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竟然连续发生两次!这绝对是他这一生最大的耻辱跟遗憾。
「我们一来这里就发生这种事,好像不是个好兆头。该不会有人想暗杀弥生吧?」始雨忧心仲仲地问。「应该不至于。虽然这里的政治局势很乱,但没有人知道弥生是这里的幕后老板,大多数的员工也不知道。」
「如果他们知道呢?那些俄罗斯人说不定会为了抢夺这条船……」
他们所说的话,满满全没放在心上,方才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她的脑海中。她看到老板扑倒了弥生,看到他们两人的身影躺在地上,她不知道自己忧心谁的成分比较高——不,她知道,她担心老板的安危。之后他们起身,两人在鄂霍次克海上的身影显得那么搭配合衬。弥生惊魂未甫地依偎在老板胸前,那景象……那么理所当然,又那么刺眼。
她的脑袋一片混乱,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前一天晚上老板的问题又回到她脑海:如果我真的跟王弥生在一起,妳会感到高兴吗?老板为什么那样问?
「满满……妳还好吗?」弥生望着她。
她愣愣地,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
「谢谢妳刚刚救了我。」弥生真心诚意地握住她双手。「没有妳,现在我大概已经死了。」这次满满摇摇头。「也……不一定。没那么准刚好打中妳,那是意外而已。」
「如果那不是意外,那就有人要倒大楣了!」梁少勋终于耐不住性子,火爆地跳起来对着凯萨咆哮:「那个混蛋在哪里?!我一定要亲自审问他!这其中一定有鬼!」
「别冲动——」
「我不冲动才怪!带我去!现在就带我去找他,我一定要亲自、好好的审问他!」凯萨叹口气,望着弥生。弥生的眼神中写着默许,于是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领着梁少勋离开。「满满,我真的很感谢妳。妳想要什么?告诉我,我一定替妳办到。」
「唉唷!满满要的就是功成名就啊,成为世界上最出名的服装设计师。」始雨跳到她们身边,笑嘻嘻地说道。
「不……不是这样。而且……而且也不是我救妳的,是老板——」
「对啊对啊!满满,妳这次做得真好!不但救了弥生,而且还刚巧推了他们一把,一举两得,真是太绝妙啦。」
「什么一举两得?」弥生微微蹙起眉。
「撮合妳跟成海阔啊」始雨理所当然地说道。「满满,妳真是真人不露相耶!嘴上说不要,但心里却很愿意撮合他们两个封不对?原来妳是这么贴心可爱。」
满满有口难言。她望着始雨那张故作天真的笑脸,明白她是要将自己逼至绝境。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救了弥生的同时,也将弥生跟老板串连在一起。
这是她自找的……
满满突然感觉自己又开始晕船——可是他们明明在平台上。
「妳跟成海阔好合适。他不贪财,又不是色鬼,个性虽然有点怪怪的,但反正妳也不正常,妳讨厌多话的男人,他正好是个闷葫芦。妳讨厌不懂得表达自己、没有风情的男人,他正好是个会用相片说话、浪漫绝顶的摄影师。老天!我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会比他更适合妳。」始雨正在演戏,三人各怀鬼胎,却都知道她在演戏。
「妳说得太夸张了。」弥生表情淡然。
「妳否认?」
「我不想谈这件事。」弥生淡淡一笑。「这是你们小女生的胡闹,与我无关。」
「所以妳同意?」始雨高兴得大笑。「哈哈!我就知道妳会同意。」
满满的心不断地往下沉,脸色更白。
「满满,妳看起来糟透了,要不要躺下来休息?」
「我只是……好像又有点晕船……」泣然欲泣,欲哭无泪。
「大概受到惊吓了。」弥生温柔地扶着她在沙发上躺下来。「别担心,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回台湾。」是的,她真的开始想家了、相心念摄影棚,相心念过去的日子,她甚至想念每天熬夜拼毕展的日子,而她最想念的……是跟老板在一起的那些无忧无虑的时间。
「对了,成海阔哪里去了?英雄救美之后人怎么不见了呢?」
「他去换衣服。刚刚他抱着我在钢板上滚,衣服弄破了一大块、我叫凯萨拿衣服让他换——」
「哗!好帅喔!」
始雨突然惊呼起来,满满选搞不清楚状况,成海阔已经越过始雨跟弥生,从沙发后面探出身子来望着她。「妳怎么了?」
老板穿着她带来的衣服——她替他设计、连赶好几天工做出来的衣服。她的手不巧,缝纫机也用得七零八落,扣眼的位置总是跟扣子有些差距,还有几个地方重复缝了好几条线,可是他穿起来真的好帅。看到老板,不知道为了什么,满满直想哭。
她躺在沙发上,双手掩住自己的脸,朝着沙发里面蜷曲。「我只是晕船。」
「放心吧,满满不会有事的,大概是受惊了我等一下请陈医生过来看她。」弥生的声音从她耳畔传来。她的手好温柔,声音好甜美。她已经把她当成自己人,说话的时候感觉不再有距离,彷佛她们已经是相识许久、相知甚深的好朋友。始雨或许是个坏蛋,但弥生不是,弥生是好人……她怎么可以阻绕老板得到幸福的机会?老板从不曾那样自私的对待过她啊。
老板的手抚上她的发,用力地揉揉她的脑袋。「喂,只是晕船,妳为什么哭?」真讨厌!他明明就看不到她,为什么还会知道呢?
