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菲雨带着微笑到玛亚的房里提出邀约。玛亚一愣,随即露出迟疑之色。看她的表情是宁可一天二十四小时坐在电话旁边等消息。
菲雨叹了口气,道。“相信我,塞尔第一个一定是和我联络,你就算回洛提家等着,他们夫妻俩白天都在工作,你也只是跟佣人大眼瞪小眼而已。不如跟着我一起去基金会帮点忙,边等消息边排遣时间,省得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玛亚想了一想,她说得也有道理,只得无奈同意。
菲雨带着两个儿子和玛亚上了休旅车,让司机往孤儿院驶去。为了节省成本,基金会直接就设在同一个地方,让身兼孤儿院院长的菲雨可以同时打理两边的业务。
一上了车,两个男孩对这不知何时冒出来的陌生阿姨充满兴趣。
大儿子诺兰对陌生人一向谨慎,只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冲着玛亚瞧,由思克负责叽叽呱呱问话。“你是谁啊?”
“她是玛亚姑姑啊!”菲雨微笑代答。
“什么是姑姑?”思克好奇地问。
“姑姑就是爸爸的妹妹。”
“爸爸有妹妹吗?”
“玛亚是洛提伯伯的妹妹,所以也算爸爸的妹妹。”菲雨向小家伙们解释。
“哦……”小朋友们满意了。
过了一会儿,又有新的疑问,这次终于由诺兰开口。
“当妹妹好玩吗?”这对外形俊俏可爱的兄弟档,在所有阿姨姑姑的面前向来无往不利,玛亚心里的忧虑堆得再高,也不禁笑了。
“要看哥哥呢!有的哥哥会欺负妹妹,就不好玩。”她轻抚他认真的小脸蛋。
“我不会欺负妹妹!”诺兰立刻声明立场。
“我也不会。”思克挺胸突肚,一副很神气的样子。
“所以妈妈可以生妹妹,我会疼妹妹,都不会打地。”诺兰很认真地说。
菲雨笑了出来。“原来你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我才不要,如果生下来的又是弟弟怎么办?”诺兰皱着眉看旁边烦人的弟弟一眼,很认真地苦恼起来。两个女人都被他揪得像包子一样的神情弄得兴味十足。
想了老半天,做哥哥的终于有了决定。
“那生弟弟就送洛提伯伯,生妹妹我们再留下来好了!”玛亚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思克一听,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为什么生弟弟要送给伯伯?”他就是弟弟耶!
“因为弟弟最烦人了。”诺兰鄙夷地看他一眼。
“没有烦啦!哪有烦?你就烦还我烦!”思克大闹。
“好了好了,不要吵!诺兰,你不要老是对弟弟这么坏,妈妈不是说你们一定要相亲相爱吗?”诺兰咕哝两句,不过投向弟弟的眼神还是满鄙弃的,两个小男孩缩回他们自己的位子上吵起嘴来。
“他们两个都长得很像阿比塞尔。”玛亚看着这对可爱的小家伙,眼中蒙起一层轻雾。
“是啊。想想真不甘心,好歹生得要死要活的人是我,他们应该分到我的一点特征吧?”菲雨笑道,“不过两兄弟比起来,诺兰才真正的像到阿比塞尔,连个性都一样。”思克听到了,连忙跳起来很兴奋地告诉玛亚。
“爸爸说我长得像他,可是我‘里面’像妈妈!”他很用力地指了指脑袋。
“厚,我可不承认!我有那么愚勇吗?”他娘抗议。
“像啦!就像还说不像,爸爸说的像就是像了还这样讲,本来就是像啊!”思克急得拚命跳脚。
“好好好,像就像,你最像妈妈了好不好?”菲雨轻哄着安抚二儿子。
“哼!”小家伙今天一早就被哥哥和妈妈欺负,气得窝回自己的位子里不说话。玛亚看了,心疼又心爱得要命,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顶,菲雨笑吟吟地在旁边看着,小思克终于慢慢气平了。
“很难想象阿比塞尔小时候也有这种吵吵闹闹的样子吧?”菲雨笑着道。
那人好像一生下来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玛亚慢慢抽回手。顿了半响,突然轻轻欧齿。“对不起,”她迟疑地看菲雨一眼。“我知道前几年基顿在气愤之下,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他不是有意的,没想到话却传出去了……希望你不要介意。”菲雨微微一笑,拍拍她的手。
其实他们夫妻俩早就心里有底。所有针对她的传言,主因都是在维护玛亚,而世界上唯一会这么为她抱屈的只有一个人了。
幸而这几年基金会相当成功,菲雨在民间的声望水涨船高,所以基顿一时的抱屈之言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水花。
“你们两个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菲雨不禁感到好奇。
“其实……也、也没什么,就这样……”玛亚美丽的脸庞突然涨红,又低下头去。
“都这么多年了,我和阿比塞尔都两个孩子了,你们之间怎么一点进展也没有?你不是怀孕了吗?”
