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奇你。”他说。
“好奇……我什么?”
“多年来,高家家族的能力一直胜过太叔衭家族,这点让太叔衭十分忌惮,尤其他对已逝的高太师更是有瑜亮情结,对高太师的能力嫉妒不已,而今高太师已不在人世,你是高家唯一的传人,太叔衭对你的态度矛盾得很,既想杀你,又想知道你拥有高家什么异能。”
孙子凭叹口气。“原来……他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杀我。”
“你真有特殊天赋吗?”官庙孔也十足感兴趣的问。
“我与高家其它人不同,是平凡人……没什么异能。”她说。
她隐瞒天赋,不打算再让除了阿旭、袁向、晓翠以外的人知晓,这只会让晓得她能力的人将她当成异类看待,况且这事若让太叔衭知情,定会想方设法运用她的能力办事,她不想为虎作怅。
他感到失望。“好吧,但你若一点用处也没有,太叔衭恐怕就真的不会留你性命了。”
他愁苦的说。
她无谓的笑。“他若要杀我就杀吧,横竖我也阻止不了。”她说得豁达,反正她已没打算能活着离开这里了。
“你想死?”
“不,我想活,但若不能活,也不勉强。”
“相信我,我会救你的,这瓶药你留着,自己涂抹在伤口上,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他从死牢唯一通气的小孔扔进一瓶药,药瓶滚到她的脚边去,可她连伸腿去勾那药瓶的力量都没有,只能瞧着那瓶药静静的躺在那,英雄无用武之地。
“拿到药了吗?”外头的他瞧不见她的状况,急问着。
“拿到了……谢谢。”拿不到又怎样,他难道能再丢一次?为了不让他担心,能放心回去,孙子凭回道。
“那我回去了,你保重。”
“好……”
她听见他远去的脚步声,他走后,她目光空洞茫然地躺着,脑袋一团热,身子似乎越来越不舒服了,尤其是伤口的地方,那里虽然没再流出鲜血,可是应该已经化脓了,再不处理,不用等太叔衭杀她,她已伤势恶化身亡。她苦笑。
自己怎么会惨到这地步,其实若这么死了,她是不怕的,反正自己本来就可能……她这会只担心爷爷会伤心而已。
她与爷爷相依为命多年,爷爷一心只盼她平安活着,可自己终究不能如爷爷的愿,最后还是死在杀父仇人的手中。
而今她只希望阿旭能守住诺言,替她保护爷爷,别让爷爷也落入太叔衭这群人的手里。
想起毕书旭,孙子凭心里一阵感伤,死前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他与她相识一场,得知自己的死讯,应该多少会难过吧?
应该会吧……
门上的铁锁突然响起,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转动眼珠往门口的方向瞧去,猜是太叔衭派人来杀她了。
然而,瞧见出现在眼前的人是谁后,原本似乎死去的心,忽然雷响般激动的打起胸口来。
她惊愕了。“怎么是你?!”
毕书旭深不见底的黑瞳一眨也不眨的望着她。“你果然活着!”
他是为她而来的?!她的眼睛涌出激动的光芒。
“九阳,时间有限,此地不可久留。”水仙出现在毕书旭身后提醒。
孙子凭惊喜的眼眸在看见水仙与他一道前来后,不由得黯下一些些。
孙子凭见他朝自己走来,那脚步不如往日的敏捷,脸庞也显得苍白,眼窝下更有一层青影笼罩,可仍俊得慑人。
他行经地上的那瓶药,看了一眼,不是捡起,而是反将它踢远,之后才在她身边蹲下。
孙子凭盯着他瞧,神情迷惘极了,不可置信他会出现在自己眼前。“阿旭,真的……是你吗?”
他凤目凝视着她,眼底淌出清亮的流光,唇勾起一抹笑容。“是我。”
“可你不是已经放弃我了,连那尸身都……”
“官庙孔的话你也信?”他语气带着怒气。
“你……你听见我与官庙孔的对话?”原来他来了这么久?
他轻扣住她的下巴,端详着她,眉头越皱越深,视线瞬间再往下移,落在她腹间的伤口上,见上头覆着一块布,可那布已脏污不堪,继续覆着只会加速伤口的感染,他动手掀去那块脏布,露出她发炎的伤口,他脸色立刻寒凉下来。
“你忍耐一下,我替你上药。”他紧绷着声音说。
“药?官庙孔带来的药在……”她说到一半才想起那药瓶好像被他踢开了,而且他显然不喜欢她提到官庙孔,见他由怀中掏出一个方盒,将盒内的药膏涂抹在她伤口上,接着撕下自己的衣摆替她将伤口包扎起来,他做这些动作都十分轻巧小心,像是怕弄疼了她一般。
孙子凭瞄见一旁的水仙露出幽怨的神情,似不满他对她如此温柔。
水仙发觉她正在看自己,立刻怒容满面。
她虽然没有当着毕书旭的面骂出来,但孙子凭听见她的心音,水仙正骂她凭什么让毕书旭冒险来此,更埋怨毕书旭拖着伤体来见她。
孙子凭这时才想起当日杨世五射了他一箭,不知他伤势如何了?
