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上官擎宇身上有伤,杜绮玉和紫衣又是两个弱女子,所以一路车队都照着正常速度行进着,并未特别加速赶路。
两日后,一行人终于平安进京回到上官太师府。
再次来到上官府做客,杜绮玉不再被安排到东厢房居住,而是直接住进上官擎宇的莲花池别院,就连洛氏都以要照顾受伤的儿子为由暂时搬到那里去住,但在别院服侍的下人都知道,其实夫人每日与那位杜家表小姐相处在一起,令人着实猜不透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事也只在莲花池别院内偷偷地议论着,没人敢再传到别院外去。
至于上官府内其它主子们对这事有何看法或意见,却是无人敢置喙的,因为听说这事是由老太爷决定,并亲口下达命令的,至于这么做的理由却是不得而知。
其实洛氏之所以住进别院,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教导杜绮玉学习礼仪规矩,以防皇上哪日突然招见,她的行为举止会像一个粗鄙的野丫头般令人不忍卒睹。
明明就是公主的女儿,明明就是金枝玉叶,却被以下人的身分养大,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洛氏每每想到此都觉得心疼,对杜绮玉的怜爱也更甚了,加上杜绮玉表现得又很乖巧聪慧、沉稳且认真,让她不由得对儿子自个相中的这个媳妇是愈看愈满意,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替两人张罗起婚事来了,可是杜绮玉现今的身分实在令她为难。
「老爷,您看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做?我并不是在嫌弃那孩子的养父母,那两个人能将那孩子教得这么好可见是用了心且忠心的,光凭这一点咱们就得给予该有的尊重。然而即便咱们现在用那孩子现今的身分将她娶进门,她的真实身分也会随着她那张脸而泄漏出去,到时候这事肯定无法善了,只会遭有心人利用。可是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啊,宇儿今年都二十三了,与他同年纪的人孩子都能上学堂了,我急啊。」洛氏忍不住向夫婿诉苦。
「这件事拖不了多久的。」上官名皓对夫人说。
「怎么说,难道爹已经决定了?」洛氏倏然瞠大双眼。
同一时间,不同地方,上官擎宇也正在与杜绮玉谈起这件事。
「祖父已决定明天进宫面圣,向皇上透露关于你的存在,你有什么话想对皇上说的吗?倘若皇上有问起的话。」上官擎宇问。
杜绮玉苦笑的摇了摇头说:「我连皇上对我的存在会是什么反应都不得而知,我能说什么?」
「我的说是倘若。」
「如果真有倘若的话,我想问皇上宫里没有没存留公主的画像,可否借我看看。」杜绮玉带着些许孺慕,些许恍惚的神情低声道。
「杜三老爷呢?」
她摇了摇头,「我爹曾经不止一次对我说,二少爷长得真的和三老爷很像。」
「从卿吗?」
她点头。
「你爹用心良苦。」
她微微一笑,笑意却完全进不了她心事重重又忧愁的双眼。
「你在担心什么?」上官擎宇忍不住伸手将她冰冷的小手包裹进自己温暖的大手中,柔声问她。
杜绮玉看向他,表情有些茫然与无助,就像突然发现自己迷路了的小孩。
「我不知道。」她眉头微蹙的道:「我原本只是单纯的想救爹娘,想救杜家而已,从未想过自己不是爹娘的女儿,亲生父母另有他人,身分显赫却又做出如此不容于世的事。」
「我也从未想过会挖掘出这么一个惊人的大秘密。」上官擎宇苦笑道:「可是想想这又是必然的事,因为很明显前世杜家的覆灭肯定与这件事有关,你之所以会想不透,便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分的秘密,不是吗?」
「你也这么想吗?」杜绮玉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表情却突然变得惴惴不安,惶恐的对他说:「可是前世一直到我死去之前都没有人来找我。」
上官擎宇怔然的看着她,呆若木鸡。这件事在此之前杜绮玉并没有对他说过,而他也从未想过。
如果前世杜家的覆灭真是因杜绮玉而起的话,照理来说,不管是事前或事后一定都会有人找上她才对,为何会没有呢?
「杜家覆灭的原因是不是为了不想让我的存在公诸于世?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皇上一定不想有人知道这些秘密。」说着杜绮玉顿时面无血色,有如惊弓之鸟般的跳起来,激动得紧抓住上官擎宇叫道:「你们不能跟皇上提这件事,不可以!」
「你别胡思乱想,绝不会是你想的那样。」上官擎宇起身将她拉进怀里,安抚她道。
杜绮玉用力的摇头,一张面无血色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害怕,她着急又慌乱的在他怀里挣扎的叫道:「不行,不可以,我不能害了你、害了上官家所有的人!前世我已经害了杜家了,今生绝对不能重蹈覆辙再害你们,绝对不可以!」
「绮玉,你冷静点,绝不会有你说的那种事。」
她却对他用力的摇头道:「你不懂,不懂所有我认识、会关心我、能让我依靠的人都死了,独留我一个人在世上那是什么感觉。我不要你们任何一个人因我而死,我不要,不可以……」
她说着说着,哭得泪如雨下,伤心欲绝,让上官擎宇心疼不已的将她紧抱,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水。
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杜绮玉瞬间浑身一僵的忘了哭泣与一切,但他却没有因此而停下亲吻的举动,从脸颊到眼睛,从左边到右边,从上到下到覆上她的双唇,从轻吻到深入到将她整个人都席卷。
不知过了多久,他抵着她的额头,沙哑的出声问道:「冷静下来了吗?」
杜绮玉眨了眨眼,慢慢地回过神来,然后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永远不出来见人。他们都还没订亲,他怎么能……他们怎么能、怎么能做出刚才那样的事?
