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放开我!我讨厌你,你这个卑鄙无耻的男人!”
思绪终于从那满布红豆的肌肤拉了回来,也听清楚了杜非烟对他的辱骂,成童神色复杂,手下动作却丝毫不怠慢,拉过毯于,把女人的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
“我不会放过你的!”杜非烟的威胁仍在继续,双手挣脱出来,作出防卫的姿势抱在胸前;成童叹了口气,只能后退一步,给她想要的安全感。
“是皮肤过敏吗?”他问。
杜非烟自以为威慑力十足地眼风一扫,尚有湿意充盈其间,濛濛水气,又是可怜、又是可爱,让人恨不得一口吻上去,“我怎么知道?”警报消除,但她还是不敢彻底放松,团起身子,抱着毯子倚着最远处的床沿坐了下来。
成童半眯的黑眸里迅速地闪过一道精光,差点控制不住,冲上去把不受教的女人狠狠地揉进怀里,看她还敢不敢逃得远远的!
但理智及时发生了作用,他想起她遭遇到的事情,冷淡的脸上浮现无法掩饰的担心;微垂的眸光,恰好瞥见地上那已经被某个怒火中烧的女人,蹂躏得几乎看不出原形的衣物,“是衣服的原因吗?”
“我怎么知道?”他有完没完,她要是知道怎么会这样,一开始就会避免了,哪里还会落得这样一个惨兮兮的地步?
虽然他能理解她的愤怒,但对着一个一问三不知的状况,他实在有些无处下手。
而她误解了他沉默的原因,有些气急败坏地撂下狠话:“不管是什么原因,你最好保证我能完好无损,如果我有什么事,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
成童沉下声音:“你不会有事的!”
“你以为说没事就会没事吗?”杜非烟伸出手臂在成童面前晃,“都变成这样了,我、我也希望没事啊,最好只是虚惊一场,但可能吗?”恐惧侵袭,浮现于骄傲美丽的脸上,再也无法遁形。
成童再次扣住她的手,杜非烟一惊,想收回已来不及;这个男人不会又想、又想……
但他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轻轻地给了她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不带丝毫情欲或者捉弄,望着她的目光坚定,一字一顿地宣告:“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那样认真的神态,坚定真诚、无丝毫虚伪的目光;以及,从手腕处传来的属于男人的温度和触感。
杜非烟不知不觉中忘了挣扎,只晓得傻傻地望着他。
幽幽的叹息,在她耳畔响起:“一定没事的,不要担心了,唉,怎么哭了呢?”成童一看就知道没有经验,一下子就被杜非烟的眼泪吓得手足无措,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找来面纸给她擦眼泪。
哭了?杜非烟这才发觉脸上冰凉凉的,湿了一片。
从小到大,她一直坚信,幸福要靠自己争取,眼泪是属于弱者的,她永远都不会用眼泪来宣告失败,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能哭,一哭,就承认自己失败了。
甚至面对着饭店包厢里那难堪的一幕,明知再不采取什么措施,她真的会与云哥哥失之交臂,再也无法独占他的温柔和优秀,她也拚命仰着头,强忍一阵阵连绵不绝、涌到喉咙处的酸涩,硬是一滴眼泪也没有掉下来。
杜非烟的骄傲逼她不肯向任何人示弱。
可是现在,她竟然在一个讨厌的男人面前,流泪了。
“怎么越流越多?不要哭,没事的,我猜大概只是皮肤过敏,不是多严重的病;我有一个朋友,主修皮肤科,名声很好,享誉国内、外,他一定可以把你治好。”几分钟前表现淡定理智的成童,面对女人源源不绝的眼泪,阵脚大乱,俊美的脸上又是怜惜、又是无奈的神色。
在这个冷酷淡然到仿佛掌握一切的男人脸上,看到被自己逼得无可奈何、不知所措的模样,她忽然感到一阵得意,让她有点想笑,而她也真的笑了出来,可是眼泪却也越流越多。
成童对她的又哭又笑完全束手无策,“相信我一次好不好?就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即使面对价值上亿的案子,他都照样能做到面不改色,冷静地作出最适合公司的决定;但一看到她的眼泪,他的大脑里装的似乎全成了浆糊,只能重复单调的安慰。
杜非烟扯过成童的衣袖,不管三七二十一,鼻涕、眼泪通通往上抹。
“喂!”
她瞪他,展现梨花带雨背后的女王本性,“你害我变得那么丑,我只是弄脏你一件衣服,你已经得了这么多的便宜,不要露出好像听到天方夜谈一样的表情!我说的难道没有道理吗?本来我还想把你告得倾家荡产的!”
“有,有道理,天大的道理全给你占尽了。”成童笑,他还是比较习惯杜大小姐元气十足的模样,那双汪汪的泪眼几乎令他心悸,“那我就先谢谢你的手下留情了。”
“这还差不多!”杜非烟持之以恒地污染那件质料很高级的上衣,哼!自己穿得那么讲究,却把那种三流货色的东西扔给她,而且这些衣服还是从那个孔可可的卧室里拿出来的,显然是人家穿过、穿旧的东西!哼,她是商界大老杜凯胜的掌上明珠,可不是垃圾回收处!