玛亚顿时吓到!“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生过两个孩子了,你早上孕吐的样子怎么瞒得过我?”菲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基顿知道吗?”
玛亚的脸再红下去就要滴出血来了。“嗯……”
“他知道?”菲雨顿时愣住。她还以为玛亚来不及将怀孕的消息告知,基顿就出事了,没想到基顿竟然已经知情了?“那他大个儿还在等什么?”
“我不知道……他……他从来没提过……”玛亚的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
“就算他不提,可你不是怀孕了吗?”她更不解。
“他什么都没提啊!”玛亚略微抬起头。
“可你怀孕了啊!”
“他就什么都不提啊!”玛亚有点急了。
“可你不是怀孕……我的老天!”菲雨用力拍一下脑袋。真是败给他们两个了!
她本来还在猜,这一对拖了这么久,是不是中间还有什么其它人不知道的难处?例如玛亚对阿比塞尔尚未死心之类的。
如今玛亚既然肯委身子基顿,还为他怀了孩子,很明显已经芳心暗许,结果那个傻大个儿竟然不懂得把握机会,两个人就卡在“她没说”、“他不提”上头!菲雨真想昏倒。
她好想把他们两个绑起来,丢到一个没人进得去的山洞,强迫他们说清楚才准出来!
“他没提,你不会先提吗?”
“我是个女人……”玛亚涨红了脸,谴责地瞪她一眼。
老天,菲雨觉得自己快把今年份的气都叹完了。
“玛亚,我问你,你觉得基顿是那种善解人意、知情识趣的男人吗?”
“你看他那副粗样,怎么可能?”玛亚蹙起秀眉。
“那不就得了?基顿在你面前一向自惭形秽,才会暗恋了你十几年都不敢说。眼看你当年喜欢的是阿比塞尔,他不惜心头淌血也要为你强出头,将你送进阿比塞尔怀中。你觉得他有可能突然握住你的手,说他爱你,请你嫁给他吗?”
“这……”玛亚的脸上开始出现迟疑之色。
“他说不定心里比你还慌,等着看你对怀孕这件事有没有什么竟见!结果你在等他说。他在等你说,你们两个人等了半天等不到对方说,反倒我这个旁观者说最多!”喂,这是她的前任情敌,她还这么好心有没有天理?
玛亚脸上开始出现张口结舌的表情。渐渐的,美丽的黑眸浮上一层泪雾。
“你……你说的是对的,我以前为什么没有想到……”菲雨用力叹了口气。“小姐,算算你也快三十五了!基顿也已经四十好几了吧?你不用拖就已经是高龄产妇了,再拖下去怎么得了?难道这辈子真的不打算生第二个了?”
“基顿今年三十二岁。”玛亚郁闷地瞄她一眼。
菲雨大惊吓!
什么?那个傻大个儿竟然小了阿比塞尔七岁?
