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婴儿啼哭的声音在幽静的夜里响起,显得特别的剌耳且扰人清梦。
“乖宝贝,不哭,妈咪秀秀。”刚生产完的女子满脸憔悴,疲惫的轻哄着怀中的婴儿。
“哇哇哇……哇哇……”女婴却丝毫没打算停歇,依然声嘶力竭的哭闹着。
“吵死人了,是要不要睡觉啊?”
“不会带小孩就不要生,吵死了。”
“拜托你叫她别哭了,我们明天还要上班上课耶。”
“一点公德心都没有,再吵我要报警了。”
此起彼落的抱怨声透过薄薄的墙壁自四面八方传来,让原本就手忙脚乱的新手妈妈更加手足无措。
“对不起、对不起。”女子频频道歉,然后又赶紧哄着怀中的婴儿道:“妈咪求你,拜托不要再哭了,嘘,乖。”
但女婴哪懂这么多,仍是奋力的宣泄自己的情绪,继续高声啼哭。
到底是怎么了?女儿不是个难带的小孩,很少会这样哭闹啊。女子心急如焚的尝试再拿奶瓶靠近女儿的唇瓣,试探的触了触,可她并没有想喝奶的意图,顶开了奶瓶,哭得更伤心了。
不是肚子饿?那到底要干么?女子又摸摸女儿的尿布,低头轻轻查探了下,干干净净,还维持着刚换好的洁净。
“哇哇哇……”女婴抗议的挥舞着手脚,小脸蛋因为哭泣而涨成猪肝红。
“你到底想要什么?别哭了……拜托,不要哭了……”她快要崩溃了,一个人带孩子的压力与焦虑已让她几乎夜夜失眠,情绪紧绷到极点。
此时,女婴仿佛终于听懂母亲的话,暂时止住了哭声,黑珍珠般的眼睛望着母亲眨啊眨的,好像在回应她的话。
“乖宝贝,妈咪真的好累,你乖乖睡觉了好吗?”女子红了眼眶,黯然的与怀中的女儿相望。
有一瞬间,她真的觉得女儿感受到了她的无助,预备乖乖睡觉了,但那也仅是一瞬间,接着,一阵比之前都还要尖锐刺耳的哭声又自女儿喉中爆响出声。“哇……”
“该死!到底要不要让人睡觉?”
“混帐,给我闭嘴!”
“吵死了,别哭了”
“用枕头把她捣住会不会啊?”
又是一阵怒骂咆哮,这次,女子原本强忍的泪水再也无法遏止的放肆滑落,宛如断线的珍珠,一颗颗滴上女儿娇嫩的脸蛋。
“你到底怎么了?不要再哭了……”她失控的举起手轻捣住女儿的嘴,却在触及小小的脸蛋时骤然心惊。
好烫!
她赶紧又将手探向女儿的额头,那灼热的温度不仅烫了她的手,也烧灼了她的心。
“哇哇哇……”仿佛在表示母亲总算发现她的不适,女婴哭得更大声了。
原来女儿不是无理取闹,而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女子自责的抹去脸上的泪水,心乱如麻的抱起女儿就要往外冲。
她听说过很多小孩发烧延误就医导致智力受损的憾事,她的女儿已经没有爸爸了,绝对不能再变成那样。
顾不得现在已将近午夜时分,她抱着女儿倏地打开家门,却撞进了一副结实的胸膛中。
“抱歉让一下,我要带我女儿去医院。”无暇顾及对方是谁,她心急如焚的想要闪开那堵“墙”。
但怎知对方却突然伸出手,在她措手不及时自她怀中抢走了小女婴,冷冷的道:“这也是我女儿。”
熟悉的低沉嗓音穿透了孩子的哭声,重重撞上她的心坎,她颤抖的抬起犹带泪珠的长睫,望向那张铁青的怒容,好似非常不愿意再提起这个名字般的惊呼出声——
“蔚绍华……”
坐在木头地板上,蔚绍华的鼻息中还隐约充斥一股潮湿的霉味,这就是她跟女儿现在生活的地方?
可恶,她为什么宁愿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也不愿意找他求助?
“为什么?”他目光灼灼的凝视着他,就像探照灯一样让她无处可逃。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回避他的视线,席咏深面无表情的道。
“这个孩子是我的,对吧?”他将视线转向经过急诊治疗已经退烧,返家后正恬然酣睡的女婴身上,然后深深的看着她。
“不是!”席咏深断然否认,消瘦不少的清丽脸庞上神情筑起疏离的高墙。
“除了我,你没有其他男人。”他微微眯起黑眸,懊恼她的顽固。
“我们都分手了,我没必要向你报告我的交友状况。”当初既然宁愿选择分手也不娶她,现在他又何必出现,扰乱她的生活?
