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架上绑着一名身穿红色衣袍,满头白发,脸庞却显年轻,身材高瘦的男人。
男人一醒过来,便发现自己的手脚让人缚在刑架上,待瞧清他对面坐着礼王,神情更加不安了。「王、王爷……」
「国师终于醒了?」那兀勀面色冷沉,声音却是难得的温和。
「这里是?」
「礼王府地牢,国师应该听说过,这地牢可是死过不少人。」那兀勀的声音倏地冷了几分。
「王爷为何……」
「喔,为何将国师请来是吗?」那兀勀见国师抖得话都说不好,便替他说了,「因为本王左思右想,想不通国师何以同本王过不去。」
「我……下官……没有同王爷过不去。」
「是吗?可本王就认定了国师同本王过不去。」那兀勀把玩着手里一把锋利白亮的匕首,似笑非笑地又道:「国师听过凌迟吧?本王手里的这把匕首最适合凌迟,片人肉十分利索,国师可要试试?」
「王、王爷饶命……下官……不知何处得罪了王爷……请、请王爷指点……」
「国师可曾同皇上说过,本王搁在心尖上的姑娘是个妖女?」
国师浑身发颤,说不出话来。他的确有预言的本事,在他看见的异象里,那姑娘确实是羊妖入凡。「王爷,下官确实看见了异象,那姑娘……非凡人……」
「能让本王搁在心尖上的人儿,自然非凡。」那兀勀故意曲解他的话,端起茶盏啜了口热茶。「本王这地牢刑杀过不少叛国奸臣、贪官污吏,国师凭几句话惑乱朝政,能死在本王的地牢里,也不算亏待,待国师下了阴曹地府,多得是死在这儿的鬼魂与国师作伴,国师绝对不会寂寞。」
「王爷……饶下官一命……王爷擅自杀了下官,皇上若是问起,王、王爷如何交代?」
「不劳国师忧心,如今宫里,有一名长得与国师一模一样的人代替国师呢,皇上绝不会发现国师死在本王的地牢里。」
「王、王爷饶命……下官真没欺骗王爷,那位姑娘……不、不是凡人……」
「不是凡人又如何?本王喜爱就得了。国师想清楚了,执意与本王作对,后果可是国师承担得了的?」
那兀勀起身走上前,用匕首俐落准确地削去他大红衣袍一片布料,连带削下一片血肉,他因剧痛号叫,声音响彻地牢。
那兀勀神情淡冷,轻轻扯出一抹笑。「不过一片薄肉而已,国师能想象身上被削下千片肉的模样吗?不会立即致命,而是缓慢流光了血,在剧痛中慢慢死去,喔,对了,本王会另外让人调制温热盐水,待削下千片肉后,再命人一匙一匙地在每处血口浇下,那种痛……」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下官不过是把看到的异象如实禀明皇上……王爷饶了下官……求王爷了……」
「异象不能改吗?」那兀勀漠然问道。
「可、可以改,天命本随四时人心向变而转……」国师惊骇得几乎要哭号了。
「如此甚好,国师可继续称本王心尖上的姑娘是妖女,本王不计较,不过有两件事请国师配合本王的意思,国师可愿意?」
「愿意、愿意……」只要能不受极刑,痛苦死去,他什么都愿意。
「国师之言,皇上甚为看重深信,本王劳烦国师记住,你既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被请入礼王府一趟,就能再被本王请入王府第二回、第三回,不过本王是个没耐性的,若是让本王第二回将国师请来,恐怕国师再也走不出礼王府地牢,请国师务必自重。
「一会儿本王劳烦国师帮忙的两件小事,国师可要为本王办妥当了,再者,今日之事,国师若敢透露只字片语,本王也只能请国师来礼王府第二回,国师明白了吗?」
「下官……明白了,王爷请说。」
那兀勀简明扼要的交代了两件事,尔后问道:「国师记牢了吗?」
「记牢了……」国师着实困惑,皇子们个个巴不得能继承大位,明明有大位之相的三皇子却摆明不要。「王爷……当真不爱江山?」
那兀勀凝视着国师,其实他心里知道这位年已四十,却貌似二十岁年轻男子的国师,并非神棍,确实有神通修为,这是他宁可将人请来礼王府吓唬吓唬,而不愿动手取国师性命的原因,往后二哥上位,自然有用得到国师的地方。
「本王无心朝政,如今天下安定,二皇子心怀仁德亦胸有大志,比本王更适合皇位。」那兀勀难得愿意同他人解释什么。「父皇因国师预言,深信本王乃真龙降生,但何谓真龙?本王性格冷酷残虐,国师当真认为本王适合皇位?倘若本王上位,国师恐怕会是第一个死在本王手里的人,因为你让本王不得安生度日。」
国师无语,闭了闭眼睛,一刹那竟又看见异象,喃喃地道:「果然是妖女,已令真龙之气转向。」
「国师是个明白人,甚好,那点伤口,一会儿本王会差人为国师仔细医治。」那兀勀打心底笑了。
「王爷,下官方才所言,并无虚假。」国师叹气。
那兀勀不免怔楞,见国师眼里无半分虚意,笑道:「如此国师也不必为了本王妄言,正好。」
「王爷,请听下官一句,那位姑娘……确实为羊妖入凡。」
「国师无需忧虑本王,方才本王也说了,能被本王搁在心尖上的人,自然非凡,若是妖,也无妨。」
离开地牢,那儿克匆匆往风回楼去,不知窦娥将今日大肆买购的宝贝收拾得如何。
一走进正厢房里,他就窦娥对着一箱箱东西苦着脸,他不禁笑了。「原来也有让娘子苦恼的事,说说,这是怎么了?」
「扮一日妖女该够了吧?这么多东西我根本用不来,你说,我有几颗头,戴得了这么多头饰、耳坠、链子,真是浪费了。」买东西、四处散财实在是件累人的活儿。
那兀勀牵着她的小手坐了下来。「轮着戴,没人让你一次全戴上。」
「问题是我不爱这些。」她懊恼着,演完了妖女,这么多首饰头饰要如何处置?
