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算姻缘吗?怎么又算起祸福了?”故意挑衅。
“姑娘此祸便是因姻缘而起。”
“此话怎讲?”
“姑娘虽然福厚,却与夫家缘浅,若想积缘,必要遭受一场劫难。”
“哦?那你算得出我未来的夫君是什么人吗?”仿佛存心要考一考他,眼珠子调皮地眨了眨。
“皇家之人。”一字一句,老者徐徐道出。
“什么?”少女顿时面色大变,“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谁教你说刚才的话?”
“没人教老夫,都是老夫从姑娘的面相上看出来的。”老者微微笑,“姑娘有雏凤之姿、王妃之命。”
“你……”她瞠目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
“小姐,我说了他很灵的吧?”丫鬟在一旁嘻笑耳语。
“是你这丫头在搞鬼吧?”少女侧睨她,“否则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
“天地作证,我小玉可没对这位老先生说过半句不该说的呀!”小玉连忙举手发誓。
“拿十两银子打发他走!”
华服少女一颗心顿时变得焦躁难安,不敢再看老者微笑的表情,像是撞了鬼一股,急急往山下去。
一辆马车停在阶下,车夫一见她到来,便立刻熄了口中旱烟,连忙从歇息处立起,恭恭敬敬唤了一声“大小姐”。
“快送我回府。”钻入车内,华服少女打算平静心境。
然而,一场更加惊心动魄的意外却等待她,刚刚坐定,便有一把明晃晃的利剑架到她的脖子上,一只黑黝黝的大掌瞬间捂住了她的嘴。
“啊……”尖叫尚未出口,便被堵住。
“不要出声,”身后的人低声警告,“只要你不乱动,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华服少女瞪著惊恐的双眸,想挣扎两下,却动弹不得。
“叫你车夫快快往前行驶,若有人问起你们是否见到一名黑衣男子,便说他已往东边去了。”那人靠著她的耳垂命令。
“小姐,你没事吧?”这时,小玉在车外唤,“还在生气吗?”
“如果够聪明,就说自己没事。”
“我……”捂著她嘴巴的掌移开了,这时她大可大喊救命,可刀架在她脖子上,她自然不敢妄动,只能乖乖地违心回答,“我没事,快回府吧。”
小玉应了一声,没过多久,马车便行驶起来,车身晃晃荡荡的。
在这阵摇晃之中,华服少女一颗心似乎快被震出来了,有生以来从未品尝过的害怕,今天终于知道了滋味,她不止怕脖子上架著的这把剑,更怕先前那老者的预言——他说她今日有劫,果然有,那么他说她未来姻缘坎坷,难道也是真的?
心烦意乱中,忽然窗外似有大批人马路过,扬起阵阵喧嚣的马蹄声。
“小姑娘,有没有看到一个受伤的黑衣人从这里经过?”有人问小玉。
“啊?什么黑衣人?没看到呀!”只听小玉懵懂地答。
“这车中所坐何人?”
“喂喂喂,你们可不能无礼哦,这车里坐的是一位极为尊贵的人物,你们可惹不起的!”小玉连忙护主。
“什么尊贵的人物?老子就不信,非要瞧瞧!”
长剑一挑,车帘眼看就要被挑起,车内忽然传来华服少女不怒而威的声音,“何人在外喧哗?”
“小姐,也不知这些是什么人,胆敢对小姐您无礼。”小玉嗔怒。
掀开车帘,华服少女明媚一笑,“原来是李校尉,我说怎么声音如此耳熟呢!怎么,李校尉出宫办差?”
提剑之人一身戎装,本来嚣张的气焰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立刻萎谢,不自然的笑容迅速堆于脸上,翻身下马,俯跪路边,“原来是小姐您在此,属下得罪了。”
“不必多礼,你们也是为了公事,我怎会怪罪?怎么,又在抓什么重犯?”