他怎么有办法让自己看起来这么糙老?平时也太不注重保养了吧……啊,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难怪他在玛亚面前一直没自信,原来阿比塞尔、洛提这些老大哥成名时,他还只是个跑腿的小兵。这么多年来,他事业干得再大,功立得再多,在玛亚面前,只怕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还是当年那个不争气的小角色!
“小姐,总之这次等他回来,你就主动跟他说清楚。在基顿面前耍矜持是行不通的,他只会以为你心里还爱着别的男人,所以对他有所保留。
除非你们打算拖到生不出第二个小孩为止,不然有些僵局还是得先有人出面谈开。”
“我……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晶莹的泪珠从玛亚的眼中滑了下来。
“当然可以。”菲雨责备地瞄她一眼。“阿比塞尔一定会将他带回来,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难道你对他们没信心吗?”玛亚深深吸了口气,反握住她的手。
是的,她们的男人都不是平常人,他们一定会安然回来的。她必须对他们有信心才行!
“我知道了,菲雨,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话。”菲雨轻笑了一下,又拍拍她。
休旅车打了个弯,转进孤儿院的独立车道上,玛亚的眼底写满讶异。
最后车子停在屋子的正门口,玛亚下了车,惊异得说不出话来。
这里真的是大将的旧宅邸吗?整个味道已经完全改变了。旧宅的主建筑物呈L形,其中竖的那一翼被改建成孤儿院,横的那一翼则是一问包含了六个年级和附设幼儿园的小学。孤儿院和小学各有独立的出入口,小学部的门外有一些爸爸妈妈送小孩来上课,可见学生成员不限子旁边的孤儿院而已。
旧的两个球场被改建成操场,一个羽球场变成小小孩的砂坑和游乐区,游泳池则被改建成一个半地下式的中央厨房,每天学童们的营养午餐就是从这里制作出来的。
“好了,你们两个进教室去。”菲雨将两个小孩交给迎上来的幼儿园老师,然后碰触她的手臂提醒道。“玛亚,来吧,今天要做的事还很多,你可以帮我整理一些文件,我都快被满桌子的公文淹没了!”玛亚好奇地随着她走向办公区。
烽火基金会位于孤儿院顶层,总共打通了三间房做为行政区域。
她才推开办公室的门,整屋子的人看见跟在她后头的玛亚,突然静了下来。
“……”玛亚意外地看见多亚夫人、艾莫夫人,甚至总统夫人都在里面工作,可是这几个女人看着她的表情似乎更震撼。
雅丽丝呆呆地盯住小姑,再呆呆地看向菲雨,再呆呆地盯回小姑,再呆呆地看向菲雨……其它几个女人的反应跟她差不多。
玛亚不禁摸摸自己的脸颊,她们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
“我是不是看起来很憔悴?”她连忙小声地问菲雨。
菲雨啼笑皆非。看她们这副表情,难道她们以为她和玛亚一见面就会互相扯头发,开始打起来吗?
