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阮阿童蓄意冲撞贵妃,谋害皇嗣,立刻打入天牢。
说是天牢,其实她所处的囚室并不算可怕。
小小的一间灰室,不太脏,有简陋的床板,有个仰头能略微窥见一小角青天的窄窗,虽然里头长年阴冷湿气厚重,但是跟随她被送进来的,还有一床被褥。
这被褥很是眼熟,有淡淡桂花香气息,是她榻上的那一套。
身着白色囚衣的阮阿童,低头轻轻抚着那软暧的绸被。她是直接从大典上被扔进这天牢里来的,什么都没能带,就小周元丹也是,不过倒是一点也不重要了。
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再多治病解毒、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都是糟蹋了。她笑了,静静地在冷硬的木板床上躺了下来。这一刻,阮阿童突然觉得整个人如释重负,好像终于卸下了长久以来死命咬牙背着的重担。
尽管胸口像是被剐走了一大块,空空落落的,但是终于不用以为自己还有得选择而两难烦恼,也不必因苦苦求之不得而徘徊辗转反侧,挺好的。
知道结果就摆在哪儿,令她莫名感到安定,越见平静。
“阿童姑娘。”一个清雅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怜悯,在铁栏另一头响起。
她没有赶着起身,也没有忙着行礼,只是馒馒地坐起来,对着来人微笑。
身为死刑犯,是可以活得比个奴婢还恣意放肆的,因为人都要死了,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文相大人。”她朝他颔首。
“阿童姑娘,委屈你了。”文无瑕目光温和地看着她。
文无瑕看着她苍白清瘦却显得祥和的小脸,眸中无惊无惧,不喜不悲,只有一种像是即将脱离浊世的洒脱之色,他心下有些不安,很快道明来意。
“皇上有话让我一定要转告阿童姑娘,他说他相信你,要你切莫心急。”
“奴婢没有心急过。”阮阿童眼神坦率地迎视着他,只是笑了笑,“也请文相代为转告皇上,阿童此生乃无福之人,来生愿做牛做马,再供皇上跟前驱策。”
她不知道文相来转达的那句话是真是假,但她知道自己此番说的,是最最虚假不实的场面话。
而那没有说出口的真话是——下辈子,她阮阿童愿出生为牛为马为畜生,也再不愿做人,尤其是做这皇宫之人。
她不怨皇上,不恨诗贵妃,也不怪这皇宫里的任何一个人,但是她厌恶了这属于皇宫的一切。
这个皇宫内,爱是扭曲的,充满了交换的代价,情也是虚幻的,随时都是镜中花水中月,转瞬即逝……就连人,也不单纯仅仅是个人,而是身分在做人,体统在做人,规矩在做人。
她可怜这宫里的,还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解脱,她只庆幸自己在临去之前,看清楚了所谓的帝王之爱,究竟值几分钱?阮阿童又低声地笑了,这次是笑自己的虚伪,矫情。
其实,说已完全不怨不痛,那自然也是假的。
在她被诗贵妃故意拉扯着摔跌的那一刹那,她脑中闪过的是“皇上会先来扶我”,在她跌得七荤八素,诗贵妃惨叫啼哭的当儿,她还傻傻地确信着“皇上会信我的”。
人总说患难见真情。他和诗贵妃有的是夫妻同床共枕眠的情分,她阮阿童和皇上有的是什么?
在那一瞬间,她什么都看清楚了,所以不争不求不辩,无话可说。
“阿童姑娘,是非曲直皇上心中自有论断,他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受冤的。”文无瑕顿了顿,又道:“本相和范总教头也会协助查明此事,还你一个公道。”
“奴婢不冤。”她不笑了,神情淡然地看着文无瑕,“有人宁愿伤敌一万,自损八千,拚得鱼死网破,牺牲惨重就是为了让奴婢彻底消失宫中,奴婢心中很是佩服,就算死也死得不冤。”
这句话,是真的。今日假若是她,无论如何也对自己的孩子下不了手。
可诗贵妃……确实令人敬畏。
“本相一定会将你的证词告诉皇上和共审此案的九卿。”
“等等……”
“阿童姑娘有话请说。若文某做得到的,自当倾力相助。”
“文相大人这份情义恩德,阿童铭感五内,无以为报……”她忽然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对着他磕了三个响头。“只能行以此礼,谢谢大人。”
“阿童姑娘,快请起,这我怎么当得起?!”文无瑕心下一惊,急急想扶,却可恼被重重铁栏阻隔。
她磕完了头,起身时有些虚弱踉跄,腰杆却依然站得挺直。
文无瑕眼底掠过一丝困惑微惊,目光锐利地观察着她的神情举止,暗自惦记着稍后该向皇上如何禀明情况。
“阿童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请文相和范总教头撂开手,莫参与此案。”
他好看的剑眉紧皱了起来。“这是为何?”
