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在全国大赛前一天要给她恶补的课程吗?为什么把她整个人搞得更糊涂了?
全国大赛特别选在周六,芯容一大早就把她叫醒,宿舍里其他两人都还在呼呼大睡,她们已经拿着刀袋出门,到社团办公室集合。
社团办公室不小,不过还是挤得没地方坐;坐着的都是师长学长们,大夥的目光当然不免聚焦在卓因潋身上。
连原青也不得不承认,这不全是明星效应而已;卓因潋虽然不苟言笑,但英气逼人,或者该说是才气,而芯容一定会说是帅气。
他的头发不长不短,修得简单却有型;浓眉常蹙着,却丝毫破坏不了那漂壳的眉形。他的眼太壳,连浓而长的睫毛都掩不住,优美的唇形因从不微笑而显得冷峻,芯容称之为性感加性格。
为什么对帅哥最感冒的她,偏偏对他移不开眼?
原青很不想跟大家一样盯着他死命瞧,又觉得身不由已;她安慰自己这是应该的,大战当前,不看群龙之首该看谁?
“今天的比赛,一到赛场,我就不是你们的学长,也不是社团的前社员了。我会是可能的评审之一。
当评审就要六亲不认,而我也绝对不会对任何人另眼相看。”
他冷静明壳的目光扫过全场,遇上原青的视线时,似乎多停了一秒;但原青觉得这绝对是自己过于敏感,也许在场每个女生都有同样的错觉。
“所以到时别来找我说话、问我问题,也别指望我会是你们的临场救兵。你们一旦上场,也不该交头接耳、互相救济。今天的比赛如果要公平,只有严格要求大家全靠自己。”
原青发现自己的心七上八下,一直到昨晚她都在担心卓因潋的特训,没有多去想比赛如何;但现在特训结束,比赛临头,她忽然开始想一如果自己表现得很糟呢?
他特别把她找去家里,又带她上田师傅的大餐厅,花了好几个夜晚的私人时间,严格认真地耳提面命,最后还帮她做了一顿晚餐……根本是其他人求也求不到的特殊待遇。如果她完全辜负他的用心要怎么办?
天!她就算勇夺冠军,大概也还不完这个人情!
虽然她根本就没有要这个人情,却是不折不扣地背上了。自己对考试比赛什么的通常没有恐惧症,现在却开始手脚发软。
等一下还得拿刀呢!她大概会紧张到把自己的手给切了。
手心濡湿,她垂下眼看着自己发白的指关节。
“学妹?”
她抬头,发现是社长于奇晏。原来师长已经说完话,大家都在准备朿西要上学校的小巴。“啊,社长有事?”
“你又心不在焉了。卓学长的特训怎么没纠正这一点?”于奇晏温和地取笑。
原青很勉强地微笑,“对不起,我错过什么了吗?”
“学妹真是一板一眼的人,”于奇晏摇头,“没事。我只是看你动都没动,来了解一下。”
原青扫一眼室内,芯容正忙着找什么东西,其他人走了大半;她没有转头,但忽然感觉到卓因潋在她背后的视线。
“我没事!我去帮芯容了。”她很快打退堂鼓。
徐汀缘走到于奇晏旁边,“学妹还是那样常常说不上一二句话吗?”
“你跟我一样好奇吧?”于奇晏轻笑,“既然我们没胆去问卓学长,只好来小学妹这边探口风。卓学长特别训练过,我当然很期待等一下比赛的战况。”
“说得像在看别人的好戏。别告诉我你这个当社长的不紧张,专程把卓学长请来,不就是想把团体冠军抢回来?”
“我当然想了。但我可没有如入囊中的那种打算。罗大的势力实在太大了,我最多也只是想让他们赢得辛苦一点而已。”
“我倒没那么悲观。”徐汀缘笑,“卓学长不是省油的灯,而且他帮全社集训过了,不光只学妹一个人而已。再说,我们两个正副社长也尽了不少力啊。”
“你很会为自己鼓掌嘛!”
“哈哈,赛前苦中作乐一下。”徐汀缘忽然靠过来跟于奇晏咬耳朵,“是我自己的想像,还是卓学长真的很注意小学妹?”
于奇晏转头,看到卓因潋环着双臂,正盯着唐原青瞧,好像准备要唤人过去训斥的架势,然后看到唐原青拉着好友就往门外溜。
“看来特训的过程很慘烈。”于奇晏语气十分不忍。
徐汀缘叹口气,“那我们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走吧!”
全国大赛在一间大饭店中举行,原青只希望这一家没有跟向家或罗大挂钩。
如果学长是干事之一的话,就应该不会吧?
不过想这些有用吗?原青训斥自己。学长要教的东西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等一下如果自己太逊,不但辜负学长的苦心,连社团都会被她拉低分数,想到就觉得恐怖。
全国数一数二的国际饭店,其厨房自是光鲜壳丽,且容纳百人都还绰绰有余,一进场就有嗡嗡之声,全是各校社员惊叹耳语的声音。
“好兴奋喔!”芯容不断踮起脚尖,不想错过任何精彩画面,“这辈子可能都看不到更大的场面了原青想开个玩笑,但喉头太紧,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了?”芯容用手肘拐她,“特训过的人怎么紧张得流汗?”
原青摸摸前额,果然有些汗湿。天!她最好不要还没上台就昏过去。
芯容虽然问不出太多特训的内容,但卓学长是何等人物,而且原青做菜本来就不错吃,她才不担心原青会搞砸比赛;虽然社里有些人是这么想的。
有人会想原青可能太弱,只因为卓学长要求特训;芯容倒觉得那是因为原青对男生无礼而惹卓学长不高兴,才有了特训这事。原青的实力不可能是全社最差的好不好!
