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枪声过后,雷声大作,滂沱大雨淋湿了她一身,她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一幕。
凯洛抚着涌出血花的左肩,将她紧拥在怀,另一手平举在空中,拉开保险杆,朝着那两人分别开了一枪。
不过,显然他没有打算结束那两名恶徒的性命,只是打中了他们的肩膀,让他们痛呼一声,齐齐倒卧在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血味,蓓莉推开凯洛,看见他浴血的左肩,脸色登时惨白如纸。
“这是怎么回事?”她拚命想冷静下来,哽咽的嗓音却出卖了她。
“我听说有台风袭台,放心不下,就绕过来看看。”已经中弹的男人,竟然还神情自若的对她微笑!
泪水迸出眼眶的前一刻,她突然打住,生气的推开凯洛,他有些错愕,用着持枪的那一手按住左肩。
“凯洛、戴维斯,这又是你安排好的?”
该死!她差一点就忘记,自己曾经像个傻瓜,跳进他自导自演的电影里当起女主角。
凯洛那张俊美的脸庞闪过一丝涩然。
连到了这种时候,她都质疑他的动机,他果然输得很彻底。
“你的保镖呢?你不可能一个人来台湾。”蓓莉的脑袋恢复运转,即使胸口紧得发疼,死忍着不去看他受伤的左肩。
“没有保镖,只有我一个人来。”不管她信不信,凯洛还是照实回答。
蓓莉抿紧粉唇,走到那两名华裔男人面前,双手叉在腰间,扬高了俏脸冷晚。
“嘿,你们演够了吧?血浆挺逼真的,是用什么做的?哼!”两名男人面面相觑,又看了一眼没打算继续追究的凯洛,狼狈的互相扶持爬起身,飞也似的逃离民宿。
只是这一幕,却让蓓莉更加深信,刚才那些不过是一场经过缜密安排的戏。
“你的演员走了,你确定还要继续演下去?”走回凯洛面前,她挑起细眉,非常讽刺的看着他。
“嗯,确实没那个必要了。”凯洛掀了掀唇,放弃做任何的解释。反正说得再多,她还是不信,那又何必?
蓓莉瞪着他,不敢相信他居然这么大方就承认,更难以置信他竟然想使出一样的老戏码,来个英雄救美让她回心转意。
“那根本不是伤口,对吧?”
她突然整个人炸了开来,清丽的脸蛋直瞪着仍在渗出血花的左肩,更伸手拨开他压在伤口上的手掌。
怵目惊心的伤口,撞进她忿恼的双眼,胸中的愤怒被冰水浇熄。
“你真的受伤了?”
为求逼真,所以不择手段?她不知道该愤怒还是感到荣幸?!
“不过是想演好这场戏罢了。”凯洛自嘲的勾唇,然后关起保险杆,把枪收回后腰,让合身及腰的黑色风衣遮掩住。
“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脸色发白的瞪着他,缩紧的胸口已分不清是因为心疼他的伤,还是因为对他的愤怒。
“只是顺道过来看看你,还有,把这个交给你。”忍着左肩撕裂般的剧动,凯洛捡起掉在脚边的塑料文件袋。
蓓莉接过,打开一看,目光怔了一怔。他专程来这里找她,就是为了将离婚协议书交到她手上。
她心痛如绞,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秒钟冻结。既然是这样,那又何必安排这询戮?
“为什么?”怔忡许久,她问出这一句。
“因为这是你想要的。”他说。
骗子!根本是他自己想要,就像艾森说过的,他不可能和冰冷的钞票上床,他一样会对女人产生兴趣,需要另一个听话而且有利于他的妻子,也许帮他带来大笔利益,或是替他生育戴维斯集团的继承人。
“上头有律师的电话,你可以选择跟我联络,或是跟律师。”凯洛紧按住左肩,脸色浮现一丝青苍,赶在意识模糊之前转身离去。
蓓莉捏着协议夫妻财产分配的那份离婚文件,雨水模糊了视线,也雾透了他离去的背影。
她的脑袋一片茫然,空白吞掉了思绪,到最后已经分不清脸上是雨还是泪。
“你这又是何苦呢?”
