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忆风让手下一批人手假扮成天翔商会的人,其中孟兆的身形与天翔商会的东家相仿,遂乔装成他,连续几天在花鼓山一带出没,梁平汉果然中计,带着随从前来探查。
孟兆趁机率人伏击了他,杀了他身边的随扈,生擒了梁平汉。
其后,梁平成也将他的通房丫头,也就是弄梅的姊姊打昏悄悄弄了出来,交给宋忆风。
两人被绑到宋忆风面前,弄梅的姊姊吓得不停的哭泣求饶,梁平汉却仰起脸,倨傲得丝毫不服输。
“宋忆风,若非梁家出了梁平成这个勾结外人的蠢货,出卖了我,你也抓不到我,这不是你赢了,我只是败在梁家人的手上。倒是你,在我死了之后,你很快也会跟着来,我也不亏了。”说毕,他傲然的纵声大笑。
宋忆风先前从陶时先那里得知自个儿尚有五成的机会祛除身上的毒,已无心再去折磨他们,此刻他急着尽快赶回乐云庄见妻子,懒得与他多言。
“你错了,那鬼影的毒并非无药可解,你自个儿下地狱去吧,恕我不奉陪。”
说完,他提起手里的刀,一刀了结两人的恩怨,至于弄梅的姊姊在一旁见此情状,吓得两腿发软,昏死过去。
先前已被带来旁观这一切的弄梅,闭起眼,不忍心看见姊姊被杀死。
最后,宋忆风提着刀朝弄梅走过来。
弄梅跪伏在地,朝他磕头求道:“庄主,弄梅临死前想求您一件事。”
“何事?”
“求您不要将弄梅所做的事告诉夫人。”她被押过来时,已向孟兆打听过,夫人还不知她所做的事。
宋忆风毫不留情的一口拒绝,“不可能,回去后我便会将你所做的一切如实告诉凉玉,你的背叛将会使她更加明白人心险恶的道理。”
“庄主,夫人身上最难能可贵的就是她的心善,倘若您让她变得冷血无情,不再相信人,失去了善良的心,那就不再是夫人了,您如此钟爱于她,不也正是因为如此吗?”她希望夫人能永远保持着一颗良善的心,别知道她所做的事,她更不愿意让她为她的背叛而伤心悲痛。
宋忆风沉下脸驳斥,“倘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了,无法再护着她,那么我情愿她变得冷血无情,也不愿她因心善而落得凄惨的下场。”
所求无果,弄梅失望的闭上眼,迎接死亡那一刻的到来。
宋忆风在距离毒发之日七天前回到乐云庄。
陶凉玉满脸欢喜的迎接他回来,两人分别数日,有着说不完的话,她叨叨絮絮的向他述说着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庄子里发生的事。
“……对了,我还让人帮你做了几件春衫,你待会试试合不合穿,这花色和款式,据说是京城里最时兴的呢。”
“好,待会我就试试。”他面带宠溺的轻抚着她的脸,“我不在的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不辛苦,你在外头风吹日晒雨淋的奔波才辛苦呢。”想到一件事,她兴匆匆去取来一双鞋子,“相公,这是我亲手替你做的鞋子,我帮你试试合不合脚。”她蹲在他脚边替他脱去靴子,套上她做的那双新鞋子,见大小很合适,高兴得抬起头来,“你走走看好不好穿?”
他依言站起身,走了几步,踱回她身边笑道:“挺好穿的,就这么穿着吧,别换了。”
“好。”见他喜欢,她亲昵的挽着他的手臂,清艳的脸上盈满了笑意。
“凉玉……”宋忆风轻唤她一声,想将他中毒之事告诉她,话到嘴边却又不忍心了。
“嗯,什么事?”
他改口道:“我不在的这段时日,庄子里的事你处理得很好。”他眷恋的牵握着她的手。
听见他的嘉许,她心中欢喜,笑得眼眸弯弯,接着想起一件事,“对了,还有一件事,陶大叔日前给了我好多珍贵的药方子,叫我收起来。”
“他给你,你收下无妨。”
“可他救了我一命,我都还未报答他,他又送给我那么多的药方子,让我很过意不去。”
“我想他这是想答谢你将鸾凤和鸣珠割爱给他,你不收下他才要生气。”岳父应当是想留些东西给女儿,但他身上又别无其它的物品,这才想留下药方子给她。
以他的医术,这些出自他之手的药方子,其价值有多珍贵可想而知。
“陶大叔也是这般说的,他这几天总算没再整日把自个儿关在屋子里,每天晌午都会让我陪着他在花园里逛一会儿,所以这几天他的气色好了些,眉间的愁郁似乎也稍稍舒解开了些。”对这位同宗的长辈,陶凉玉是打心里感激又尊敬,且对他,她总有股莫名的亲切感。
“那就好,晚点我再过去看看他。”望着妻子此刻无忧无愁的脸庞,宋忆风希望她能永远都这般。他不想让那些残忍的事情污了她的眼、她的耳,可有些事情的真相,她终究还是得知道。
他不想让她一无所知,等到事情发生时,再像前世那般措手不及。
他挥手让侍雨等几个婢女都退下去,迟疑了片刻开口道:“凉玉,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是什么事?”他此刻严肃的神情让陶凉玉有些紧张的想起,上一回他也是这般,外出多日回来后,就忽然变了一个人,对她异常严苛。
“我……中了毒。”仅仅只是这几个字,却让他无比艰难的才说了出来。
“……中毒?”陶凉玉愣了愣,一时间彷佛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好半晌后才醒悟过来,惊叫出声,“你中了什么毒?!”
