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里,这一整日,就见三个人起劲的在搓泥块,把泥巴块先砸成小块再搓碎,小阳玩得不亦乐乎,直说他天天都要玩泥巴!
傍晚下起毛毛细雨,丁沐儿看着雨丝“自言自语”,“幸好‘菩萨’周到,搭了遮雨棚子,不然这些好不容易搓好的泥巴就毁了。”
小阳不明就里地问:“母亲,这棚子是菩萨给搭的吗?”
丁沐儿往阿信处斜睨了一眼,“问你信叔,你信叔若说是就是了。”
小阳扭头看着阿信,“信叔,咱们的棚子是菩萨给搭的吗?菩萨生得何样,小阳也想看看。”
阿信笑了,他手沾了泥,便弯身以手肘轻轻磨蹭小阳的脸颊,“你娘说笑呢。”
小阳“嗯”地点了点头,灿笑道:“菩萨搭棚子,母亲真会说笑!”
阿信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丁沐儿翻了翻白眼,瞧他得意的。
“母亲,孩儿喜欢这样。”小阳看着他们两人,甜甜地笑开。“母亲、信叔和孩儿,永远都不要分开。”
丁沐儿心里一动,眼眶不知怎么搞的,有些热了。
他们也是她的家人,是穿越了不知几百年修来的家人,她在这里不是孤单的,她有家人了……
不等她回答,就听到阿信十分郑重的对小阳说道:“信叔答应你,咱们三个人,一辈子不分开。”
她暗叹了一口气。他可知道一辈子不分开的意思?如今他还没恢复记忆呢,等恢复了记忆,他做得到吗?他能永远待在安然村吗?
“母亲,接下来要做什么?”小阳兴致高昂的问道。
丁沐儿回过神来。“你看着娘做便明白了。”
拉胚机在瓦房盖好之后便从高大爷家拉回来了,她将碎泥块扫起,放在石磨上,不等她开口,阿信便过去推那石磨了。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碎泥块很快磨细了,泥粉落入桶子里。
小阳看得目不转睛。“孩儿长大了,也要像信叔力气这么大!”
丁沐儿进屋取来了筛网,那筛网有两百个网孔,一次次的过滤磨好的泥粉,最后再加入水搅拌进行陈腐。
这一系列的步骤她自己知道就行了,可因为阿信和小阳都看着她,她不说些什么有些奇怪,便道:“这叫陈腐,没那么快好,要一段时日,也可以说越久越好。”
至于陈腐那长串的原理跟陈腐是为了提高泥土的延展性和可塑性,更利于制品的成型与烧成,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明,就不说了。
她又搅了搅泥桨,对小阳慈爱的笑了笑。“饿了吧!小阳想吃什么?娘搅完这个便可以去做饭了。”
小阳笑眯了眼,看了阿信一眼,很坚定的对丁沐儿道:“炒茄子!”
阿信把小阳抱了起来,扛在肩上。“走吧!没咱们男人的事了,信叔帮你洗澡。”
小阳笑得极欢。“小阳喜欢跟信叔一块儿在新净房里洗澡!”
丁沐儿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感到十分满足。
雕刻红砖的利润就不少了,等她做出陶瓷那更不得了,简直就要奔富了。
没几日,湛家的帐房大掌柜吴吉亲自上门,给她送银两过来。
吴吉笑容满面地说:“刻花红砖卖得极好,我们厂里日夜赶工,订单都接不完,不说京城了,光是温州大户人家就抢着下定,我们已交不出货来,如果生意再做到京城去,那肯定要扩厂了。
“这都是托了丁娘子的福,还有啊,丁娘子您打造的那套蹲厕,那些个大富人家简直是趋之若鹜,二爷说了,等他从京城回来,再亲自跟您结算那蹲厕的利润,到时您要在城里的黄金地段置几间铺子,再买间五进院子也不是问题。”
丁沐儿笑道:“哪儿的话,大伙儿一起发财。”
虽然吴吉已经说生意很好,可丁沐儿打开那装着现银的箱子时,还是吓了一大跳。
吴吉笑道:“这是一千两的现银,其中五百两是银锞子跟碎银子,方便娘子日常花用,其余的三万两,都换成一万两一张的银票了,是汇宝钱庄的银票,汇宝钱庄是天下第一钱庄,四处都有分行,尤其是京里的分行最多,娘子日后再去钱庄换现银即可,十分的方便。”
眼前那白花花的银子令丁沐儿一时有些怔忡,别说这一世了,前世她也没一次见到这么多银子过。
她只要了一成利润,就有这么多银子,湛风究竟把雕刻红砖的价格抬得多高?果然是生意人,要是换成她,肯定不敢开高价。
思忖间,她蓦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吴先生,盖房子的花费可扣除了吗?”