“没事,大家只是太久没看见你了,太惊喜了。”她对满屋子知情或不知情的工作人员宣布道。“各位,这位是玛亚,她会暂时来当几天的义工,请大家多多照顾。”
“嗯……啊,好……当然,当然。”一堆女人小心翼翼地回答。
菲雨不再理她们,领着玛亚进自己的办公室去。
这三年基金会已经运作起来,除了设在大将旧宅的“第一公立育幼院”及妇女之家,其它城市也开始成立了新的收容所。
新政府果然遵守诺言,把那笔拍卖所得专款专用,所以烽火基金会除了打理自己的公立孤儿院之外,也辅助私人收容所向政府申请补助。
不过,所有接受辅导的院所都必须接受她定期派人去视察。有一次菲雨得知某间孤儿院的厨娘有虐待院童的事,大怒之下报警将那名厨娘逮捕,并且要求撤换知情不报的院长,接下来五年并列入观察名单。
此后许多以为可以从她这里弄到钱的侥幸之辈都安分许多。
这些年来,几位官夫人跟着她做得有声有色,渐渐的也有一些民间的妇女加入她们的行列,在全国各地的分支机构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她知道那帮男人一开始多少有点看好戏的心态,除了阿比塞尔是全力支持她以外,其它几个多半存着“看你们几个女人能搞出什么好事”的想法。就连洛提,即使站在她这边,心里也是半信半疑。
没想到她们这帮女人真的把基金会做起来了,那几个男人终于无话可说,连多亚对她的态度都客气很多。
后来阿比塞尔还跟她说了一件事,让她笑了好久。
多亚在两个夫人里面,一直比较宠爱二太太,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有一次多亚又明显偏疼二夫人,和大老婆起了冲突。
娜丝莉这些年来都跟菲雨在混,早就不是那个觉得女人离开丈夫便什么都不是的传统妇女。
左思右想之后,有一天地突然正色对丈夫说。
“再这样吵下去也不会有意义,我不想让你再卡在两个女人之间为难。或许我们都该慎重考虑,这段婚姻是不是该继续下去。”多亚整个人呆掉!
他的老婆竟然想休掉他?他那温柔娴雅、婉转认命的大老婆?而且还不是说气话?
据说他经此一役,安分许多,最近努力在修补和大老婆之间的关系。
“娜丝莉,请帮我把厨房的史太太叫进来,我有事找她。”菲雨进办公室前,先嘱咐坐在门口的秘书,也就是多亚的大老婆是也。
“好。”娜丝莉立即拿起话筒。
在这里菲雨就是顶头上司,其它人不管自己的丈夫是什么背景,一律为她工作。
“这些档案是已经过期的,都还没处理,麻烦你帮我按照字母顺序排列,待会儿娜丝莉会来协助你归档。”菲雨将玛亚安顿在办公室的一角,然后坐回自己办公桌,开始翻看从全国各地寄来的经费申请书。
不一会儿,门响了起来。
叩叩。
“请进。”菲雨抬起头,放下手中的卷宗。一名中年妇女满脸不安地站在办公室外,双手拚命在围裙上擦拭着。
“院长,听说你找我?”
“史太太,请坐。”菲雨温和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史太太先紧张地对玛亚笑一下,然后局手促脚地坐进菲雨的对面。
“院长,不晓得你有什么事……”
“史太太,听说你丈夫最近在工地受伤了,这阵子都卧病在家,没有办法工作?”菲雨温和地问。
史太太急急忙忙解释。“院长,我知道我最近常常请假,不过我保证这只是暂时的,等过两天他身体好一点……”“没有关系,你不要紧张。”菲雨温柔地打断她的道歉。“我只是要问你,你丈夫在工地出意外,公司有没有帮他申请保险理赔?”“保、保险?”史太太呐呐的。
“对,根据我国的法律,这种职业灾害可以申请理赔的,除非公司违法没有替他投保。”
“我、我,我不知道……”史太太呆呆地道。
“这样吧,我让基金会的律师帮你问问看,好不好?”
