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靳的目光不自觉从街上转向苏映宁,怎么会有这样的姑娘?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完全影响不了她,她径自待在自个儿的风景中,如此的恬静、美好,一改她平日的花样百出、热闹逗趣。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面貌的她,都一样令人心动。
云靳抖了一下,这太可笑了,他怎么会觉得心动?他怎么可能看上她?都是苏明泽的错,老是跟他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害他的心思难免受到影响,越看苏映宁越觉得动人,只要不看她,他自然不会胡思乱想。
念头一转,云靳连忙将目光收回来,转向街道,可是没一会儿,他又失魂的望着她。
他不曾见过像她这样的姑娘,身上的衣着连敬国公府的丫鬟都不如,置身人群中,很难注意到她生得清丽脱俗,不过,很可能就是这样的低调朴素,燕阳的权贵子弟才没有盯上她。
「若是在这儿太无趣,你可以离开,用不着一直盯着我。」苏映宁懊恼的放下炭笔。
都是三哥哥的错,跟她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害她总会下意识留意云靳的一举一动,没想到他真的很喜欢盯着她看。她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他,他爱看就看,可她就是甩不掉那种心慌意乱的感觉……她对美男子的免疫力真的太差了。
偷看被人家逮个正着应该要觉得很丢脸,可是这一瞬间,云靳感觉到的是开心,「你如何知道我一直盯着你?」
苏映宁赏他一个白眼,「我又不是死人。」
「可是,你不是很忙吗?」云靳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小册子。
「很忙就没有感觉吗?」苏映宁发现手心在流汗,差点反应不过来,不过,为何她有一种很心虚的感觉?
他的目光可以烧柴了,若她完全没有感觉,不就等于死人吗?是啊,她应该很理直气壮的。
云靳笑了,笑得很欢快,笑得苏映宁两眼都要发直了,美男子有心撩人,常人也招架不住……不行,她得撑着点,千万别教他小瞧了。
「你笑什么……」苏映宁突然身子一僵,这不是跟三哥哥的反应一模一样?
「子昱总是劝我多笑,说这样我看起来会比较容易亲近。」
「子昱就是那位很有眼光的公子吗?」她宁可他不要太容易亲近,这会让她很有「压力」。
「你还记得他。」云靳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她见过梁子昱不过一、两次,竟然就记住了。
「他说我很好,我如何会忘记?不过,为何他没有跟着回京?」苏映宁很庆幸自个儿成功转移了话题,瞧他,立即变了脸色,充满攻击性,教人想闪远一点,这样她就不会胡思乱想,也不会再闹心了。
「离开前染上风寒,只好在燕阳养好身子再回京。」
「你放心将他一个人丢在燕阳?」
「为何不放心?」
「他看起来很需要照顾的样子。」
云靳感觉到一股酸意在胸口散开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就可以看出梁子昱身子不好,她看得未免也太仔细了吧。
「他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人家照顾。」
「他的脸色看起来比常人苍白,身子骨应该不好吧。」
「你看得可真是清楚。」
苏映宁奇怪的瞥了他一眼,他是喉咙里鲠到东西了吗,怎么说起话来怪声怪气的?「你忘了我是大夫吗?身子好不好,我多少可以看出几分,但若是想确定他的身子述况,还得细细把脉,问诊。」
「我还真忘了你是大夫。」云靳难得出现一丝尴尬之色。
苏映宁轻哼一声,「在你看来,我只怕不够格当大夫,你当然忘了我是大夫。」
「相较于医术,你的丹青更令人惊艳……对了,子昱一直很好奇他是紫衣公子还是黑衣公子?」消除尴尬最好的方式就是转移话题。
苏映宁惊愕的瞪大眼睛,半晌,脑子里面某些想不明白的地方全通了,难怪第一次见到云靳时她会觉得他面善,因为他们的初相遇是在五年前,而他还奉献美貌成了流先生画册的白衣公子。
「为何不回?」云靳欢喜得唇角上扬,她吃瘪的样子真是可爱。
「我已经忘了。」苏映宁觉得还是不要说实话,他可是其中一分子,她可不希望这把火从紫衣和黑衣公子一路烧到白衣公子。
「你怎么会忘了呢?你靠我们赚了不少银子吧。」
「你真爱说笑,一本画册能卖多少银子,就是画一辈子,也比不上你一出手就是五千两。」苏映宁讨好的看着他。
自从她以鸢尾公子的身分卖岀画作,她就懊悔不已,不应该画写真集,留下一个把柄,果然,这家伙若是老拿这件事跟她过不去,她岂不是一辈子被他踩在脚底下?