“是一种出自大内,名叫鬼影的毒。”
光听这名字就觉得很不祥,陶凉玉整个人都慌了,“那要不要紧?可给大夫看过了?”想到什么,她焦急的拽着他,“对了,陶大叔就是大夫,咱们快去让他瞧瞧。”
“我让他瞧过了。”他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想让她镇定下来。
“那他怎么说,可要紧?”
“过几天他会为我祛毒。”
“为什么要过几天,咱们现在就去找他,求他赶紧帮你解毒。”她担心他的身子,着急的拉着他想往外走。
他搂住她哄道:“凉玉,你先别急,听我说。”
“咱们一边走你一边说。”她只想尽快解了他身上的毒。
“这毒之所以要过几天再解,是因为陶大夫只有五成的把握。”也因此,他想拖到最后两日再治。
他的话宛如惊雷在她耳畔炸响,震得她胸口一窒,双眼惊愕的瞪着他,“五成?不就只有一半,怎么会这样?!”
他温言为妻子解释,“这毒原是无药可解,若非陶大夫医术精湛,我恐怕连一成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她震愕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颤着唇问:“为什么你会中了这种毒?是谁害你的?”
“是云龙堡的梁平汉,不过你放心,这个仇我已经替自个儿报了。”他最后仍是没将弄梅的事说出来,他不愿让她在这种时候受到双重的打击。
“可是只有五成,那万一……”她不敢想象那后果,又怕又惧的哭了出来,“我去求陶大叔,他医术那么好,一定有办法能治好你。”
他将她紧紧拥进怀瑞安抚她,“陶大夫已经尽力了,凉玉,你要往好的一面去想,至少现下我还有五成的机会能活下来。”
“可是我好害怕!”她眼泪止不住的掉着。他是她的天、她的地,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自她十岁那年被他接来,他就一直陪伴在她身边,若是没了他,她会不知道要怎么独自活下去。
就连先前误以为他变了心,她都没有这么惶恐惧怕过。
“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没事的。”他的手揉抚着她微微发抖的身子,把她吓成这般,让他心疼又不舍。
“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她哽咽的紧紧抱着他。
“我怎么舍得丢下你,别哭了,乖,你要对你家相公有信心,我没那么容易死,要是黑白无常敢来拘我,我就用你做的这双新鞋子踢跑他。”
知道他是想逗她笑,然而此时此刻她一点也笑不出来。“你是什么时候中了毒?”她竟一点也没发觉。
“大约在几个月前。”
“几个月前?”陶凉玉一怔,她虽然不够聪明,但思及先前他严苛的要求她学习看帐,以及了解庄子里的各项买卖,还有他找来俞欢揭露李昭宜与宋忆辰图谋不轨的事,同时不停的告诫她世事无常、人心难测的话,她陡然间明白过来,他做的这一切全是为了她。
他希望万一他不在了,她能不依靠他,而独自安好的活下去。
醒悟了他这番的用心良苦,她埋在他怀里,泪涟涟的痛哭失声,泉涌而出的泪水很快将他的前襟哭湿了一片。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相公,你先前为何什么都不告诉我……”
妻子的泪不仅湿了他的衣襟,也浸痛了他的心。他想陪着她白首到老,他想伴着她朝朝暮暮,只要有机会活下去,不论要受什么苦,他也会义无反顾的撑过来。
距离毒发之日只余最后三天,宋忆风找来了孟兆,请托他一件事。
“孟兄,你我相交十数年,除了凉玉,你是我最信任之人,明日我即将接受陶大夫的治疗,这一去能不能活着出来犹未可知,故而有一件事我想拜托孟兄。”
“庄主请说。”孟兆抱着剑看向他。
“若是我有个万一,请你替我保护凉玉。”他神色郑重的请求。
孟兆一口拒绝了他,“恕难从命,当年你救我时,我曾允诺过,只要你活着一日,我便替你效命一日,倘若你死了,这承诺也就结束了,届时我不会再留在乐云庄。”除了他,他不会再听命于任何人。
宋忆风早料到他会这么回答,前生在他猝死后,孟兆便离开了,否则若有他在,凉玉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孟兄,只要你肯答应我,届时乐云庄旗下的买卖,粮行、茶行、布庄、油行,任由你选一项。”他提出交换条件。
孟兆玩味的问:“若是我要粮行,你也舍得?”这粮行是乐云庄旗下最大的买卖,几乎占了三分之一的收入。
“只要能护得凉玉平安,我没什么舍不得的。我也不求太多,请孟兄看在我们相交一场的分上,只要你替我护持她五年,届时,粮行孟兄尽避取去,这件事我会留书交代方九和凉玉,以为凭证。”
孟兆摇头叹道:“你真是个痴情种,为了这个妻子,这些日子你可真是煞费苦心。”他这些日子跟在他身边,看着他为陶凉玉所做的一切,佩服又感叹,换成是他绝做不到如此地步。
“倘若往后你遇见了一个情之所钟之人,你便会明白我此刻的心境了。”说完,宋忆风朝他深深一揖,恳求道:“就当我求孟兄吧。”
孟兆毕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宋忆风都这么折节相求了,他也狠不下心再拒绝,略一沉吟后,他开口道:“马场,我只要马场就够了。”
闻言,宋忆风很意外,“孟兄该知道马场的规模不大,远远比不上粮行。”
“那些买卖的事我也经营不来,能得几匹马闲着无事时来耍耍倒也不错。”
“既如此,那么马场就给孟兄,这件事,我会立书交代凉玉。”此事谈定后,宋忆风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有孟兆保护凉玉,五年内凉玉的安全定然无虞,这五年的时间,在方九和马清其等人的辅佐下,应该也足够她掌握住乐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