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很严谨的办公室,气氛却显得很暧昧;明明是寒流来袭的低温,却扬着一股化不开的春意。
关于眼前的女人……
“小苹果基金会是一个提供单亲妈妈及未婚妈妈急难救助及紧急庇护的基金会。”她的眼神暖着笑意,声调又柔又软,纤指比着桌上那彩色简介。
虽然谈论的是捐助慈善款项这样正经的话题,但她流露出的风情却带着勾引的味道。
“我知道,我听宇心说过。”薛育淳淡淡说着,不因为她的美丽而心猿意马。
她是美丽的,小巧的瓜子脸上,有着明眸皓齿;双颊的红晕,像是上了一层的蜜粉,自然而不刻意。
她留着一头时下最流行的娃娃头,那齐眉的刘海、齐肩的短发,硬是比实际年龄少了好几岁。
“我家宇心承蒙你照顾了,要不是有你,宇心这几年的工作也不会这么顺心得意,还坐上了课长的位置,这都靠你的提拔。”她的尾音微勾,就像她此刻唇角扬起迷人的幅度。
“这是宇心自己的努力,她是我的得力助手,很多事我都得仰赖她的专业。”
俞宇心是他的下属,也是公司人力资源课的课长;而眼前的女人,是俞宇心的堂姊俞宇洁。
一个年近三十看起来却只有二十五岁的女人,在这个寒流来袭的冬天,却穿着超短迷你裙,那招摇的穿着打扮,完全没有一般募款人员该有的端庄形象,尤其桌上的名片,还显示她是小苹果基金会的秘书长。
“我可以叫你育淳吗?”她以掌托着腮,将手肘支撑在办公桌上,微侧着头盯着他看。
育淳这两个宇,她像是含在嘴里慢慢咀嚼,那说不出来的滋味,带着一种黏稠感。
“嗯。”他不能失风度,只能应了声。要不是他有着沉稳的个性,且已过了毛躁小伙子的年纪,铁定会被眼前这女人给迷得昏头转向。
“育淳,基金会捐助的都是一些无依无靠的单亲妈妈和未婚妈妈,你大人要有大的爱心,多少捐一点钱吧。”那名宇像是被她喊过几千几百遍,完全不像第一次喊出口那般扭捏。
“我没有太多的能力,我只是个领固定薪水的专业经理人。”不是他没有爱心,而是事实的确是如此。
虽然他现在头衔挂的是总经理,但他领的只是死薪水,况且他这个总经理也只是暂时的。
他服务于享誉半导体产业的全诚集团,在全诚集团里他只是一个业务部的协理。
由于全诚并购了同样为半导体产业的中民公司,高层董事会决定在明年四月并购前,外派他到中民,并且出任中民的总经理。在这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他得肩负起重责大任,在中民推行全诚的政策,以便顺利接掌中民。
所以他这位现任的中民总经理,只是个官派的总经理,来处理棘手的合并问题,等到吃下中民这间小公司,他就会回归到业务部协理的位置。
“没关系,我知道你有心,不然也不会让我登堂入室,对吧?”
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似乎变得不一样了,轻笑中净是妩媚,难道她都是这样募款的?
他轻啜了一口凉茶。“因为你是宇心的堂姊。”换言之,若没有这层关系,她是进不了他的办公室。
她与他原本相隔一张桌面,此刻她忽然站了起来,微弯的上半身,倾过半个桌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心里一定在想,我是不是跟每个男人都这样募款?”
秀脸逼近,他没有动半分,但却下意识的避开她的眼神。没想到眼一低,却看见了那宇领里微露的酥胸,他蹙起眉头,又将视线拉高,看见她一脸兴味。
以男人对女人的认知,他若还看不出她勾引的伎俩,那他在社会上就白混了。只是他早就像是入定僧侣,这样的诱惑伎俩,对他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当然不是。”她拨了拨额前的刘海,自问自答,挑逗意味十足。“只有你,你是最特别的。”
“俞小姐……”他压低声音,即使有良好的修养,他的表情还是略显僵硬。
“叫我小洁。”她完全不在意他的冷眼相待,语气依旧热情十足。
要不是看在她是俞宇心的堂姊,他早就请她出去了,更不可能和她独处一室。“我只能捐个几仟块。”
他站了起来,来到那扇面对着基隆河岸的窗前。冬日阴雨绵绵,天际灰蒙蒙一片,这飞来的艳福,他一点都不想享受。
“信用卡你有吧?你只要动动手,填写上信用卡数据,授权基金会按月扣款,这么简单的动作,就可以奉献你的爱心。”
“我会把钱拿给宇心,请她转交给你。”事实上,他完全无法信任这个女人,更别说把自己的信用卡资料交到她的手上。
“唉呀。”她也站了起来,来到他的身边,不在乎他的拒绝,还是浅笑盈盈。“基金会在经济部登记有案,是合法成立的财团法人,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去向内政部查询。况且我也不敢骗你,我又不是向老天爷借了胆,怎么敢欺骗宇心的上司。”
她贴近他,他可以感受到她浑身散发的热力,尤其那一双猛盯着他瞧的大眼。
“俞小姐……”
“叫人家小洁啦。”她打断他的话,不依地叫嚷着。
他吸了口长气,将视线从阴霾的天际调向她。“对不起,我还有很多事要忙,捐款的钱,我会交给宇心。”
下了逐客令,她还是没有走的打算。“育淳,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不相信。”他移动长腿,来到没有关上的门边。“对不起,我很忙。”他不想把话讲得太伤人,毕竟他还得留情面。
她也识相的走到门边。“我相信一见钟情。”距离太近,她得仰高脖子才能看得见他。
“对不起,上班时间不方便谈私事。”他带头走在前面,打算亲自送她出公司。
她噗哧笑了出声,跟在他的身侧。“没关系,我们私底下谈。”
走出大门,来到电梯口,他按了电梯的往下键,让自己沉住气,不随着她的话题而起舞。
在等电梯的空档,她不死心地继续追问,“育淳,你有女朋友吗?”
