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干……干杯,不醉不归……」
「喝就喝!谁怕谁,不见底不是男人!」
「好,干了,哪个慢了是孙子!」
「成!没问题,喝酒我祖宗,我认了第二,谁……谁敢称第一……我……酒王……」说完,他咚的一声,往甲板上一倒。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第三个……接二连三的,不断有咚咚咚的重物落地声,一个又一个因饮酒过量而倒地不起,一船的醉汉叫人好笑又好气。
在风家两位爷加入激战后,本来打起来的王府护卫和金鹰卫们总算意识到事情闹大了,风灵犀此时出面,提议大家一醉方休,一笑泯恩仇,还主动提供了陪嫁的美酒。
可是谁也没料到,女儿红酒烈如火,一入喉先是甘冽醇净,忍不住多喝两口,一会儿后劲上来了,那股烈念入喉头,像是一把火在烧着,还带着淡淡桃花香。
可遇不可得的好酒呀!
这是温颜在小女儿出生时亲手酿的桃花酒,就埋在桃花树下,一镍子桃花酒埋在一棵桃树下,等女儿出嫁日再挖出来给她陪嫁,一共一百零八坛。
夫妻俩一口也没喝,全给了女儿当嫁妆,放在舱底,这是为人父母的心意,希望女儿婚姻美满、诸事顺心,如同桃花酒越陈越醇,每一口都辣上心口。
谁知风灵犀也没喝上,反而拿来消弭一场争端,不过也正如她所说不打不相识,这一架倒是打出感情了,称兄道弟的不分你我,你敬我一杯,我干你一杯,有来有往一杯接一杯下肚,没人想过喝酒误事,先干完这杯再说。
只是隔天的宿醉呀!那可就精采了,一个个原本轻功草上飞的家伙面色难看,铁青着一张脸像晕船似的,站都站不稳的摇摇晃晃,扶着有小人儿钻来钻去的脑子瓜子喊头疼,喝了醒酒汤后,晕眩和头痛欲裂的情况才有所改善。
问他们还敢喝吗?这些喝酒如喝水的英雄好汉如惊弓之鸟,摇头摇得比谁都快,再三保证再也不喝了,一次就够受。
十几年的桃花酒呐!还反覆蒸馏三遍,酒气之浓烈不亚于温颜穿越前的烈酒,就算是喝了一辈子酒的老酒鬼也不敢喝超过三杯,而酒胆比酒性好的这群人却是手提酒坛子就口,难怪吃了大苦头。
「咦!那是什么?」视线忽地一暗,似有乌云掠过头顶,快得令人诧异,眉头一拧的仇雷抬头望天,却一片云也没瞧见,晴空万里。
「那是大金和小金。」双目微闭的风暴背靠桅杆,双手环胸抱剑而立,神色淡漠得看不出来他先前还头疼得要死。
「大金、小金?」
「小小姐养的两头金雕,陪嫁活物之一。」
它们还是蛋的时候就被抱回风家,刚出生时长满杂毛,养了两年羽毛都是黑的,以为是黑鹰,到了第三年开始掉毛,一根根黑色羽毛快掉光了,变成秃毛鹰,风家众人当是得病了,很快着急的想尽办法医治,就怕两只老鹰病死了。
谁知羽毛掉光又长出新羽毛,体型也越长越大,羽毛呈现金棕色,双翅一展开有六尺多长,站直了有半个成年男子高,能捉起大小和他差不多的猎物。
「陪嫁活物……之一?」难不成还有之二?
风暴嘴角微勾的补上一句,「还有大白、小白。」
「大白、小白?」又是什么东西?
「雪狼。」
「雪狼!」仇雷惊得站不住。
「很乖的。」在熟人面前。
「很乖?」仇雷面露古怪,对风暴所言一个字也不信,狼很乖?真是天大的笑话,睁眼说瞎话的风暴良心不会痛吗?真信了他才叫傻。
狼不是狗,雪白的狼更是少见,据说生长在广阔的冰原上,它们成群的出没,掠夺所有能见到的活物,皇宫里曾养过,让它们跟吊睛老虎对打,老虎都不是对手,是危险的凶兽。
「有灵性,通人性。」简直比人还聪慧。
见他一脸怀疑的风暴也不多提,吊人胃口,等见到了也不用他多说,自会明了。
大金、小金在天空飞翔,来来回回像在巡逻,飞得高、看得远,底下有什么动静清清楚楚,难逃锐目。
而大白、小白是狼,没法关在舱底,因此早了几日上路,走得是陆路,多绕得是山路,毕竟狼有野性,怕吓到百姓,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
「怎么还陪嫁这些东西,不嫌麻烦吗?」仇雷没说出口的是要养在哪里,京城可不比乡下地方,出入皆是达官贵人、名门世族,要是把人惊着了怕是吃罪不起。
靖王府在京中算是高门中的高门,除了少数的皇家中人外,还真没怕过什么人,是真正的贵族,可是能少一事是一事,虽然不怕事,却也不想为了一些小事而树敌,招来不必要的是非,地位高更要谨慎行事,不给人嚼舌根的机会。
「小小姐喜欢。」风暴说时,眼中多了一丝笑意,脸上的冰霜融化,给人随和的错觉。
「你指的是小郡王妃?」不会吧!养得娇娇气气的闺中小姐特中意飞禽猛兽?