见状,云靳完全忘了当时有多恼,只觉得好笑,「你怎能想出这种方式挣银子?」
「当你想挣银子,自然会从自己擅长的事物寻找路子。」
「我又不是不擅丹青,但我绝对不会用你的方式挣银子。」
苏映宁撇了撇嘴,不服气的道:「你的丹青若能比得上我,你为何不自个儿画长春节的寿礼?」这个时代的人,只要家庭经济供应得起,哪一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过,这些只是用来装门面,不是用来挣银子。
云靳又尝到噎住的滋味了。
「爷,时候不早了,应该送苏姑娘回去了。」赵英不是好心给主子解围,而是看见成影出现在对街。
成影在他们回京的半路奉命调查朱倾儿的来历,如今回来了,可见得已经查清楚,而此事显然关系到容妃,主子必然急着知道消息。
苏映宁微微扰起肩,赵英这个人不出声,绝对会忘了他的存在,跟她的壁花丫鬟朱倾儿差不多,换言之,若非逼不得已,他不会开口说一句话,所以,她自动自发赶紧收拾东西带着朱倾儿走人。
云靳见状,满心欢喜,他喜欢这种不用开口她就心领神会知道要做什么的感觉。
他连忙跟上去,亲自护送她回去。
「朱倾儿的底细应该没有问题,朱家因为朱老爹日初染了风寒,不得不向熊霸借了五十两银子,熊霸确实可以拿朱倾儿抵债,而熊霸这个人也经常期限不到就上门抢人,他是盐城一恶,当官的不敢招若他,老百姓更别说了,只能由着他抢人,据说盐城堕入青楼的姑娘都是经过他的手,不过,朱倾儿居住的石家村却很古怪。」成影的调查向来巨细靡遗,因此总是能看见人家没有察觉到的细节。
「如何古怪?」虽然云靳要成影调查朱倾儿的底细,但期待不大,若是朱倾儿是容妃的人,容妃是不可能留下任何破绽教人察觉。
「石家村之所以唤为石家村,是因为这儿的村民从石姓为主,可是如今的石家村,姓石的只有三家,而且都是后来迁入的。」
云靳饶富兴味的挑起眉,「即便是姓石,也不是原来石家村的人?」
成影点了点头,「石家村应该全是外来的人不过,并非近一、二十年比现在此,而是从前朝就陆陆续续在此生根,村民赖以维生的活儿很多,有种田的,有打猎的,有在车马行干活的,有跟着商队前往北夏做买卖的……各式各样,这有违常理,通常一个村落的营生都很相近,少有差异如此之大。」
云靳目光一沉,前朝……容妃吗?不,若是近一、二十年前,容妃确实有这样谋划的可能和能力,可是从前朝就开始……宁亲王?