“我有女朋友了。”他不看她,专心看着电梯仪表上的楼层显示。
“那真是可惜了。像你这么优质的男人,总是被手脚快的女人给订走了。”她的声音很懊恼,让他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结果她那淡笑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婉惜。他微眯着眼,难道这个女人是故意在戏弄他?还是用话语在玩弄他?
他还来不及回应她的话,电梯门在此刻打了开来。
她走进电梯,转过身时,她对他眨了一下右眼。“育淳,你真的好可爱哦,我已经好久没遇到像你这么清纯的男人,我真的好喜欢你……”她的尾音及那记抛媚眼,全都消失在电梯门后。
说得更精准些,他根本是被她吃豆腐了。一个三十一岁的大男人,被说成是可爱清纯的男生,任谁都会忍不住生气。
但出乎意料的,他不但没生气,刚刚被她掀起的火气,全都消弭得无影无踪了。
转身走回公司,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微微浅笑,但却不明白自己在笑什么。
繁重的公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但他没空休息,他得把一天当成四十八个小时来使用;他的人生已经输在起跑点上,他绝对要比一般人更加努力追赶才行。
他对未来的美丽蓝图是──跟心爱的女人结婚,共组一个小家庭,生三个小孩,不管是男孩是女孩都好。
他会肩负起一个男人的责任,给妻小无后顾之忧的生活。他想要一个完整幸福的家,他正努力朝梦想迈进。
小苹果基金会的招牌,隐身在一栋旧式五层楼公寓的二楼。
一踏入那上班时间永远都敞开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阳台上旳一个大鱼缸,缸内养着五彩缤纷的小金鱼,在各式水草间悠游着。
阳台的铁架花台上,种植了一盆盆绿色的小盆栽,在这寒冷的冬天,添了几许春意。
室内后,有两个以屏风隔出的小型会客区,圆型小桌上的透明玻璃瓶内,摆了一株娇艳的红玫瑰。
四周是粉柔的鹅黄壁纸,开放的空间里有五张办公桌,整个布置很温馨舒适,就像回到家一样的舒服自在。
基金会设有执行长、秘书长、几名办事员,还有热心来服务的志工,虽然比不上那些名声响当当的大型慈善团体,但在默默耕耘下,每年都替四、五十个单亲或未婚妈妈服务,并且长期照顾辅导弱势的妇女。
此时,一个女人气呼呼地来到俞宇洁的桌前。
“俞、宇、洁!”
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每当俞宇心直逼发飙边缘时,就会连名带姓地喊这个大她一岁的堂姊。
俞宇洁耳边夹着电话,向俞宇心挥了挥手,示意她在前方的小型会客区的椅子上坐下,同时嘴里说着:
“你不要紧张,都已经怀孕了,就要找出解决事情的方法。你还未成年,我建议你最好跟你的家长商量。”俞宇洁偏柔的嗓音,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道。
俞宇心见状,只好吞下到嘴边的话,然后在会客区的椅子上坐下。
“逃避绝对不是办法,你的肚子会一天一天大起来,若你不敢跟你的家长商量,可以请社工人员陪同你一起。”俞宇洁极专注又极有耐心地说着,就好像那个无助慌乱的小女孩就在眼前。
俞宇心听着,原本的火气慢慢降了下来。堂姊将青春都奉献在这个基金会,都快逼近三十大关,还没见她交过任何男朋友。
“你别哭,要勇敢面对现实,我们的社工阿姨都是很好的人,她可以协助你和你的父母沟通,也可以让你选择最正确的方向……”
俞宇心所认识的俞宇洁,大学一毕业就这间还在草创阶段的基金会,基金会的执行长是一个错失妻子的男人,以妻子的小名成立了基金会。
基金会的运作,除了创立时的基金,全靠各界的爱心募款,只是一到年底,接近过年时分,明显感觉到日子特别难过,尤其在这景气寒冬,募款是更加不容易。
前阵子俞宇洁还扬言若再募不到钱,她就要去拦台湾首富的车子,就算做出当街下跪的事情,她也在所不惜。
俞宇心佩服堂姊的爱心及热忱,为了那些走投无路的妈妈奉献了一切,但有些事情她就无法苟同堂姊的做法,就像……“宇心,你怎么来了?”讲完电话的俞宇洁,端了两杯速溶热咖啡,坐到了俞宇心的身边。
“喏,拿去。”俞宇心从皮包里拿出五张仟元大钞,搁在桌上。
见到大钞,俞宇洁的眼神闪闪发亮。“你怎么知道基金会正缺钱?”
“这不是我的钱。”俞宇心没好气地道。
俞宇心每个月固定捐三仟元,由信用卡自动扣款;俞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全都被俞宇洁一网打尽,半强迫地固定捐钱给基金会。
“那是谁的钱?我得好好感谢这个金主。”才五仟元就让俞宇洁眉开眼笑。
“麻烦开张收据,抬头请写薛育淳。”俞宇心加重语气,显示她的不悦。
“他真的捐钱了呀我就知道他是个好男人,我马上请出纳开立收据。”俞宇洁喜孜孜地喊来了出纳,要出纳把钱收下。为了怕落人口实,她是从来不经手钱的收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