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宗离心惊,马上明白他要灭口,不让任何人告诉阿紫他冷酷不救云暮之事。
“不,皇上,纸包不住火,云嫔娘娘终会知道的——”
谷若扬狠戾的瞪向万宗离,“朕本来想留下你的,可看来你也留不得了。”
狠心吗?不!龙座是由万千骨骸堆砌上来的,父皇将江山给他,虽一度发生晋王之乱,可那之后,他告诉自己,不管是谁,都再不能觊觎自己的江山!
“皇上……”万宗离倏然凉了身子。
“尤一东,动手!”谷若扬喝道。
尤一东立即要去杀李御医和朱丹,回头再杀万宗离,当尤一东的手抓向李御医的咽喉时,万宗离蓦然大喊——
“云暮是皇上的孩子!”
尤一东听了这话,吃惊的住了手。
“万宗离,你方才说什么?”谷若扬神情至为震惊。
万宗离绷着脸,沉肃至极,自己恨谷若扬利用孩子逼阿紫承欢于他,因而不想告诉谷若扬此事,不让他与孩子相认,但哪知他却有置云暮于死地之心,这孩子是那女人的一切,自己不能眼睁睁见孩子死,这才在紧要关头说出真相。
阿紫回宫后得知云暮遇刺,惊吓至极,抱着云暮全身颤抖,所幸孩子虽伤重但还是活了下来,这才逐渐宽下心,没再哭个不停,但也十分自责不该放下孩子自己出宫去。
谷雁萍也很后悔,明知云暮生病了还强拉阿紫出宫,万一孩子真死于刺客手中,自己怎么对得起嫂嫂?
“是谁连一个孩子也要刺杀,实在太没天良了。”谷雁萍忿忿说道。
阿紫一颤,忍不住看向站在一旁的谷若扬,他也曾要杀云暮,会不会……
谷若扬明白她这眼神代表的意思,嘴角浮起一丝苦涩。
“这次不是朕所为。”他及时拿出紫联花救下孩子,如今孩子救回来了,他却有着强烈的后怕,自己差点就杀了亲骨肉!
脑中不禁再次想起万宗离告诉他的话——
“皇上可还记得当年为追查晋王余党,曾去到鲁镇,却遭到暗算,失踪了一夜,让暗卫找到时发现您竟然中了春药。”万宗离说。
“此事朕记得,但你别告诉朕,中了春药后朕是与阿紫在一起,这才生下云暮的。”
冷笑。当年他确实去过鲁镇,也打算顺道接滞留在峨嵋山不归的阿紫回来,只是后来发生了意外,他并没有见到阿紫。
“皇上以为臣说笑?不,千真万确当夜与您在一起的人正是云嫔娘娘!”
他一震,“怎么可能?!”
“要从峨嵋山回京必会经过鲁镇,云嫔娘娘当年要回京时在鲁镇让人给劫了,那夜您神智不清时侵犯的人就是她。”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就听见万宗离道——
“臣也可以替皇上作证,孩子伤重危急时,是皇上拿出珍贵的药材,才救下孩子性命,皇上没有杀云小公子的意思。只是这刺客恁地胆大包天,敢在宫中行凶,臣定会查出凶手来,给娘娘一个交代的!”
万宗离并没有说出谷若扬曾不要救孩子一事,他不是不恨谷若扬狠心,只是担心阿紫知道这些事会不好受,他不想再让她难过。
谷若扬深深看了万宗离一眼,对于这个臣子的心思,他自是了然于胸。
阿紫望着苍白未醒的云暮,不敢相信会有人要杀他,而杀他的人若不是谷若扬,那又是谁要他的命?
“请万大人务必找出这凶手,否则阿紫不能心安。”想到有人躲在暗处要杀害自己的孩子,她心惊胆跳,后怕不已。
谷若扬身形一动,把她抱进怀里,“别怕,有朕在,朕会保护你和咱们的孩子的……”
“咱们的孩子?”这话令阿紫愣了愣。
“是,云暮是咱们的孩子。”他闭上眼,心绪极端复杂又疼涩的告诉她。
“您胡说什么,暮儿怎么会与您有关?”阿紫愕然反驳。
“皇上没有胡说,这是真的。”万宗离出声。
谷雁萍听到也大吃一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兄和万大人也把话说清楚来着!”
