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京城了是吧?”
“没错。”
“那为什么不走了?”
“等着接受盘查。”
“你不是说你家老爷是大官,怎么大官出城办事情,回来还要接受盘查?我看你们是坑我的吧,真想让我相信是我爹让你们带我回去的,就耍威风给本姑娘看,否则本姑娘就认定你们两个是骗子,让官差将你们抓起来!”王子霏一边揶揄,一边威胁。
“进了城门就是京城了,你还怕我们骗你?”
“人家说狗仗人势,那就让我看看啊!不然等等轮到官差盘查你们时,我一定会让官差把你们抓起来,说你们是人口贩子。”
高瘦男子气愤地咬牙,激不得的怒喝一声,“你给老子等着!”说完,用力拉上小窗。
王子霏将马车窗关好后就静静的等着,其实她心里也很紧张,不知能不能过关,接着她感觉到马车驶离等待进城的队伍,随即一阵吆喝怒骂声传来——
“瞎了你们的狗眼?没有看到这个腰牌吗?马车里坐的是我们老爷的家眷,你们几个瞎了狗眼的还敢盘查,要是惊扰了我们小姐,老子我就让你们明天都进地牢里去!”
正如王子霏所预料的,这帮官差一听见是某位大官的家眷后,便马上放行,一刻也不敢阻扰,岳涯就这么一路平安进城。
阿水跟高瘦男子将马车停在一处巷子口,又推开车壁上那个小窗,对着里头的岳涯喊着,“喂,老头,京城到了,你赶紧下车,要是管事知道我们还带着你一起进京城来依亲,我们少不了要挨一顿骂,你不要害我们被责罚了,赶紧下车!”
“是是,两位小哥说的是,老朽这就下车,不会给你们添麻烦。”装成老汉的岳涯腼腆的点了点头,又鞠躬哈腰的道谢,还不忘自腰带里取出两枚碎银,透过小窗口塞到高瘦男子手里,这才背着自己的行李吃力的下车。要下车前岳涯不忘小声交代,“王姑娘日后若有事,记得去写着岳字的店铺指名找在下。”
“知道了,后会有期,你赶紧走吧,小心点别被发现了。”王子霏朝他挥挥手后拉上马车门,对前面催促了声,“走了。”
不多久,马车在一座巍峨的大宅门前停下来,厚重的大红门上有铜狮门环,门前还有两只大石狮,一看就是极为富有的大户人家。
王子霏抱着包袱仰颈看着门前上头那闪着金光灿灿的姜府两字的大门匾。
这里就是阿燕的家?这么富丽雄伟豪华,家产定是十分丰厚,真是太可恶了,竟然就这样对阿燕不闻不问的,甚至取名时还给她取叫厌恶,这孩子何罪之有?若不是遇上道姑后来给她改了名字,阿燕还要一直委屈自卑的活在被厌恶的阴影里呢!
突地,她的背后传来姜燕的声音——
“这里就是姜府啊……”
王子霏小声的低声提醒她,“别松懈了,跟紧,谁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事,人生地不熟的,你不要乱跑,要随时待在我身边提供有利的线索给我。”
“姜厌,快进屋去,老爷跟老夫人已经在大厅等你。”高瘦男子敲了大门后,见门房开了大门,他催促着她赶紧进府。
姜府里的人似乎都知道她要回来的事,她前脚才踏进姜府门槛,便有一名家丁前来领着她前往大厅。这一路上她没少招到白眼跟耻笑,看来阿燕在这姜府的地位是连一个下人都不如。
穿过两旁花木扶疏的八角花砖小径来到大厅,里头早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大厅里所有的座位几乎都被坐满,后头更站着不少少爷跟小姐,从她以前看过那么多宅斗小说来看,这些年轻人应该都是阿燕同父异母的弟妹。
王子霏看着高坐在前头的华服男子,看起来颇有威严却不减俊逸风采,虽是有些年纪,但保养得宜,看起来就像是三十岁左右,实在很难相信对方竟然是会将自己女儿弃之不顾的人。
“你就是姜厌?”姜世博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质问的语气里有着掩藏不住的嫌恶。他微敛双眸仔细盯着眼前这名个头矮小、一身破烂、身形瘦骨如柴的女子。
“燕,燕子的燕,不是讨厌的厌。”王子霏纠正他,语气里也同样对姜世博充满鄙夷。“接我来的人说你是我爹,是吗?”
姜世博嘴角一抽,他怎么都没有想过自己是姜厌的父亲。
一旁的姜老夫人随即重重拍着桌案怒喝一声,“混帐东西!你是这么跟你爹说话的?”
跟在王子霏身后的姜燕一看到姜老夫人,所有模糊的记忆都泉涌上来,赶紧附在王子霏耳边轻声告知。
“子霏,那个老夫人就是我祖母,是她把我丢出姜府的,我窝在街角哭泣,正好被路过的师父捡到,师父便上姜府把我讨了去。”姜燕将当年的事情飞快地告诉王子霏。
王子霏听着姜燕愈说愈气愤,甚至还夹杂着委屈的鼻音,她几乎可以感受到当年孤苦无依又可怜的小姜燕伤心悲痛的心情。
好狠的一个祖母啊,这种事情她怎么做得出来!