「别再胡思乱想了,只要相信我,将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就行,好吗?」他柔声的对她说。
她想点头却因头仍被他抵着而动弹不得,只能开口答道:「好。」一顿后又细声道:「你先放开我好吗?」
「你在害羞吗?」他像是突然发现新大陆般的问她。
「你先放开我,这样被人撞见不好。」她红着脸,小声的挣扎道。
「哎,还真是害羞耶,我以为该害羞的人是我,毕竟这可是本少爷的初吻喔,你知道吗?」他逗她,突然不想就这么快的放开她。这样拥抱着她的感觉好好,好心安。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她的脸瞬间变得更加通红。
「这可是货真假实的实话,绝不是胡说。」他义正词严的说道:「所以你可要对我负责到底,不管皇上对你的存在有何反应,你都不可以找任何借口想要离开我,要离开也得带着我一起离开,知道吗?」他说得半真半假,但近距离凝望她的深邃双眼却是认真而严肃的,好像真怕她会抛下他离开一样。
「上官擎宇……」杜绮玉才停止一会儿的泪水再度溢满眼眶,她哽咽的开口却不知该对他说什么。
「别哭,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他伸手抹去她溢出眼眶的泪水,柔声对她说:「咱们还要一起幸福到老,记得吗?」
「嗯。」她哽咽的点头应道,眼中的泪水却止不住。
抹不完她不断掉落的泪水,上官擎宇只能叹息的将她拥进怀里,让她的泪水灼疼他的心。
他告诉她,「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现在想再多担心再多也没用,因为自从李公公见过你之后,你的存在就已经不再是个秘密,而皇上说不定早已听闻这件事,现今正等咱们上官家主动进宫禀报此事。所以祖父明天进宫之事是势在必行,咱们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等候结果了。你放心,我会陪着你的,从此刻到永远。」
时间走得既快又慢。
快的是才一眨眼就到了隔天,慢的是从上官太师与上官名皓父子俩一起出门进宫之后,杜绮玉便感觉每一刻都像度日如年。
「紫衣,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巳时三刻。」紫衣答道,一顿忍不住又说:「姑娘,一刻钟前您才问过奴婢这个问题,您没事吧?」
「没事。」杜绮玉摇头道,却坐立难安的走过来又走过去,看得紫衣头都要晕了。
「姑娘,您真的没事吗?」紫衣忍不住再次确认。
杜绮玉倏然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转头对紫衣说:「我想出府到外头走一走,紫衣,你有办法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带我出府吗?」
紫衣露出为难的表情。「姑娘,您想去哪儿可以跟二少爷说,二少爷一定都会带您去的。」随即又坦白道:「其实二少爷昨日特别交代过奴婢,今日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在姑娘身边,绝对不能让姑娘离开这莲花池别院。」
杜绮玉闻言苦笑了一下,喃喃自语道:「他还在担心我会离开吗?我能去哪儿呢?」
「姑娘?」
杜绮玉摇了摇头,「走吧,不能离开别院去竹亭总行吧?」说完她径自举步往外走,不料却在半路上遇见正朝她住所走来的上官擎宇,他身后还跟着一名仆妇。
杜绮玉并未对他身后的仆妇有过多的注目,因为那人就是仆人低头敛目的姿态,更因为此刻的她根本就没心情去注意无关紧要的旁人,直到上官擎宇在看见她后率先停下脚步,对她微笑,侧身道:「绮玉,看看我带谁来看你了。」
她闻言先是一愣,才将目光移向跟随他而来的那个人,而那人也在此时抬起头来看向她,有些迟疑的朝她出声唤道:「绮玉。」
她瞬间泪如雨下,不由自主的拔腿就朝那人飞奔而去,直接扑进那人怀里,紧紧抱着哭喊道:「娘,娘,娘。」是娘,呜呜……是娘。
周氏同样潸然泪下,前来时一路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了地。她真的很害怕绮玉不再认她,甚至变得敌视她、恨她,毕竟那孩子的真实身分是如此的高贵,而他们夫妻俩却是如此低贱。可是从今以后她再也不必担心害怕了,因为女儿在知道自己的真实身分之后还愿意唤她娘,这就够了,真的。
「娘,您怎会到这儿来,爹呢?」杜绮玉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从娘的怀中抬起头来嗄哑的问。
「你爹被人带走了,说是皇上召见。」周氏一边抹去脸上的泪水,一边回答女儿的问题。
「什么?!」杜绮玉震愕得瞠大泪眼,倏然转头看向一旁的上官擎宇。
「是祖父和父亲私下做的决定,我也是在昨晚才知道他们之前便派人去了秦岭接你爹和你娘。」上官擎宇苦笑道:「他们会选择今日进宫面圣,就是为了等你爹到来。」
「老太爷和伯父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杜绮玉面无血色的抖着声问道。
「放心,不会让你爹受到伤害的。」上官擎宇安抚她,又朝四周看了一眼后道:「咱们回屋里再说。」
杜绮玉也知道隔墙有耳的道理,按捺住着急的心点头,一行人又往回走到她的居所去。
待紫衣被遣到外头,屋内三人都坐下来之后,上官擎宇这才不疾不徐的继续回答杜绮玉先前的问题。
他说:「你爹是当年事件唯一幸存的目击者,祖父担心皇上会想召见他亲自询问当年的事,这才有备无患的将你爹娘一起从秦岭那边接过来。你爹现在应该待在宫门外等候召见,但皇上会不会召见他却是不得而知,之后则会随祖父他们一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