谷若扬朝万宗离点了头后,万宗离让人带来了一名长相清秀,与阿紫差不多年纪的女子。
“鸳鸯?!”阿紫一见到对方,万般讶异。
这是从前服侍她的婢女,当年随她去了峨嵋山后失踪,这会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鸳鸯一进来,见到阿紫,马上激动的冲上前抱住她的腿哭泣,“奴婢对不起郡主……”惊愕不已的阿紫去扶她,“这几年你上哪儿去了?又对不起我什么?”
“奴婢以为郡主死了,这才……奴婢不该丢下郡主逃走,奴婢……该死!”鸳鸯哭泣不停。
“你到底在说什么?”阿紫不解她的话。
鸳鸯惊惧的看向谷若扬,身子狂颤,往他不住叩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阿紫见状,沉了脸,正要再问,万宗离已开口替鸳鸯道:“她当年也与娘娘一起被劫,亲眼看见皇上占了娘娘的身子,因为皇上当时中了春药,神态太过骇人,将她惊得吓昏过去,等醒来时见娘娘满头是血的躺在地上,而皇上已消失。她以为娘娘死了,害怕回京后遭王爷问罪,又不敢说出伤害娘娘的人是皇上,因此没再回王府,直到臣的手下找到了她,这才说出一切。”
接着万宗离又将谷若扬为何会去到鲁镇,又是如何中春药的过程说了一遍,阿紫听了,一脸的不可置信。
谷雁萍也傻愣住了,本以为云暮是云家远亲过继来的孩子,谁知竟不是,居然是皇兄与阿紫嫂嫂两人的亲生子?!这事实在太令人震惊了。
“鸳鸯,你确认那夜看见的是皇上?”阿紫苍白着脸问鸳鸯。
鸳鸯栗栗地再看了谷若扬一眼,用力再一叩首,像鼓了勇气才敢朝阿紫说道:“鸳鸯所说的句句属实,那夜……看到的人确实是皇上没错。”
阿紫身子一晃,一阵昏眩,身子往后微倾,谷若扬搂紧了她,他心里狠狠一抽,那夜他中了春药并不知与谁交欢,怎么也想不到那人会是阿紫!
“娘娘是在鲁镇的妓院失的身,皇上也确实到过此处,时间地点吻合,如今又有人证,已能证明云暮是皇上的孩子。”万宗离落下结论。
阿紫瞬间掉下眼泪,自己苦苦隐瞒、独自扶养多年的孩子,竟是她与谷若扬的?!
“阿紫,是朕对不起你。”谷若扬沉痛的说。
“阿紫嫂嫂,皇兄是被下药了,并不是故意要伤害你,你不要怪他。”谷雁萍担心阿紫因此恨上皇兄,也忙着替他说话。
阿紫摇头,“不……我不怪他,这人若真是他,那我便没有亏欠他了,再不需要痛苦了……”她没有恨他当年伤害自己,反而是得知自己未失身于别人,悲喜不已。
谷若扬也红了眼眶,将她抱得更紧,云暮是他和阿紫的孩子,他欣喜至极,但也自责她为自己吃的苦,因为那个错误让她躲了自己多年,一家三口因而错失了相守的时光。
“咱们错过了太多了,以后,朕会弥补你们母子的!”他激动的说。
她在他怀里泪流满面。“但当年我被掳,您被下药,这些事情都很蹊跷,偏我又失去了那段记忆,而您当时也神智不清,事后父王曾替我去追查此事,可是什么线索也找不到,那间妓院更是被封了。”她虽有苦尽甘来之感,不过也对当年的事感到疑惑难解。
谷若扬脸色一沉,“妓院是朕让人封的,朕在那里出了事,岂能让这家妓院继续存在,且消息也不能有丝毫外泄,因此必须毁去。”
“这也就难怪父王查不出任何东西了。”她感叹,若当时能查出他也出现在那里过,也许,他们就不会错过彼此这些年了。
他沉吟道:“阿紫,看来咱们得走一趟鲁镇,拼凑当年的事,找出你为什么会被掳,朕又怎会被下药,整件事背后的真相。”
