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浴池连结的另一方就是梅城桓居住的兰苑,不管是处理公事、接见朝廷同僚、商讨国事,都在那里。
然而,郑芷彤进了梅家门后,没有入住银松斋,没有同住兰苑,反而被安排入住在原本就无人居住的西院,就算是半年后,梅城桓一连新纳了两名妾室,也仅是入住在与她相连的两个小院落。
没想到,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外室,却带着五岁女儿入住了银松斋。
后宅的事,梅城桓从不过问,住在东院的祖母齐氏,喜静又不管事,对什么事都兴致缺缺的,郑芷彤也乐得不必热脸去贴冷屁股,所以,与齐氏鲜少往来,各过各的。
她曾自作主张的搬入银松斋,却让梅城桓派人给“请”了出来,话说得好听,那院子是留给一些同朝议事太晚得过夜的同僚,要她安分点,不属于她的地方,她最好别跨越,现在却……
所以,银松斋就属于第三个妾的?!
月色蒙蒙,郑芷彤站在院落大门前,神情凝重。
“夫人,夜凉呢,回去吧,今晚,您是不能进去的。”老嬷嬷是太后指定陪嫁过来的,她是太后的眼线,更得时时提点不曾受宠的主子。
“是啊,今晚是属于傅雨柔的。”郑芷彤苦涩的道,但属于她的洞房花烛夜,只有她一人独过,然后,独守空闺至今。
但后宅也是属于她的,傅雨柔成了妾,她这个正室不会让她好过的!
她愤然的转身走人,丫鬟跟老嬷嬷连忙跟上。
这一走,不少奉命守卫,不得让任何人进入院子的暗卫松了口气。
至于,深深院落中的寝房里,压根没什么旖旎画面。
梅城桓褪去上衣躺在床上,傅雨柔穿着宴席时一样的衣服,床榻旁放置着包裹长短银针的布包,她一针一针的在他身上下着,那几条蛛网状的紫黑线已缩短不少,这段日子活络其脉解毒是有成效的。
“毒入肺腑,还是得喝些药汤帮忙清毒会快一些。”
“你吩咐下去,会有人替你买药材回来的。”梅城桓顿了一下,再道:“银松斋里的所有奴仆,包括侍候你跟淳淳的丫鬟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不管是郑芷彤还是其他两名小妾,没我的允许,她们都进不来。”
她明白的点点头,如此小心,就是不能让他中毒受伤的事传出府外。
“另外,你有什么书信要给傅大夫,也由银松斋的奴仆替你送。”
“我明白。”
此时,淳淳已沐浴梳洗完让一名丫鬟带进来,就见她俏生生的微笑行礼,“爹娘,淳淳要去睡觉了。”她再看着母亲,“娘,淳淳的房间好漂亮喔。”
傅雨柔伸手抚着她的脸颊,“你喜欢?”
她用力点点头,再娇俏的看着父亲,“谢谢爹让淳淳住那么漂亮的房间。”
“真有礼貌,你娘把你教得很好,”梅城桓伸手握住淳淳胖胖的小手,“今儿太晚了,明儿一早,爹带你去见曾奶奶,那是爹的祖母,她不爱说话,但是个很好的人。”
一家三口再说了些话,淳淳忍不住猛打哈欠,才让丫鬟带回房睡觉。
“我今晚睡在这里?”梅城桓突然指了指身下的床榻。
傅雨柔只是沉静的看着他,久久,才开了口,“我去跟淳淳睡。”
他勾起嘴角一笑,“怎么你的答案我一点都不意外。”莫名的,还有点自尊受损,以他的地位外貌权势,女人可是前仆后继的想在他面前亮相,看能不能博得他的青睐,傅雨柔一定要这么特别吗?