史太太的眼睛立刻浮上一层水雾。“这、这怎么好意思……”
“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你们应有的权益。我让律师帮你们问一问,如果有理赔,也好帮你们查进度。如果公司没有投保,依法国家会罚他们钱,这笔钱也会用来补贴你们的医药费。整个过程很快的,一两个星期之内就会有结果。”菲雨怕吓着她,尽量用最浅显轻松的口气来说话。
“我……我……”史太太为这番意想不到的谈话怔住了。
这些低阶层的劳工教育程度多半不高,有的工头就是欺他们这一点,私自把理赔下来的金额独吞,他们根本不会晓得。
“好,我只是想明白一下你丈夫的情况。”菲雨对她微笑。“如果这几天你的丈夫需要人照顾,你多请几天假没关系,我会请附近的义工太太来帮忙,工钱不会扣你的,等你丈夫好一点再说。”
“谢谢你,菲……院长,谢谢、谢谢。”史太太激动地站起来,两只眼睛泪汪汪,不住地鞠躬道谢。
“别客气,叫我菲雨就好。”菲雨温和地道。
“现在没有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史太太千恩万谢地离去。
菲雨拿起分机,和艾莫太太讨论完这件事后,交给她去做。
艾莫夫人的行政能力和她老公一样吓吓叫,基金会里的人常开玩笑,哪天若艾莫不能视事,让他夫人出马代班也是一样的。
等事情交托下去。她拿起刚才看到一半的申请书,继续埋回公事里。
玛亚从头到尾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直到她看完一个申请案,指示相关的人派员去该院访谈,又安排完几项琐事,一个早上就这样过去。
“这些……”玛亚迟疑地开口。
“嗯?”菲雨从工作中抬起头。
“这些,就是你最近几年在忙的事吗?”
菲雨的笑容明朗起来。“是啊。一天到晚窝在家里也不行,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这不只是‘找点事做’而已。”玛亚很严肃地看着她。“这些是很重要的工作,可以帮助很多人。”
菲雨叹口气,放下另一本申请案。
“建国这六年以来,阿比塞尔和洛提这些男人都很努力在为这个国家做事。可是他们看的是国家的大目标,像这种细部的事,就需要民间机构站出来一起努力。
我只是尽自己的力,在其中一个小角落帮忙推动而已。”
玛亚沉默一下。“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妻子!”
“可是我从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菲雨诚实地道:“论细心,娜丝莉比我心细;论行政能力,艾莫夫人比我更强;论公关能力,多亚的二夫人比我长袖善舞,我只是出来组了一个基金会,然后让大家有个地方可以发挥而已。”
“你给大家一个目标。”玛亚说。“如果没有你站出来,我们依然是一群坐在男人身后、沉默无声的女人。你让勒里西斯的每个人都知道,女人并不是无用的一群,只要团结起来,我们也可以对这个国家有所贡献。”
“如果你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加入我们的行列。”菲雨温柔地看着她。
“我觉得自己好没用……”玛亚低下头来。
“这些年来,我什么作为都没有,转眼问你们却飞得好高了。”
“你怎么会这么说呢!这些年来基顿一直留在东漠扑灭流匪,这个国家的安定目前靠的就是他;而如果没有你,基顿的心不会那么平稳。你们是相辅相成的,你必须为自己和自己的男人感到骄傲。”
“你说得对。”玛亚被她说得汗颜,“菲雨,我决定了,如果基顿能安然无恙的脱困,我要和他一起回到东漠,将基金会的事业延续过去。基顿镇守边关的时候,我也不能再闲着了!”她坚定的神情让菲雨轻笑起来。
“这才不愧是洛提的妹妹!走吧,午餐的时间到了,我带你去学校的餐厅吃饭。如果你将来要延续我们的事业,最好现在开始习惯吃大锅饭,我们可都是跟学生一起吃的。”两个女人互视一眼,握住彼此的手轻轻笑了起来。
未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们可不能让那些男人专美于前!
离开战场六年并未让阿比塞尔变得生疏。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一开始就带着优势兵力前往东漠追剿残匪。
大将旧部听说阿比塞尔果然亲自来了。大为振奋,立刻派出一名使者要求谈判。
使者连谈判内容都还没说到一半,阿比塞尔就挥挥手,淡淡地丢下一句。“我考虑一下。”然后他就被送出来了……使者满头雾水,这、这算是达成目的了吗?
他又不敢久待,只好乖乖回老巢复命。
谁知,前脚才刚踏入大门,阿比塞尔的大军已经杀到!
阿比塞尔根本不打算和任何人谈判。从基顿的军官手中问清楚对方的老巢之后,一等敷衍完他们的使者,立即迅雷不及掩耳的杀来!
