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斯平小心的开着车,女儿还在等他的牛奶布丁,他答应她今天一定记得买回去,之前他失约了,因为一忙起来,哪里还会记得牛奶布丁这种小事,而小女孩嘴上虽不抱怨他,但是那无语又哀怨的眼神……
小大人一个!女儿虽然才七岁念小一,但是早熟又心思敏锐,他可不能再把她当是小娃娃,她长大了!
可他预料不到这时会从巷子口冲出一个疾速狂奔的女人,她似乎是以跑百米的速度在前进,好像身后有一群暴徒在追赶她,他赶紧踩下煞车,但还是来不及了,依然撞上她。
只见她在倒地之前,她的长发在空中卷起了一种既荒谬又美丽的弧度,让他看到了一张美丽又有点熟悉的脸庞。
是的!当车子撞上她的那瞬间,他和她对上了视线,四目相交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她的恐惧、惊惶与害怕,她的那双明眸似曾相识,如同锁在他最深层的记忆中不曾遗忘的那对眼眸。
看着她倒地,牛斯平迅速开了车门冲下车。现在绝对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闯下大祸,造成无可弥补的憾事,一条年轻的生命,那是无价的,他赔不起。
冲到了女人的面前,感觉她似乎没了气息,整个人瘫软在地,他不敢任意碰触她或是扶起她,怕造成更大的伤害,本能的拿出了手机,拨打了一一九。
这时他一定要冷静,事情既然发生了,就要冷静以对,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这十几年来,他不是也撑过来了吗?三十岁的他,已是个自信、成功、可以掌握一切的男人。
四周围观的人群渐渐多了,人们喜欢看热闹的心情永远不会变,这时夜空中忽然闪电一闪,紧接而来一道响雷,牛斯平立刻半蹲下身,用自己的身体要保护这个受伤的女人,或许一会要下起雨。
救护车应该很快就会到,虽然可能只是短短的几分钟,但是对他和这个女人而言,却是分秒必争,早一秒钟到医院,她平安、康复的机率就愈大,死神就会离她更远一些。
和她只有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她的脸上黏了些发丝,眼皮紧闭,但仍不掩她优雅、清新的气质。这是一个漂亮、有型的女人,一身帅气的衬衫、裤装打扮,却又透着女人味,而且他总觉得对她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好像他认识她好久、好久了,她一直没有离开过。
牛斯平没有追女人的习惯,只有在国中时一段纯纯的爱,但是……
遐思之际,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传来,他知道救援已到,而当他要直起身躯退开时,脑中灵光一闪,那个名字突如其来的窜进了他的脑中——马郁佳。
顿时全身一僵,不会吧,他竟然撞到了马郁佳?他的初恋情人?一个已经和他失联了十五年的女孩?
不会吧?!
她是被卡车辗过了吗?不然为什么浑身肌肉酸痛,好像五脏六腑都移位了,还有她的头也好痛,就像有一整个营的士兵在里头行军操练一般,身躯和灵魂也彷佛没有接上线似的。
她怎么了?她完全想不起来,只觉得自己好像从哪个不知名的星球神游回来,很累、很疲惫,浑身力量用尽了一般,她想要把一些零碎的东西组织起来,却做不到。
出于本能,她启口问道:“我在哪里?”她的声音听起来虚弱又干涩。
这时,一根沾了水的棉花棒在她的双唇上来回轻轻滚动,让她吸收到了些微的水分,可她觉得不满足,喉咙干得只想大口大口喝水。
“水……”她要求。
“你现在还不能喝水,你有轻微的脑震荡,医生还在观察。”一道极有磁性又有力量的男人声音回答。
这声音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好像这声音一直没有离开过……
“你是谁?”她直接又问,这一刻她努力的睁开了眼睛,想要看看声音的主人长什么样子,为什么她会有种亲切、温暖又熟识的感觉?