「让春芳为你收妥,往后有机会用得着。你今天扮妖女扮得真好,不过一日不够,在入宫前,你每日都得这样,为了别让你一个人委屈,我会天天陪着你。」
「这样可好?」他还有其他要紧事要处理吧。
「有何不可?你扮妖女,我自然得尽职当个被妖女惑乱眼目的假真龙。」
「什么真真假假的,你到底在说什么?」窦娥没好气的瞪着他。
那兀勀笑问道:「我方才请国师来礼王府,你猜猜国师说什么?」他温柔地轻抚着她细嫩的脸颊,她若是妖女,他也真不觉得有什么,或许正因为她确实是个妖女,才能样样都行、样样学得快。
她摇摇头。「别卖关子了,国师说什么?」
「国师说,我的娘子是羊妖入凡。」
窦娥愣了愣,没想到大元朝的国师有几分功力啊,不过她偏了偏头,笑道:「哪里是什么羊妖,你要听真话吗?」
「我的娘子肯说,我当然要听的。」那兀勀眨着眼,笑意加深。
「要我说真话,我是羊仙下凡。」她说的是真话,却也知他肯定不信。
「哈哈……」他笑得极为欢快,好一个天仙下凡。
「话说回头,我若当真是羊妖,你怕是不怕?」窦娥又问。
「怕什么?本王见妖收妖、见仙收仙,不管我的娘子是妖是仙,这辈子都归我了。」那兀勀全然不在意,国师所言十之有九准确无误,但窦娥是妖或是仙又如何,他爱上便爱上了,今生今世不变。
「归不归你还不见得呢!」窦娥娇瞋他一眼。
「娘子这辈子肯定只能归我了。」他一把搂住她的腰,狠狠吻上她的唇。
她被他吻得头昏脑胀,回过神后赏了他一记绣花拳。
春芳在一旁瞧着两人打情骂俏,低垂着头,脸红不已,想起前两日阿特尔拉了她的手,送她一串玛瑙手链,说是在街上看到,觉得适合她,就买下了,她默默想了两日,还是想不透阿特尔是不是对她有点意思,着实苦恼。
瞧两个主子靠得越来越近,低下声说话,春芳知情识趣地退出厢房,才一转身,就瞧见让她苦恼了两日的阿特尔。
阿特尔尴尬的笑了笑,搔了搔头,好半晌才道:「春芳姑娘,能不能……能不能请你帮我……烤只烤鸭?」他实在想念那皮脆多汁的香甜滋味。
「你送我手链,是为了烤鸭吗?」春芳松口气,又仿佛有些失落涌上。
「不是啊!」他想也没想马上反驳。
「那为什么送我手链呢?」她苦恼的又问。
「我、我也不知道,当时走在街上,忽然想起姑娘……」阿特尔抚额,忽有领悟,莫非回京城一路上总与春芳相处,生出了情意?她圆甜的脸蛋,越瞧越好看,直爽的性子,相处起来总让人愉快。「姑娘,我想我……或许是喜欢上姑娘了。」
「这可不行啊,我不想离了夫人。」春芳咬着唇,有些不知所措。
「姑娘无需离开夫人,我同你都在王府里,不是吗?」
「我得问问先夫人成不成。」
「我去求王爷,夫人一定肯的。」阿特尔急切的说,就要往厢房里走。
春芳一把拦住他,红着脸摇头道:「现在……不适合,王爷、夫人……正好着。」
「那我另外再寻时机。」阿特尔低语。
「我、我去帮你烤只烤鸭吧。」
「多谢姑娘了。」
说到底,通往男人心的果然是胃啊。春芳想着前阵子夫人说过的话,阿特尔大概是先喜欢了烤鸭,才喜欢了她吧,就像王爷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