一声,说道:“正是因为关系到我闺女的声誉,才一定要上官府,请官府公开审判,给我四娘一个交代,才能完全的杜绝所有的流言!老太太身子不好,这事情如果惊动她,就难免惹老太太生气,还是不要上报的好!”

  丁氏自然知道老太太的脾气。现在好不容易抓到陈氏的辫子,不借这个机会将陈氏踩死,难道还留着这个祸害不成?

  陈氏要将老太太搬出来,丁氏自然不肯!

  陈氏含笑:“今天这么大的阵仗,老太太能不知道?我们不去报告,老太太说不定更加生气呢。”

  丁氏狠狠的盯着陈氏,知道陈氏的手下,一定已经悄悄的去告诉老太太了。一时却是无法可想,当下只能恨声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就一起去报告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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