“自然都扣除了。”吴吉笑着取出一张单据。“这是盖房子的花费,包含买地的费用,全写得清清楚楚,丁娘子请过目。”
丁沐儿接过那张明细看了看,“劳先生费神了。”
“不劳烦、不劳烦。”吴吉摆了摆手,客客气气地道:“娘子没有疑问的话,吴某就告辞了,以后一个月来与娘子结算一次,若是需要任何帮忙,只消到城里的湛家砖厂说要找吴某就行了,二爷吩咐过,娘子若有困难,任何时候千万不要客气,尽管开口。”
丁沐儿笑了笑,“请先生替我谢谢二爷了。”
湛家多大的生意,帐房掌着钱,是最重要的位置,平时巴结的人肯定不少,可这吴大掌柜却对她这个村妇周到有礼,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丁沐儿送走了吴吉,连忙将装有现银的箱子拿到房里,留下部分的碎银日常花用,其余的都锁到床下的红木大箱子里,钥匙贴身带着。
手里握着这么一大笔钱,心里也踏实了,左右等泥浆陈腐也要一段时间,她便画了张包窑图,找泥水工人在后院盖了一座窑。
如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就在她沉浸在快能做出陶瓷的喜悦之中时,这一日,郭大娘上门来借酱油了。
酱油借到了,郭大娘却不走,还左看右看,然后手掩着口,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丁娘子,听说你们在山洞里亲嘴儿了。”
讲到“你们”两字的时候,郭大娘的眉毛还不断往里间耸动,摆明了在暗示另一个当事人是住在这里的阿信。
丁沐儿一时吓得不会动。
那日山洞里只有她和阿信,这蜚短流长是从何而来?分明是有人放出了消息,谁干的答案昭然若揭。
“丁娘子!”郭大娘拍了她一下,咯咯笑道:“我本来还半信半疑呢,看你这样子,是真的亲嘴儿了喽?”
“不是!不是真的!是假的!”她到底在说什么啊?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郭大娘呵呵呵地笑道:“现在全村的人都知道啦,村长还作证那日你们下山时衣衫不整、神情疲惫……”
什么衣衫不整、神情疲惫,这都歪到哪里去了?他们遇到了山崩耶,难不成还要兴高采烈、精神抖擞的下山吗?丁沐儿真觉得有理说不清。
她耐着性子对郭大娘解释,“大娘,我们衣裳破了是因为遇到了土石流,山崩了,是被树枝划破的……”
“我知道,你甭急。”郭大娘对她眨眨眼,表示她们是自己人。“我不会误会你,可别人就难说了,尤其你们还亲嘴了,听说还抱着睡了一夜呢,这可不是小事,是大事,天大的事……”
丁沐儿瞪大了眼,连抱着睡都“听说”了,把话传出去的那人究竟还说了什么?
她急赤白脸地道:“大娘,你去帮我澄清澄清,就说是有心人瞎说的,没那回事……”
“怎么会没有,明明就有嘛。”郭大娘笑得不是普通暧昧,她打量着簇新的屋子。“我看你房子都盖好了,正好适合当做新房,小阳也该有个爹了,小阳那孩子可喜欢阿信了,一天到晚的信叔挂在嘴边,信叔说的话像圣旨一样,你嫁给阿信,小阳肯定不会反对,还会举双手双脚赞成!”
“大娘!”丁沐儿实在无言,她哪时说要嫁了?
郭大娘撞撞她手肘,自作聪明地道“别害臊了,你的事大家都知道,就算你再嫁,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丁沐儿额上三条线。
她哪是怕再婚被议论啊,她只是还没想到那里去,起码要等到阿信恢复记忆,不能在他还失忆的情况下跟他成亲,要是他好死不死已有妻室,她不就成小三了?
郭大娘一走,她便气急败坏的去后院找阿信算帐。
他正在劈柴,眼下已入初冬,他没脱衣服,所以她完全可以直视他,二话不说的愤愤然兴师问罪——
“你为什么跟别人说咱们在山洞里亲嘴了,还抱着睡了整晚?”
这时代名节会压死人,郭大娘说的那些话就足够让她被人指指点点了。
其实就算在现代,要是有人突然上门对她父母说她跟男人在山里过夜,她父母也不会等闲视之,何况是古代,那些闲言闲语要是小阳听懂了,对孩子可是一大伤害。
“为什么不能说?”阿信劈柴的动作停下来,咧着嘴笑了笑。
“为什么不能说?”丁沐儿高八度的重复他的话,瞪着他跳脚道:“哪有为什么!三岁小娃也知道,就是不能说!”
“都是事实,我并没有编故事。”阿信一笑,态度十分的赖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