三日后,云暮的伤势稳定,谷若扬与阿紫将孩子送去庆王府,请谷明华代为照顾,这便带着万宗离去了鲁镇。
这趟是秘密出行,谷若扬明着没带兵,只让暗卫保护,一路上由尤一东充当车夫,谷若扬和阿紫乘车,万宗离则骑马随行。
他们赶了几天路,抵达鲁镇,此地虽是小镇,却是颇为热闹,商业交易发达,人口繁茂,由鲁镇去峨嵋山只约再一天的路程就能到达。
到了此地,谷若扬并未惊动在地官府,他们的马车直接来到一处客栈停下。
“就是这里,当日我便是落脚在此处的。”阿紫道,当年由峨嵋山下来时,就是行经此处让人盯上劫走。
他们走进客栈,里头高朋满座、生意兴隆,他们的出现马上引起侧目,原因无他,谷若扬与阿紫尽管轻车简从,一切低调,可那矜贵气息自然散发,掩也掩不住,明眼人一看就能知晓,他们这群人非富即贵。
出门在外,谷若扬让万宗离与尤一东不用拘礼,让他们一道同桌用膳,四人找了张空桌坐下,立刻就有小二过来招呼点菜。
“几位客官要点什么菜?”小二俐落的问完,机灵的瞄了一眼这一桌的人,忖度着他们的身分。
“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尤一东代主子发问。
“好吃的是吧?小的这一瞧就知你们是外地人,不了解咱们这鲁镇的特色,小的这就特别介绍一下,咱们这儿离峨嵋山不远,佛寺不少,自是以素菜闻名,尤其以豆腐最为出色,当然,咱们这里也靠近岷江,所以河鱼也是一绝。”小二热心的道。
“豆腐与河鱼?”
“没错,制作豆腐离不开好水,岷江的水质清冽,特别适宜于磨豆腐,还有岷江的河清沙细,养的鱼少细刺,肉嫩肥美,好吃至极。”
“主子,这两样食材可好?”尤一东请示谷若扬。
谷若扬瞧了一眼阿紫,见她点头,便示意尤一东随意点,尤一东便点了豆腐也点了鱼,另外炒了几道青菜以及一道汤品后,让那小二离去。
“这也是都没变,我多年前来时,这里的小二也是介绍我这两道菜……”阿紫环顾客栈四周,颇多感触,也有丝丝紧张与不安,当年就是从这里开始改变了她的人生。
她的手忽然让人温暖的握住了,她抬眉望见谷若扬瞧着自己的眼神温柔若水。
“别怕,这回有朕陪着,你不会有事的,朕让你再回到这里,只是希望能唤起你的记忆,记起那夜的点滴……”
她微哽了,云暮是两人的孩子,至今她仍觉得不可思议,虽说所有证据都说明绝对没有错,但若自己能记起这一切,那就更好了。
谷若扬将她搂进怀里,内心同样千回百转,他固然欣喜云暮是自己的孩子,但自己曾经那样伤害过心爱的女人,又令他惊怒,他不知有多久不曾害怕过什么,现在却止不住战栗,怕万一她真记起一切,想起他伤害她的过程,因而不愿意原谅他了,那又该如何是好?
万宗离见他拥着阿紫,不由得将脸庞微微别过,桌下的手已经忍不住握紧了。
不久,菜上来了,一如小二介绍的,豆腐与鱼都是极好吃的,但阿紫胃口并不好,吃得不多,谷若扬也不勉强她多吃,让尤一东去订房,要求的即是阿紫当年住过的房间。
进入客房后,两人独处,谷若扬问阿紫,“可有想起什么了?”
她摇头,“在这客栈的一切,我都还有记忆,甚至之后被抓去妓院待了两天,我也记得,只是,再接下来的事我脑中便一片空白了,包括怎么会与您相遇、如何失身的,以及最后又是为什么与您分开,这些都是迷雾。”她沮丧的说。
谷若扬也不去逼她,这事逼不来,他只怜惜地吻着她的眉心,拍抚着她的背脊。
“明日咱们就到那间妓院去瞧瞧,说不定会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