既然她问了,牛斯平也不打算隐瞒,把用过的棉花棒丢进垃圾桶后答道:“牛斯平。”说完,他很认真的看着她,想看看她听到这个名字后会有什么反应。
很特别的姓氏,但她也只有这样的想法。
牛斯平期待着,但……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一个姓牛、一个姓马,于是当年两人约定好以后一辈子要做牛做马为对方付出,于是“做牛做马”成了他们之间的亲昵笑话,可这会……她却对他的名字无动于衷。
不太对劲,他认为她是马郁佳,可是她表现得却不像是马郁佳,难道她不是?还是她压根儿忘了有他这个人的存在?毕竟当她爸爸必须调职、搬家后,她就断了和他所有的联系,他根本找不到她。
而这已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你是谁?”为尽快得到答案,牛斯平温和但直接的问。
“我是……”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她惊觉脑袋一片空白,张着嘴,却回答不出任何话。
“你出了车祸,有轻微的脑震荡,现在在医院的急诊室里观察。”牛斯平很快的解释了目前的状况,当然她也会发现自己在哪,但他还是先说了。
她轻轻的转了下头,看了看四周,这的确是急诊室,只是人来人往的,吵得有点像是菜市场。
“车祸?脑震荡?”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每件事都是模模糊糊、不清不楚的,她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她躺在医院急诊室的病床上。
“你的身上有些轻微的擦伤,但没有大碍,比较麻烦的是你的脑震荡,医生有提过你会暂时失忆,你现在有想起什么吗?”他耐心的问道,这样的情形他只在电影里看过,真实生活中倒是没有碰过。
所以她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不知道的诡异情形,真的是失忆顿时女人觉得好慌,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她无助的看着他。
马上接收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恐惧气息,牛斯平没有多想,下意识的立刻伸手握住她那双冰冷、微微颤抖的小手。
她是马郁佳!他的记忆不会骗他、他的眼睛不会骗他、他的感觉也不会骗他!
这个女人就是马郁佳!
“别怕,我在这里。”他要自己成为稳定她的那股力量,可以让她依靠。
他的手又大又温暖,他的人……浓眉大眼、英挺正气,高大的身形给了她不少的安全感,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认识他,和他之间有一种切不断的联系,可她就是记不起来他是谁。
又急又气又担心,她反握住了他的大手,好像她有多需要他的帮忙。
“不要怕!我就在你的身边!”牛斯平一心只想着要保护她、照顾她,不再让她担惊受怕。
“你是谁?”她问了第二次,该死的脑震荡,她竟然不知道他是谁,而更糟的是,她竟然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她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我又是谁?”
“我是牛斯平。”他再一次说出自己的名字,而她仍旧没有反应,然后他凝视着她,坚定地道:“你是马郁佳。”
“马……”她停顿了一下。“我是马郁佳?”
“你就是马郁佳。”男人说得肯定。“郁佳,你会想起来的,等你的情况好转,你一定会全部记起来的。”
要多久?一定要记起来吗?
她很想这么问他,很想叫他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可是他看起来并不像是医生,也没有穿白袍,那么他们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你是……我的朋友吗?”她含蓄的问道,她的头好痛,好像有一根根的小针在刺她的头皮一般,她觉得很不舒服。
闻言,他不知如何以对。他不是她的朋友,十五岁时,他们谈过一段纯纯又真挚的感情,他们当时是恋人,可是现在……
“我们不是朋友。”这是牛斯平第一个想到的答案,毕竟两人多年未见,更无交流,怎称得上是朋友,更何况在他的记忆中,两人的关系仍停留在恋人阶段。
不是朋友?!
她悄悄抽回了被他大手包住的小手。既然他们不是朋友,那她就要保持距离,不能把他当成是救生圈或是一块救命浮木,搞不好他们只是认识而已,是她想太多了,她并不能依赖他或是信任他,他对她没有任何责任。那她是谁……
喔,她的头更痛了,像是要炸开一般,真的只是轻微脑震荡?还是她的脑子里有恶性肿瘤?!
面对她退缩的态度,牛斯平只感到心疼、不舍,虽然自己曾经怨过她的不告而别、杳无音讯,可是在这个当口,他一定要成为她的避风港、她的精神堡垒。
于是他并未多加思索便回道:“郁佳。”他充满感情的唤着她的名字,事实上他的心境也是如此。“我是你的丈夫。”
丈夫?!
她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该放心,还是该烦恼,此刻的她完全不知所措。
“你都不记得了?!”牛斯平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些过分、有些可恶,但是不这么说,他要怎么照顾她?又用什么借口照顾她?
毕竟她从巷口冲出来时,身上没有带包包或是证件,他和院方人员都不晓得该怎么和她家人联络,甚至她的家人还在不在台湾也不知道,没人可以托付。
她不停的摇头,显得相当困惑痛苦,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等医生说你可以出院时……”牛斯平定定望着她,一副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的表情。“我会带你回家。”
“回家?”她喃喃重复道。
“是的,”他再度握住她的手。“我们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