「小郡王妃?郡王府还有大郡王妃不成,大小郡王妃同事一夫?」风暴语气一沉,似有不悦。
仇雷讷讷,「我指的是年纪……」啧!都说风家人护短,所言不虚呀!瞧这家伙的神色,跟要和人拼命似的。
「年纪不代表见识的多寡,也不代表智慧的深浅,这个『小』字最好不要在小小姐面前提起,否则别怪我没提醒你。」看在一起喝过酒的分上,他勉为其难提点一些,外表的柔弱不一定是真。
「犯忌讳?」看来郡王妃也有点小脾气……呃,脾气,去掉小,仇雷机灵的一点即透。
他知道郡王妃有对十分传奇性的爹娘,当年他躬逢其盛,曾是风老爷麾下一名小兵,跟着他和夫人也着实风光一时,两人的「横行霸道」连当今圣上也拿他们没辙,当着文武百官面前大骂无耻至极。
可骂了又如何,还不是封了个国公之位和一品夫人的身分。
听说因为从龙有功,皇上本来是要封其为一字并肩王,偏偏风老爷反骨得很,坚持不受荣宠,两方对峙良久后各退一步,赐了世袭罔替的定国公爵位,还有尚书官职。
定国公府如今还在,仆佣十数名洒扫里外,只是事过境迁,十余年过去了,京里人只知有座主人不在的定国公府,却不知定国公是何许人也,也淹没在世人的记忆中。
正所谓虎父无犬女,新朝初立时威震四方的神奇人物,其儿女又岂是池中鱼虾,不化金鳞为龙至少也是蛟吧!
因为今日风暴的几句话,仇雷省下不少麻烦,日子过得比捧高踩低的青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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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没说错吧!打出的交情,不伤筋动骨看不出真性情,之前还壁垒分明,各自为政,如今都能勾肩搭背,互称兄弟了。」
娘说,男人呐!身体内都住了一头野兽,要见血才会被释放出来,她觉得娘说得非常有道理。
一开始,迎亲和送嫁的两方完全合不来,一方自视是王公重臣家将,看不起商贾出身的亲家,态度高傲盛气凌人,言语多为不敬;一方认为京城来人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受不得气,以行动表达鄙视,斜眼看回去。
不满逐渐累积,风灵犀这只蝴蝶便轻扇了翅膀几下,让丫鬟教训那个最狗眼看人低的青渝,借此令冲突提早爆发,免得日后积怨甚深反成仇,两边的人形成老死不往来的局面。
这不是风灵犀希望看到的结果,一府中的人不该分成两派,郡王有郡王的人,郡王妃有郡王妃的人,这哪里还是一家人?
虽然在过程中有人受伤,不过结果还是令人满意,曾有的隔阖已经消失,换来的是融洽的笑声。
「你这是歪打正着吧!瞎猫碰到死耗子,我的人一向纪律严明,从不私下斗殴或窝里反。」他的兵只听从军令,他不允许的事没人敢违抗。
风灵犀水眸盈笑,笑得颇含深意,「纪律严明?那打得像上阵杀敌的人是谁,你不会说你不认识吧!」
凝滞了一下的司徒风绝神情暗了暗,有些打脸。
他迅速转移话题,「月儿高卦,风吹徐徐,此情此景,适合谈情说爱。」
那些不中用的东西不提也罢,丢人现眼,回京后丢回储备营加强训练,没磨出铜皮铁骨不放人。
风灵犀笑得淘气,「你不怕我哥哥们又找来?」
他真的是见缝插针,一有空隙就找她约会,把哥哥们气得跳脚。
从温州码头出发,到京城约二十日光景,在走走停停中,船行已过了一半路程,再过十日便会抵达,而在这期间,舅兄、妹婿是杠上了,斗智斗勇,一攻一防乐趣多,几乎是一日不斗吃饭就不香了,夹在中间的风灵犀便是战利品,你争我夺好不热闹,男人的战斗一向是意气之争,她成了配角。
脸皮一抽的司徒风绝往下一瞧,没见到风家兄弟身影才神色一松。「来了就来了,一块赏月,看着月照河面的美景,谁舍得破坏这份宁静?连夜鵰都平静了许多。」
没有鸟叫声……两人眼中微微一闪幽光,互相看了一眼,半圆的月光下是偶尔跳出水面的鱼,他们静静听着夜晚的波浪声,感觉到异样的肃杀。
举杯对饮,杯中是清茶,回韵持久的香气围绕鼻间,淡而清雅,却始终不散,掩去了水中一股气味——血的味道。
「你家的仇人很多吗?」怎么岁月静好那么难。
司徒风绝笑不及眼的单手把人搂入怀中,保护在身前,「不比你家多,岳父、岳母是这方面的高人。」
风家夫妇自成一股势力,到底有多强大没人知晓,可是人人忌惮,谁也不愿正面对上两人,只能从最弱的一环下手——也就是风灵犀,而司徒风绝算是倒楣孩子,谁叫他眼光高挑上强者女儿,活该被当箭靶!