“诗贵妃此次势在必得,阿童不想她伤及无辜。”说到底,她终究不忍也不放心眼睁睁看着这宫斗演变为政争。“阿童见识粗浅,但也知道贵妃娘娘心高气傲,不会甘于让娘家仅任一个小小知府之职。文相和总教头是国之重臣,皇上最为倚重您二人,无论如何,有些事的杀伤力就让它止于这里便好。”
诗贵妃拚着腹中龙种不要,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自然不可能只是想弄死她一个人而已。
这次,她出手相中的定是皇后凤位,而在坐上这个位子之前,绝对会尽全力扫除宫中所有可能出现的阻碍。
“谢阿童姑娘的提醒和关心。”文无瑕目光里的温柔和欣赏一闪而逝,快得彷若从未出现过,温和笑道:“你放心,文某和范总教头对于某些人、某些事,向来容忍不得,脾气也不甚好,所以届时倒霉的,决计不会是我二人。”
她闻言心下略定,不禁微微一笑。“那奴婢安心了。”
“阿童姑娘,暂且要委屈你在这儿住上些时日,相信不会太久的。”
“谢谢文相,奴婢心安,住哪儿都自在。”
“皇上说,以皇法宫规和目前态势,他不方便前来探你,请你切莫往心里去。”文无瑕嘴角噙着一抹慧黠促狭的笑,“说这话时,皇上愁眉苦脸,面色如丧考妣。”
提及玄清凤,阮阿童没有笑,只是淡然道:“天牢关的是生犯死囚,大为不祥,皇上乃万金之躯,贵人自然不该脚踏贱地。”文无瑕一怔,笑意更深了。这次是幸灾乐祸的。
哎,皇上这次想来是要糟了。
“本相定会如实转达给皇上。”他从善如流道,说完又向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阮阿童慢慢坐回木板床上,将被子环抱在怀里,其实并不感到冷,只是一直觉得心很凉、很凉……
“阿童很生朕的气吗?”文无瑕才一走出天牢大门,就立刻被玄清凤一把抓住“逼供”。
“皇上,光天化日,请自重。”文无瑕清了清喉咙,提醒他:“须防隔墙有耳。”几个把守天牢大门的禁卫军早早识相地背过身去,完全当作自己不在现场。
“文爱卿这是在侮辱朕的十万皇城禁卫军?侮辱阿范的十万好弟兄?”玄清凤撂起狠话来也是皮笑肉不笑的,杀人于无形。“嗯哼,待会阿范找上你算帐,朕也挡不住!”
“唉,微臣这不都是在为皇上尽忠吗?”文无瑕也不是吃素的,煞有介事地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到尽忠,这皇宫之内恐怕无人能比阿童姑娘待皇上更忠心的了,只可惜……自古忠臣都是死前头的。”
“什么死不死的?不准说这个死字!”玄清凤怒气冲冲,“阿童不会死,朕也绝不会让她死,谁敢动朕的阿童,朕就先让他死!”
“没‘死’一两个奴婢为小皇子陪葬,这场宫斗不就白斗了吗?”文无瑕明知皇上在冷静下来后,已然通盘思考得洞悉透彻、明明白白,可就是忍不住要戳他的痛处。“阿童姑娘非常能理解,所以已做好牺牲的准备。”
只是文无瑕万万没想到这话一出,玄清凤脸上血色瞬间消失一空,眸底涌现了罕见的恐惧和慌乱。
“朕真的没有见怪她,也一定会保她无事的。”他心痛地低喃,倏地抓住文无瑕的袖子,质问道:“你没有跟她说,朕信她吗?”
“皇上,现在问题是……”文无瑕低叹一声,“她信你吗?”
玄清凤脑袋如同被一记巨锤重重击中,痛得呼吸一窒,面色若死。
“皇上有何处置,或许可早些向阿童姑娘说明白了,以免一番周旋折腾之后,好事也成了坏事。”文无瑕有些感慨,“姑娘家的心思,咱们这些男子向来想不透,可偏不能因此便等闲置之不理、兀自我行我素,最后苦了她们,痛了我们,就是没一个好过的。”
只留下一笔乱帐,怎生算都不划算。唉。
饶是满满心痛神伤之除,玄清凤还是没有忽略他语气里的微悔,意味深长地问:“爱卿像是有切肤之痛啊?”
