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人儿站在后院和隔壁相通的洞口前,颜菟宁毫不犹豫地钻了过去。洞口虽小,但对于一个十岁孩童来说,钻过去轻而易举。这个小洞口还要感谢雪球呢,若不是它爱乱跑,她也不会发现这个地方。但这次偷溜出来,可没有带雪球出来,因为她可不是去玩的,她是要去办正事。
虽然昨日回去后,那些下人一直说隔壁不是她应该去的地方,可是她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啊。他们也不肯告诉她原因,她决定自己去搞明白。
何况,她娘亲说过,会帮助小动物的人,心肠一定不会坏。那个小哥哥虽然看起来冷冷的,但他救了雪球啊,那她相信他一定是个好人,所以她要去报恩。
但她昨晚躺在被窝里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该怎么报恩。最后,她终于想到了,总之对他好,应该就算是报恩了吧?
于是一大早,颜菟宁就去了厨房拿了好吃的糕点,拿出平时装零嘴的绫罗袋子,准备拿去给那个小哥哥。
颜菟宁仔细地拍去袋子上沾着的泥灰、草屑,然后开始打量这个园子。这里真的可以住人吗?看起来到处都破破烂烂的,连个人都没有。
“小哥哥、小哥哥……”她轻声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突然起了一阵风,传来一些异声,倒吓了她一跳。
这里看起来好安静啊,那个小哥哥真的住在这里吗?颜菟宁咬着下唇,突然觉得有些害怕,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前走。她伸手摸到胸前挂着的兔子玉坠,自言自语道:“娘亲,您会保护我的对不对?宁儿不怕、不怕。”
再次抬眸时,颜菟宁的眼里多了几分坚定。她鼓起勇气,继续往园子的宅院走去。
走着走着,她终于听到了一些声音,她循声而去。眼前不远处的,不正是她要找的小哥哥吗?
“小哥哥。”颜菟宁惊喜地冲了过去。
奈何他见到她只是淡淡一瞥,然后继续低头干自己的活。
颜菟宁丝毫没有受打击,好奇地看着他脚边那一堆碗碟瓶罐,“小哥哥,这么冷的天,你洗这些东西做什么?”
他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小哥哥,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我们昨日在湖边见过的,你还救了雪球。你还记得吗?”一再地被无视,颜菟宁有些急了,伸手去拉孟朗煜的手,“小哥哥,你别不理人嘛。宁儿给你带了好吃的,你尝尝。”
孟朗煜面无表情,只是一个抽手,想要继续无视她,但由于动作太大,连带着将颜菟宁怀中的布袋一起摔落在地,几个点心纷纷从袋口掉出来,散了一地。
这下,颜菟宁是真的不太开心了。她嘟起了嘴,眼泪在眼中打转,但被她抿着唇,用力地忍住了。只见她蹲下身地将那些沾了尘的糕点一块块捡起来,用随身的手帕包起来,嘟嘟囔囔道:“不喜欢吃就说嘛,干嘛要糟蹋它们呢?娘亲说,不可以浪费食物,会被老天爷爷惩罚的。”
这话明明就是说给他听的。孟朗煜从懂事以来,就能很好地收敛自己的情绪,但面对这丫头,他似乎很容易烦躁。
待捡完了那些脏了的糕点,颜菟宁重新面对他,然后将锦袋交给他,“那些脏了的,我拿回去给厨房的阿黄吃。这些是干净的,你待会干完活就尝尝好不好?”
像似怕被他拒绝,没有等到回应,她便急急地转身离开了。
孟朗煜也不想知道阿黄是谁,只是看着被塞在怀里的锦袋,他不发一言,盯了一会,还是将它丢到了一旁。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好意,他的世界只剩他自己。
看到又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小丫头,孟朗煜还是选择继续无视。反观,颜菟宁却是越挫越勇。前日带的糕点他没吃,昨日她就换成大肉包子,他还是没吃,结果今日就看到她从锦袋中拿了好多种类的水果出来,有苹果、冬枣、蜜桔等等。或许她真的以为他是在挑食。
还没待她拿完,孟朗煜终于忍不住出声了,“够了。”
颜菟宁的动作立刻停住了,然后一脸惊喜,“小哥哥,你终于说话了,你要是再不说话,我都要以为你那日在湖边和我说话,只是我的错觉呢。小哥哥,你知道吗?那日……”
“安静。”孟朗煜锁紧眉头,冷言打断她的喋喋不休。
颜菟宁立刻噤声,乖乖坐好,但嘴角仍忍不住上扬。小哥哥终于肯和她说话了呢。
相较于她的开心,孟朗煜则是满满的烦躁。他压下情绪,再次冷颜开口,“你不要再到这里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闻言,颜菟宁的笑容垮了,不满地嘟起了嘴,“为什么?”
