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在一座城堡的廊道中奔跑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但她好害怕,她必须要跑,她不能停下来。
她听到振翅的声音,她转过头,看见一只有着双翼的龙张牙舞爪的朝她飞来,她惊慌失措的试图打开长廊两旁的房间门,但那么多的门,却没有一扇门没锁。
那只龙飞得更近了,她能闻到它身上的臭味,她回首看见它张嘴吐出一道火焰,她吓得放弃那些门,拔腿狂奔,但火舌舔到了她身上,烧着了她的发,下一秒,她冲进了有着数座水晶灯的跳舞大厅。
忽然间,飞龙不见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无踪。
跳舞大厅里,只有几盏小灯还亮着,水晶灯悄悄反射着微亮的灯火。
她喘着气,紧张又害怕的环顾四周。
然后,她看见一个裸着双足、穿着睡衣的女人从右侧的楼梯缓缓走了下来,穿过她身边。
是戴安娜。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这女人的名字,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但她记得她的。
她无法控制的跟了上去,她想问她是怎么了,为什么在哭,为什么如此悲伤,她加快脚步,试图追上戴安娜,但不知怎地,不知是在院子里,还是在山坡上,那女人不见了,但她仍在往前走,她来到了那座悬崖,难以言喻的绝望和撕心裂肺的悲伤包围了她。
她喘着气,感觉热泪滑下眼角,感觉风好冷,她看着月亮,然后往前踏出一步,走入夜空,坠落——
好臭。
奇怪的香味充塞鼻间,因为太香了,反而让她觉得好臭。
下一秒,她发现有个人贴着她在呼吸,或者该说,在嗅闻她?
那感觉超诡异,她猛地睁开眼,只看见眼前有一张好长好长的大桌,桌上摆放着烛台与花束,还有纯银的餐具和水晶酒杯。
但这地方很干净,异常整齐完美。
有那么一瞬,她搞不清楚自己人在哪里,然后很快领悟过来,她知道自己从那可怕的梦,掉入原先那个诡异的梦,那个到处都很洁净美丽,完美得不像真实世界的梦。
说真的,她不知道哪一个比较可怕。
是可以奔跑,但却迷失在有飞龙在追她的城堡;还是这个她像洋娃娃一样摆布,没有人的世界。
不,不对,这里有人。
她可以听到呼吸声,感觉到气息拂过她的脑后。
“亲爱的,抱歉我晚餐迟到了。”
男人贴在她耳边说,然后亲吻着她的脸颊。
她的寒毛一下子全竖了起来。
男人从她身后来到身前,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拉起,在她手背上印下一吻。即便隔着手套,她仍觉得一阵鸡皮疙瘩冒了出来,那恐怖的香味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但,这是人,至少是个人。
他是白人,有着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棕发棕眼,脸的轮廓无比深邃。
“你看起来真美。”他看着她,微笑。
这是个称赞,但她却高兴不起来,这男人很帅,如希腊雕像一样轮廓鲜明,但他身上有种让她惊慌的东西,她说不清是什么。
也许是因为他看起来太干净、太完美。
他的笑,让她莫名胆寒。
她想问他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不能动?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为什么他叫她亲爱的?