这样一想,心火又生,单单污染一件上衣还不解恨,于是,所有的被单、枕头……凡是触手可及的一切东西,皆成了某女的泄愤对象,如果不是毯子还具有遮羞功能,恐怕也难以保全。
“对了,你、你要记得,帮我向院长请假,说我有事回家一趟。”她哭得狠了,带了点喘,用一双泪汪汪的眼凶狠地瞪着他,“还有,要言辞恳切地替我向小朋友道歉,不许忘了!”
成童瞧了一会,原来,无论一个女人多么美丽、多么骄傲、多么固执,一旦哭起来、闹起来,结果都只有一个;不过,那样的她,脱下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单纯地表现自己的喜怒哀乐,就像一个天真未泯的孩子,很可爱、很令他心动。
但现在却不是让他感慨的时候,发现杜非烟的注意力已不在他身上后,成童无声无息地退出了房间。
他先拨通好友卫端的电话,他是世界首屈一指的皮肤科专家;卫端恰好受到邀请,正在香港为一个大明星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但是好友有难,义不容辞、天性爽直的卫端拍着胸脯答应了,当天就会搭私人飞机来为好友排忧解难。
接着,他拨通了宁雨锦的手机。
不出意料,等他三言两语地叙述完杜非烟的近况后,劈头就遭到了一连串的怒骂;在商界俨然成为一方巨霸的成童,却不敢插嘴反驳,乖乖地听宁雨锦训斥完毕。
“宁夫人,请问,非烟对什么东西过敏?”
“你打电话来是问这个?”宁雨锦有些惊讶。
“对。”难道还会是专程找骂挨?也只有为了那个女人,他才会低声下气地讨好她的妈妈;唉,爱情的魔力啊!
她果然没有看错人!宁雨锦一边走入一家五星级酒店,一边望了望那辆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跟了她一路,却丝毫没技术可言的黑色林肯,笑容浮到脸上,她又有了捉弄人的乐趣,“我们不是达成过协议,在我把非烟交给你的三个月里,我会对你们的交往采取不闻不问的措施?现在你打电话给我,不是明摆着违约吗?”
“可是,这个是关于非烟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向协议方请教,即使对方不介意他违约,印象也会大打折扣;可是非烟的健康至上,身为她的母亲,怎么能把协议放在女儿之前?孰轻孰重,难道她分不清?
“我该说的都说了!成大少爷,我们之间签下的是我女儿一生的归属问题,不能儿戏,如果你非要坚持,我也别无他法,今天我就会把非烟接回家。”她说得没有丝毫转园余地。
反正女儿的身体她最清楚不过,虽然这个现象只在婴儿初期发生过,后来在他们严密的照顾下,再也没有出现过:但这充其量只是一个小问题,无关痛痒,更不会有什么伤害。
成童气结;宁雨锦更是干脆,确定他明白她的意思后,二话不说地挂了电话。
要得到她一手养大的女儿,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百炼成精,就让某个想不劳而获、窃取他人果实的男人好好琢磨去吧!
美目斜视三十度,某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已下了车,戴着一副几乎遮住半张脸的大墨镜,故作自然地也走入了酒店;宁雨锦暗暗好笑,她和他同床共枕将近三十年,难道戴上一副墨镜,她就会把他当作路人甲乙丙了?
即使二十四小时对她进行贴身跟踪也没有,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跟他分居,就哪边凉快哪边去!不要妄想她会突然回心转意。
宁某人的心,坚若盘石。
流泪是一种发泄。
从奢华舒适的别墅流落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小镇,她大概也称得上是名符其实的“落难公主”,虽然这边精彩愉快的生活,暂时压抑了她的心情,但身上的红豆仿佛一个导火线,一下子点燃了长久在她心里积郁的不满,劈哩啪啦地燃烧了起来。
她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父亲对她百依百顺,何时让她这么难受过!
而那个成童,小小年纪的时候就对她爱理不理、强人所难;现在更是变本加厉,明明只喜欢孔可可,对她讨厌得要死,还硬要用两个布娃娃把她困在小镇,又不好好待她,只晓得整天怎么跟她作对、违逆她的心意就对了。
自云哥哥与成媛相亲那一天起,不如意的事就接踵而来,骄傲的她,拚命压抑着那些负面的情绪,得不到宣泄,那些情绪在体内积累、膨胀,叫嚣着要释放。
幸好,在成童坚定温柔的目光下,她终于放弃坚持,哭了出来。
泪水带走了忧伤和烦恼;哭得累了,一身轻的她放任自己沉入了梦乡。
成童无声无息地进了房间,看到女人毫不设防的甜美睡颜,因为宁雨锦一番话而升起的怒火匆然就淡了,他仔细地替她拉好被角,又抽了一张面纸,轻轻地拭去小脸上残余的泪水。
正要转身离开,一丝轻轻的梦呓飘入了他的耳里:“妈咪,我只要云哥哥……”
前一秒还温柔无限的表情瞬间僵硬。
微微顿了顿,成童猛然加快脚步,离开了这个房间,再多待一秒,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狠狠地摇醒她、亲吻她、拥抱她、占有她,让她的眼里、心里,通通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他没有听见她的后一句梦呓。
“我错了吗……妈咪……我好像喜欢上别人了……”那个人,一点也不好,不会好好哄她、也不会宠她,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把她气得七窍生烟;可是她的心却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完美无缺的黑眸里,偶尔现出一丝温柔的涟漪,她就会脸红心跳个半天。
成童,我讨厌你,但我喜欢你!水嫩的唇角悄悄地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