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他也不差嘛!谁说他只会闯祸惹事,真让他定下心来也有一番作为。
雷霆风对这成果自鸣得意,两道浓黑剑眉不可一世的扬起,好似他做了一件多了不起的事。
“明韫妹妹,不表扬我一下?”他笑露八颗白牙,一双眼眸黑得发亮,几乎亮瞎了人眼。
“嗯!做得很好。”她嘴角一抽,忍下拍拍他脑袋瓜子的冲动,真像一只爱表现的柴犬。
他一听,那笑容更是飞扬恣意,让他俊俏的面容更加夺目,就连温明韫都看呆了一瞬,回神顿觉这少年简直是走动的人形兵器,定性差的小媳妇、大姑娘都要被他勾得失了魂,才十四岁就已经是祸水,也不知道长大之后杀伤力会多可怕。
“以后这种小事尽管来找我,远亲不如近邻,我义不容辞,隔墙喊一声我就听见了。”
听他这么一说,温明韫都想哭了。
她不过想整治他一回,怎么倒引狼入室了,搬石头砸自己脚了?“我就说要多出来玩一玩,瞧瞧这湖光水色的景色多宜人,绿波荡漾,水面清澈,山清水秀好风景,加上天晴云淡,一片湛蓝,真是出游的好时机……”
听着耳边雷霆风叽叽喳喳的聒噪声,温明韫心如死灰,她不知自己怎么招惹到眼前这只横着走的大螃蟹,他怎么就死命地盯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难逃耳目,是什么样的孽缘呢?他非找上她不可,能不能找把剪子一把将这关系剪断,省得勾勾缠缠。
入夏了,桃花镇外的碧波湖开满一湖荷花,红的、紫的、白的、粉色,一朵朵独立水面,荷叶下躲着一尾尾的鲫鱼、鲤鱼、鲢鱼……大鱼后头跟着小鱼,鱼尾摆动着,溅起水花,生动而有趣。
对外地人而言,眼前的风光的确值得一看,湖水轻漾,碧色连天,好一幅充满诗意的图画,可是对本地人来说,去岁荷开满湖面招蜂引蝶,今日荷花依旧恋蝶影,岁岁年年都如此,早就看腻了,谁还有兴趣湖上泛舟,写两首酸诗自娱。
温明韫更是懒得多看一眼,她每回出镇陪祖父上山采药都会路经碧波湖,一开始她还会好奇的瞄上两眼,可隔三差五的路过,加上偶尔她也会陪祖父来钓鱼,一坐便是大半天,再好的景致也看得麻木了,不觉有何引人入胜之处。
“明韫妹妹,要不要去放纸鸢,你看那头的人放得多高。”
“不要。”温明韫不加思索的摇头,那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她才不掺和。
两世加起来快四十岁的老灵魂哪还跑得动,望着远处高飞的纸鸢根本提不起劲,忘了自己的身体是十一岁大的小姑娘,只想着好动的少年能快点放过她,她宁可多看几页医书,调配自己用得上的药丸,也不愿像个毛孩子的胡跑瞎闹,太无聊了。
可是她的心声传不到玩兴大起的雷霆风心中,他正是贪玩的年纪,一看到好玩的就想试一试,桃花镇里没有京城那些和他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他想胡闹一番也找不到同行者,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些消遣。
“来玩,我帮你拿着纸鸢,你使劲地往前跑,很快就飞起来了,你试试。”自以为好心的雷霆风把半人高的纸鸢拿在手上,一边将线圈往她手里一塞。
“我说过我不玩,我只是出来陪你逛逛。”
是他一直跟前跟后的闹她,只差没亲手拉她出门了,被烦得什么事都做不了的她只好放下手边的活,勉强当一回老嬷嬷,陪公子游湖。
可是她忘了人会得寸进尺的道理,现在她已经非常后悔了,她最讨厌小、孩、子。
“就试一回,一回就好,当是陪我玩,明韫妹妹不要这么狠心,我对你那么好……”回头多送她一点京里的东西,她肯定会喜欢,姑娘家都爱珠花、佩饰……
“闭嘴,你吵得我头疼。”
“玩不玩?”他眼睛一眨,笑得特别狐狸。
一见他又要使出无赖招式,狂喊她的名字,杏眼圆瞪的温明韫气在心中,有苦难言,郁闷的道:“玩。”
“不要不情不愿嘛!一会儿你就玩得停不下来,求我陪你玩。”京里的小姐、千金都爱放纸鸢,玩得乐不思蜀。
她一哼,抢过纸鸢,把线圈塞给他。“你放,我在后头拿着,你脚长,我脚短,跑太快我跟不上。”
一看她娇小的个头,雷霆风开心的点头,“好,我跑慢一点,明韫妹妹要跟上来喔!”