可即便她用尽一切力气,依然开不了口。
他搁下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她的衣裙上,她能看见他手上也戴着手套,白色的皮手套。
他直起身子,从她身边走开,她看见他笔挺的背影,他穿着白色的骑马装,手上还拿着一根真皮短马鞭。
他走到长桌的另一端,在那远远的地方转过身来,面对她坐下,然后他放下马鞭,拍了拍手。
餐厅旁边的门被打开了,穿着黑白西装的侍者端着前菜上来,替她与他倒酒上菜,他们一个接着一个,面无表情的为两人服务着。
他们为她倒酒,送上前菜、冷汤、主菜、甜点、水果,再一一撤去,没有人对她完全没有进食或说话感到奇怪,他们没有一个多看她一眼,甚至不觉得她完全没有动有什么不对。
她饿了,她能闻到食物的香味,能看见它们美味的模样,她知道它们是真的,但她只能用看的,只能盯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切。
对面那个男人,自顾自的吃着,一边不时朝她看来,心情显得万分愉悦。
这不对劲,眼前的人事物都不对到了极点,那男人看起来很好,可不知为什么,虽然他在微笑,她却只觉得寒毛直竖,莫名不安。
饭后,他走上前来,看着她微笑。
“今天真是美好一天,不是吗?”说着,他低下头来,亲吻她的唇。
她瞪大了眼,想要抗议却做不到,然后他退开,大手依然留在她脸上,用一种让她惊慌的饥饿眼神看着她;这男人才刚吃饱,怎么可能会露出饥饿的眼神,她以为自己搞错,但下一秒他开了口。
“我先去书房处理事情。”他抚着她的唇,说:“晚点见。”
她愕然的瞪着他,但那男人已经转身离开了。
一名侍者,出现,上前将她抱到了一张轮椅上,推着她离开了餐厅,搭乘电梯上了楼,将她推进了一个房间。
她困惑又害怕,跟着两位面无表情的女仆出现接手,她们推着她进浴室,帮她脱掉了衣服、鞋子、丝袜,摘掉了她颈上的钻石项链;她到这时才知道她脖子上挂着那条超级华丽的项链。
然后,她们两个将她挪进了浴缸里,开始帮她洗澡。
她不敢相信这一切会发生,但她完全无法动弹,只能惊慌的转着眼珠子,任人摆布,她们帮她洗澡、洗头,再把她全身擦干、头发吹干,还帮她梳了头,再穿上一件真丝的纯白性感睡衣。
两名女仆将她送回房里,让她躺在床上,其中一个从某个柜子推出点滴架,动作利落的将那针头插入她的手臂上。
她恐惧不已,清楚感觉到那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在帮她打什么?
就在这时,其中一位女仆低声开了口,催促。
“动作快一点,还得打一袋药。”
“营养剂还没打完。”
营养剂?也许她不需要害怕,这两人女人看起来像是在照顾她。
她是嫁给那个男人了吗?她是生病还是出来什么意外才不能动吗?她们现在又在做什么?
她试图去看那两个女人,其中一个人上前来,拿着一把梳子,把她披散在枕头上散乱的黑发梳好,另一个竟然在调整她睡衣的肩带,然后一路把她身上真丝的皱褶拉平拉顺,试图把那衣裙摊平,一边开口指示着。
“他今日会过来,我们得在他来之前把她打扮好。把点滴的速度调快些,反正她不会抗议。”
帮她整理头发的女仆,回身去吧点滴的速度调得飞快。
她瞠目瞪着那女仆回头时刚好对上她的眼,却只是迅速把视线挪开,她这才确定这些人从头到尾都知道她醒着,而且故意不看她,只是拿了香水替她在颈边、耳后与手腕内侧抹上。
恐惧又上心头。
她们替她换了一袋点滴,一股恶心晕眩感蓦然袭来,她转动眼珠子,看着那袋在床边的点滴。
那到底是什么?安眠药吗?不,那不是,她不觉得想睡,只觉得虚弱和想吐。
两名女仆迅速把房间整理好,将四柱大床的纱帐放了下来,点上了熏香,并调暗了灯光,然后她们取走了她手臂说的针头和床边那两袋被打完的点滴,迅速离开了。
一室有恢复寂静,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恐惧在寂静中堆积,一层又一层,床旁四周的白色纱帐变形扭曲又扩散,连那些雕刻着花叶的柱子也是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了脚步声,闻到了那可怕的香味。