“呃……属下们都是奉旨行事,没有上面的吩咐,不敢多言。”
“好,那我也不多问了,”华服少女满脸镇定,“刚才我也听见了,你们在找什么黑衣人对吧?我刚才去寺里上香,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倒是看见一个骑马的黑衣人往东而去,你们去那边找找吧。”
“多谢小姐!”一群戎装骑士顿时大喜,千恩万谢地去了,马蹄再次扬起一路风尘。
待他们走远后,这才对身后的蒙面人小声说:“他们都去了,你也可以走了吧?”
“麻烦姑娘送我到闹市之中。”那人低低笑。
“闹市之中?”皱了皱眉,“你可知道,附近的闹市便是京城,刚才那些人是皇宫里的御林军,你回去岂不是自寻死路?不如我赠你一些盘缠,你改道离京吧。”
“既然要回去,我自然不会怕,多谢姑娘关心。”笑声在瞬间变得有些温和,“可不知姑娘如此尊贵的人物,为何要这般关心我这个逃犯?”
“我哪里是关心你?你的剑架在我脖子上,我敢不讨好你吗?”她轻哼一声。
“姑娘性格耿直,在下很喜欢。”笑意更浓。
“谁要你喜欢?”这家伙在调戏她吗?岂有此理!她立时大怒,“趁本姑娘还没发脾气,快滚!”
“多谢姑娘今日救命之恩,在下来日一定会报答姑娘的。”
“报答?”她如听奇闻,“我连你的样子都没见过,你此刻跑了,我到哪里找你索取报答?好了好了,废话少说,要滚快滚,少在这里假惺惺装仁义。”
“姑娘想看我的模样吗?只要转过来,便可看见。”他轻轻拉下面巾,声音低醇。
“我倒是要瞧瞧你这江洋大盗是何嘴脸!”她咬牙切齿,猛地一转头,霎时惊呆,万万没想到一个被宫廷追缉的匪徒竟有如此俊颜,目瞪口呆之中,胸口被震得似乎失去了心跳……
她记得,当时她是看清他的脸的,那张脸庞何其英俊,在黑发黑巾的围绕中,仿佛一朵午夜幽昙在暗处绽放,散发迷离光华。
她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这张令人意外的脸,然而,此刻为何这张脸在她脑海中如此模糊,像一张浸了水的画像,渐渐化开,越来越淡……
“呵——”
乔心猛然坐起身子,发现刚才上演的一切,不过是她的一个梦。
好奇怪的梦。最近,她总是梦见它,一次又一次。
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吗?还是只是她的幻想?
在梦里,她时而变身为那个骄傲高贵的华服少女,时而又变成一个旁观的幽灵,她弄不清自己是谁,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看著同一个故事不断重演。
还有那张男子的脸,每一次,就在他摘掉蒙面黑巾、在她转头的那一瞬间,梦便碎了。
她总是看不清他的脸,虽然,她记得那是一张极为英俊的脸。
他,到底是谁?
***
南周帝穆展颜带著皇后青旋到达乐阳的那天,街头仍旧像平常一样平静,人们只是看到一队从京城来的旅客在东江码头上岸,其后受邀入住西诚王府,却没有人知道,旅客中竟有本朝天子。
不过,西诚王府中的下人,都心知这位京城来的客人必定来历不凡,否则,西诚王爷也不会提早三个月便把府中上下收拾一新,还特地招募数十名绣娘日夜赶制绣品,将东厢客房里的被褥帘帐统统替换。
正当王府上下为接迎穆展颜而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乔心却抱著白猫无所事事。
“好香呀——”她轻轻迈入厨房,探头看看灶上蒸气不绝的美食,赞叹道。
管事余嬷嬷见到是她,连忙笑脸相迎。
现下,王府中无人不知乔心是王爷的“新宠”,自从她那日无意撞见了自家主子,便从一名临时招募的绣娘一跃而成府里人人敬畏的“乔姑娘”。
现下,她只需做两样工作——跟白猫玩耍,陪王爷说话。
府里诸人都悄悄议论,恐怕不久的将来,大伙儿都要称乔姑娘为“侧王妃”了,谁叫正王妃天天不在家呢?就算王爷再痴情,也不能长年累月当和尚呀。
“乔姑娘,肚子饿了吗?来来来,这里有上好的点心,都是为京城来的客人准备的,用的可是上好的昂贵材料哦,我偷偷给你先尝尝。”余嬷嬷连忙端来一碗蜜饯炖官燕。
“我不饿,倒是小白嚷著要吃呢!”乔心将那猫搁在桌上,“麻烦嬷嬷挑一条肥大新鲜的活鱼,不搁油盐,清蒸了喂它。”
“姑娘来得正巧,今儿正好有才运来的鲈鱼,小白有口福了!”