她安慰原青:“没事啦!你是全社唯一可以凸槌的人你懂不懂?特训就表示期望值特低,而且现在责任全落在特训那个教练身上了!”
原青知道死党只是要安慰她,所以鼓起微笑回应:“我会加油啦。”
芯容的话让她心更沉了些,但她当然不会说出来,只是也不想撒谎说没事。
当她转回头,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因为她看到正走上台加入其他评审的,竟是向柏语!
她失去血色的脸吓了芯容一跳,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不禁低叫:“天啊!怎么会是那个姓向的?!”
虽然换上了西装,但那就是如假包换的向柏语,他和台上众人握手,最后才转向卓因潋。
原青听不到他们在台上说什么,但那两人的肢体语言很明显就是冰冷无比,简直比陌生人还陌生。
短暂的握手有如兵戎相见,看其他贵宾好像见怪不怪,就知这两人应该是宿敌。
为什么连向柏语也能当上评审?原青绝望地想。卓学长当评审就已经够糟糕了,现在还加上一个向柏语。
她相信学长对她菜色的评分绝不会手下留情;而向柏语……她根本不敢猜想他会怎么做。
她的霉运今天终于冲上最高点了吗?
原青咬牙。算了!不过是场比赛,她这个社团菜鸟算什么?她到底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像是生死关头一样?
她转过头去,不想再去看任何会让自己心乱的画面。
所有人入座,比赛正式开始,好几个台上的名人致辞;有全国大会的总干事,一位白发苍苍的名厨兼教授;还有几个背景吓人的厨师,最有名的那个当然是卓因潋,他却没有发言,显然是他选择不出头。
接着是司仪宣布比赛规则,今年比往年多了好几项改变。
第一,各校社团的参赛选手由社员名单中现场抽出三个,未到场的即等于弃权,而且不能由别人代为出赛,所以就是直接失分。
以前各校自行选出代表参赛,既然大校或大社人多,人才也就多,结果自然造成垄断比赛的现象,历来罗大常常包办冠军,所以这一点等于是冲着罗大来的。
原青仍为学长居然能成功改变这个规则而啧啧称奇。难道他又用上了激将法?
第二,每名选手各有六十分钟,所有人同时比赛。以往比赛有个K题,但食材是开放的,五花八门的淀粉类、蔬菜、水果、蛋奶类、肉类、海鲜,任君挑选,等于把整个超市给搬过来了。
但今年改了。没有主题,现场将会以电脑随机抽选,由各类食材中抽出一种,而选手必须用这六种食材做出开胃菜、主菜和甜点三道。选尹能够随意选用的只有各式香菜、调味料和油类。
为什么会这样改,原青不大明白,只觉得困难度大大提升,也许这就是原因吧。
六十分钟似乎很短,但以餐厅出菜的速度来说不算什么。原青最担心的其实就是这个;因为她在田师傅那里经验慘痛,为了跟上速度连手指都切了。
她看了看手指上的绷带。她特地自备专业手套以求保证食物的卫生。她并不怕痛,只怕速度因绷带而变慢。
还没想好战略,司仪已经宣布开始抽号。
原青这才自问干嘛紧张成这样,说不定根本抽不到她啊。
“七十九号!唐原青!”
当她的号码被大声念出,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再怎么自我安慰,她还是倒霉地上号了,这就是她一生不变的衰运。
联大其他两个被抽中的同学她都不熟,但知道他们实力超强,她绝对是最弱的一个。
“好棒,你被选上了!”芯容简直比自己被抽中还要兴奋,“原打,我知道你是匹大黑马,加油原青只能苦笑。她是什么底子自己最清楚,而且很快地也会众人皆知了。
她不敢去看评审团中那两个男人,因那只会让自己加倍紧张;她决心要把那两人从脑中除去,除不去也得除。
“请出赛选手至料理台就位。”
她被分到十一号。找到自己的台位,她看着不锈钢的专业厨具,一人有一大块切菜板,一个烤箱,一个微波炉,打理得有如全新的设备,闪闪发光。
但电炉和瓦斯炉呢?没平常的炉子要怎么做?
她很快发现个人台位的对面是一整排的炉具——电炉、瓦斯炉、快速炉、蒸炉、平板煎炉,简直想得到的都有,问题是没有标号。
这是要他们分着用吗?那不就得抢着用了?
她看了看其他人。十三所大专院校参赛,那就是有三十九个选手,一百一十七道菜了。这么多的菜,究竟该怎么评?每道尝一小口都会撑死!
她脑筋还没有转回来,司仪已开始宣布食材。众人屏息倾听,因为选手紧张,看倌好玩,这种未知的变数前所未有,简直太剌激了。
大概只有原青觉得自己正站在断头台上往下看。
他们也的确是往下看。观众都有座席,而且两排料理台都面对观众,她又好死不死抽到第一排,被看得清清楚楚,还不时被相机闪光灯突袭。
评审大概都坐在观众席最前排吧?她干脆假装他们不在那里,老实说她真想假装整个观众席都是空的。
“各位选手,抽选结果早先已完成,六种食材如下:南瓜、前子、葡萄柚、munste;“起司、鸭肉和干贝。各道菜无需六种全用,但三道菜加起来必须全用到,而且不能使用其它食材。这六种食材就在流理台下的冷藏箱中,大家准备好了吗?”
原青瞪着冷藏箱的盖子,手脚冰冷。
“预备,一小时计时开始!”
整个厨房立时动起来,有的选手是冲到调味台那边去抢油,有的立即点火热锅、洗菜切肉,有的则用流理台上准备好的纸笔快速规画菜单。
观众都鼓掌欢呼,相机按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