她没说什么,今晚他看她的眼神一直太灼人,让她下意识的频频避开他的视线。
“不过,我很意外你在宴席中的表现,你……可否再羞涩的看着爷一次?”事实上,他的手很痒,好想再摸摸她的脸颊。
她没理会他,只是径自坐到铜镜前,正要拉掉发钗。
他却走过来,替她代劳,轻轻的抽掉她发髻上的珠钗,乌亮发丝如瀑布般落下,衬得她一张丽容更美。
铜镜里的她,一双美眸惊愕,他却刻意俯身,让他的脸也出现在铜镜里,“看,咱们还挺登对的。”
她神情平静的看着镜中的俊男美女,但如擂鼓的心跳在胸腔里狂击,她不明白为什么?唯一想得到的理由是,这是她二十一年来,撇开医病关系外,第一次跟男人如此靠近。
至于,相爷的魅力有多大,她也是如雷贯耳,但她可不允许自己成为那些女人之一,“相爷在外数月,若有需求,还是去找自己的妻妾,在这里与我这个假妾谈情说爱,是在浪费时间。”
“也是。”他笑了笑,却没再进逼,只是看着她动人的容貌,他发现一件事,他的眼中第一次对一个女人的相貌有了眷恋,这很特别,美人儿他看得太多,却是第一次想这么一直看下去。
他突然贴近,在她的发上印上一吻,毫不意外的看到她脸色一变。
“你不练习,我总得练习,我们多少得在外人面前上演一些恩爱戏码,不是?”这个理由名正言顺,他的动作也不算轻薄、也无过分亲密,但她就是心跳加速,浑身不自在。
“好好看看镜子,你这表情实在不及格。”他粗厚大手轻抚她柔顺乌亮的发丝后,转身离开。
她凝睇着镜中的自己,一张美丽的脸蛋,唇瓣微抿、明眸略显慌乱,的确不太及格,她连做几个深呼吸,再看着镜里的自己,脑海里想到今日席宴间,有不少皇亲国戚或朝臣,她都见过的,但没人认出她是谁。
也是,她跟五年多前那个古灵精怪、俏皮大笑的女孩已是南辕北辙,再加上五年多的时间,她抽高了些,脸上脱了稚气,即便是自己看自己,也只觉得似曾相识,毕竟,那段纯真美好的岁月已经离她太过遥远。
“夜深了,奴才侍候姨娘沐浴。”一名丫鬟走过来,轻声的道。
她点点头,跟着丫鬟往后头走,这才发现连接寝房后方的竟是让假山流水环绕的一处隐密露天浴池。
“这……安全吗?”总是在相府里,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姨娘放心,这浴池相当隐密,外人无法窥视也进不来的。”丫鬟微笑回答。
傅雨柔这才让她贴身侍候,由她褪去全身衣物,肚兜及绸裤,再进到浴池里,她整个人都放松了,她回头看着待命的丫鬟,“你下去休息,我想多待一会儿。”
丫鬟明白的点头,将布巾及衣服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后,行礼离去。
雾气缭绕,盈润如玉的美人儿静静泡在水池里,在皎洁月光下,她宛若妖精,却不知自己正赤裸裸的落在另一双深幽的黑眸里。
就在造景假山的后方,梅城桓也是裸裎的浸泡在另一处温池里,事实上,他比她更早进入这以假山隔开的浴池,若是谦谦君子,在听到她跟丫鬟的谈话声,他就该离开,可是,念头一转,只要不回头就行,假山造景相当巧妙,若不是贴进迭山间缝,根本看不出视线是可以穿透的。
但这样的理性在听到水花声时瞬间消失,他的双眸有了自己的意念,等他回了神,却也别不开眼了,一来是不该看却看到了,二来,他一点也不想惊扰到她。
除了当初建造这浴池的工匠,也只有他这名使用者知道,他的寝室后方被假山流水围绕的温泉池,与银松斋的温泉池是相连的,所以,只是天知、地知,他知。
再说了,风景正好,他实在舍不得离开,黑眸变得深幽,他看着水深及她的小蛮腰,那诱人的赤裸在水花下闪动着点点莹光。
他吞咽了口口水,勉强自己别开脸后,离开浴池,直接走入相连的寝房,当小厮上前侍候,看到相爷某地方的亢奋时,脸上也不由得尴尬,但也难怪,相爷不沾女人也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他也不懂,怎么不在傅姨娘那里沐浴?