看着透过私人关系找来的医生,替凯洛取出子弹,打了止痛针,仔细将伤口包扎好,站在一旁全程目睹的特助柏克,忧心忡忡的看着老板。
“是我的错,不该因为想放她自由,就撤离保镖。”凯洛裸着精壮的上身,坐在总统级套房附设的客厅里,英挺的脸庞没有表情,淡淡说道。
“我真不敢相信,你都已经伤成这样,蓓莉小姐竟然还怀疑你是在演戏。”
只有柏克最了解,这两年他的老板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又要管理庞大的戴维斯集团,还得分神处理怀特留下的各种黑帮纠纷,他甚至怀疑老板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不能怪她。”凯洛垂下眼睑,语气淡得探不出任何情绪。
“不行,我已经看够这一切了,我要去找蓓莉小姐把话说清楚。”自己的丈夫为了她中弹,她非但不感动,还不管老板的死活。
“柏克。”凯洛喊回怒气冲冲的柏克。
“如果你想用老板的身份阻止我,那我可以提出辞呈。”柏克冲动的说。
“别去,你这样做只会让她更厌恶我。”因为现在不管做什么,在蓓莉看来全是虚假的戏。
柏克闻言,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平举双手,“好了,我没事。”
“准备一下,等台风离开后,就回洛杉矶。”凯洛扬起几不可察的笑,掩下眼眸,淡淡说道。
“就这样?专程飞来这里帮她挨子弹,送文件?”
柏克严重怀疑自己的老板已经神智不清,明明忙到分身乏术,却在知道有台风席卷台湾时,二话不说抛下工作飞来台湾,只为了确认她的安全。
“没错,就这样。”凯洛抬头扫了一眼得力助手,眉头微微挑高。
“如果她狮子大开口,要求你把戴维斯集团一半的股权都送给她,你也会照做吧?”柏克嘲弄的问。
“就算她要我的命,我都会给。”凯洛也嘲弄起自己,只可惜,她现在最不想要的,就是与他有关的一切。
“我不懂,她真有这么完美吗?”柏克的眼神很像是在同情一个疯子。
“爱情从来就无关乎完美与否。”凯洛丢给他一句哲理深远的话。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完美,但是在她深邃迷恋的目光中,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他的幸运女神啊,正准备收回她的眷顾,舍弃他这个信徒,他却无能为力挽回什么。
“在我看来,这玩意儿就跟毒瘾一样,一染上,便无药可救。”看着老板唇畔那抹苦笑,柏克不禁咕哝。
凯洛扬唇淡笑,看向窗外无边的漆黑夜晚。因为台风过境,风雨狂肆拍打着窗户,发出惊人的声响,这是在美国看不见的景象。
“柏克,帮我准备车子。”
“外面在下大雨,而且你肩膀有伤,你还想去哪里?”柏克怪叫。
“我得去看看。”
不必明说,也知道老板想看什么。柏克翻了个白眼,只能领命照办。老板爱玩命,他能说什么?
蓓莉缩在沙发上,直视前方的电视屏幕,焦距却是涣散的。
协议离婚的文件就散在座位上,她只是大概浏览,没有仔细详读。
她的思绪全被掏空了,还能把什么东西读进脑袋?
凯洛要和她离婚。
她的脑袋只剩下这个讯息。
真被艾森说中了,她想得太天真。只因为这两年来,他一直追着她跑,处处表现出心怀愧疚,想用尽一切来弥补她的样子,所以她心安理得的对他拿乔,给他冷钉子碰,漠视他各种示好的表现,却忘了选择权不尽然全握在她手上。
这说明了什么?他这两年来的种种行为,只是想为了他的欺骗赎罪,他口中宣称的爱,只是美化愧疚的装饰品。
“可恶!狗屎!”抬起手背抹掉脸上的泪,蓓莉咒骂自己,也咒骂那个害她流泪的凶手。
自从父亲离开她后,她的人生就变得一团糟。
她毁了自己的婚姻,离开自己熟悉的生活环境,远离了关心她的朋友,把自己放逐到台湾,过起自以为自由自在的生活。
她以为自己已经把忧郁和不快乐,统统留在美国,抛在拉斯韦加斯,只要不回去,它们就抓不到她。
可是她错了。
蓓莉把脸埋进膝盖内,发抖的双臂抱紧自己,咬紧下唇,不愿发出呜咽。