“鲈鱼?”乔心一怔,“咱们这儿不产这种鱼,要从很远的地方运来,一定很贵吧?”
“那又有什么法子,这次招待京城来的客人,王爷吩咐什么都要最好的。”余嬷嬷难掩心疼的神色,“我瞅著这几天府里的开销呀,那个银子是白哗哗地流,皇宫内院恐怕都没这么奢侈。”
“那些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呀?”乔心假装好奇地打听,“王爷怎么如此厚待他们?”
“听说是王爷旧日在京城做生意时认识的朋友,反正肯定来历不凡……”余嬷嬷神秘地凑近乔心耳朵,轻轻道:“有人说,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皇帝和皇后。”
“什么?”她受惊一般瞪大眼睛,“皇上和皇后?”
“这都是咱们下人的猜测,也不知真假,乔姑娘如果真想知道,可以自己去向王爷打听呀,他这么宠你,一定会告诉你的!”余嬷嬷邪邪地笑。
“嬷嬷不要老拿我打趣,我可不敢问!”羞怯地低下头,“不过,倘若真是天子驾到……乔心倒真想亲眼目睹一下天颜。”
“那有何难?乔姑娘如今可以在这府里自由出入,哪天去花园逛逛,肯定能撞见。”
“乔心虽得王爷宠爱,却也不能恃宠而骄,给王爷惹麻烦不是?万一冒犯了天子,连累王爷遭圣上怪罪,那可就不好了。”
“说的也对。”余嬷嬷点头。
“所以……乔心有一事想求嬷嬷。”
“姑娘有事尽管讲。”
“乔心想见天子,却没有借口一见……不如就让乔心当一回奉茶的丫头,偷偷在一旁瞧天子一眼,既可得偿心愿,又不惊动旁人,岂不两全其美?”眼珠子一转,她迅速想出一计。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但余嬷嬷还有犹豫,“只是……王爷一直陪著那些客人,若让他看到老身让姑娘去做这种端茶送水的粗活,岂不要打断老身的腿?”
“放心好了,我会跟王爷解释的。”乔心安慰。
“那……那好吧。”她终于答应,“炉上有刚煮好的红枣茶,我刚想差人送去呢,既然姑娘你愿意做这粗活,那就……”
“那就谢谢嬷嬷了!”你连忙捧起茶盘,生怕对方改变主意。
呵呵,她哪里是想见什么天子真颜,主动请缨奉茶,不过是要干一桩坏事而已。
出了厨房,走到花园拐角处,趁著四下无人,她悄悄拿出怀中的一包药粉,全数倒入茶中。
这药,并非什么毒药,而泻药。
南周帝穆展颜私访乐阳,身为一地之主的花亭风自然要负责皇帝的健康安全,倘若皇帝腹泻不止,会不会治他一个护主不周之罪?
哼哼,花亭风呀花亭风,你杀了蓝姊姊全家,这一包泻药,仅仅只是报复计划的第一步棋而已!
看著药粉在茶中渐渐融化,变为无色无味,她的心情也变得更加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