“嗤,这位老夫人,请问你哪位?当初把我像丢垃圾一样丢出去,不许我再进姜府一步,后来我师父上门说要带走我时,你是怎么说的?我至今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你可是很明确的说了,我从此与你姜家毫无瓜葛,甚至还写下契约,这才几年时间啊,你老人家就得了老人痴呆了,忘了一干二净。”
被王子霏这样酸溜溜的嘲讽了一顿的姜老夫人气得面色铁青,“混帐东西,没教养的贱蹄子,你师父是这样教养你的?!”
“我一个无父无母在山野长大的孩子,你认为我需要多有教养?”王子霏反问。
“你!”从来没有人敢这般对她不敬,姜老夫人气得一口大气几乎快要喘不过来。
“姜厌,即使你没有在府里长大,好歹老夫人也是你亲祖母、我是你亲爹,这是不争的事实,岂可对祖母如此不敬!”
王子霏冷冷扯着嘴角,“请问一下,这位老爷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爹了?在我的记忆中,可是从没有一个叫做爹的人的印象存在,打从出生到现在,我更是没有喊过爹这个字。”王子霏冷嘲热讽的说着。
她脑海甚至还瞬间闪过一抹姜燕小时候躲在大树后面,看着姜世博,在心底偷偷唤着他一声爹时,被一个跟她同年龄,穿着华丽的小女生给推倒在地,打她、骂她的警告她以后不许再偷偷摸摸跟在她爹背后,那是她的爹,不是姜燕这个棺材子的爹!
她知道这是阿燕身体的记忆,现下她更是气愤难当!
姜世博气得当下几乎想让人将她轰出去,但转眼便见到他心爱的女儿姜美玉那双泫然欲泣的双眸,他又不忍心了,只能压下满腔的怒火,冷声提醒,“即使你不认,却也是不争的事实,我是你亲爹。”
“那又如何?你不过是给了我一点血,让我有机会到这世上做人罢了,你给过我什么了?有的也只是无止境的羞辱与打骂吧!”
姜世博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羞愧,霎时无言以对。
王子霏拿出一张泛黄的契约书抖了下,将契约书拿高,“看清楚了,这张契约书上头写得清清楚楚,我与你们姜府无关。”
“你能长到五岁离开姜府之前,不是有我姜府养你,你能活到五岁?!”一旁气不过的姜老夫人又愤怒的拍了下桌案。
“老夫人,你说这话时不怕晚上睡不着吗?人老了愈要为自己过去所做的错事多多忏悔,你姜府养我到五岁?呵,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我是我娘的贴身丫鬟银子姨一个人带着我,住在姜府后院的破屋子里拉拔长大的。
“未出嫁的女子没有奶水,是银子姨熬着米粥一点一点的喂我,你没给过她月银,她是拿着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绣品到绣庄去卖,换了银子来养我的。在我五岁那年你把她赶出姜府,同时也将我丢到街上去流浪,请问,姜府哪一天养育过我了?”
愈说王子霏愈是发火,阿燕的过去她不是很清楚,可听着阿燕在她耳边说着她可怜无依的过去,和不时闪过脑海让人愤怒又悲戚的片段画面,她心底对姜老夫人更是充满怨恨。
姜老夫人被她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子霏冷睐在场这群脸色像是掉到粪坑里的人一眼后,拉好身上的包袱,“既然我与贵府无瓜葛,那我可以走了吧!”
“站住,既然你认为与我姜府无瓜葛,你还跟着进京做什么?不就是贪图着我爹的庇荫吗?”一旁的姜美玉急得向前拦住她。
“哼!”王子霏睐了眼,眼前这名娇艳无双的女子,就是那个一逮到机会便欺负阿燕的小女生,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啊,性子还是一样骄纵得令人讨厌。
“我是过来看看……”讥讽的扯着一边嘴角,漾出一抹鄙夷笑容,不疾不徐地用着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到的音量说着,“禽兽长什么样子!”说完,王子霏一手推开她,笔直的朝大门方向走去。
这贱女人竟然敢骂他们是禽兽?!姜美玉手握成拳愤怒又颤抖的看着王子霏离去的背影,直到她快走出大厅时,这才想起姜府接她回来的目的。
姜美玉直指着王子霏气急败坏的吼道:“来人,快把她给本小姐拦住,不许她离开!”
一群家丁瞬间全围了上来,拿着扫把和木棍作势要对王子霏动粗,吓阻她离去,却见她丝毫没有一点惊惧之色的继续向前走去。
家丁们见她丝毫没有一点惧怕的模样,几个比较孔武有力的下人便直接冲向前扑上她欲钳制住她。
就在家丁扑上她的瞬间,王子霏手脚俐落的一个旋身加反扣,一个劈腿又抬脚的,转眼间几名孔武有力的家丁们全都躺在地上哀号。
王子霏鄙夷的扫了地上这些抱着手脚哀号的家丁们,又轻蔑的扫了一群当场被她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再上前的下人们。
刮了下鼻子,王子霏冷哼一声后,大摇大摆的离开,这姜府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啊,虽然外表巍峨豪华,但内在却让人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