“嗯!”她别扭的应一声。
人家当丫头的是陪公子读书,红袖添香,她倒成了陪公子玩乐的小厮,墨香没闻着先出一身汗。虽说碧波湖畔微风徐徐,但禁不起日头晒呀!虽然有风也是带着闷热,盛夏的气候十分明显。
“我跑了,明韫妹妹拉好。”雷霆风在前头喊着,微微泛红的面颊是日头晒红的。
“……好。”她为什么要陪他放纸鸢,厨娘煮好的绿豆汤都放凉了,好想喝一口。
温明韫正在发呆,感觉手里的纸鸢被拉紧,她撒腿跟着跑起来,迎着风,慢慢放开手,一只纸鸢缓缓的升高,细细的线牵着它,纸鸢越飞越高,形成晴空中一抹黑点。
飞得真高呀,它能飞到她来的地方吗?尽管她不愿承认,她还是想回到科技发达的世界,虽然有个强势的虎妈,管东管西的安排她的生活,但那才是她的家,她活了二十几年的自由天地。
不过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越飘越远的纸鸢如同她,飘荡无依。
“给你。”长得很高的雷霆风往前一站,遮住了头顶上的光,形成遮阳的阴影。
她一怔,望着手中的线卷,“给我?”
“你轻轻地扯动,纸鸢便会一直飞。”他示范地扯了扯线,拉动一下、两下,再放开。
望着天空中的小黑点,她莫名的感到鼻酸,“如果我想让它飞到九重天外呢?天之外是什么?”
没有人喜欢当被遗忘的那个人,祖父再疼她也只有一个人,若干年后他老了,头发白了,眼睛看不清楚,拄着拐杖也走不动时,谁陪她共度晨昏?温明韫不想悲春伤秋,可是想到自己在这个时空孤孤单单一个人,她就忍不住难过。
“那有什么困难,你拉紧了。”雷霆风取出一把匕首,往拉直的细线划过,离线而飞的纸鸢骤地升高,不知去向。
“你把线割断了?”她愕然,但心里突然有股解脱了的放松。
“飞走就飞走了,我再买一个送你,不值什么钱的。”他不在意的挥挥手,收起线圈。
不是值不值钱的问题,而是……
“我不喜欢纸鸢,以后别买了。”
忽然间,温明韫觉得他顺眼许多,年轻的脸庞上充满青春气息,带着阳光,彷佛那些阴霾无法驻足在他身边。
好吧!聒噪就聒噪,她也需要一个朋友。
“你不喜欢?我以为小姑娘都喜欢的。”他讶然,眉头轻轻一蹙,随手把怀中的线圈取出扔掉。“好,不买了,你看喜欢什么我买什么。”
“你干么对我这么好?”好得叫人受宠若惊。
他偏过头想了一下,笑嘻嘻地道:“投缘吧!”