满满有点生气、有点委屈,错综复杂的感觉说不出来又无法想清楚。她只是更用力抱着头,把自己往沙发里埋。
悲伤的情绪占据了她,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地奔流,她已经可以看到了……已经可以看到未来没有老板的日子,想象着老板跟弥生比翼天涯,过着神仙眷属般的日子,竟是这样的令人心痛!
※※※
摄影棚里静悄悄的,大树他们应该正在没命的赶工才对。四缺一,他们的毕展工程岌岌可危,但摄影棚里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老板没有跟她回来,据说回到台湾之后还有更多重要的事件待办。弥生留着老板,而老板也没有拒绝。临走前老板意味深长地望着她,像是等着她开口,她却开不了口,只是转身走开,自觉寂寞苍凉。就如同这间冷清的摄影棚。
打开门,夕阳的光影照入屋内,扰动一室尘埃。
满满走进门,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老板说得没错,平空从天上掉下来一百万的礼物绝对不会是好事。为了那一百万,这里变得这样冷清,钞票还没入手呢,一屋子的热闹却全跑光了。突然,她眼角瞥见一个人影,回头一看,竟是美心。
她孤单地坐在角落里,慢慢地缝着衣服,动作那么慢,慢得几乎让人忘了她的存在。光影落在美心身上,她清汤挂面的娃娃头慢慢抬起来,可爱的圆脸、可爱的圆眼睛,那双清澈的眸慢慢地蓄着水光。
美心在他们之中是最没志气的,爱哭又懦弱,作品被指导教授挑出两个小缺点,眼泪就像瀑布一样哗啦哗啦流个不停。她好容易紧张,一紧张不满手汗,圆眼睛睁得占满半张脸,樱桃小嘴抖啊抖的说不出半句话。
第一次跟美心合作,她也紧张得双手不停藏在身后拭汗。其实只是要作一份流行演化史的小报告,她却慌得像是世界末日就要到来。
圆眼睛里此刻已经蓄满泪水。
满满走到她跟前,美心哇地放声大哭,紧紧拥抱着她。
「都……都没有人要来……我等……等好久……」美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肝肠寸断,所有的委屈、心酸,一古脑儿全哭了出来。
「没事的,对不起……我回来了。」满满的眼眶也湿了。这才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她完全忽略了这群朋友。他们相知相守整整四年,她曾在心里暗暗承诺过,这辈子要好好守护这份感情,然而一遇上事情,她便将他们抛诸脑后。
「好了。」她满面泪水,但脸上却出现坚毅的神情。「好了,我们都不要哭了,我们去把那两个混蛋找回来。」
美心抬起眼,一脸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表情。「可……可以吗?他们选会回来吗?」
「当然会。」满满回头找来面纸盒,擦掉两人脸上那团悲喜交集的产品。「他们敢不回来,我们就揍扁他们!」
美心忍不住噗赤一声笑了出来。「满,我们太矮小了。」
大树跟可罗的身高都超过一七五,要打扁他们的确颇有难度——不过,谁说她们办不到来着?她已经失去了爱情,绝不能再失去友情、谁要敢阻挡她的话,就算是变形金刚?她也要一拳打飞他!
※※※
这间暗房据说是王弥生下令之后用半天时间临时改成的,但放眼望去,里头所有的物品一应俱全,比他那间已经用了五、六年的暗房还要专业,合双备更为齐全。
成海阔在暗房中凝视着自己这一个月来所拍的照片,那些鲜活的影像饱含灵魂,每个凝眸、举手投足都充满了戏剧张力,凝结的时光历历在目。
「我可以进去了吗?」弥生在外头敲门,他已经进暗房三个多小时,她迫不及待想看那些照片。成海阔犹豫了半晌,要将那个部分的照片收起来吗?当初按快门的时候,每一次他都有所迟疑,毕竟合约上规定这些照片都是属于王弥生的,但摄影师的天性让他一次又一次重复按着快门——他想骗谁?那不是摄影师的天性,那是他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