「爷应该想到了,这个石家村只怕从宁亲王就开始布局,宁亲王死了之后就交到容妃手上,成了容妃暗藏的一股力量。」
半晌,云靳缓缓吐了一口气,「我听说太祖皇帝曾经说过,若是当初继位的是宁亲王,太祖皇帝很可能继续偏安南方当个异姓王。」
「爷,要不要试试朱倾儿?」
「不必,你以为苏姑娘对朱倾儿的身分没有怀疑吗?她有,但她更好奇,所以她索性将人放在身边,对方的狐狸尾巴终有一天会露出来。」说着,云靳的眼神变得很温柔。
苏映宁就是这样的姑娘,胆子比男儿还大,人家躲着都来不及,她却喜欢迎面对上,就好比他邀请她进京作画,她没有疑心吗?她有,可是她更想知道真相。
「容妃为何要安排一个丫鬟跟在苏姑娘身边?」
「这事问皇上,可能会知道答案。」
除了太后,最熟悉容妃的莫过于皇上,皇上想要顺顺当当继承皇位,先皇后宫的情势至关重要,万一先皇宠爱某一位皇子的母妃,因此动了易储的念头,可要事先做好防备,不过,先皇唯一宠爱过的女人自始至终只有容妃一个。
「皇上至今还没召爷进宫吗?」
「皇上不会召我进宫,乾清宫可没法子像铁桶一样透不出一丝风儿。」
皇上近几年才坐稳龙椅,这会儿才有心思梳理宫里的人,而这是极费心的事,宫里的关系错综复杂,不单单皇上和太后之间的较劲,还有后宫妃子的明争暗斗,再过几年,乾清宫也不能保证有一只外头养的猫。」
「皇上只要出宫,绝对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至少保证我们的谈话不会传出去。」
顿了下,成影忍不住开玩笑道:「皇上不会约爷去竹子湖吧?」
云靳的神色瞬间一变。竹子湖是京城夜晩最热闹的地方,无数游船画舫徜徉其上,乐声和调笑声隐隐约约、不绝于耳,随风飘散的脂粉香,教人还没坐上般就晕了,这儿是才子向往的温柔香,权贵商贾流连的销金窟,竹子湖上的游船画舫以花船居多,但也有私人画舫,有些权贵商贾喜欢在此宴客,并请来京城叫得出名号的妓子陪客。总之,名字清雅的竹子湖是个最肮脏、恶心的地方,至少在云靳看来如此。
不过,也不知道皇上如何想的,上一次为了与他商讨寻找容妃的事,竟然约他在竹子湖见面,吓坏他了,怀疑某人借皇上之名恶作剧。当然,他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就连太后也不敢做这种事,他只能赴约,没想到皇上挑选竹子湖是因为好奇,而这全是总管太监在皇上面前口无遮拦导致的。
「比起其它地方,竹子湖最为安全。」成影劝道。
云靳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若是不小心发生火烧船的意外,往竹子湖里一跳,你确定可以捞得起来吗?」
「这……皇上身边的侍卫都会泅水。」
「从竹子湖被人家捞起来,你认为皇上还能笑得出来吗?」
「要不……我们另外找个地方?」
「这种事能由得我作主吗?」皇上是君,他是臣,他还能挑剔吗?
「是,这要看皇上的意思……对了,爷,要不要派人盯着石家村?」成影决定还是赶紧转移话题。
云靳收拾混乱的心情,略微一想,摇头道:「没这个必要,石家村的人平时都是普通的老百姓,我就是派人没日没夜的盯着,也看不出什么,反而打草惊蛇。」
「朱倾儿的事不管吗?」
「朱倾儿究竟为何而来,苏姑娘自会弄清楚,总之,她不会伤害苏姑娘就好了。」
「苏姑娘为了长春节的寿礼四处乱跑,要不要派个人暗中保护苏姑娘?」
迟疑一下,云靳摆了摆手,「若她知道了,只会认定我在监视她。」
「爷就是监视苏姑娘也是应该的,是爷带苏姑娘来京城的,爷当然要关心苏姑娘在京中的一举一动,免得她惹上麻烦。」
云靳想想很有道理,点头让成影安排身手好一点的,免得教苏映宁一眼看穿。
两个大男人坐在竹子湖上的画舫,听着四周隐隐传来的乐声和调笑声,讨论着非常严肃的问题,这种情形是不是很别扭?