“没有理由。”
“为什么没有理由?”颜菟宁的执拗又上来了。
很明显,孟朗煜有些招架不住,“我是质子,聪明的话,就不要来招惹我。”说完,撂下颜菟宁在原地,迳自离开了。
看她的打扮,便知道她是有钱有势的人家的孩子。缠着他,不过是百无聊赖的日子中打发时间的把戏吧?他一再地拒绝她,想必明日她就不会再来了吧。也好,反正在这世界上,他唯一的温情是来自于母兄。但如今,母妃已死,兄长生死卜,他心里的大门早已关上了,再也走不进任何人。
这日晚上,颜菟宁躺在被窝里,却迟迟地睡不着。在床上翻来翻去,脑子里一直在重现小哥哥的话,我是质子,聪明的话,就不要来招惹我。
质子?什么是质子啊?她只听过柿子、粽子,质子是什么啊?小手不由自主地摸到胸前的兔形玉坠,她喃喃道:“娘亲,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小哥哥接受我的好意呢?”
就这样,她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迷迷糊糊地睡去了,也不知梦中是否能有娘亲为她解惑。
她没来。很好,这不是他所希望的吗?那他此刻心里那淡淡的失落是什么?
一鞭子毫无预警地挥了下来,打断了孟朗煜的思绪。
一个拿着鞭子的下人,用满是鄙夷的口吻说道:“都来北漠当质子了,就要认清自己的身分,难不成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不成?还不快干活!”
孟朗煜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直视着那人。
那人虽被孟朗煜眼神中的寒意震慑到,但仍举鞭狠狠地招呼在他的身上,“还敢瞪我,活得不耐烦了?”
一鞭一鞭,身体传来一阵阵剧烈的刺痛感,但孟朗煜却是硬生生地咬紧了牙,不让一丝呼痛声泄露出唇。如此,反而更加激怒了那个看管的人,下手越发不留情。
直到,“住手!”一声娇音传来,颜菟宁冲到孟朗煜身边,一脸担心,“小哥哥,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那下人只以为是从哪偷溜进园的小丫头,一把将她的后襟拉起,“哪来的野丫头,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识趣的话,赶紧走,不然我连你一起教训。”
颜菟宁手脚并用,好容易才挣开他的束缚,张开双臂挡在孟朗煜的前面,小脸上毫不畏惧,“我不许你再打小哥哥。”
孟朗煜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小小背影,他不想否认,此刻他内心有的那一丝丝动容。除了母妃,除了兄长,从未有人这般护着他过。他想如果他现在死了,至少这丫头是会为他难过吧?
“你这小丫头,找死是吧?”那人说着就要挥鞭打向颜菟宁。
孟朗煜一个箭步上前,将颜菟宁揽入怀里,以自己的背抵挡要落下的鞭子。谁知,半晌都没有等到疼痛感,只见那个下人被人制伏,狼狈地倒在地上。
从那人身后还走来了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大胆!”
闻声,颜菟宁从孟朗煜怀里探出小脑袋,看向来人,一脸惊喜,“阿爹。”
襄王爷不怒而威,“不知死活的奴才,竟敢对郡主动粗。来人,给本王将他拉下去重打四十大板,听候发落。”
不顾远去的求饶声,襄王爷早已换过一副表情来,宠溺地将跑过来的颜菟宁一把抱起,“宝贝女儿,没吓到吧?”
“怎么可能?我是爹爹的女儿,才不会被轻易吓到呢。”
此话引得襄王爷满是得意的笑容。然后他又摆下脸来,故作不悦的模样,“丫头,别以为拍你阿爹的马屁,我就不和你算帐了。我才不在府中几日,你就偷溜出府了,这还了得了?今日若不是你爹我来得及时,只怕你这小命都……”
颜菟宁用手捂住双耳,忍不住求饶,“爹爹,宁儿知道错了。我的脑袋都疼了,您就别念我了。”她这阿爹啊,一念起来,就和厨房的婶婶一样,没完没了。
别看襄王爷征战沙场,是个铁铮铮的汉子,但爱女成痴却也是同样出了名的。
“好好好,不念你了。爹爹这不是担心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