太浓郁的香,感觉好臭。
是那个男人,她看不到他,但她知道,他就站在床尾,看着她。
她可以感觉到他的视线,她有一种不妙的预感,这男人该不会是想对她——
他在这时弯下身来,伸手抚摸她的脚。
她吓得不敢呼吸。
他将身子俯得更低,吻着她的腿。
不要不要……她不要……
她瞪着扭曲的床顶,整个人几乎被那可怕的恐惧感与屈辱感淹没。
她喘着气,一颗心因为害怕而狂奔。
这是梦,这是梦,这一定也是该死的梦。
这男人完全无视她的意愿,他把她当成洋娃娃一样摆布着,他亲吻她的手、她的唇,双手抚摸着她的身体。
然后她看见他了,他俯身在她上方。
“亲爱的,你真美,那么美……”
他称赞着她,但她只觉得自己快吐了,他英俊的脸扭曲成奇怪的形状,然后她看见他直起身子,脱掉了他的衣服。
这一秒,她知道这场梦不可能清醒,这男人就要强暴她了,她却无法阻止他,她不能尖叫、不能挣扎、不能逃跑——
男人拉开了她的双腿。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眼。
她闭上了眼,但即便闭上了眼,她依然能感觉到他。
她死命试图麻木自己,试着转移注意力,试着不要去想他正在做什么,不要去想她有多么无助,但那没用,她好想尖叫。
……
刹那间,她突然领悟,他硬不起来,不管他怎么试,他就是硬不起来。
她错愕的抬起眼,看见他脸孔扭曲而狰狞。
察觉她的视线,他抬眼瞪着她,恼羞成怒的发出挫败又愤怒的低咆:“你为什么这样看我?不准这样看我!”
他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愤怒的咆哮着:“不准嘲笑我!”
她完全无法反抗,但他没有因此停下来,他卯起来殴打她。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这个婊子!贱人!”
她痛得几乎无法思考,只感觉他的拳头如雨一般落下。
当另一记拳头落下,她昏了过去。
这一次,没有梦。
她再醒来,又坐在那明亮的房间里,被打扮整齐,摆好了姿势。
她感觉虚弱,身体隐隐作痛。
恐怖的是,她领悟到,这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的,是现实。
过了中午,她被移动到完美整齐又干净的花房中。
夜晚来临,男人又来,一切再次重复。
不要……不要……不要……
拜托……谁来救救我……救救我……
她在心中尖叫,用尽全力的呐喊。
但,日复一日,没有人来。
她每天都被打扮好,像个玩偶一样从这里挪移到那里,被摆放成生活的姿态,那些人会帮她洗澡、打扮,替她吊点滴维持她的生命,男人心情好时会亲自帮她梳头,甚至会强抱着她在水晶灯下跳舞。
这一切如此疯狂又变态。
她从一开始的恐惧,变得愤怒,转而麻木。
没有人来。
她宁愿自己真的是个娃娃,那样她就感觉不到,感觉不到那个恐怖的男人,感觉不到这个世界。
之前她不知道哪一个梦比较可怕,她现在知道了。
已经知道。
她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遭遇,她不知道为什么在内心深处期待着,竟期望某个人会来拯救她。
日复一日,没有人来。
没有人。
没有……
不知为何,她知道应该会有人来,她记得他,记得他小心翼翼的拥抱着她、细心呵护着她。
她想不起他的脸,记不得他的名字,但她记得他。
她的人生不可能从当娃娃开始,一定有之前,一定还有,一定有那么一个人,曾经那样疼她、爱她、呵护她。
她让自己紧紧抓着这个希望,死命抓着。
日复一日,又复一日,再复一日——
没有人来。
终于,有一天,她让自己面对现实。
他没来,如果不是因为他只是她虚拟出来的妄想,就是他已经死了。
恍惚中,她感觉热泪上涌,满溢。
高窗上,天是那么的蓝,阳光那般灿灿,她的世界却如此阴暗。
绝望,将她紧紧包裹缠绕。
她闭上了眼,再也不愿意睁开,不愿意醒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