云靳浑身不自在,可是皇上好像完全感觉不到气氛不对,他也只能忍着。
云靳将此次燕阳之行所遇种种一一写在纸上,亲手交由皇上,便径自斟酒喝着。
皇上看完,总管太监立即把纸接过去,用打火石点火烧了。
「你认为苏家姑娘与容妃是什么关系?」
「皇上比卑职更了解容妃,这事应该问皇上,容妃如何舍得将自个儿亲手写的医书送给苏家?每次卑职想看萧太医的医书,萧太医总是唠叨个不停,深怕卑职毁损他的医书,容妃想报答苏大夫的救金之恩,她手上有得是银子,何必奉上她最珍贵的医书?」
皇上仔细回想容妃在宫里的时候常常手不离医书,父皇便经常当面抱怨他在容妃心目中的地位不及医书,容妃总是笑着说,她勤读医书是为了帮助更多百姓,而百姓是大梁最珍贵的资产,所以,容妃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父皇,最爱的当然是父皇。
他一直觉得容妃这个女人很特别,她所思所言不同于一般女人,难怪父皇深爱她,甚至为了她,驾崩前几年已不再踏进其它嫔妃的寝殿,也正因为如此,父皇从来没有动过换储君的头,不过,有件事他一直想不明白,父皇如此爱容妃,为何不能给容妃一个孩子?大臣因为容妃是前朝的郡主而反对,可父皇从来就是一个我行我素的人……慢着,父皇有没有可能改变心意?
见皇上陷入沉思,云靳也不急,自顾自的慢慢喝着酒。
他有过一个念头,当下觉得不可能,可是这个念头偶尔会跳出来告诉他这不是不可能的事——先皇称得上是明君,但是独断独行,大臣反对又如何?先皇爱容妃,愿意给她一个孩子傍身,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皇上的双手不自觉握成拳,下意识的低喃道:「没错、苏家姑娘应该是父皇的遗腹子。」
云靳并不感到惊讶,而是有种终于确定了的感觉,不过,他还是要问清楚,「真的是先皇的遗腹子?」
半晌,皇上终于回过神来,缓缓的点点头,「有一回,朕无意间听见父皇跟几个大臣争执,父皇说,宫里再添一个孩子也不会动摇太子的地位,为何不能容许容妃有一个孩子?当时朕不明白,如今想来,父皇应该是想给容妃一个孩子。容妃有了孩子,为了保住孩子,当然只能在前往陵寝的路上逃跑。」
「若先皇真的给容妃一个孩子,就不会留了遗旨要容妃殉葬。」
皇上同意的点头道:「父皇不但不会要求容妃殉葬,还会用遗旨保容妃一世安宁。」
云靳压低声音道:「先皇的遗旨是假的。」
皇上几近呢喃的吐出两个字,「太后。」
「为了逼死容妃,不惜伪造遗诏,太后确实有此胆量。」
「朝中的大臣不见得都是太后的人,但是他们全部反对容妃。容妃是个医者,她救过的人无数,无论贵贱,在她眼中都是生命,她在民间的声望不输一个将军,朝中大臣对此极其反感,认为她是个足以动摇国心的妖妃。」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皇上没有证据。
皇上无奈的苦笑,「是啊,只要有证据,朕就可以轻易扳倒太后。」
「当务之急是要想法子证明此事属实。」
「若想证明此事,首先要找到容妃。」
「苏姑娘在京城,容妃迟早会找上门。」皇上忍不住问:「苏姑娘是不是长得很像容妃?」
「卑职不记得容妃的面貌,不知道苏姑娘与容妃有几分相似。」
「朕想见苏姑娘一面。」
「皇上最好不要。」
顿了一下,皇上轻吸了口气,「朕若偷偷见了某人,宫里就要乱成一团了。」
「宫里只会议论纷纷,不过苏姑娘就有麻烦了,各种揣测冲着她而去,而其中最令人担心的是太后,太后是个聪明人,李蓟还知道卑职去了燕阳,太后很可能会察觉到苏姑娘是先皇的遗腹子。」
「朕明白,即使只是怀疑,太后也会想方设法除掉苏姑娘,这是为了避免她伪造遗诏的事被翻出来。」
皇上能想到太后伪造遗诏,容妃不会猜不到,可是容妃一直没有行动,这只有一种可能,容妃找不到证据。