“投缘?”真玄妙的字眼,令人无从反驳。
雷霆风自个儿也想不透为何第一眼瞧见她时,没来由地生出好感,想让她成为一同玩耍的伙伴,现在被问到,他认真的想了想后回答,“你的眼睛很干净,我觉得你不会害我,和我在京里认识的人不一样,他们接近我是因为我有一个当首辅的祖父。”
他们接近他不是因为他个人,而是有利可图,他不笨,看得出来,只不过他假装不懂,这样相处起来也比较开心。
反正道不同不相为谋,把握住分寸就好,没必要说破了撕破脸,京城不大,还是会碰上面,谁知道届时对方会不会记仇找碴。
祖父说过,多一个朋友便少一个敌人,世事多变,谁也不能预料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少个捅刀的人能多活两年。
温明韫点点头,想到他刚刚说的小姑娘都喜欢放纸鸢,又问:“你认识很多小姑娘?”看着他慢慢泛红的脸,她感到好笑,少年的心还十分纯情。
在她面前,雷霆风有一丝做了坏事的不自在,结结巴巴地说:“没有、没有,我才不想认识她们,都是她们自个儿跑过来,扯着我说东说西,我讨厌一张嘴讲个不停的长舌女……”
“她们?”看来他还挺吃香的,也是,光凭那张脸就教人芳心暗许。
“对呀!她们,有李尚书家千金、张侍郎闺女、国子监祭酒小姐,太常寺卿之女……”他板着手指一数,越数脸越沉,末了说了一句,“她们太烦人了,没有你一半好。”
闻言,温明韫轻笑出声,“我知道自己很好,不过也要谢谢你慧眼识人,看出我的好。”好听话永远不嫌多,每个人都乐意被赞美。
“你……”雷霆风看着她笑了,竟有几分失神,心头甜蜜蜜的,想再多说两句逗她开怀,谁知刚一启唇,身边多了只“鸭子”,呱呱的直叫。
一个俏丽的少女脸红的跟雷霆风打招呼,“哎呀!这不是雷公子吗?真是太巧了,能和你遇上,咱们真是有缘呀!千里不相逢,相逢在今朝……”多好看的人呀!桃花镇上找不到比他更出色的高门公子,叫人看了心口小鹿乱撞。
“这位姑娘,你怕是认错人了,我并不认识你。”哪来的疯婆子,一上来就装熟,她哪根葱、哪根蒜。
少女含羞带怯的对他送了个秋波,而她身后是看直眼的丫头,“我爹是镇长,我是镇长的女儿,你们刚搬回来时,我和我爹还上门拜访过……”
只是没见到人,老爷子喜静,闭门谢客,她爹送了好几回拜帖都被拒于门外。
眼看对方走近,雷霆风连忙后退,被那异常浓重的香气刺激得维持不了风度,“你抹了几斤香粉呀!”
她脸一下子羞红,“我……我特意抹上的,公子闻闻香不香,一两银子才一小盒,我全用上了。”
雷霆风长相出众,加上衣袍华贵,碧波湖畔的游人多半都会注意到他,心思敏捷的人就算没看过他,想到最近镇上发生的大事——前首辅雷老爷子带孙子返乡,也就能猜出他是谁,这话一传再传,镇长之女也就听说了,急急忙忙打扮好要来“偶遇”。
“香?你鼻子坏了不成,快臭死本公子了。”如果她想下毒毒死他,这味道闻久了也差不多。
镇长之女越走越靠近,一向笑意挂脸上的雷霆风是越退越快,捏着鼻子往后跳,唯恐沾上她身上香粉。
“哪里臭了,分明是香,公子别取笑人家了,千般装扮都为君。”她矫揉做作的想扮大家千金,可一开口便知识字不多,说话半文半白的,不伦不类。
雷霆风打了个摆子,鸡皮疙瘩掉满地,“停,别捏着嗓子,好好说话,要是姑娘家都像你这样子,我宁可出家当和尚去,中元节还没到,别扮鬼出门吓人,吓死人也得赔命。”
“你……你欺负人,人家生气了,以我这样的容貌有多少人想上门求娶,公子若有意也别遮着掩着,我爹他……嘻嘻,不会为难你……”她掩面装羞,把他嫌弃的话扭曲成是少年郎脸皮薄,明明中意她却还要说反话。
“他不为难但我为难呀!你自个儿在那唱大戏,恕不奉陪。”他一说完就想走,拉起温明韫的手,浑然忘却人家跟他非亲非故,他这举动太逾矩了。
“等等,她是谁?”镇长之女打翻醋桶似的上前一拦,一双狭长的眼狠狠瞪着温明韫。
“与你无关。”雷霆风还不算太蠢,将身侧的温明韫拉至身后,不让人瞧清楚她的模样。
“只要是桃花镇的百姓都与我有关,我爹是镇长。”她仗势父亲是镇长耀武扬威。
“也可以不是。”一个小小的镇长他还不放在眼里。
“什么意思?”镇长之女忽地有些不安,她好像惹祸了。
“换个人做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当府衙是你家开的吗?”祖父的书信送上去,看她还能怎么猖狂。
“啊!不行,不能换,我给你做妻,不然妾也行,你别不近人情,我也是真心仰慕公子你……”她越喊沉着脸的少年走得越快,她急得泪花都冒出来了,不相信堂堂桃花镇之花竟得不到他的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