“你身子还好吧?”她焦急的问。
“嗯,没事了。”他神色漠然的应着,继续检查她身上还有没有其它的伤。
“哪里没事,你分明……”
“水仙!”他喝住水仙,不让她多言。
水仙虽然收了声,可心里仍为他忧心。
大夫让他静养伤势,他不听,这七日来,身上的血都没真正的止住饼,却眼巴巴的赶来给孙子凭送药,她算什么,让他不顾自己的伤势为她操劳,他怎么不瞧瞧我为他担心成什么样了?难道他眼里就真的看不见我吗?
孙子凭听到水仙的心音后不禁愕然,他伤得这么重还来看她?!难怪水仙发怒,可为什么,他对她不是利用而已吗,为何……
“今日来得仓卒,不能带你走,过两日准备周全后,才能带你离开,你且先忍着。”他替她处理好伤口后说。
这里毕竟是大胤皇宫,戒备森严,虽有水仙相助,但要这样带着一个受伤的人离开不容易,得有万全准备才行。
“阿旭,太叔衭设下圈套将假尸吊挂在北门城墙上,你是怎么知道那不是我?”太叔衭传出她的死讯,他该以为她已死,怎么会找到死牢里来?
他瞥向她的脚踝,她起初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想起自己脚踝上有颗红痣,恍然大悟的睁大眼。“你发现那尸身的脚踩上没有红痣,所以知道那不是我……原来,你真的去过北门,没对我弃之不顾……不对,等等,你是怎么知道我脚踝上有红痣的?!”平日他见到她时她皆穿戴整齐,他什么时候见过她脚踝的?
水仙心中燃起妒火,女子双足也算隐私之处,不容一般人窥见,他怎么会瞧见她脚上的红痣?!
他面不改色,只有淡淡笑痕闪过眼底。“这就不必多问了,你我都是清楚的。”
“这什么意思?”孙子凭微愣。
“没错,这什么意思,你清楚她什么?!”水仙忍无可忍的问。
毕书旭瞥向水仙,脸色微冷。“你问太多了。”
水仙娇颜变样。“你要探她,我冒生命危险做到了,难道连问一句都不成?”那官庙孔尚只能在牢房外头偷偷说话而已,她却有办法打开牢门让他进来,这让她费了不少心力,甚至牺牲色相才从官庙仅那里骗取了印信,让她取得牢门钥匙,可他却无视于她,这怎能让她不怒?
“是不成。”他不留情面的说。
“你……”水仙本还想说什么,但对上他冰冷的目光,只得硬生生吞下话,完全无法与他争执。
见她闭嘴,他回身朝孙子凭道:“这药你留着,每日两次涂抹,别让伤势恶化,过两日我便亲自来带你走。”
孙子凭紧握着他给的药,晶莹的泪水滴落下来。“你真能再来吗?”她声音发紧,喉咙异常的灼痛。没见到他时,自己可以很坚强,但一见到他,内心的软弱就无从压抑了,这会心底慌得无边,很怕这一别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动容的抚了她的脸颊。“放心,我会回来带你离开这里的。”他万般不舍的说。
水仙何曾见过这样真情流露的他,心头宛如蚂蚁啃食,又痛又麻。
“不,你身上有伤,养伤要紧,若是为了救我让太叔衭他们发现,你在劫难逃,我在这里死不了的,你别管我!”他才死里逃生,哪好再为她涉险,她理智回笼的说,要他别来。
“你少假惺惺了,当日你自曝身分被抓,不就是希望他欠你一份情,如今他若对你见死不救,岂不真如官庙孔所言,他是个无情无义之徒,他不管如何都会救你的小命,而我为了不让他对你愧疚,也会尽力帮忙的。”水仙恨声说道。
愧疚……啊,原来是愧疚,他救她只因这原因,她想明白了,心窝顿时一阵阵的泛疼。
毕书旭意味深长的瞧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发,嗓音清淡的说:“你为我牺牲,我救你也是应该的,但这不是愧疚,是挽回。”
“挽……挽回?”孙子凭舌头都打结了。
水仙则是身子一僵,而后开始颤抖,他居然对孙子凭表明心意……
他眸子如一泓碧波,似笑非笑的,他话只到此,没再进一步解释,站起身后,瞅着孙子凭。“等我来,莫慌。”他眼中难得露出深情。
孙子凭脑子混沌着,该不是高烧未退,脑袋烧胡涂了吧?方才他说了什么?还有,他为什么笑得这么温柔?为什么……
在她迟钝的不断自问为什么时,他已翩然离去,连水仙那妒意满满的眼神她都彻底忽略掉。他刚说不是愧疚,是挽回,他想挽回什么?
她想不通,反复的推敲,好一会儿后,她震惊起来,他想挽回的该不会是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