残部的人数少得让阿比塞尔有些意外。他随即明了,必然是之前为了生擒基顿,死伤了不少人,原本以为有基顿在手,新政府夹鼠忌器,必然不敢轻举妄动,谁知阿比塞尔根本不吃这一套。
阿比塞尔之所以能长胜,就是以不按牌理出牌闻名,而且常大胆行一般人不敢行之险。
零零落落的旧部顿时被大批军力杀得大败溃逃,阿比塞尔领着几名手下攻进地底下的囚室,那里的精采度也不下地面上的。
他们一下到楼梯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吼——”粗豪的怒吼声震得灰尘簌簌飘落下来。
“啊!唔——”几个旧部连滚带爬逃出一间牢房,没想到一抬眼就看见楼梯上的阿比塞尔。
“全拿下。”阿比塞尔一挥手,身后的军人立刻涌过来把这些人捆起来。
他走进他们逃出来的囚室一看——砰砰砰!
“住手,是我!”幸好他的脑袋缩得快,才躲掉这批子弹。
里面的男人听见他的低喝,当场愣住。阿比塞尔一看清楚里面的情形,登时哭笑不得。
原来这帮人把基顿的双手双脚用铁链锁在墙上,他天生力大如牛。竟然硬生生把四条铁链从墙壁里拔出来,至此再也没有人进得了这间囚室!
援军一杀来,看守的人奉命来解决掉基顿,可是没人敢进来的结果,就是一个人把门打开,另一个人躲在外面只有拿着枪的手探进来,打算一阵扫射,将基顿立毙当场。
基顿哪里是这么好吃的果子?一听见楼梯有人走下来的声音,早就躲在门后面。
等牢门打开,他夹手抢过枪,还顺便把那几个跳梁小丑揪进来打一顿再扔出去。
“阿比塞尔!”傻大个儿先是开心地咧了咧嘴,但想到自己竟然是在这种狼狈的情况下和他重逢,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大光头。
“看来你并不怎么需要帮助。”阿比塞尔好笑道。
他就是了解这家伙的个性,即使身陷图圄也不会让对方太好过,才敢连谈都不准备谈,直接以奇袭战术杀过来。
“哼!那些小贼,来一个我塞牙缝,来两个我当椅子坐!”基顿不屑地撇撇嘴。
阿比塞尔瞄见他被铐住的四肢,不禁浓眉微蹙。
这些铐缭是给普通犯人使用的,人高马大的基顿一根胳膊是别人的两倍粗,被勒了这几天,四肢末端已经开始发黑,再这样下去只怕手脚都要坏死了。
“你们立刻把铐缭剪开,让一小队人马先护送将军到最近的医院。”阿比塞尔唤来身后的士兵。
“什么?我还要跟你一起杀这帮兔患子!”基顿急呼呼地大吼。
“你手脚都不想要了?”阿比塞尔冷冷地瞪他一眼。“玛亚还在首都等你。”最后的这一句让傻大个儿登时英雄气短。
阿比塞尔安排好他,转身出门,继续追捕所剩不多的残匪。
这些人在东漠已经乱得够久了,他决定不再纵容,一次将问题全部洁掉。
追到东南地带,稀薄的林线错落在漠地里,不利于车辆的行进,于是所有人弃车从马。在沙场上驰骋。
经过两天两夜的围捕,大将的旧部几乎全军覆没。少数几个顽强分子被一路追赶,终于赶进一座稀疏的林子里,被整群正规军团团围住。
阿比塞尔骑着马,慢慢从人墙里走出来,冷冷地看着为首的那个男人。
他认识他,这人是亚里斯朋的副侍卫长,从小也是看熟了的面孔。如今既然各为其主,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你只是仗着人多势众,算什么英雄好汉?”副侍卫长激愤地道。
“不必拿这套话激我。”阿比塞尔冷肃地挑了下眉。“我不是来这里跟你们比英雄好汉,我只想用最少的代价把这个国家的乱象尽速弭平,人民渴望安居乐业的日子已经太久了。”
“不用说得这么好听,大将下台,你们上台,又有什么不同?一切不过是私欲而已。”副侍卫长的眼底充满恨意。
阿比塞尔无意再跟他多说什么,这群人无论如何是听不进去的。大手一挥,就要下令逮捕——“好,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副侍卫长突然又说,“你为什么非杀他不可?他们家跟你也曾经很亲,难道你一点都不念旧情?”他,是指大将吧?阿比塞尔冷笑一声。
“这三十年来有多少无辜的人因他们的腐败贪婪而死,他的心里可念过什么情分?他的下场只是咎由自取!”