文无瑕一僵,微微咬牙之后,笑了。“微臣方才忘了提,阿童姑娘说,来世做牛做马再供皇上驾前驱策,还有,天牢是不祥之地,请皇上切莫贵人踏贱地。换句话说,您便是进去了,阿童姑娘也不会肯见您的。”文相果然满腹诗书,一肚子墨水……故此腹黑绝伦,莫此为甚。
“文爱卿,你……”玄清凤闻言果然跳脚,气急败坏。“不快些寻思为君上分忧,竟然还故意给朕添堵,有你这么做臣子的吗?”
“皇上,微臣是给皇上提个醒儿,您再不动手,恐怕……就有人要下手了。”文无瑕望着那拎着提盒而来、看不清楚眉目的一个小太监,若有所思地道。
玄清凤瞬间冷静了下来,眸底杀气一闪而逝。“宫里那些风风雨雨好不容易三年前才消停了些,朕正想清静清静,欢快地过着逗逗阿童,玩玩鸟儿的闲心日子,可偏生有人不教朕安生,那朕也就不教他好过了。”
“皇上英明。”文无瑕笑意盈然,恂恂尔雅地拱手道。
“寒兵,”玄清凤扬声唤道,“这儿交给你了,阿童若像早些时跌了痛了伤了,朕就让你进宫当“寒公公”,教你家小娘子守活寡。”
“臣领旨。”一声叹息响起。
他也很冤枉好不,先太后祭典的礼台之上,四周空敞一片,闲杂人等耳目众多,全无可遮蔽隐身之处,他只得在离得十丈之远的大树上潜伏,待他看清之际,变故已生,根本来不及飞身过去阻止。
为此,皇上还没降罪,头儿就在喜鹊夫人的“提醒”下,先行痛罚他三千个蛙跳了,他到现在双脚还有些抖呢。
“哎,朕的小阿童啊……”玄清凤恋恋不舍地望了天牢一眼,几番挣扎,还是只得黯然离去。
阿童,等着朕……
到天牢里名义上送饭、实为投毒的小太监被按倒在地时,完全没有惊动到囚室里的阮阿童。
那名吓得屁滚尿流的小太监是当场被点了哑穴,连着食盒一起被拖走的,然后来送饭的人换成了阿婉,带来的都是玄清凤亲自看着御厨做的菜肴,保证干净美味无毒。
送饭的小太监先被捆到了范雷霆那儿,一经审问,哭号着供出是白淑妃宫里的一个嬷嬷给了他食盒和十两银子,说是白淑妃不忍见阿童姑姑入狱,要他送些好吃的来给她压压惊。
范雷霆到上书房,亲身向清皇回禀审讯结果。
“啐,朕倒是小看女人了。”玄清凤慵懒地一手支着头,眼底一丝笑意也无,寒若冰霜。“白淑妃果然是个蠢的,自家嬷嬷被人收买了还不知道,被卖了也不算冤。”
范雷霆浓眉微蹙,“白淑妃宫里的那个嬷嬷方才被找到了。”
“尸身是在哪儿找到的?”他淡淡地问,心下了然。
“贾嫔苑里的荷花池。”
“真真好一个连环计。”他冷冷一笑,“有此心计,只做朕的妃子实是屈才了,看来朕当年还真该派她去图谋不轨的礼亲王爷府待着,就凭她这几手,也够搅得礼亲王鸡飞狗跳了。”
哎,他这皇帝果然还是太心慈了些,这才让后宫里的妃嫔误以为他尽会风花雪月,不会翻脸杀人。
可倘若他只是个闲君,又怎么能在多年的刀风箭雨之下,得以稳当坐上这个龙位的?
“皇上,微臣已经扣住了几个关键之人,物证目前尚在搜集中。”说到这里,范雷霆眼底也是掩不住的怒气与厌恶,“无怪阿童姑娘受屈,这后宫,确实也太肮脏了些。”
“喂喂喂!”玄清凤颜面顿时挂不住了,“竟连你也来讽剌朕后宫辖治得不好?莫忘了你可是朕的皇城禁卫军总教头,这皇宫里大情小事,也都有你一毛干系的!”
“臣不敢。”范雷霆眼角微微一抽,还是勉强得给皇帝留一点面子。“统辖后宫乃皇后权责,皇上至今身畔凤位犹悬,有此纷扰也在所难免。”
玄清凤神情总算稍豫了些,可绝艳俊容上仍是一片苦恼之色。“朕不愁那些,只愁阿童此番受难之后,定会恼朕很久很久很久……”
“依臣看来,皇上最大的难题不在此次宫斗之争上。”范雷霆忍了又忍,最后还是看在多年君臣之情上,好心地给皇上指一条明路。
“那是什么?”果然,他一脸茫然。
“皇上心中对阿童姑娘极至爱重,许是早已认定此生绝不离不弃了?”