“该死!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丫丫的年纪正好是我们在一起时有的。”他忍不住低吼。
“小声一点。”她担心的看了眼女儿,眉头轻蹙的提醒。
蔚绍华同时瞟向沉稳安睡的女儿,眸底闪过一抹怜爱,压下了怒气,放低音量道:“不管你怎么否认,事实就是事实,丫丫是我的女儿。”
席咏深缓缓的回视着他,黑眸明亮异常,身子坐得又直又正,唇畔扯起嘲弄的苦笑,“真是可笑,你这个连当丈夫都不愿意的男人,现在怎么突然死缠烂打,硬是抢着要当爸爸了?是因为日子过得太无聊,想找乐子打发时间吗?很抱歉,我没空陪你发疯,你该走了。”
她的讥诮嘲讽让他有瞬间语塞,但随即沉声道:“我不知道你怀孕了,否则……否则我一定会娶你。”曾经无法即刻回答的答案,他现在俐落的说了出来。
席咏深怔了怔,却是凄楚的扯唇一笑,“蔚绍华,不是只有你有自尊心,别说丫丫不是你的女儿,就算她是,我也宁愿自己抚养我的孩子,绝不会拿孩子当作逼婚的筹码。你走吧,不要再让我觉得自己更不堪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她难过的神色让他心痛,懊恼的想解释,却被她忽然站起身的举动给打断。
“你走,拜托你,当初爱上你已经是个错误,不要再让我觉得认识你也是一个错误。”她愤怒的瞪着他,咬牙用尽全力将他往门口处推。
蔚绍华将手抵在门板前,俯身注视着她闪烁泪光的瞳眸,胸口不自觉一窒,缓声道:“我会再来的。”
“不用了,你早错过应该出现的时刻,我已经不需要你了。”她漠然的垂下眼睫一将他黯下的眼神阻挡在关上的门扉之后。
看着眼前紧闭的门板,蔚绍华感觉自己也被她挡在心门之外。
曾经,她是个爱笑、爱撒娇的女孩,总是喜欢揽着他的手,仰起美丽的脸蛋一遍又一遍呼唤着他的名字,毫不隐藏对他的浓情密意与依赖爱恋。
然而此刻,他们之间虽仅隔着一道门板,却已有如相隔千山万水,往事不堪回首。
若不是他那时愚蠢的决定,她跟他们的女儿又怎会这样苦哈哈的窝在一个租来的破房子里穷困过日?若不是“回来”这一遭,他又怎么会知道当年他们分手之后,原来她活得这么辛苦、这么累?
也难怪她会隐瞒生女的消息,对他冷漠淡然,坚决反对他们父女相认了。思及此,蔚绍华的心狠狠拧起,抵在门上的双手紧握成拳,然后才又慢慢松开,颓然垂在身侧。
“我会再来的。”他对着门板轻吐出声,再次强调。
寂静的夜里,他的话清晰传入门后的席咏深耳中,撞上了她死寂的心,令她霎时落泪。
迟了,他来迟了……
她还记得当知道自己的MC晚来,怀着期待又担心的心情验孕,凝望着验孕棒上缓缓浮现的两条线时,她也曾想像着他会跟她一样,开心的迎接这个小生命到来。
但她也知道他一直像阵自由的风,讨厌过多的约束,更讨厌被迫揽上的责任,所以她隐瞒了怀孕的事实,试探的询问他,愿不愿意娶她?
她心想,他是爱她的吧,即使这段感情一直以来都是她主动黏着他、执意追着他跑,但他既然接受了她的爱,应该同样会乐意接受她的“求婚”才对。
可没想到,他却铁青着脸,不悦的回应她,说他讨厌被逼迫的感觉……
逼迫?没错,他竟然说她在逼婚”?
她明明怀着满满的爱意,含情脉脉的向他求婚,甚至连自己怀孕的事情都不敢提,为的就是想要他心甘情愿的真心应允,怎料得到的,却是让她心碎的答案。
好吧,既然他说她逼他,那她就真的逼他,于是她忍住心痛,问他结婚跟分手,他选哪一个。
她话一出口,只见他立刻咬紧牙关、下颚紧绷,愤怒的凝视着她——直到现在,她还记得他那时的冷冽视线,紧抿的唇瓣仿佛慢动作似的开阖着,吐出迄今仍硬生生剌在她心口上的两个字——分手。
他选了分手……好吧,分就分。
他够狠够绝,即使再爱他,自尊心也不容许她再捧着碎成一片片的心,去哀求他收回这个决定。
而从那天起,她也暗暗发誓即使处境再苦再艰难,也绝不会向他摇尾乞怜。
可就算如此,她心中却还是偷偷的期待他会回心转意,回头找她复合——虽然知道机率是微乎其微,毕竟以前每次争吵,先低头的都是她,只是她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日日夜夜盼望着。
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肚子逐渐隆起,旁人的目光慢慢浮现轻蔑与怀疑,他却依然没有再出现过。
就在她咬着牙死不说出肚里孩子爸爸是谁,而被父母赶出家门的那一天开始,她的心彻底的死了,不再期待、不再盼望,连那份一直支撑着她的爱情,都被她丢进垃圾筒,不再珍爱的揣在怀中。
就这样,她边怀着孩子边打工,赚取微薄的工资,勉强维持了自己的生活。孩子出生后,每当她觉得快撑不下去时,只要看到女儿天真可爱的模样,就又有勇气咬牙努力下去。
原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忘记他,将他从心中连根拔起,无爱无恨,可今天看到他,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对他依然又爱又恨。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她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发现自己有女儿,而且还装出一副很在乎她们的模样,不过不管他是怎样想的,一切都迟了。
况且,他或许也只是一时兴起而已……一股惆怅霎时充满了心间,但很快就又被她硬生生给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