“大将曾经是看着你长大的人,小儿子也是你一起长大的朋友……你……你为何非杀他不可?”
“杀他的人不是我,是他自己,他的所作所为导致今天的下场。”阿比塞尔断然道。
“好,就算你非杀他不可好了,难道不能痛快干脆一点,一定要这样零碎折磨?”阿比塞尔的笑容更冷。
只是六年的司法审判而已,就算零碎折磨了吗?以前那些反对者被丢入黑牢里,最后一个个死无全尸的扛出来,那又叫做什么?至今父亲垂死的哀号依然会在他的梦中出现。
“他们对付我的父母亲和其它人,又何尝给过痛快?他最后的这个下场已经够仁慈了。如果换成是我,我会亲自一刀一刀剐了他!”
“许多事并不是他一个人做的……”副侍卫长犹然想挣扎。
“是他亲自做的,或他的家人亲信做的,又有什么分别?”阿比塞尔严峻地一挥手。“别再说了,只要你们束手就擒,我会给你们一个公平审判的机会。”
“像你们审判大将这样?”
“不错!”他一双黑眸凛凛射过来,充满不屈的气势,副侍卫长竟然无法和他对视。
“哼,大将家的勇士没有束手就擒的。”副侍卫长撇开头。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阿比塞尔的话透出冷肃之意。
剩下来的已经是强弩之末,他向副手点了点头,交给他们去处理,自己策马离开。
激烈的打斗声在身后响起,最后一一被制伏。
阿比塞尔领着几骑在附近绕了一圈,确定还有没有其它残匪。不期然间,一抹灰溜溜的影子在他眼角闪过。
“是什么人?出来!”那抹灰影一顿,抖抖嗦嗦地从藏身处钻出来,竟然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
阿比塞尔不禁蹙起浓眉。
小男孩的头发纠结散乱,衣衫缀满了补丁,脸上的脏污已看不清长相。阿比塞尔只觉得这男孩一双眼格外有神,再想细看,他已经低下头,浑身依然瑟瑟在发抖。
“你是什么人?”阿比塞尔放缓了嗓音问他。
“我……我住在这里……”是某个旧部的孩子吗?
“你的父亲呢?”
“死了……”小男孩低声道。
阿比塞尔沉默一下。“战死的?”
“嗯……”小孩依然垂着头。
“你想杀了我,替你父亲报仇吗?”阿比塞尔淡淡看向他。
“不、不敢……我不敢……”小孩浑身又抖了起来。
阿比塞尔停了一下,这个男孩和诺兰差不多年纪,心中突然涌起一丝怜悯。
其实,他也只是战火下的另一名孤雏而已。
“长官,那些叛逆都已经被逮捕了,我们会将他们送到最近的监狱……”追上来报备的士兵顿了一顿,突然看见他正在跟一名脏兮兮的小孩说话。迟疑了一下,士兵问:“长官,要连他一起逮捕吗?”
“不用了,让他走吧。”阿比塞尔冷沉地盯住小男孩。“听着,如果你有能力,长大之后来找我报仇吧!如果没有能力,就找个地方好好活下去,你的命是用许多人的血换来的。”
小男孩愣住。
他招来一名士兵,要他们将孩子送到最近的收容所去,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