“爷要到丁姨娘房里。”梅城桓说。
小厮一楞。
梅城桓轻咳一声,“傅姨娘风尘仆仆到来,爷想让她好好休息。”
他简直自虐,实在不该屈服心里的渴望,去看她那一眼,害得自己身体发疼,但他也明白,要是屈服于心里的渴望硬要了她,她肯定走人,还不行,他知道她跟其他女人完全不同,他得多一点耐心……
他一楞,他在胡思乱想什么?他想要傅雨柔?!
小厮没见到主子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还笑着赞美,“相爷真宠傅姨娘,怕她太累呢。”
梅城桓蹙眉,在小厮随侍下,转往丁姨娘的院落,而这个消息,很决就有丫鬟传到郑芷彤的跟前。
“呿!第一晚就如此,可见对相爷而言,傅雨柔也没多么珍贵,今晚可以有个好眠了。”同为独守空房的怨女,郑芷彤让妒火燃烧了一整夜的心,总算灭了。
一轮明月高挂树梢,夏初的夜风吹进卧房内,桌上烛火忽明忽灭,床上的傅雨柔睡得有些不安稳,她开始作梦……
金碧辉煌的皇宫内,相貌绝丽的定侯府于夫人抱着两个月大的男婴,笑着对躺卧在珠帘帐内的太子妃笑说:“太好了,太子妃生了个女娃儿,若不嫌弃,咱们可以让他们订下娃娃亲。”
太子妃嫣然一笑,再低头看着怀里刚满月的女娃儿,“听到没?淳淳,你的婚事定下了,不过,”她的目光落到于夫人身边的清丽少女,“初絮要满十六了吧?你的婚事也该定了呀。”
少女俏皮一笑,“姑姑,我娘不急,我也不急,你甭替我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你可是我娘家侄女,貌若天仙又知书达理——”
“唉呀,姑姑怎么说谎呢?明明家中几个庶姊妹都比初絮长得美,哪来的貌若天仙?”少女调皮的皱皱挺翘的鼻子,她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太子妃噗哧一笑,再仔仔细细的打量她的五官,语气坚定的说着,“相信姑姑,再过一、二年,你的五官长开了,绝对比你几个庶姊妹都要好看。”
“就算是最好看,也绝对是府里最野的。”于夫人一点都不买自己女儿的帐,笑着频摇头。
“听听,姑姑,我娘刚生了弟弟,就嫌弃我了,也是,其他姨娘都生几个娃儿,我是嫡长女,隔了十五年,娘才替爹再生个嫡长子,怎么不宝贝呢?”少女半认真半开玩笑的埋怨着,让她娘轻捏了粉颊一下。
“还敢告状呢,别的姑娘家学着琴棋书画,你呢?都让我给惯坏了。”
“我是才女,琴棋书画样样都精了,不就是对医书有兴趣,多看几本而已。”
“几本?太子妃,她呀,也不知怎么说动她爹的,竟让她爹从太医院借了好多珍贵医书,她的闺房都让医书塞满了,走路不小心还会被书绊倒呢。”
“可也是因为我这无师自通的名医,娘才能再生弟弟的呀。”少女轻拍胸脯,一脸的沾沾自喜。
“你……”于夫人又羞又气,但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难不成你这俏丫头还有生男孩的秘方不成?”太子妃眼睛一亮。
“不是,只是……唉,那些污秽不堪的事就甭提了。”于夫人摇摇头。
少女红唇撅起,“怪我爹纳的妾太多,其中有人存了坏心思让我娘宫寒不易受孕,是我这名医瞧出端倪,照着医书替我娘调养身体,这才有了弟弟呢。”
太子妃一脸赞赏,“听来,初絮在习医上颇有天分呢。”
“她再有天分,也快十六了,该嫁人了。”于夫人说是这么说,但眼里尽是不舍。
少女一抬下颚,“我才不嫁呢,我想当女医,姑姑帮我求求太子,找个太医当初絮的老师好不好?”
少女说得正兴奋,一名浑身湿淋淋的老太监突然急急冲进来,“不好了!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