「容妃想找到证据不容易,因为必须证明父皇留下来的遗旨是假的,可是当时朝中太臣都看过遗诏,是父皇亲笔书写还盖了玉玺。」
云靳抚着下巴想了想,有不同的看法,「先皇的字可以模仿,玉玺也可以假造。」
皇上惊愕得瞪大眼睛,可是慢慢的又恢复平静。这事确实难以置信,可是宫里实在太肮脏了,没有新鲜事。
「不过,玉玺是真的可能性比较大,只要收买先皇身边的人,盖个玉玺不难,倒是遗诏出自先皇之手这事儿……肯定有假。」
皇上略微一想便明白了,「父皇驾崩前一个月,太后以容妃照顾父皇不周致使父皇病重为由,不准容妃靠近父皇一步,除了总管太监,围在父皇身边的人几乎全是太后的人,太后要动手脚太容易了。」
「当时容妃有孕在身,养胎不易,只怕也没有多余的心思跟太后对抗。」
「想要找出遗诏不是出自父皇之手的证据不太容易。」
「这事只能从太后那儿下手。无论太后如何发现容妃出现在燕阳,容妃的出现已经引起太后的不安,太后深怕容妃查出伪造遗诏一事,必然会有所行动。」
「朕会派人暗中盯着慈宁宫。」
「皇上别太心急,免得打草惊蛇。」
「朕知道,一切都只是猜测,以静制动最好。」
清了清嗓子,云靳婉转的道:「皇上以后还是不要来竹子湖这种地方。」
皇上看了船外一眼,黑暗中有热闹,别一番风情,「朕对这儿挺满意的。」
「若是教宫里察觉到皇上来了竹子湖……」
「不过落了一个好色之名,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皇上好色的对象是他,这样好吗?云靳最终没有质问皇上,免得皇上说他对这样的小事太过斤斤计较,但想想,没人敢议论皇上,他可不同,他清身自爱、守身如玉,无法忍受身上有一点点脏水。
慈宁宫
天气渐渐热了,太后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坏,每日总要摔破一、两个茶盏,今日也不例处,哐啷一声,搞得慈宁宫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待宫女收拾完毕,太后懒洋洋的斜倚在贵妃椅上,「今日查得如何?」
兰嬷嬷恭敬的靠过去低声道:「还是没找到。」
太后眉头深锁,「能够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他究竟藏到哪儿了?」
兰嬷嬷小心翼翼的道:「先皇会不会将东西交给容妃了?」
「不,若是先皇将东西交给容妃,当初容妃就应该知道先皇的遗诏是伪造的,可是容妃没有反驳,而是选择遁逃,说不定她也跟世人一样,认为先皇太爱她了,才会要求她殉葬。」
虽然事实不如世人所言,但太后的心情并没有比较开心,先皇刻意将玉玺藏起来,连总管太监都不知道收在哪儿,这意味着什么,随着玉玺不见的,很有可能有一道遗诏,也就是先皇真正的遗诏。
她没看见遗诏也能猜得到内容,肯定是让容妃去边关开慈惠堂,好教容妃可以继续行医。每次想起这个可能性,她就怒火中烧,一个可以任意碰触其它男人身子的女人,先皇不但当个宝,还纵容她做想做的事。
「太后可还记得,先皇驾崩前一个月,太后下令容妃不能靠近先皇一步,容妃竟然没有反抗,虽说容妃在那之前就对外宣称身子不适,可容妃本身就是大夫,如何会病了一、两个月无法见人?若非皇上突然驾崩,容妃只怕还继续养病。」
太后点了点头,「哀家记得此事,一开始觉得老天爷站在哀家这一边,让哀家可阻止容妃在先皇面前打转,可是后来哀家又起了疑,容妃会不会有了身子?便借口医者不自医,让其它太医给容妃诊脉,可是太医证实容妃没有怀孕,而是得了一种会传染的皮肤病。」
「若是太医被容妃收买呢?」
「不可能,哀家请的是曹太医,他虽然不是哀家的人,但性子耿直,不是容妃可以收买的。」当初她没有安排自个儿的人给容妃诊脉,是避免招来闲言闲语,也怕容妃趁机动手脚,说她派去的太医想害死她,在几番考虑之下,她便选了曹太医,不属于任何一个党派,帮不了她,但至少会说实话。
