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送肉的!”
一阵又一阵商人的吆喝声打断两人凝滞的相望,随即彼此脸色都不大对劲的别过脸去,看着一边不敢打扰他们的店小二利落的开了门,然后招呼着伙计小田把东西一样样的搬了进来。
看着那些肉啊菜的堆了满地,孙绍鑫皱眉看着阮龄娥一路检查食材,忍不住开口说道:“你的腿伤成这样,不好好歇个十天半个月的话,别说好全了,只怕还会落下病根,你竟然还想着要去摆摊?!”
阮龄娥也明白这重要性,但还是咬了咬唇,但强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若不去摆摊,别说要振兴饭馆了,就我们这几个人连吃饭都有问题。
“再说,这东西都送来了,也不能就这样摆着,更何况现在卖的饺子多,晚上还请了两个大婶来帮忙包饺子,这些都是要银两的,怎么能因为我腿伤的关系,说不做就不做呢!”
孙绍鑫再度见识了她的倔强,忍住发火的冲动,低声说着,“就为了那点银两,有必要把自己的腿给折进去?我说别做了,看缺多少银两我补给你!”他就是见不得她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闻言,阮龄娥猛地回头,忍不住大声的驳斥,“你补给我?!你是我的谁,要你补银两给我?更何况你能补几天?你连个饭馆都守不住,这东西可卖得好了,你能有多少银两补给我?!”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孙绍鑫脸上红一阵自一阵,眼看就要发怒。
话一出口,阮龄娥也觉得自己说得太过分了,却又拉不下脸来道歉,而在看见他发怒的样子,以为自己可能会被打,便瞪大了眼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孙绍鑫知道,不能说她说得不对,毕竟她不知道他也是有工作的,只是那工作他必须保密无法说出口,但是一个堂堂大男人,被一个女人这样说得好像是只能吃软饭的……实在让他很不悦,但只能憋着心中的一股火,不能发出来。
他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最后直接扛起放在一边的一大条五花肉,直接往后头走去,在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时,回头说着,“这肉是要剁成肉泥的吧?那就把一些要出力的活儿都给我做!你说得对,我是没银子,但是我有力气,这些活我包了,你坐着休息就好!”
店小二、阮龄年、小田三人都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视线全都看向了阮龄娥。
她也傻了,就这样沉默的看着他一步步往后头走去,心中像是有一块小角落慢慢塌陷了下去。
其实摆摊子的活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最多的就是一些前期的准备工作,例如剥馅料还有熬骨头汤,而后者要不断的守着炉火,尤为辛苦。
这些活很多都是阮龄娥自己来的,不是她信不过其他人,而是店小二哥每天要做的活也不少,弟弟的腿不方便,早上收钱算账就已经够忙的了,这晚上怎能不让他好好休息,所以这些活计通常都是她自己包揽了下来。
也是直到最近小摊子的生意越来越好,她一个人真的忙不过来,才请了两个大婶帮忙包饺子、一个小田帮着出摊收摊。
但就是这样,她身上的工作也没轻松到哪里去,尤其每一天要剩那些馅料加上要拌料,常常让她躺上床时,差点连手都举不起来。。
只是……阮龄娥看着现下正站在灶前拿着把大菜刀,不断剥料的孙绍鑫,忽然觉得这样的他看起来似乎很有男子气概。
一冒出这种想法,她忍不住垂下头,企图遮掩自己脸上红得发烫的羞涩。
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一个黄花闺女看着男人发起了花痴,要让人知道了还不笑她不知羞!
孙绍鑫不知道她的心思,只认真举着两把大菜刀,左右开弓的在站板上划着肉,不过一下子,额上就已经冒出一些细汗来。
可他剁着剁着,在看向一边还没有处理的东西时,忍不住也分神想着。
这些日子以来,这么多的东西就全靠她一个人举着把沉甸甸的大菜刀忙着,而且还要忙着拌料和包饺子?!
他回想起刚刚他搀着她的时候,碰到的那大概不比竹竿粗上多少的手臂,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如果不说,大概不会有人知道这些工作有多么累人,更不用说外头那两个根本不会踏进厨房,顶多知道她在忙,却不明白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在准备这些东西吧!
一边想着,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对这样的她又出现了心疼的感觉,这让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人也有点傻住。
心疼?他刚刚是在心疼后头那个嘴巴倔强得要死的小姑娘?!
他是怎么了?难不成他还真的对她……动了什么念头?!
这个想法让他吓了一大跳,握着刀的手差点一滑,把自己的手也顺便制成肉酱,他赶紧凝了心神,急忙抓住刀子的把手才免去危险。
他的异样自然没瞒过就坐在斜后方的阮龄娥,她从桌上倒了一杯茶水站起来,“累了?先喝杯茶再继续吧。”
他见她要起身,连忙丢下手中的东西,直接走到她身边接过杯子,“哪能做这么一点活就累了?不过是手里出了点汗,刀子差点滑了手罢了。”
阮龄娥点了点头。她常做这工作,自然明白这也是偶尔会有的情况,便从自己身上掏出一块巾子递给他,“不嫌脏的话先用我这巾子擦擦吧,要不先休息下比较好。”
孙绍鑫看着她拿出来的巾子,上头甚至没有半点绣花,白白净净的就这样拿在她手里,他只愣了下,很快的从她手里接了过来,“这巾子我等等用完再还给妳。”
见阮龄娥又点了点头,不作声,他不知该说什么,将巾子随手放到自己身上收着,没等她说话,就又站回灶台前,拿起刀子咚咚咚地剁起馅料。
看着他沉默安静的背影,在一片规律的声音中,阮龄娥说出自己闷在心中许久的话。“其实你可以不用帮忙的,我们之间可是有赌约的,你今儿个帮了我,对你来说不是不利吗?”
他连头也没回,眼神只专注的看着站板上的东西,手依旧规律的抬起、挥下,“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可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你都瘦得像跟豆芽菜一样又伤了脚,却还硬要做这些活,这我可看不下去。”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着,“再说了,你本来就是要来投靠我家的,现在却用那赌约说要重振我家饭馆,我就是帮点忙也不算什么,那晚上我说的就是一堆混账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阮龄娥没想过他会说出这番话来,她以为他一心只想退婚、想甩脱这间早已跟倒闭没差多少的饭馆。
她没有响应,只是静静的看着沉默的工作的他。
一边熬煮的大骨头汤正咕噜噜的随着灶里的火不断滚着,香气逐渐蔓延,厨房里这两个人的沉默似乎也随着这香气蔓延而不断延伸。
即使如此,两个人一前一后却都明白,有点东西不大一样了。
对他而言,她不再是个灰灰糊糊的影子,而是个看起来虽瘦瘦弱弱,却带着一双坚毅眼神的姑娘。
对她,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吃喝玩乐、败坏家产的败家子,而是一个有着沉默背影,心地也不错的男人。
她悄悄握紧那个本来放着那块玉佩的小袋子,咬唇,看着他高壮厚实的背影,她忍不住向自己提问,假如第一次见面时,她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他的话,那她会不会……
思绪慢慢飘散,随着炉火不断升温,厨房里的温度也逐渐上升,她的脸因此慢慢红了起来,甚至漫成一片嫣红蔓延至耳根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