风灵犀蹶嘴,「我是真的想出来赏月……」好人不能冇点好报吗?造桥铺路她也盘过心力。
船只航行在河中央,前面两艘引导船,既是开路,也是护卫后面的主船,司徒风绝和风灵犀便在主船上,主船的两侧各有四艘小大船四分之一的护卫船,每艘船上配备五十名带刀侍卫,随时警戒和护卫主船的安危。
主船后头是两两并进的一般客船,供给喜娘、媒婆、王府下人等乘坐,这些人通常不会武功,需要人保护,客船之后是货船,载运的是嫁妆,每艘船上的人数没定数,但由沉稳的脚步看来,应该是练家子,而且底子不浅。
「那就赏呀,我陪你。」月儿弯弯,像她勾起的嘴角,红艳艳的嘴儿引人遐思,他腹中的火隐隐点燃。
还要十日……漫长的等待,真要生生将人折磨死。
司徒风绝眼底的渴望明显可见,他趁两位舅兄用膳时潜入新嫁娘舱房,一口气抢人又翻身而出,几个跳跃上主船上最高的了望台,他事先准备了茶点就为了和伊人一诉衷情。
但此时他后悔了,了望台的设置是为观看前方的河道是否利于通行,有无暗礁或河面漂流物影响船只的航行,因此地方狭小,只容一人或两人转身,再多就拥挤了。
所以他就算想做什么也成不了事,最多偷偷香、拉拉小手、摸个小蛮腰,若想来个花好月圆根本是作梦,回去洗洗睡别痴心妄想了。
错估局势,他心中的懊恼难以言喻,有些埋怨起太过认真的风家兄弟,若非他俩处处阻拦,他也不会绞尽脑计「偷」人,千方百计的寻着隐密处情话绵绵。
目光一闪的风灵犀纤指拎起一块红枣桂圆糕,放在嘴边轻咬一口。「月不圆。」
他笑着接口,「等我们到了京城就月满西城了。」十六的月更圆。
紫气东来,皇宫位于京城的东边,日升东方的第一道曙光射向皇宫的最高处,是最先看到日头的地方。
而为了保护皇上,东门很少开放,除非有重大庆典,其他三城门则有贵贱之分,有些城门是不允许寻常百姓通行,平时只开放城门边的小门,人可过去,车马不行,挑担、单轮推车的宽度,牛车只能停放城外。
西城不是泛指西城门,而是京城的西边,这里的店铺居多,以及茶楼酒肆和花街柳巷,京城四大青楼便位于此地,不少文人雅士,读书人来此自诩风流的留下三、两首诗文,或是泼墨一幅。
这便是西城的有名处,美人、佳酿、多情公子,日落月升时才是夜晚的开始,多少佳人才子的情爱吟唱在街头巷尾,供人回味无穷。
「那时候哪有心情赏月,怕是忙得晕头转向。」拜完堂的隔日就得进宫谢恩,拜见帝后,一层层的宫廷礼节能叫人去掉半条命,宫中的嫔妃再稍做为难一下,她想全须全尾走出皇宫都十分困难。
想差的司徒风绝把头靠近,朝她耳后吹气,「嗯!是赏不了月,洞房花烛夜是人生一大喜事,为夫定然不会让娘子失望,芙蓉帐暖度春宵……」他们有一夜的时间缮繙缠绵,抵死欢爱。
「你……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说的跟你不是一件事儿。」双颊臊红的风灵犀又羞又急,杏目瞪大,瞪人都瞪出绵绵春色,流光溢彩。
他一笑,「不是同一件事又是哪件事,我们回京的第一件事便是拜堂,然后喝合卺酒,接着……」不可言喻的美妙,令人血脉贲张。
听他说着夫妻间的事,小脸红得发烫的风灵犀羞得不敢抬头,直往他怀里藏,「不许说、不许说,臊人。」
「犀儿,我……」我心唯你,磐石不移。
司徒风绝正要说出心底的话,彻底拿下准未婚妻的心,让她心心相系,共结同心,远处突地传来凄厉的鹰啸声,让他面色一冷。
风灵犀抬起头,仰望夜空,「是大金、小金。」麻烦来了。
话才说完,两个小黑点越来越大,好似两朵乌云,在天空盘旋,绕着主船飞来飞去,一下子飞高一下子俯冲,发出尖锐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