思索一番,兰嬷嬷提出一种可能,「曹太医会不会诊错了?」
「曹太医的医术在太医院深受肯定,不应该会有错。」
兰嬷嬷连忙自打了一下嘴巴,「老奴说太快,说错了,不是诊错了,而是容妃调包,其实曹太医诊脉的对象并非容妃。」
太后显然太震惊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兰嬷嬷深怕太后责怪她为何不早一点提醒,赶紧解释道:「太后娘娘,老奴想起前些日子怡嫔闹出假病一事,才有了这样的猜测。」
「怡嫔为了吸引皇上注意,宣称病倒了,还让丫鬟假冒她给太医诊脉……」太后也想起此事,不过当时她只当成笑话来看,没有放在心上。
后宫女人花百出,无非就是想吸引皇上的目光,得到皇上怜惜,后宫的女人就是如此可悲,男人的心不在自己身上,费尽心机也徒然。
「是啊,当初容妃得的是会传染的皮肤病,因为满脸疹子,连相貌都看不出来,深怕会传染,还刻意用白布遮脸,曹太医只怕也不敢直视,绝不可能发现诊脉的对象并非容妃。」
太后突地坐直身子,懊恼的用力捶了椅垫一下,「哀家太粗心了。」
「容妃不但聪明又狡滑,非常人能及,太后当然不会察觉。」
太后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及容妃聪明,只能闷不吭声。
兰嬷嬷再次意识到自个儿说错了话,可是这回她不知该如何补救,正愁着,守在外面的宫女出声道——
「太后娘娘,翡翠姊姊回来了。」
兰嬷嬷顿时松了一口气,赶紧出去迎大宫女翡翠进来。
「太后娘娘,刚刚乾清宫有人来传话,昨晚皇上悄悄出宫去了竹子湖。」
太后不敢相信的瞪直双眼,「竹子湖?!」
「是,皇上并未刻意隐瞒去了竹子湖,可是见了谁很难查清楚,当时跟着皇上上到画舫的全是亲信。」
太后了解皇上,他不好色,后宫美色何其多,但他最喜欢待的宫殿还是那几个,说他去竹子湖寻欢作乐,她绝不相信。
皇上会选在竹子湖见人,只怕是看准竹子湖的优点,待在画舫商谈事情,不容易教人窃听,换言之,昨晚皇上去竹子湖必然是有要紧的事,而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让皇上不惜去那种地方?
「李蓟回来了。」
「回来说是没有发现容妃的踪迹,又见到敬国公世子都回京了,索性回来。」
太后知道云靳去了燕阳,因为李蓟在那儿见到云靳,便特别书信回来告知,她坏疑云靳也是为了容妃才会去燕阳,可是云靳没有招惹李蓟,李蓟也不需要找他麻烦,各找各的,看谁更有本事。
「云靳何时回京的?」
「不清楚,敬国公世子如今没有当差。」
太后细细一琢磨,不再纠葛这个问题,毕竟最重要的是,云靳如今在京城。
「你告诉李蓟,哀家要知道皇上昨晚在竹子湖见了谁,还有,让他从云靳身上下手。」
「是,奴婢这就出宫寻李蓟。」翡翠行礼告退。
「太后认为皇上昨晚在竹子湖见的人是敬国公世子?」兰嬷嬷低声问道。
「有可能。皇上突然将云靳踢出都院,接着云靳就借游历之名离京,若不是李蓟在燕阳发现他,哀家还不知道他去了燕阳。云靳在北境打磨了三年,这一点是李蓟无法与他相比的,李蓟查不到容妃的下落,云靳可不见得查不到。」
「太后见解精壁,老奴佩服。」
「哀家倒希望云靳真的有容妃的下落,省得哀家费心思找人。」
「可是……」
「先皇如何敢将玉玺藏到宫外?即使容妃事后有所察觉,容妃想将手伸入宫里可不容易,哀家占了绝对的优势。」太后高傲的抬起下巴,宫里是她的天下,就是皇上也争不过她,容妃胆敢在宫里作怪,只会落在她手上。
兰嬷嬷放松了下来,是啊,宫里可说是太后说了算数,要是连太后都找不到,其它人又如何能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