“那是当然。”玄清凤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字字坚定如金石,“朕对阿童的心,天地可监。”
“可皇上有三宫六院,美人无数,就算阿童姑娘忍得住心伤,日后愿意与人共享夫婿,其他妃嫔可不做如是想。枪打出头鸟,谁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谁就阻了她们的荣华宠爱路,今日之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玄清凤猛地一霆,神情复杂了起来。
“皇上护得了一时,可防得了一世吗?”范雷霆浓眉微挑,“反正阿童姑娘左右都是个死,只是早死晚死罢了,若皇上未能真正想明白,下定决意,倒不如趁此次让阿童姑娘‘慷慨就义’吧!”
“阿童就是朕的命,谁也别妄想要了朕的命!”他脸色铁青,盛怒难当。
“你也犯不着对朕使上激将法,今朝之事后,朕本就心意已决,定要封阿童为后,所以从即刻起,若宫中谁再敢动朕的皇后一根寒毛,就给朕灭了那一人、那一宫,诛连到底!”
“臣遵旨!”范雷霆笑了,慨然抱拳应道。
“朕已经没耐性了,最迟明日早上,朕要看所有人证物证出现。”玄清凤明明在笑,但周身散发的腾腾气势,连范雷霆都感到危险万分。
果然天子一怒,伏尸千里。
远在景诗宫中的诗贵妃,正躺在象牙雕花拔步床上,病态恹恹地喝着补身调养的药汤,苍白的脸上掩不住一丝的喜色。
可偏生不知怎的,她心下一阵莫名惊颤狂跳,被一口药汤给呛住了。
“咳咳咳……”
“娘娘,您怎么了?还很疼吗?老奴马上唤太医来--”
“咳咳……没、没事儿。”她顺了顺气,虚弱却满怀喜戒地低声问:“是不是都处置妥当了?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吧?”
“老奴办事,娘娘尽管放心。”嬷嬷郑重对她颔首。
“那就好……”她长长吁了一口气,疲倦却满足地喃喃,“壮士断腕,本宫痛上这么一回,是值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蛾眉淡了懒画,憔悴羞了见他,娘子呵,本一身风流,何愁不国色芳华……
深夜,纵然是初夏时分,天牢内却阴冷至极,寒意渗人。
昏暗的囚室里仅有商处窄窗透映而入的一抹月光,隐约可见那拥被蜷缩在床上的身形。
玄清凤心中一痛,满眼疼楚怜惜地盯着那团彷若不胜寒苦的单薄身影。
他的阿童,受苦了。
“都是朕的错,是朕没有保护好你。”他眼眶禁不住灼热湿润了起来,喉头紧缩得发痛,“阿童,你恨朕吗?”他没想过要吵醒她的,可床上人儿突然动了一下,当他想到该闪避离开之时,已经来不及了。
“皇上?”阮阿童并没有睡着,只是昏昏沉沉,浑身不适,听到声响后便挣扎着转过身来,万万没想到会看见他!
“阿童,你还好吗?”既已相见,他再压抑不了心下汹涌澈荡的冲动,大手轻易地扭断牢锁,推开牢门而入。“你别怕,朕来了。”
“皇上来做什么?”她自最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眸底的依恋与喜悦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唯有淡然的平和。“奴婢是待罪之身,皇上深夜来探死囚,于法不合,请皇上速速离去。”下一瞬间,她被拥进了一个强大有力的怀抱里。
“阿童!不准生朕的气,也不准怪朕,恨朕……朕知道自己伤了你的心,可朕不是故意的。”他的脸庞埋在她柔软的颈窝间,声音饱含痛楚,双臂牢牢揽住她,好似生怕一松手,她便会立时消失在自己面前。
“朕那时只是……有些慌了,想着她肚里的是朕的孩子,终归是朕的骨肉。可没想到孩子还是没了,连你都被牵连入狱,朕真的心痛极了,朕——”
“无论真相如何,皇上的龙子总是因奴婢的缘故殁了的,请皇上只管依法而行,秉公处置。”相较他的激动沉痛,阮阿童的语气很淡很冷,在他怀里既不反抗也无回应,只是站得直挺挺的,僵硬得连沉漫在告悔心绪中的玄清凤都感觉到异状。
“阿童?”察觉到她的冷淡疏离,玄清凤只觉心头狠狠一颤,“你当真很生朕的气?”
“皇上言重了,奴婢只是个奴婢。”她轻轻地、坚定地推开他,目光清冷而恭谨。
“你不是奴婢,朕已经决意立你为后,等这事一了,朕立刻为你举行最盛大的封后大典,看谁还敢动你,敢瞧你不起。”他急急拉住她的手,蓦地脸色一变。
“阿童,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冷?你受寒了吗?病了吗?可恶,那些护卫是干什么吃的,朕都说了,要好好看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